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生随死殉 > 418.乡村天王(177)

418.乡村天王(177)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灵灵地灵灵月半出鬼门  “上酒!”

    无法无天的信王把粉饰太平的茶杯狠狠一砸, 决心放飞自我。

    若不是目前在山间给文帝守陵,此地完全不可能养着伎人, 他都敢呼喝舞乐来伺候一段儿了!

    放飞自我的谢茂丝毫没感觉到屋内的低气压。

    两个贴身伺候的内侍刚被传令杖毙, 重生几次的谢茂当然知道那两个吃里扒外死有余辜, 可是,目前在信王身边伺候的朱雨、银雷不知道啊。

    在他们眼里,王爷就歇了个觉,睁开眼就翻脸把青风、紫电处死了!

    罪名是侍奉不力。

    讲道理啊, 被杖毙那两个今天都不当值, 怎么个“侍奉不力”法儿?

    不当值的被杖毙了,当值的朱雨、银雷都吓坏了, 平时还敢规劝一句, 今天谢茂说要上酒,朱雨一个机灵就往外跑着抱酒去了,银雷慢了一步, 闷头上前捡起茶杯碎片,用毛巾擦干净地面, 尽量让自己处于一个忙碌又毫无存在感的状态。

    酒, 很快就送来了。

    谢茂禁不住发少爷脾气:“叫上酒就上酒?下酒菜呢?!”

    唬得朱雨一个激灵趴地上不住磕头:“殿下息怒!”

    “有功夫磕头就没功夫去给孤弄点吃的?”

    前世仓惶逃了一日两夜,不止受伤, 也没功夫找吃的。谢茂一边扶着总要掉下来错觉的脑袋,一边斟酒拍桌子, “蒸一碗米, 烩半只鸭子, 再炖个羊肉汤!”

    您这要的可不是下酒菜啊?朱雨差点哭出来,喷出一个鼻涕泡:“殿下,您得给大行皇帝守制,不能吃肉……”喝酒就算了,淑太妃知道您憋不住,偷偷给送了一坛子。肉?厨下压根儿就没人敢备着荤腥啊。

    谢茂才想起,这是在乡下给文帝守陵,厨房可能根本就没有肉食。

    “弄盘素鸡来吃吃,行吧?”谢茂没好气地说。

    朱雨满以为会被突然变得残暴的王爷治罪,哪晓得王爷看着凶,脾气还和从前一样好,顿时升起一股劫后重生的感念,竟忍不住想,莫非青风和紫电,真有哪里不妥?被王爷捉住了?

    朱雨又奔出去给信王找吃的,刚出去一会儿,门又被推开了。

    这回进来的是赵从贵。

    当他领着身量未长、满脸孩子气的卢真进门时,谢茂心想,卧槽,记岔了!

    如今的卢真才十一岁,刚被唯恐天下不乱的信王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正在调养身体、认字习武。别说“外侍长”,他连个正经侍卫都不算,就是个跟在信王身边吃白饭的。

    亏了赵从贵记性好,把卢真从一堆王爷胡乱捡回的孩子里找了出来。至于信王随口说的“外侍长”三字,赵从贵就选择性遗忘了。主子说是外侍长,那就外侍长吧,没准儿主子把这姓卢的小子带回来,就是想培养成外侍长的呢?

    少年卢真穿着干净整洁的圆领袍子,腰间束着细细的革带,因没有职级差使,他的穿戴很低调质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零碎挂饰。——从理论上说,他目前算是信王的仆人。

    “殿下千岁。”

    卢真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这个时候的他,满是生涩与笨拙,丝毫不出挑。

    原本前世的卢真同样不出挑,是谢茂一手把他养出来的。他在卢真花费了多少心思?前几世培养皇位继承人都没那么费劲!正是因为在卢真身上花费了太多心血,所以,卢真给他那一剑,才让他尤其地过意不去。

    前世确已绝路,他已经活不下去了。卢真实施的计划,客观而言也确实很成功。

    倘若卢真在动手之前,向他坦诚一切,向他借头颅一用,他会同意卢真的计划。

    事情的重点是,——卢真动手之前,并未问过他。

    他失势了,他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卢真就迫不及待地代替他做了决定。

    谢茂至今都记得卢真跪在自己面前,一手持剑,仰面对自己宣布死亡的冷峻嘴脸。

    他口中说“借王爷尊颅一用”,眼神里有悲愤,有决绝,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就是没有谢茂这个人。如他所说,王爷只是一个相借的“尊颅”,一个让他向东宫交投名状的物件。

    “听说你擅习骑射,身手很好。”谢茂倚着凭几,散漫地歪在席上。

    十六岁的信王殿下完美继承了文帝与淑太妃的俊美基因,长眉朗目,英姿勃发,风度肖父,薄唇轻撇,眸飞神光,又极肖似号称林族第一美人的淑太妃般俊美。他就这么懒散无章地往席上一撇,衬着孤灯流溢的昏黄光芒,就是一幅镌刻千年的风流画卷。

    此前很少有机会见到信王的少年卢真看得呆了一瞬,脸就突突地红了,磕磕巴巴地说:“也不、也不是很擅……啊不,小的还、还行吧?”

    他出身不高,撞大运才遇上了管闲事的信王,事上应对时,难免闹笑话。

    “行就好。”谢茂才不管他闹不闹笑话,反正这辈子他是不会再把卢真留在身边了。

    “衣大将军回京述职,他的大将军行辕就设在八十里外的青梅山下。明儿孤带你去见识见识,给你寻个上好的骑射师傅,好好上进。”

    卢真哪知道自己本有机会做信王府的外侍长,更有半条皇帝命,都被谢茂喀喀喀砍断了。他只惊喜地想,若以王府侍卫候补身份去衣大将军麾下效力,出头就是七品武官,岂不是和县官一样大了?

    “是!谢殿下提拔!小的一定好好上进,不给殿下丢脸!”

    “呵呵。”

    ※

    次日一大清早,谢茂就骑上马、带上侍卫,一路飞驰着往青梅山去了。

    青梅山下有中军大营,大将军衣尚予七年前曾在此练兵,有将军行辕旧址。此次新帝御极,衣尚予回京朝贺兼述职,朝廷也没有给他另外安排地方,他又回青梅山行辕暂住。

    谢朝目前仍在战时,与西北边陈朝,南面浮托国两面开战,武将权力极大。

    衣尚予作为谢朝最能打仗的中流砥柱,他的大将军行辕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战报来回。

    ——谢茂就觉得他亲大哥(皇帝)是个傻逼。能打仗的大将军不放去前线,把人圈在京畿筑个行辕,遥控指挥前线作战?这可是古代!连个电话都没有的古代!

    真当衣大将军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所以四个月后,秦州就被遥控掉了!

    衣尚予治军严谨,不过,行辕嘛,常有各部官员往来,负责看门的小吏十分乖觉,见穿着一身四爪蟠龙王袍的谢茂带人打马而来,连忙差人入内报信,自己一溜烟蹿了过来磕头:“千岁吉祥!”

    这动静把门前出入的几个将官都惊动了,纷纷退至一旁无声施礼。

    谢茂驻马抬头,看着“大将军行辕衣”六字,笑道:“下马!”

    按照规矩,身为一等王爵的谢茂,乘马进出大将军行辕并不逾越。

    他当着众人的面,在大门口就下马步行,真就是对衣大将军的敬重。换了前几世,他还不敢这么做呢。——皇帝还活着呢,你一王爷对实权将军那么礼贤下士的,你想干嘛?

    旁的将官此时都只能施礼,没资格上来搭话。

    只有刚刚从行辕出来的衣飞石心中一跳,状若轻松地上前施礼:“拜见殿下。”

    衣飞石是大将军衣尚予的嫡次子,母为梨馥长公主。梨馥长公主是文帝义女,与皇室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从礼法论,衣飞石算是谢茂的外甥。谢朝从文帝时,就一直在重用并笼络大将军衣尚予,这位实在太会打仗,平生未尝一败!——除了四个月后丢秦州那回。

    文帝本想赐个真公主给衣尚予,衣尚予表示拒绝,老子有婆娘了,青梅竹马。

    文帝蛮不讲理地把衣尚予的妻子马氏收为义女,硬生生赐了个公主封号。

    谢茂的大哥,目前的新帝,以后的中宗皇帝,登基没多久,立了皇后之后,妃子都还没封完,先给衣尚予的老婆梨馥公主马氏晋了长公主,顺便就把马氏的几个儿子召进宫,长子赐了县侯,次子赐了乡侯,还不到五岁的双胞胎都赐了亭侯爵位。

    然后呢?四个月后,西北战败,秦州失陷,皇帝一道圣旨就斩了衣尚予。

    傻逼啊。谢茂每每想起皇帝大哥的蠢,就忍不住默默地骂一句。

    若是普通家奴来问,侍卫肯定就打发了。如今余贤从拿不定主意返来询问,可见来人必然有身份。

    余贤从道:“承恩侯府竎四公子。”

    赵从贵脑子里过了一遍各家家谱,悄声提醒:“婢生子。”

    在谢朝,正室嫡出确实尊贵,侧室庶出也称不上卑贱,若是侧室娘家势大,庶出就和嫡出没什么两样。真正比较没身份的是奴婢生子,没有外家可以依靠,天生就比人矮一截。

    承恩侯杨上清就只有两个嫡出的子女,长女杨皇后,七子杨靖。余者皆为庶出。

    有杨皇后在宫中坐镇,杨靖的世子之位谁也抢不去。可像杨竎这样沦落到替弟弟充当打手、半夜领着家奴出门堵人的地步,也着实显得可叹可悲。——就因为他是婢生子。在世人眼里,他就不是杨家的正经主子了,充其量算是个高级点的家奴。

    谢茂正想这事儿怎么办才好,杨家人就上门了。他蹬鞋下床,笑道:“走,看看去。”

    赵从贵一边拿扇子给他扇风,一边暗示朱雨慢点伺候更衣,口中劝道:“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谁,您若是叫不长眼的冲撞了,八个杨四也赔不起呀!王爷,咱不是微服乔装偷偷去胭脂楼瞧那什么王女么?今儿这热闹一看,您明天还想安安稳稳地往老桂坊玩?”

    朱雨似乎没看见他的暗示,手脚灵便地伺候谢茂穿戴整齐,就听谢茂对容庆说:“你去看看不?”

    容庆又看不懂谢茂的心思了。不肯替他告状,又不把他交出去,信王这是想做什么?

    两个侍卫牢牢看守着容庆,一行人漏夜出门,赵从贵执扇,朱雨捧着驱蚊的熏盏,余贤从一马当先提灯引路,簇拥着谢茂往客栈外边走,另有六名一直守在内院的侍卫紧随其后。

    客栈外边举火燎天,灯火通明。人声呼喝,马声嘶鸣,将本就不大的客栈门巷挤得水泄不通。

    谢茂才看了一眼,就说:“好大阵仗。”

    他走在后边,容庆与两个侍卫走在前边。容庆才刚刚露头,外边就喧哗起来:“好大的胆子,果然敢窝藏我承恩侯府的逃奴!还不速速把人绑来,再给我们四爷磕头赔罪!否则,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谢茂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外边穿着罗衫的杨家豪奴举起马鞭,照准容庆脸上抽去。

    ——那一鞭子本是抽向王府侍卫的。大约是顾忌着侍卫体格强健、形容彪悍,只怕这一鞭子抽下去会打起来,那豪奴临了临了将鞭梢换了个方向,就照着容庆去了。柿子捡软的捏。

    啪地一声,王府侍卫伸手,鞭子恰好落在手里,一道血痕绽开,鞭子被死死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