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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梦起一晌贪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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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梵音定了定,倏地转身,边往里边解袖扣,“好。”

    就这样留了下来。

    周周在床上,霍梵音在沙发上。

    周周侧卧,看着他。

    霍梵音平躺,阖着眸。

    一夜,两人无眠。

    六点,周周撑着胳膊起来,淡淡唤了声,“梵音。”

    霍梵音从浴室出来,腰上裹着浴巾,精壮上身尚挂着水珠。

    投眸过去,周周睡衣丢丢,荡荡,两只长腿于睡衣间交叉相叠,慵懒,缱绻。

    霍梵音倚着装饰柜赏着,“小夫人无时无刻不令人垂涎。”

    周周颓颓撑着手,风情犹酣,“可惜啊,这令人垂涎的今天得离开了。”

    霍梵音以为她会过来,她没有。

    只远远拿色相迷着你,唇儿咬着,眸儿飞着,点点滴滴,醉,醉,醉!

    霍梵音沉了口气,“想来,随时可以,我接待。”

    梳洗完,两人齐齐出了套房。

    刚至电梯,迎面一男一女出来,舅舅,宋阮芝。

    霍梵音视线一凛,凛出阴鸷。

    舅舅不甚在意,隔两秒才道,“真巧,软芝问我周周在哪,我带她来,没想到你也在。”

    语气,还挺懵。

    周周率先接茬,“我今天回兰州,软芝小姐要是不嫌弃,一块送送?”

    宋阮芝脸色微变,“好。”

    隧,四人同进电梯。

    走至楼下,前台捧着束黄玫瑰迎面跑来,递给周周,“周周小姐,这是今早有人交代送给您的。”

    周周大大方方接花,“谢谢。”

    花束很大,呈阶梯状,抱过去,几乎覆住周周整个身躯。

    她拿过花里的卡片,两字:抱歉。

    龙飞凤舞,几乎看不清原样。

    几乎一秒,立马猜透是谁。

    方敌川!

    舅舅斜眼挑事,“抱歉?这两字多潇洒,送花的肯定也潇洒,这么大捧,脸都挡了,舅舅帮你拿啊。”

    说着,把花接了,视线有意无意瞅向霍梵音,“真沉。”

    霍梵音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夺走花,大长腿迈开,几下便甩开三人,走至迈巴赫后备箱,把花塞进去。

    干净,利落!

    生生诠释了什么叫‘眼不见为净’!

    舅舅愣了,宋阮芝愣了,周周愣了。

    但,没人敢吱声。

    还不,这小佛爷想怎样,怎样!

    坐进车里,舅舅第二波挑事,“梵音,那么大束花,出来得蔫成什么样?你赔?”

    霍梵音闻言眉目轻冽,“你要带回兰州?”

    周周略有些衅意,“那花少说千来朵,不能白费别人心思。”

    这,算是和舅舅打了个配合。

    双面夹击。

    舅舅当即低笑出声,“听到没?不能白费别人心思!”

    霍梵音应声脑海滑过周周接花时那抹笑,兀地恶劣起来,“机场外能买到一样的。”

    周周饶有兴味揶揄,“你不是不喜欢买黄玫瑰嘛?”

    言毕瞬间,舅舅遂然疑虑,“你怎么知道?”

    这一问,说重,不重!

    说轻,不轻!

    却叫周周本能瑟缩,但凡关于霍梵音,她从来都很上心。

    连宋阮芝也惑然,“你不喜欢黄玫瑰?”

    霍梵音淡淡‘嗯’一声。

    这事,除了舅舅,左禾舅,没人知道。

    周周嗓音透着丝疲倦,“他鞋上容不得一丝灰,吃饭喜欢左手压餐巾,紧张会不自觉捋衣袖……”

    后面的,未说,只因身畔宋阮芝脸色煞白。

    之后一路,没人说话。

    下车后,霍梵音后备箱开都没开,径直和舅舅去往旁边花店重买。

    周周,宋阮芝侯在车边,周周目光始终绕着霍梵音。

    宋阮芝憋不住了,“这就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周周恍恍惚惚,“我只想请他回兰州处理胡猛的事,他拒绝了,你在他心里太重要。”

    宋阮芝薄凉一笑,“霍梵音对你有复杂情感,假以时日,肯定会变成爱。所以,我希望你远离他,拉黑他吧。”

    周周抿抿唇,“宋软芝,假如你不让他幸福,我会不择手段插足。”

    原本应由男人说出的承诺从一个纯澈女人口中吐出,实在震撼。

    也叫,宋软芝无言以对。

    霍梵音折返后,周周接过他手中的红玫瑰,“你们很忙,不用送我进去,再见。”

    柔软的身段,火红的玫瑰,未再回头看一眼。

    三人分两拔回去。

    舅舅,霍梵音一路。

    宋软芝另一路。

    刚坐上车,舅舅便叹息,“也没玩,看来确实有要事找你。”

    霍梵音不作声。

    舅舅一惊一乍,“梵音,她找你干什么?”

    霍梵音仍旧不吭声。

    主要,她那些‘他鞋上容不得一丝灰,吃饭喜欢左手压餐巾,紧张会不自觉捋衣袖……’击中了霍梵音。

    人走了,也叫你牵着,挂着。

    不得安生!

    沉默晌久,霍梵音笃着气,“我原本真不打算回兰州,可我被她搅的乱七八糟,好像,不回去,对不起她。”

    舅舅嘴角咧开,“那你到底回不回?”

    “回。”

    简简单单一个字,毫无赘述。

    舅舅懈了口气,“若你有天爱上周周,我一点也不意外。”

    霍梵音默着开车,“为什么坚持我会爱她?”

    舅舅侧着头,兀自讪笑。

    良久,喟叹一声,“爱情像邪典式电影,剑走偏锋,会澎湃,会躁动,唯独不会平静。”

    霍梵音应声眸光微闪。

    好像,打从遇见周周。

    他的生活,滂湃的像浪。

    躁动的像火。

    总之,没多少平静。

    舅舅继续感慨,“软芝啊,好是好,但叫人提不起兴味。每个女人内心都有小世界,那里面花花绿绿。”

    滚滚红尘过,片叶不沾身。

    说的就是这‘风流倜傥’的舅舅。

    关于‘女人’,真谛一大堆。

    霍梵音听他‘纸上谈兵’,嘴角淡笑。

    舅舅捕住这抹笑,侃侃而论,“软芝是线描,周周是工笔白描,孰轻孰重,看你怎么选咯。”

    旋即转了话锋,“不过,你已交接手头事,回兰州,岂不麻烦?”

    霍梵音唇边漾着玩味,“四天时间,事情不可能交接完,我尚未全放。”

    舅舅怔一秒,猝然转身,二拇向着霍梵音点,“老贼,你贼的可以啊。”

    霍梵音但笑不语。

    留一手,是他一贯原则。

    舅舅又摸下巴,“软芝呢?你打算怎么办?”

    霍梵音沉眼下来,“不怎么办。”

    舅舅知道,他这是下狠心憋宋阮芝。

    宠你,可以!

    护你,可以!

    可,人嘛,容忍度总有限。

    偏你宋软芝碍着,杵着,‘朦胧’耍着,‘暧昧’耗着。

    时间一长,谁好受?谁自在?

    何况,二十八岁,是霍梵音誓要娶她的分水岭,必得耗番功夫。

    飞机降落中川机场,周周打开手机,好些未接来电。

    她从第一个回拨。

    官方问候,“您好,周周小姐,我是北京丽思卡尔顿酒店经理,今天上午,方敌川先生打电话询问您手机号,我们暂未告知,您看?”

    意思很明确,要不要给?

    周周心里清楚,合着一般人,早给了,之所以询问,怕是看霍梵音佛面。

    垂了垂眸,“请您告诉方敌川先生,我已回兰州,谢谢。”

    那头恭恭敬敬,“好,周周小姐,我一定代为转达,祝您愉快。”

    从机场出来,一声躁动的‘周周’蹿入耳道。

    远远地,骁宠炎靠着辆斯库德里亚红,一身StellaMcCartney刺绣棒球夹克,青春,张扬。

    他兴冲冲跑来,“你走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后来才发现,少了你的气息。”

    瞧她怀里抱着玫瑰,眼直勾勾,扯了片花瓣,“保加利亚小品种,谁送的?这种得精挑细选,你看,花瓣都顺时针。”

    周周把花递给骁宠炎,“自己买的。”

    骁宠炎微愣一下,“自己买的?这花,别人送才有意思。”

    周周揉揉眉心,“宠炎,我很累,想回家睡觉。”

    骁宠炎兴奋情绪直下,“好,我送你回去。”

    车子里,还是捺不住,“我爸说你去北京了,找霍梵音吗?”

    周周脊背僵直,怔怔愣愣,像在反应。

    少顷,才回,“是啊,宠炎。人还是得靠自己,有些东西,一夜之间就没了。”

    她口吻太飘忽,骁宠炎有点懵,视线望去,她兴致缺缺,便没再搭话。

    车子停于骁家别墅,周周阖眸睡着,骁宠炎蹑手蹑脚抱她下来。

    进屋时,于嫂要说话,他连连嘘声。

    睡至傍晚,周周才醒。

    于嫂侯在一旁,“小夫人,吃晚餐了。”

    周周揉揉眼,“骁总回来了没有?”

    于嫂叹了口气,“这两天骁总经常夜里十点才会回来。小少爷,二少爷,少夫人都在底下,您也赶紧下去吧。”

    周周点点头,下床换衣服。

    餐桌上,孙如云正在切杂碎煎蛋饼,见周周来,无故念叨,“一声不吭跑了两天,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周周双肘撑着大理石桌面,钳着指尖撕了块煎蛋饼,矫揉塞进口中,细嚼两下。

    嚼完,又撕一块。

    始终,未说话。

    孙如云忍耐濒至极限,硬是捺着,“筷子都不用?”

    周周吮了吮指。

    潋红的唇,葱白的尖,相得益彰。

    稍移椅子,在骁合身边落座,“少夫人,您做的东西好吃的让人不想说话。”

    骁合递过来一杯水,周周欲接,骁宠炎手一挡,换了个水杯。

    嬉皮笑脸,“哥,您看嫂子,脸快拉桌上了,水杯,我来递。”

    骁合波澜不惊撤回手。

    因这插曲,餐桌气氛趋于诡异。

    晚餐后,周周端着酒走向院里那颗石榴树,于躺椅上躺下。

    不一会,于嫂碎着步伐过来,“小夫人,您去里面等呐。”

    周周摇头,“你进去吧,于嫂。”

    于嫂面色微恙,“大少爷说外面寒气重。”

    “于嫂,你先进去。”

    身后骁合一声唤,于嫂规规矩矩没再叨唠。

    骁合行至周周旁边,往那一站,Ferragamo皮带光彩熠熠。

    “北京回来后心情不好?”

    周周抿了口酒,懒洋洋道,“大哥找我谈心?”

    骁合望着她,她喝了不少酒,上了脸,色儿有些水。

    叫他心猿意马。

    “外面凉,明天要是闹感冒,受罪的是你。”

    周周睫毛扑几下,蠕着唇儿,“我在这等你爸爸。”

    骁合干脆坐她旁边,“你可以进屋等。”

    话虽如此,语气根本不强。

    今夜,他就想依着这女人。

    要命吧。

    她躺着,他陪着,分寸也不顾。

    两人说了好些话,外面传来汽车声,几秒后,汽车停稳,骁权走出来。

    瞧见周周和骁合,远远呵一声,“这么大冷天,你俩在外面干什么?”

    骁合起身,“爸!”

    周周未动。

    骁权过去拉周周,周周两手抽出来,捧他脸,“骁总,我姐姐减刑的事什么时候能实施?”

    骁权不冷不热,“喝醉了?回屋再说。”

    就要去扶她。

    周周避开,活络着手腕,“我想我姐姐了,您看不出来?”

    骁权瞥一眼骁合,示意他进去。

    骁合,岿然不动。

    骁权表情瞬间僵硬,“还不进去?”

    骁合淡淡看过去一眼,“不想。”

    算,公开‘忤逆’了。

    捺下冷笑,骁权瞍了瞍骁合,“行,你就在这待着看。”

    又去哄周周,“小乖乖,你要是闹,进去闹啊,在外面,冷着了怎么办?”

    周周笔直注视骁权,“我之前说霍梵音可能回兰州,我去北京就是帮你确认这事。知不知道霍梵音告诉我什么?他说,说……”

    眼见骁权蹙眉聆听,周周故意不续话,反而卖关子。

    光线晦暗,骁权气息憋紧,“说什么?”

    周周伸手凑至他唇边,亲昵蹭着他厚实下唇,“说上头正查你,且已进入中段审查,骁总,您说,我这趟没白跑吧,嗯?”

    如当头棒喝,骁权身体一怵,半晌没反应。

    耳边,周周惑笑,“骁总,您不是说您干干净净嘛?”

    三人中,唯有骁合冷静,“爸,她喝多了,说的事不一定准,明天再详谈。”

    骁权冲口骂道,“详谈个屁,她说的要是真的,你就等着骁家灭亡吧。”

    吼完骁合,奴才一般贴着周周,“乖乖,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别的消息?”

    周周随骁权摇晃,一声不吭。

    无奈,骁权抱她回家,未想,才走一步,骁合强势把周周过进自个怀里。

    骁权怒了,“你干什么?”

    骁合抿抿唇,“记不记得那天你用茶水泼我,问我‘是不是要跟老子争女人’?当时,我违心了,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是。”

    骁权气的鼻翼微扩,“你这个逆子,老子还没死,你就这样气老子?”

    骁合不疾不徐迈开步伐,“您最好学会控制情绪。”

    一夜醒来,周周不甚清醒,骁宠炎趴在一边,“醒了?你这辈子怕是和酒无缘,上次在‘望京阁’喝punch,过敏,这次呢,醉了还耍回酒疯。”

    周周抬高下颔,神色间一抹意然,“昨晚啊,那都是小打小闹。”

    正说着,骁权匆匆惶惶进来,“宠炎,你出去,我有话和你小妈说。”

    骁宠炎不置可否,表情闪过丝古怪,转瞬,神色如常出去。

    待室内清净,骁权着手正题,“周周,你昨晚说的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中段审查?”

    这时,骁权不再沉稳了。

    谁不想要命?

    有了命,才能荣享这世上美好。

    周周弯着眼角,“骁总,我昨晚胡乱说了些话,您别在意。”

    骁权沉吟。

    两人都聪明。

    因什么合作?利益交换!

    他之所以屡占上风,就因掌控大局。

    这次,大局捏在周周手中。

    怎么不慌?

    他以为霍梵音一走,兰州这块他能打点妥当,结果呢?

    仍旧出了事。

    不禁放下诱饵,“周周,你姐姐减刑实施我保证三天内落实。”

    周周嬉皮笑脸,“骁总啊,‘狼来了’这故事听多,经验也学了点,姐姐减刑实施,我才能帮您。”

    原本她打算一直傍骁权,如今骁权韧皮部筛管坏了,她不能汲取养分,必须放手。

    骁权一脸诚恳,“我答应你。”

    周周哼笑一声,“霍梵音做事很缜密,我和他多少有点交情,骁总要是言而有信,我肯定不遗余力,另外,我想见见姐姐,烦请骁总安排下。”

    骁权心知肚明。

    不仰仗周周,他丝毫‘内幕’都不会知道。

    不由点头,“好。”立马出去!

    十五分钟后,重新进来,“十点半至十一点,你有半个小时探监。”

    周周别了别发丝,笑意盈盈。

    九点半,周周在老卫护送下去了监狱。

    监狱开了特殊通道,她进去,周曼如已坐在椅子上,押解人员正给她解手铐。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