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乱世11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是和抓文机器作战的防盗章, 30%的订阅即刻第一时间阅读!  琴歌这才想起, 楚公主到秦都四个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婚期。想到秦钺易安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琴歌微微皱眉, 其实这种事, 别说在向来不讲规矩的大秦, 就算南楚也不少见, 可琴歌却很难像其他人一样,将这些当成一件风雅事去看,只觉得厌烦透顶。

    忽又轻轻叹气, 他来秦都, 到如今满打满算不过两个多月,可发生的事, 却比前面十多年还多。甚至现在想起在南楚时的事, 都仿佛是发生在梦里一般, 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马车停下,琴歌下车敲门,好半晌无人应门。马车不等他进门便已经走了, 但同车的青年却下来, 静静站在他身后。

    琴歌皱眉:“你不走?”

    青年道:“陛下令我跟着你。”

    他说话的腔调似乎永远那么平,不带丝毫感情。

    秦钺亲自下的命令,不管是监视还是保护, 琴歌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沉默片刻后, 问道:“如何称呼?”

    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感觉这个问题很棘手,好一会才道:“我以前,叫玄一。”

    “秦钺的暗卫?”

    青年瞳孔一缩。

    琴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现在既然已经不是暗卫了,不必再如此紧张。”

    青年神色有些僵硬,却是想放松却不知道该如何放松的模样,过了片刻才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是……”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琴歌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道:“这并不难猜,以数字为名原就少见,且听你的语气,玄一这个名字,此刻应该已经属于别人了,可见它只是一个代号……会完全以代号代替姓名的人,不是暗卫还能是什么?”

    青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琴歌又问:“你本名呢?”

    青年思索片刻后,摇头道:“不记得了。”

    又道:“既然陛下令我跟着你,你就替我赐名吧。”

    琴歌摇头:“姓传自先人,名寄托期望……名字是很慎重的事,不要将这个权利随随便便授予他人。”

    不再理他,又加大了力度继续敲门。

    青年看着琴歌,神色有些恍惚,按说他该恨这个少年才对,若不是他刺杀秦钺,他也不会因失职差点丧命,虽然最后保住性命,可承受的刑法却让他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但或许是因为从记事起,便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爱恨的原因,他面对着少年时,竟丝毫恨意都提不起来。

    “余生,”青年道:“以后,我就叫余生。”

    琴歌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高兴就好。”

    此时,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人微微一愣:“是你?你还有……”

    他终究是不惯骂人,难听的话没有出口,只冷冷道:“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砰”的一声将门猛地关上,落栓。

    琴歌抿唇,沉默片刻后继续敲门。

    由秋韵亲自来开门本来就已经不正常了,而且秋韵的状态也很不对劲,神色憔悴,人消瘦了许多不说,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却有不少皱褶,显然是洗过以后没有经过熨烫的原因,而且他手上还沾着少许水污渍,似乎是因匆匆来应门而没来得及擦拭干净。

    质子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再一次被打开,一见还是琴歌,秋韵神色不耐,转手又要关门,却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及时按在门上,余生木然道:“陛下令我送琴歌公子回质子府。”

    秋韵咬唇,冷冷看了琴歌一眼,转身就走。

    琴歌默默跟在他身后进门。

    原是四月芳菲天,质子府中,却弥漫着一种萧条的气息。开败的玉兰依旧挂在枝头,无人修剪,桃花早已谢了,但零落的花瓣却还留在石板路上,廊檐下,甚至还挂着些许蛛网……反倒是地上蔓延的野草藤蔓,显出一片生机勃勃。

    质子府不大,但人原是不少的,易安、琴歌、秋韵都各自带了从人,还有南楚带来的厨娘、马夫、园丁等……可如今却一个不见。

    “发生了什么事?”

    琴歌问的是余生,余生茫然摇头,自从秦钺遇刺之后,他就一直在受刑和养伤,对外面的情况所知甚少——这一点,和琴歌倒是很是一致。

    “他们说质子府暗藏刺客,未免意外,将所有人都遣送回去了。”秋韵淡淡答道,又回头看了眼琴歌,还有半句没说——却把真的刺客又送了回来。

    “我还有事,你自便吧。”秋韵说完却并不回房,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琴歌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刚走出一步,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呛咳声,顿时神色一僵,脚步一顿,转身快步越过秋韵,进了厨房。

    易安正蹲在地上,朝灶膛里喂柴,木柴青湿,冒的黑烟熏的他眼睛都睁不开,听到声音后扭头问道:“刚刚是谁来……”

    待看清楚门口站的人时,却是一愣,而后一时无语。

    琴歌看着他红肿的双目、额头上沾的黑灰,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任何话,转身向外走去。

    “琴歌!”

    琴歌回头,易安笑笑:“……这里还有点热水,你先洗洗,粥一会就煮好了。”

    “不必了。”琴歌走出两步又停下,声音干涩:“……多谢殿下。”

    大步离开。

    他的房间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东西摆放整齐,案上也不见灰尘,似乎时常有人打扫。琴歌径直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只沉甸甸的木匣,打开木匣,里面满满的金银耀花了人的眼。

    琴歌将匣子狠狠丢回箱子,胸口剧烈起伏。

    “公子,”余生跟在秦钺身边日久,却是第一次看见琴歌发怒,有些不安道:“可是丢了东西?要不我……”

    琴歌摇头,沉着脸蹲下来,将散落在箱子里的金银又慢慢放回匣子。

    余生上前帮忙,道:“把下人遣走的事,应该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当时身受重伤,数度昏迷,哪里顾得上为难他们……”

    琴歌打断道:“我知道。”

    余生知道琴歌不欲同他多言,顿了顿,道:“我去给你准备热水。”少年一向爱洁,从那地方出来,应该是想要好好洗洗的。

    琴歌道了谢,等余生出门,脸色又沉下来,手指紧紧撰住手里的金锭,胸中一股怒火燃起——人走了,可钱还在。楚人不许用,可以雇秦人,秦人雇不到,去买几个奴隶总可以吧?故意将日子过得这么凄凄哀哀,难道还等着什么人来怜惜不成?

    纵是想要示弱,想要被人忽视,难道以堂堂皇子之尊,委身于人还不够让人轻贱吗?非要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给谁看!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堂堂七尺男儿!

    忽然神色一动,轻喝一声:“出来!”

    “咦?这样都能被你听到啊?”一个人影从窗外轻巧的翻进来,笑嘻嘻的同琴歌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年纪不大,体格高壮,一张脸勉强称的上俊美,琴歌瞟了一眼,又低头收拾箱子,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仅在这里,我还住在这里,”年轻人得意道:“都说秦人如何如何厉害,结果我就大摇大摆的住着,可他们全城搜了十几遍也没找到这儿来,你说他们笨不笨?哈对了,你看我把你的房间收拾的干净吧?”

    “你收拾的?”

    “那当然了!”年轻人道:“不然你指望那两个啊?他们能把自己肚子填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嗯,那谢了。”

    “不客气,咱们两个也算是生死之……”年轻人话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似得,愕然道:“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的?啊,也不对,你没说知道我是谁,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呸,我说了这么多,你就算不知道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这一通胡言乱语……琴歌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就他那脑子,他真不信他是因为明白灯下黑的道理,才故意来这里躲避追捕的。

    年轻人甩开诸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问题,理所当然道:“找你啊!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琴歌微微一愣后,道:“抱歉,你的匕首被我弄丢了,等过些时日,我找个差不多的还给你。”

    “不是青锋的事儿,你用它捅秦钺那小子一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向你讨要?”年轻人道:“你忘了,你还吃过我的毒丸啊!”

    琴歌哦了一声,道:“你是说,那颗煮黄豆?”

    年轻人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那是煮黄豆的?”

    怎么知道的,吃出来的!

    琴歌实在懒得回答这白痴的问题。

    年轻人不满的嘀咕:“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害的我不安了好长时间,怕你担心毒发——本来当时我就想告诉你来着,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一不小心就给忘了。等我想起来回去找你的时候,你又被关进了大牢,守卫森严的很,我好几次都没能潜进去。啊对了,有一次我都靠近了关你的院子,还在树上学鸟叫想吸引你的注意来着……”

    鸟叫?

    年轻人诧异的看见几乎从来不笑的少年,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一瞬间,仿佛春暖花开、冬雪初融,让看到的人心仿佛浸在了温水中,化进了暖阳里,再找不出一丝阴霾,一时竟痴了。

    少年忽然撮唇,一连串清脆婉转的鸟鸣声从他唇中逸出,动听之极。

    年轻人目瞪口呆:“你……你……”竟就是他那日学的鸟鸣声——若不是他自己惯常用的就是这个调子,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可这少年不过听了一次,竟学的分毫不差。

    琴歌笑道:“我说那日的鸟儿怎么叫的那么难听,原来是你。”

    年轻人怒道:“胡说,我学的可是山里最好听的画眉鸟儿的声音,我学鸟叫的时候,连真鸟儿都会被吸引,你说我学的难听?”

    琴歌叹气,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学的是画眉鸟的声音——那你告诉我,秦都天牢的大院里,怎么会忽然来一只画眉鸟儿,叽叽咕咕的叫个不停?”

    年轻人一愣,而后拍头道:“我说为什么后面忽然加强了守卫,再怎么都潜不进去了呢!”

    又道:“放心,若再有下次,我就不学画眉了,我学麻雀儿!”

    琴歌摇头失笑,不再说话。

    其实那里,连麻雀儿也是没有的。

    那几声鸟鸣,委实是他那段日子,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你没睡过我的床吧?”

    “怎么?”

    “你要睡过,我就换一下被褥。”

    年轻人冷哼道:“放心,我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儿的怪毛病,我睡在外间的,没碰你的床……就连你的床单被套,都是我今儿早上刚换的。”

    琴歌微楞。

    年轻人不满道:“怎么你觉得我一天闲着没事儿光睡觉呢!我是没本事救你出来,可总不至于连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还有啊,不是我说你,上次你骗我说,让我假装捅你一刀,可以拖延追兵,结果你自己跑去行刺去了……你说你要是同我说了实话,我们两个一起出手,这会儿……”

    琴歌接口道:“这会儿你的尸首都烂了。”

    年轻人一噎,琴歌道:“现在事情说清楚了,你也该走了,一会余生该回来了。”

    年轻人得意道:“放心,他这会儿正劈柴呢,哪有空过来?”

    “劈柴?”

    “对啊!”年轻人眉飞色舞道:“你家那位二皇子,还有那个叫秋韵的,连东西都不会买,又没什么势力,那些人专坑他们。蔫嗒嗒的老菜帮子、空心的萝卜、发霉的糙米……全都卖出天价。还有那卖柴火的,又湿又青的送来他们也收,半日点不着不说,也不好劈,就秋韵那点力气,劈出来的柴够煮顿粥就不错了——那小子想给你准备洗澡水,不先劈柴能行吗?”

    见琴歌微微皱眉,年轻人挠挠头,道:“那个……你刚回来,肯定还有不少事,我就先走了,回头再来找你。对了,我叫韩朴,韩人韩朴。”

    对琴歌挥挥手,从窗户又翻了出去。

    如果不算被锁在床头的手腕的话,这待遇还算不错。

    “公子,您醒了?”圆脸大眼,身材娇小的少女端着药碗进门,笑道:“大夫也说差不多这个时辰醒,所以奴婢去熬了药来。对了,公子可以叫奴婢小桃。”

    她放下药碗,将琴歌的头垫高了些,道:“公子昨儿夜里发了热,这是大夫开的药。来,奴婢喂您。”

    如今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琴歌穿着一身单衣被折腾这么久,还泼了几身水,不病才怪,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桃诧异道:“这是宫里啊,公子您不知道?是了,昨儿公子病着,昏昏沉沉的……”

    又嫣然一笑道:“昨儿可是大王亲自安置的公子您,还请神医务必治好您的伤……奴婢在这里三四年了,从未见过大王对谁这么细心呢!”

    琴歌不置可否,就着小桃的手喝了两口,皱眉:丁点儿大的勺子,喂两口还要擦拭下嘴角,这是要喂到什么时候去——这种喝药法,他宁愿被人捏着脖子灌。

    正要要求换个法子,看见他皱眉的小桃眼圈已经红了,惊慌道:“对,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轻笑,竟带着几分宠溺:“怎么,才刚醒就发脾气呢?”

    琴歌顿觉毛骨悚然。

    一身黑袍的秦钺推门而入,坐到他床边,道:“是要让寡人亲自喂你?”

    琴歌扯动手腕上的铁链,似笑非笑道:“我更喜欢自己喝。”

    秦钺端起药碗轻轻搅动,轻飘飘道:“人要知足,你说,是不是?”

    琴歌不吭气了,秦钺药勺伸来,他张嘴便接了——他倒要看看,是他先喝的不耐烦,还是那人先喂的不耐烦。

    秦钺长这么大何曾照顾过人,喂了三四次,见药碗中的药汁只降下微不可见的一线,便有些烦躁起来,但一见少年好整以暇,似早料到他会如此的模样,冷哼一声又继续。

    两人一声不吭,较着劲儿似得将一碗药喝完,琴歌固然苦的嘴里都没了滋味,秦钺也觉得捏着那丁点儿的小勺捏的手都僵了。

    唯有小桃看得眼睛发直:大王待我家公子可真好啊!

    终于喝完了,琴歌松了口气,一转眼却见秦钺伸指向他嘴角抹来,嫌弃的扭头避过。

    “这是还生气呢?”秦钺好脾气的一笑,抬抬下巴示意:“沾了药汁。”

    琴歌的手指望不上,更不愿劳动秦钺,索性伸出舌尖一转,轻轻舐去了。

    吐舌这个动作,并不是所有人做来都好看的,小孩子吐吐小舌头是万分可爱,若换了一条肥厚宽大的舌头吐出来,只会让人倒尽胃口。

    但少年舌尖纤薄小巧,色泽粉嫩,在鲜嫩柔软的唇瓣上灵巧轻舐,留下诱人的水泽……秦钺顿觉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琴歌一侧脸,将被薄薄的纱布覆盖的伤处转向秦钺:如果不是有自知之明,他一脚就踹上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随时随地发情的畜生!

    不是说他宫里收罗了各色美人吗,怎么还一副见到母猪都要发情的模样!

    秦钺皱眉,接了小桃奉上的茶汤慢饮,道:“你的伤寡人请神医看过了,虽不敢说能全无痕迹,但治个七七八八是没问题的。只是那药敷上去麻痒难当,怕你不小心碰到了,才暂时限制你的行动,等你伤好了,自会放了你,勿要多想。”

    琴歌如何听不出秦钺话中的要挟之意。

    他脸上的伤并不能护着他一辈子,莫说能治好,便是治不好,只要他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人前,这件事自然就算是过去了。至于以后再如何,还不是秦钺说了算?且不说别的,像如今这样将他弄到宫里放着,做出一副宠爱的模样来,谁还会相信他清清白白?天下士子也再不会将他当了同类来看,日后秦钺再对他如何,也绝不会有人为他出头。

    琴歌嗤笑一声,道:“陛下日理万机,还要惦记外臣这区区伤势,可真是辛苦。”

    你堂堂天下最强国之君,委屈自己来演一出温柔款款的戏,就为了陷害他一个对天下毫无分量的领国质子的随从——真他妈闲的蛋疼。

    拜牢中那一幕所赐,如今别管他说什么话秦钺总要先放在脑子里转个圈,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微肃——他最近,似乎在这少年身上放的心思太多了些,且没了往日那种取乐消遣的心境。

    琴歌见状,淡淡一笑道:“不知道陛下可曾听过一句话——谎话说了一千遍,连自己都会当真,陛下可千万别演过了头,让人笑话。”

    秦钺道:“寡人肯陪你演戏,你们不是该欣喜如狂才对吗?”

    他们这些所谓的质子千里迢迢来西秦,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琴歌也想不明白,当初他是怎么脑子一抽跑到大秦来的,抿了唇不再说话。

    秦钺起身道:“寡人还有政务,明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