25.礼物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此为防盗章, 一个小时后可更新刷新,晚安么么哒~  那两个男生早晃的没影, 这条小路更安静了,天空的火似夕阳里隐隐露出月牙尖,远处麦田风吹一波一波的绿浪。等她到家, 月亮彻底悬挂在头顶的正中央, 门口新孵出的一群小鸡叽叽喳喳地冲到她脚边。

    乔奈还没能去堂屋的陶罐里掏出一把碎米喂鸡,她婶婶便骑着一辆二手的电动车急匆匆停在她门口,一只脚撑地上,“乔奈, 快,上车,去医院,奶奶要不行了!”

    乔奈书包忘记摘掉, 直接跳上婶婶的座后面, 车子轮头险些没有稳住。

    她不清楚后面自己是如何走到奶奶病床前, 印象里只依稀存在着医院泛黄的地板砖,奶奶一下比一下吃力的呼吸声。

    然后不远处田里的蛙鸣声声叫的聒噪,婶婶突地一声嚎啕, 站身侧的大伯一直用手揉着乔奈瘦小的肩膀,重复着:“乔奈,别哭, 别哭……”

    乔奈哽咽着咬唇, 发出呜呜呜的类似破笛的悲号。

    因为奶奶的过世, 乔奈两天没有去上学,送奶奶下葬后,平时往日难得聚首的亲戚没有急着离去,都坐在乔奈家的堂屋里,商量她以后的学费。

    大人们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重,他们无疑是同情着乔奈,喜欢着她,可是谁家也没能力再多养一个。干脆大伯提议,以后乔奈的学费大家每人平摊,直养到她十八岁成年。

    这事一锤定音,于是乔奈一人守着奶奶的老房子,开始轮流吃亲戚家的饭。小鸡被乔奈送给婶婶,这座空寂的老屋子,彻底沉默得像潭深水。

    直到第二年开春,乔奈连续几天没去上学,心细的班主任寻上门家访,推开乔家没上锁的大木门,空气里一股陈年泥土的味道,而乔奈倒在地上,那时外面冷雪未化,寒风正使劲作孽。

    班主任吓得赶紧扶起乔奈,可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一张脸通红,隔着一件破洞的棉衣,体温像烧得正旺的暖炉。班主任抱着她冲往村口唯一一家诊所。

    出了这档事,高烧痊愈的乔奈被大伯接到一起同住。

    一开始婶婶和大伯对她不无体贴,半年秋收后,今年谷子闹霉病,田里收成不行,婶婶家还有两个在读高三的一对儿女,免不了发愁下半年学费的事。

    乔奈某晚半夜上茅房,不小心听见婶婶在隔壁房间和大伯的对话:

    “这两个月四儿该拿出的生活费一直没给。”

    四儿是乔奈的三伯,说的是没有平摊她的支出。

    大伯在咂嘴,乔奈想象的出大伯抽旱烟的样子,黝黑的皮肤,锁眉一发不言的表情,似苦难又似慈悲。

    “再看看吧,“大伯说,”熬一熬总能过去,四儿家的谷子收的比我们还少。”

    婶婶带着哭腔,“还怎么熬,难不成你真去卖血,现在养娃又不像二十年前给半碗米喂活就成,还得供着读书,供着写字,两个都连是拖累,现在又多一个要供,他们偷懒耍赖不管,我们简直要褪层肉。”

    大伯没再吱声。秋夜凉爽,乔奈站在门外嘴唇哆嗦着,门缝里透进的月光下,只有她两道眼泪像无声的细小溪水。

    第二天婶婶推开房门走出来,就见乔奈静静地站在门口,她不知乔奈是什么时候在的,小姑娘眼睛清澈地盯着她,开口的话令她吃惊:

    “婶婶,我不想读书,我要去外面学手艺。”

    大伯从婶婶后面走出来,披着外衣严肃地问,“你怎么有这个想法,你今年才多大!不好好读书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以往总和他统一战线的婶婶这次却没有说话,乔奈更加坚持,“我早上和村里王姨说了,她同意下个月带着我去市里的工厂。”

    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厚罩衫,这件衣服还是捡着婶婶以前穿旧的,小姑娘个子长得高,但无奈骨架小,这件衣服完全穿的像一张旧抹布。

    她婶婶终于开口:“我帮你买身新衣服。”

    这是同意她去了。

    大伯拉长脸狠拉婶婶进屋,房门啪地关上,里面顿时吵起来,女人骂起脏话尖利,男人也渐渐处于下风。

    乔奈转身扭进她的那间屋子,开始收拾她的作业,红艳艳的满分卷子,一张一张精心叠好的奖状,她把它们都收进一格最底下的抽屉,缓缓地送入黑暗。

    在工厂的日子实际上比在学校上课更机械化,婶婶把她送到王姨家时打听情况,王姨给她不厌其烦地讲规矩,要她能吃苦,对老板要说她已经有十六岁,只许说是打寒假工。

    乔奈点头,婶婶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满是汗,一直没有松开。

    回去路上,冬季来了,飘起小雪,婶婶半晌对她红着眼道歉:“乔奈,原谅婶婶,下辈子婶婶给你赎罪。”

    乔奈摇头,她想伸手去擦婶婶的眼泪,可她另外一只手太冰冷,她举起来,最终选择放下去。

    接着几场大雪,村里的路无法通车,王姨说等雪停了再去,办完退学手续的乔奈整天待在婶婶家的厨房里,挨着木炭取暖。

    某日大雪初晴,刚放假日的一群学生在门口堆雪人,乔奈从屋子里走出,满片银白的世界,枯枝黒木凌厉地刺破寒空,穿大厚棉袄的学生们在追逐打闹,而她站在一旁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整个人蒙着一层暗淡。

    一颗拳头大小般结实的大雪球突然砸向她的脑门,乔奈险险地躲开,刚站稳便听见以前同班的李苗在几步外笑得捂住肚子:“哈哈哈哈……乔奈像个老太婆似的,穿的又丑又脏。”

    其他男生轰然大笑,正是虚荣爱美的年纪,乔奈也不例外,她鼻子发酸,屈辱感犹如蚂蚁在啃噬她那点可怜的骄傲,她不甘的,带着发泄似的,从地上抱起大捧雪,捏得紧实,然后要狠狠的砸往李苗。

    可是她的胳膊却被人捏住,动弹不得。

    抓住她的力气极大,乔奈偏头,对方背着光,面容朦胧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中,穿着一身仿若夹带寒气的黑色风衣,气质凛然,那双捏在乔奈胳膊上的手一半都罩在黑色皮质手套下,露出四截修长白净手的手指,指甲上有纯白的月牙形。

    对方好似在笑,语气里有笑意:“你是乔奈?”

    乔奈手松开,那雪球落在地上摔散,男人也跟着松手,放开她,补充地说道:“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

    他说的是纯正的普通话,那种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乔奈只在语文课朗读的磁带里听过,但那些声音没有这个男人来得亲切温暖。

    乔奈不解地看着他。

    对方把她当小孩似的揉揉她的头发,“走,带我去见你大伯。”

    那些原本在嘲笑她的男孩子纷纷好奇地打量起和她亲切的这个大人,看出对方不属于这里,他们只在电视里见过明星穿这种毛呢的黑大衣,也只在电视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而这个青年无疑像是一道亮丽的景色,和落后的小村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乔奈带他进屋,她给客人递上一杯热水,白瓷杯缺了一个口,里面还有井水长年累月造成的黄垢,刚送到客人手上,乔奈便感到后悔,她不安地看着青年,以为青年会嫌恶。

    倒是青年安抚似地冲她一笑,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更加耀眼,不过热水他并没有喝上一口。乔奈隐隐感觉出他的教养虽好但藏不住挑剔。

    “我去喊我大伯。”她刷地跑出屋。

    大伯正在麦场看大缸里的种子发芽情况,远远听见乔奈的喊声,他走过来,问发生有什么事。

    “有客人来了,”乔奈呵着雾气回答,“从大城市里来的。”

    大伯连忙跑起来,“来多久了?”

    乔奈跟在大伯后头,“刚到!”

    她从不见大伯这么急迫,当然在大伯和青年打照面时,更没有见到大伯对一个后辈如此尊重。村子里是按辈分排地位,大伯年纪和辈分排的和村长一辈,甚少给村里年轻人面子,却对面前这位青年几乎到了讨好的地步。

    青年人很客气,没有端架子或是丝毫清高,他们在大堂里聊了很多话,乔奈没有去听,大人说话一般是不高兴让小孩子插耳朵,她在门外,独自用脚去碾李苗那伙人在雪地上写的骂她的字。

    不知过多久,她听见背后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响,青年双手插在风衣兜里,抬眼看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她:“乔奈,你愿意跟我走吗?”

    深冬寂静,完全用不上青年说第二遍,可乔奈好似听错:“您说什么?”

    “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我供你上学。”

    这声把寂静打得更碎。

    乔奈尚在反应中,村里其他一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几步远遥遥地冲青年亲热的招呼,好几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特意来和青年打照面。

    青年回身笑着一一回话,他架子放得低,甚至随乡俗说上他仅会的几句方言。

    乔奈望着青年的侧脸,眉骨柔和,鼻梁高挺,薄唇张合呵出冬日的雾气,让青年的侧颜笼罩在朦胧间。

    该是这样,乔奈想,这样好看的人,该是隔着不真切的虚幻。

    这些人拉着青年闲聊,一直陪到晚上,晚饭时,青年又被村里的长辈们让到上席,推拖不得青年只好坐下,村里好久没有如此热闹,满屋子里都坐着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摒弃平时各自的骄傲,客客气气和气地笑说一团,问青年最近的近况。

    “刚从印度回来,”青年说,“交接完项目不久。”

    重要的场合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乔乔奈端着碗坐在堂屋的人圈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大人们的谈话。

    大伯说:“还是这么辛苦?没打算换一份工作吗?”

    青年摇头,只是笑笑。

    村长道:“梁贞是活雷锋,苦不苦和常人理解不一样。”

    屋子男人看着青年的眼神齐刷刷的带着敬佩。

    乔奈打了个兀长的哈欠,听得昏昏欲睡。

    后来她放下碗,真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去睡觉,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睁开眼,青年就站她床边,弯腰和气地说:“乔奈,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问你的问题。”

    乔奈当即想到他指的什么,房间里有股烂泥土挥之不去的味道,她在青年面前自卑地红脸,“我不去。“

    青年好脾气地问:“为什么呢乔奈?”

    他靠近,“我会尽可能给你最好的教育环境。”

    “为什么你要带我走?”乔奈往被子里缩。

    青年笑出声,“村里人都说我是活雷锋啊。”

    他笑起来一双眼睛亮的仿若有光,不容乔奈再拒绝,他走出去前擅作主张,“就这样说定了,今晚你收拾好东西。”

    乔奈刚要说太多了,又听梁贞接着说道:“五百给孟殷。”

    乔奈:“……”

    梁叔叔真不考虑她会吃醋么。

    她表面上乖乖收下梁贞的钱,心里可不服气,第二天上学前和梁叔叔在楼下餐厅吃早餐,乔奈皱着眉要说出想法:“那个孟殷……”

    梁贞端着盛满豆浆的玻璃杯在喝,眼神鼓励她往下说。

    乔奈便继续道:“他家里很穷吗?”

    原来住大房子都不算有钱人啊。

    梁贞一口豆浆差点喷出,单手捂住嘴咳嗽,在乔奈一脸疑惑的表情里,他过了十几秒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解释道:“他家不穷,他很穷。”

    “哦。”乔奈感觉梁叔叔笑容颇有深意。

    她按照梁贞的吩咐,学校早操结束后立马满操场找孟殷的身影,对方长得高皮肤生的白,人群里不愁不显眼,乔奈追上他,“孟殷。”

    周围有几个同班的同学经过,朝他们看。孟殷没有停下步子,仍由乔奈小跑着同步。

    乔奈一把在校服裤兜里掏出钱,五百块对折叠的整齐,依依不舍地递过去:“给你。”

    天边朝霞散尽,晨光如白露剔透闪耀,周边声音喧闹,孟殷看不出喜怒,也不问为什么,直接拿过钱。目前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人民币更重要。

    “这是梁贞,梁叔叔给你的。”乔奈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给钱的理由,不然周围那些女生还要以为她拜托孟殷干不得了的事。

    哪知她话落,孟殷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小俊脸霎时间产生变化,像电影画面慢速播放,乔奈眼睁睁地看着孟殷脸上的薄红从下巴处一寸一寸往上蔓延,连耳尖也是,仿佛头顶能冒出蒸汽,对方刷的一下将钱塞回她手上。

    乔奈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追着递回。可孟殷如避蛇蝎,大腿直朝前走。

    “你不要么?”乔奈认为这不是他的风格,“你难道不缺钱?”

    她竟不知道孟殷会脸红,因为这个男孩子在她看来冷冷淡淡,对所有人和事全不在意。

    孟殷没有理她,哪怕乔奈一路追到教室,孟殷都没有和她开口说一个字,她本来还想坚持,但孟殷的同桌回来了,是个看着严肃不好惹的高大男生,乔奈只好回到自己座位。

    为什么孟殷听到是梁叔叔给的钱会是那种反应,乔奈搞不明白。

    上完上午的课,乔奈照常在食堂一个人吃饭,突然间有片阴影落在她头上,接着对面坐下熟人。

    学校简单肥大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依旧与众不同,肤净,面貌唇红齿白,乔奈盯着他的脸看得发愣。

    “看够了?”对方不高兴。

    乔奈干巴巴地笑了笑,决定挽救一下尴尬的气氛:“你皮肤白,脸红时候都很好看。”

    孟殷完全没有因为这个夸张要高兴的意思,结果气氛更僵。

    乔奈的筷子在碗里搅啊搅的搅拌,食之无味地吃了两口,小心地问:“你有事找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孟殷表情有点扭曲。

    “你和梁贞说什么?”他对梁贞直呼其名,乔奈不是很喜欢,语气不太好:“我给他看我的记账本,他知道你收我三倍车费的事,然后就要我转交给你钱,我又没说你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