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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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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锡海在听到我这句话后,他脸上表情明显温柔了一些,这份温柔是装不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对于生命降生的渴望,对于改变自己苍老人生的那抹青春朝气的贪恋。

    他掌心静静贴在我腹部,其实那里面根本不会给予外面人丝毫回应与感受,他还只是小小的没有长开没有生命迹象的胚胎,就像一颗小小的芽苗,连在风中摆动都不会。

    不过隔着肚皮仍是一条生命,一条足以引发天翻地覆幼小而美好的生命,任何人都无法抵抗他。

    穆锡海指尖轻轻动了动,他笑着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问他,“老爷喜欢少爷还是公主。”

    他想了想,有些神往,“我有两个儿子,这辈子还没有过女儿。”

    我立刻说,“那我给老爷生个健康漂亮的女儿。”

    他听到女儿,脑海中勾勒出那个粉粉嫩嫩肉肉小小的身体,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

    我握住他的手,走过去抱住他,将脑袋枕在他肩头,“老爷想象一下,等女儿长大一点,她会用非常清脆绵软的声音喊您爸爸,会仰面泪眼汪汪注视您,撒着娇想要一只我不肯给她再买的玩偶,她会扎着两个小辫儿,黑黑的毛茸茸的头发,粉嫩的脸庞,小小的嘴唇。您再也不会有安安静静的时光,她啊,就像一个破坏力极强的小狗,把家里上上下下都糟蹋得一塌糊涂。”

    穆锡海在我头顶嗤地一声笑出来,“这么淘气。”

    “当然啊,我小时候也这样嘛。”

    他垂下眼眸看我,“你小时候也这么顽皮吗。”

    “我很顽皮,像男孩子一样。”

    穆锡海伸手将我脸轻轻握住,他眼底染着一丝笑意说,“为什么现在看不出来,只觉得那么温柔。”

    我注视他眼睛非常深情说,“因为女人在遇到疼爱自己的丈夫后,她会改变,就像我曾经所有的固执坚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可以后都有老爷照顾保护我,我当然要倾尽自己全部的温柔感激老爷对我眷顾。”

    我从没对穆锡海说过情话,更没有过这样柔软的目光,似乎将窗外透过的月色都变得格外朦胧美好,以致于他有些怔住,沉浸在这样的气氛里无法自拔,我们拥抱很久,他忽然很小声说,“还怪我吗。”

    我知道他指什么,我摇头说不怪,“老爷家大业大锦缎骡马,当然要为家族血统谨慎小心,不能流到外人手中。我年轻浮躁,比不了大太太沉稳,二太太长久陪伴,您对我不放心是应该的。可我的确没有背叛过您,这一点我同样问心无愧,有沈碧成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如果孩子和您无关,为了保命我也不敢回来。”

    穆锡海说,“良莠说得对,我这辈子有过的所有女人,除了慧娴是真心待我,其他多少都有所图谋,也许像你和沈碧成只为了一份免遭风吹雨打的安稳生活,也许像良莠过分贪婪更好的物质更大的权势,总之我得到过的真情寥寥无几。”

    他说完有些自嘲笑出来,“是不是我要求太多,其实我才是最贪婪的人,我凭什么指望你们这样年轻会喜欢我,这是不是很可笑。”

    我手指压在他唇上止住了他后面要说的话,“老爷宝刀未老温和宽厚,又才华出众,您具备了天下女人都无法抗拒的优势,您只是上了年纪,不自信了,其实年轻时候仰慕痴迷您的女人都排成了长龙。”

    他哈哈大笑,“这张小嘴真会哄人。”

    他手从我腹部移开,还不忘轻轻揉了揉,“现在只等她出来,我的晚年就有事做。津霖和逸辞再怎么忙不回来我也不催了,儿子长大了心思野,亲情圈不住,不如好好疼这个小的,让她逗我开心。”

    “老爷高兴就好,等他九个月后降生,给您和孩子做个鉴定,以后也可以拿结果堵住那些不怀好意人的嘴巴。”

    穆锡海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不曾拒绝也不曾答应。

    我心里沉了沉,忍不住升起一丝恶意。

    我苦苦营造了这么温馨的开头和过程,最终的结果仍旧没有换回穆锡海承诺不再鉴定,看来他对我的忠诚怀疑很深很深,即便被我诱哄得丧失了心智,这一丝最后的底线还是不肯破。

    这一晚他果然留在我房中,不过他很小心,只是单纯从后面抱着我睡,丝毫不敢过分,他手一夜都没有离开我腹部,我怕惊扰他也不好翻身,睡得半边身体都僵了。

    其实穆锡海很喜欢孩子,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可齐良莠陪伴他七年却没有得到一男半女,的确值得深思,问题不是出自齐良莠身上,而是穆锡海。

    他精明一世,尽管老了耳根子软犯糊涂,可他残存的睿智还没有完全消减,他太清楚齐良莠的为人,有多贪婪和狂妄,一旦她有了子女傍身,极有可能会想法设法颠覆整个家族掠夺她想要的东西,孩子将成为她为虎作伥的筹码,穆锡海当然不愿将自己骨肉沦为一场家族内外恶战的牺牲品,他宁可让齐良莠的肚子一辈子不大,也绝不会留下后顾之忧,因为心计颇深的女人并不比男人容易降服。

    第二天早晨穆锡海的专职佣人过来伺候他穿衣起床,那名小佣人非常清秀好看,是这个宅子里所有保姆中最漂亮的一个,她似乎还化了妆,穿着也稍微艳丽奢华点,不太像是下人的打扮。

    曹妈无意中跟我说过,宅子里有的佣人也是穆锡海的床上客,不过身份太卑微低贱,做不了他的妾室,不然传出去对他颜面很不好,所以都还是继续做佣人,只不过不伺候别人,就伺候他一个,平时很清闲,拿的钱也多,穿的也好,穆锡海总会在出去遇到好东西时会捎回来点,算是讨讨欢心,在这方面补偿一下。

    我从浴室洗漱出来,穆锡海站在床尾伸开双臂,小佣人给他系皮带时半天都没弄好,手指摸来摸去,像是在暗示他什么,不过穆锡海有点疲累,他没那个想法,就算有也不可能在我房间里,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也必须忍着出去到书房或者客房,还不能让爱吃醋的齐良莠看见。

    小佣人弄了半天也没见穆锡海反应,似乎有点着急,也有点害怕,她低低喊了声老爷,我看够了戏笑着走过去按住她手腕,她吓了一跳,我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系了这么久,老爷都站累了,如果不会做事,以后换个人伺候,你去厨房打下手吧。”

    小佣人脸色一变,她慌忙看向穆锡海,后者闭着眼睛,我弯腰给他系好皮带后,他一边活动了两下筋骨一边说,“按照三太太的吩咐做,找管家给你安排新工作。”

    小佣人立刻慌了神,她摇头哀求说想留在老爷身边,已经习惯伺候老爷了,厨房工作完全一窍不通,怕做不好让几位太太生气,穆锡海蹙眉看她,“为什么做不好,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注定要做哪件事,不会就不能认真学吗?”

    小佣人根本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诱惑到穆锡海,还把自己的好日子搭进去,做保姆任人使唤与做暗地里的小情人待遇可是天壤之别,就拿爱吃醋的齐良莠来说,对于穆锡海的小情人她虽然足够愤怒,可不敢过分排挤和打骂,毕竟要看在穆锡海的选择上,给足他这点面子,不能太一人独大,终归大太太还没说话。但如果穆锡海不再保护,再次沦为佣人,齐良莠就能新仇旧恨一起算,活活捏死她。

    不过急于求成也不怪她们,是我的上位史让她们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都彻底浮躁起来,我也是普通百姓,也没有多么惊人的美貌,只是年轻温柔,而这些她们也有,能够被穆锡海看上,至少有中等偏上的姿色,女人一旦有了姿色,都不会太安分守己,都想要利用这点长处得到什么。

    纳了一个三太太,就可以再纳四太太五太太,穆锡海承诺过我将是他最后一个太太,可当初他着迷沈碧成时也这样说过,一个男人在最疼爱一个女人时许诺的一切誓言,都有三分冲动两分讨好,仅仅五分真心而已,更出色的女人完全有资本将这五分真心打破。

    但事情超脱了预料,变得十分糟糕,小佣人几乎要啼哭出来,她跪蹲在地上抱住穆锡海大腿,不断哀求想留在他身边,穆锡海冷漠以对,她央求了一会儿知道大势已去,擦着眼泪从房间内出去,我转身跟上她,在楼梯口叫住,我朝她招了招手,她迟疑着走过来,我拉住她手腕将她带到一处墙角。

    我目送穆锡海从房中离开下楼,他没有留意这边,我对小佣人说,“以后这样的事记得看清场合,我还在呢,男人怎么可能偷嘴吃,你也太笨了,不过没关系,你还年轻,来日方长,过不了多久也许还有机会,我会帮你留意,不过你得记得报答我。”

    小佣人愣了愣,看着我不知所措,我笑着拍了拍她手背,“一人独享不如大家分享,反正我也没什么亏吃,但是你得听我的话,不要等得势了,就不记得我的恩情。”

    小佣人犹豫了很久不怎么相信我,她小声啜喏着说,“我没有什么想法,三太太误会了,我就是个下人,我也不敢奢望。”

    “别急着怕,我不是二太太,我没有那么狭窄的嫉妒心,如果有人帮我伺候老爷我觉得很好,至少我还能偷个懒儿。反正我也当不成大太太,多几个少几个对我而言没有区别。等你想清楚了,愿意往上爬个试试,再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

    她其实已经很大动摇,但估计被齐良莠平时欺压怕了,在她认知里姨太太没一个好东西,生怕是一个空镜子,看不着也摸不着,不敢脑袋一热和我靠拢,就点了点头快步走开。

    我盯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有些遗憾惋惜,其实我真要帮她,她对我有大用处,有贪婪之心的女人才好利用,只是她的胆量和野心不成正比,能不能砺练出来以后为我利用还不好说。

    两天后临近中午,吴助理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有些事要带我出去一趟,当时齐良莠正陪着穆锡海在后院喂鱼,倒是没关注到我,我问他在哪里见,他说就在庭院外车中等我,

    他似乎有备而来,我估计是周逸辞那边出了结果,我飞快换了身衣服走出去。

    我上车后问他是不是关于沈碧成的事,他没回答我,指了指放在副驾驶的一些婴儿用品,“如果稍后回去有人问,程小姐就说是去给腹中孩子买东西。”

    我看了一眼那些杂七杂八的零碎,蓝色粉色都有,足有两大包,“这也太早了,他们能信吗。”

    吴助理笑说,“第一次做母亲的女人都非常慌张兴奋,男人也是一样,做什么都不足为奇。”

    我抓住一张椅垫试探问他,“周先生也很兴奋吗。”

    他说差不多,比其他事要上心些。

    车停泊一家新开的茶楼外面,吴助理带我走入一个包房,这个包房是套间,最里面左边被一幕纱帘掩盖,右边被一座屏风遮挡,中间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鱼缸,将里外间完全隔开,外面的人倘若不知道里面有人,绝不会越过,而里面的人却可以透过纱帘与屏风观看到外面。

    我注视着这一切对吴助理说,“临时这样装扮大费周折吧。”

    他笑着点头,“程小姐一眼识破,周总说在演员毫无预料现场竟还有观众观看时,他所流露出的情绪才是最真实的。”

    我嗯了声,“他最擅长请君入瓮,不过我也很久不看戏了。”

    我朝那扇屏风走去,在走到一半时,我微微怔了怔,吴助理在这时指了指另外一方纱帘,“那后面为您备了软椅。”

    我目光从屏风后隐约的轮廓上收回,按照吴助理的安排,走到纱帘后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