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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贤良淑德,向来不过问这些事情,因为此事关系到她父亲的安危,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理。

    皇后派人训斥李传基,李传基不敢忌恨皇后,就算忌恨也不能将皇后怎么样,他只有将满腔的恨意转嫁到顾重阳身上。

    他觉得要不是顾重阳想要出风头,来抢他的饭碗,故意跟他对着干,他又怎么会被皇后娘娘训斥?他心里忌恨顾重阳,同时认定顾重阳是歪打正着,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绝不可能有真本事。

    可其他三位太医与徐怀宥老先生却觉得顾重阳医术高超,用药如神。

    虽然徐怀宥的病情已经稳定,但郝邵阳还是每天都来请顾重阳去临江侯府给他号脉。

    每每徐怀宥不听话要喝酒的时候,顾重阳总能三言两语将他说得哑口无言。

    她给徐怀宥复诊的时候也十分有耐心,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令人刮目相看。

    平时她是个漂亮的世家千金,可当面对病人的时候,她是个精明干练的大夫,有着一般小姑娘所没有的认真与执着。

    徐怀宥老先生看着她给自己诊脉、开方子的样子,不由就有些出神。

    他的妻子善药膳,做药膳的时候也是不厌其烦、精益求精,像顾重阳一样认真。

    郝邵阳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顾重阳,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满眼满心都是欢喜与爱慕。

    徐怀宥老先生看看顾重阳,又看了看外孙,眼神有些恍然,好像透过他们两个看到了别人似的,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像外孙这样的容貌出身,要遇到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太容易了。可要遇到一个他满心满意喜欢的人,太不容易。

    不过,他跟自己一样幸运,到底是遇到了。

    徐怀宥眨眨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环,交给了顾重阳:“这是少阳的外祖母留下来的,小丫头,我把它交给你,你能帮我好好保管吗?”

    语气中有着不容错识的期待。

    那玉环通体碧绿,好似一汪绿莹莹的春水,十分漂亮,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渔老随身戴着,显然十分爱重,这样的东西竟然送给她,意味不言而喻。

    顾重阳没有拒绝,也没有立马去接,而是转头去看郝邵阳。郝邵阳脸上的惊讶与喜悦还没有褪去,他迫不及待地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渔老将玉环交给自己,估计是说明他认可自己了吧。

    顾重阳心里也高兴,双手将玉环接了过来:“长者赐,不敢辞,渔老放心,我一定好好珍藏。”

    徐怀宥见了,脸上就露出欣慰的笑容,连皱纹都舒展了很多。

    漂亮,懂礼,医术高,心地良善,却一点也不骄傲自负,遇到事情不擅做主张而是去征求郝少阳的意见,他这个大外孙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老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复诊之后,郝少阳欢欢喜喜地送顾重阳出去。

    见他脸上的笑容不断,好像完成一见重要的心愿一样,顾重阳忍不住问:“这个玉环是不是很贵重?”

    郝邵阳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也掏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环,两只玉环轻轻相击,发出“叮”的一声,十分好听。

    顾重阳恍然大悟:“原来这玉环是一对!”

    “这是外祖父与外祖母的定情之物。”郝邵阳将其中一只玉环放到顾重阳的手里,并顺势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道:“重阳,外祖父与外祖母鹣鲽情深,一辈子都不曾红过脸,他老人家这是希望我们能跟他们一样白头到老,不离不弃。我外祖父只有外祖母一人,我跟他一样,眼里心里一生一世只爱顾重阳。”

    少年的情意,真挚而热烈。他向来欢脱,今天突然这样认真,顾重阳微微有些不适应,他说的情话,更是让她心跳如雷,脸颊发烫。

    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因为害羞而不敢与他对视,白皙如玉的脸庞像喝了酒一样红红的说不出的可爱娇憨。他喜欢重阳活泼泼大方直爽的样子,也喜欢她现在因为羞涩而变得温柔的样子。

    郝邵阳心里像喝了酒一样微熏,他哈哈一笑,“吧唧”一口亲在了顾重阳的额头上。

    顾重阳治好了渔老的病,连皇后娘娘都打赏东西,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长房崔老夫人非常高兴,拉着顾重阳的手直夸她有本事有福气:“别的女子能得到皇后娘娘的称赞,不是父兄丈夫有本事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就是抚育的儿孙有了能耐,只有我们重阳小小年纪,不靠父兄别人,就靠着自己一手高超的医术,就能得了皇后的赏赐,这份荣耀自我们大齐开朝来,还是头一份呢。”

    英大夫人就笑:“重阳的确有福气,可老夫人您不也是一样吗?她靠着医术的了皇后的赏赐,您品德高洁,不也得到皇上的夸赞吗?咱们家大门口的那座牌坊就是您的证明。您跟重阳一样有本事,都是闺阁女子的典范。”

    庆阳侯的爵位落到了顾葳蕤身上,这半年来,在顾重阳的调理下,顾葳蕤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基本与常人无疑,上个月,顾葳蕤刚刚与蕤大少奶奶圆房。虽然早就成亲,但是现在二人才过上新婚夫妻的生活,好得蜜里调油,难分难舍。

    英大夫人与崔老夫人两个人心情特别好,就盼着能早日抱孙子,整天乐呵呵的,长房原来的愁云惨淡消失的无影无踪。

    崔老夫人听了哈哈一笑:“我这算什么本事,天底下像我这样的人多的是,只是很多没有上报朝廷罢了,咱们重阳才是真本事呢,可不是人人都会医术。”

    顾重阳被崔老夫人夸得不好意思,两世为人,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直白地夸她医术好,素来聪明伶俐的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望着崔老夫人呵呵地笑。

    崔老夫人就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谆谆教导:“虽然你得了皇后的夸奖,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万万不可将这荣耀当饭吃,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这世上医术好的人多得是,皇后之所以夸你,并不是因为你医术多么高明,而是因为被你治好的人是她的父亲。切不可因为得了皇后的夸奖就骄傲自满,你是聪明的孩子,一定明白伯祖母的意思的,对不对?”

    顾重阳听了,心里有些潮潮的。这样谆谆教导她,除了母亲,就是崔老夫人了。能到长房来,能被崔老夫人教养,真是她的幸运。

    顾重阳心里充满了感激:“是,伯祖母,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骄傲自满,绝不会因为得了皇后的夸奖就轻狂自大。我是顾家的女孩子,是庆阳侯府的千金,一定不会堕了庆阳侯府的名头。”

    更何况她现在是养在崔老夫人名下的,如果她做出不好的事情,就是对崔老夫人的名声也有损伤。

    崔老夫人对英大夫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欣慰。

    她们很高兴顾重阳有本事又懂事,可次房大夫人郝氏就不是这样了。

    她心里很嫉恨,怒气腾腾地来到关雎院,她冷笑地看着顾重阳,眼里说不出的鄙夷:“少阳出身名门,是临江侯府的世孙,又是皇后娘娘带大的,你母亲是商户之女,你父亲如今不过是侯府中没有任何职位的庶子,以你的身份想嫁入临江侯府,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你以为凭借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哄得少阳对你言听计从,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告诉你,你做梦。”

    当初她有意让顾重华嫁给郝邵阳,几次在皇后前面试探,皇后都滴水不漏,顾重阳算什么?根本就是癞□□想吃天鹅肉!

    自打爵位旁落,她的如意算盘落空,大夫人整个人都变了。她也不在伪装,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特别是她知道顾重阳是真的有医术,顾葳蕤的病真的是顾重阳治好的之后,她看顾重阳就如同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别的事情她插不上手,可郝邵阳是她娘家侄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顾重阳的偿所愿。所以,她在一众仰慕郝邵阳的贵胄千斤中挑中了灵璧郡主,

    灵璧郡主的母亲金昌公主是先帝的女儿,因为亡故的早,皇帝就将灵璧郡主接到宫中抚养,据说她模样俊美,为人和善,深受皇帝宠爱。

    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郝邵阳,她顾重阳算个什么东西。

    大夫人眼中的恶毒,顾重阳看得一清二楚,她只笑道:“临江侯府如何,郝邵阳如何,大伯母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你难道没有听说灵璧郡主在与郝公子议亲?怎么又扯到了我的身上来?”

    大夫人心中生疑,有些不解,这顾重阳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想嫁入临江侯府?

    她面露疑惑地望着顾重阳,顾重阳却挑了眉头,无不嘲讽道:“不怪大伯母您不放心,很多事情都是人算不如天算,就拿庆阳侯府的爵位来说吧,谁又能想到最后承爵的是蕤大堂哥呢。可见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就是费再多的心机,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她是在讽刺大夫人机关算尽最后爵位旁落,如今不得不看长房的眼色过日子。

    这几句话直把大夫人气了个仰倒。

    “好、好、好。”她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没有我的同意,你顾重阳有多大的本事能进临江侯府的门。”

    大夫人气哼哼地走了,丹心不由担忧道:“小姐,您刚才的话会不会太过了,大夫人到底是郝公子嫡亲的姑母。”

    “我明白你的意思。”顾重阳道:“大伯母是临江侯老夫人唯一的女儿,临江侯老侯爷在外面,临江侯老夫人对大伯母的话言听计从,大伯母若是从中作梗,阻拦我与郝邵阳的婚事,她一定可以得逞。不过,我并不担心,她有临江侯老夫人支持,我身后也不是没有人的。临江侯老夫人虽然是亲祖母,可她说的话,却不见得比渔老这个外祖父的话管用,再说了,不是还有郝邵阳吗?只要他站在我们这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郝邵阳那个人向来喜欢胡来,临江侯府的人对他根本没有一点办法,她才不会担心呢。既然郝邵阳要娶她过门,这些阻碍,就由他来解决吧。

    几天之后,宫里有旨意传来,皇后宣顾重阳入宫。

    郝邵阳是跟传旨的太监一起来的,他笑嘻嘻地冲顾重阳眨眼,一脸的得意。

    顾重阳一点也不慌张,因为之前郝邵阳就跟她说过,皇后要见见她。有之前她给郝邵阳、渔老治好病在前,她相信皇后就算不喜欢她,也一定不会为难她的。

    传旨的太监也是皇后宫里的,他对顾重阳还算和气,接了顾重阳的赏银就领着顾重阳进宫。

    皇后的坤宁宫在皇宫深处,换了马车、轿车之后,顾重阳终于见到了皇后本人。

    她恭恭敬敬地给皇后磕头行礼,身上佩戴的首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坤宁宫的大殿中。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到我身边来坐。”

    顾重阳从蒲团上爬起来,走到皇后身边,这是她头一回见皇后,她非常的年轻,虽然已经三十多岁接近四十岁,但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的医术很不错,不仅救了少阳一命,还救了我父亲一命,比太医院的那些大夫还要厉害,真好!”皇后温柔道:“这两个人都是我的至亲,虽然是头一回见面,但是本宫已经欠你两个大大的人情了。”

    她说话时候眉眼含笑,声音温柔,可顾重阳并不敢放松警惕。

    皇后与郝少阳的母亲都是江南名士徐怀宥的女儿,姐妹花同时进宫参加选秀,太后看中了皇后,而郝少阳的祖母则看中了皇后的妹妹,也就是郝少阳的母亲。郝邵阳母亲死后,皇后就将郝邵阳接到了宫里,十分疼爱,视如己出。

    她跟郝邵阳婚事顺不顺利,顾家的人、郝家的人说了都不算,皇后娘娘才是真正拍板的那个人。

    但到底是两世为人,她并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战战兢兢,她落落大方道:“多谢娘娘抬爱,民女的医术其实比太医们差多了,之所以能治好渔老跟郝公子的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机缘巧合,治病这种事情,也是讲究医缘的。”

    皇后听了就微微一笑:“可不是,如此说来你跟我们少阳的确很有缘分。”

    顾重阳听了心头一跳,没有说话。

    郝邵阳却呵呵一笑,满心的欢喜:“姨母,您也觉得我跟少阳表妹有缘分吗?”

    皇后被他的笑声所感染,无奈宠溺地看了他一眼:“你急什么?这天还早着呢!”

    “是、是。”郝邵阳脸一红,挠挠头,露出少有的羞涩。

    这时大殿里进来两个十几岁的美貌少女。

    一个削肩细腰,身姿柔弱,楚楚可怜,一个浓眉大眼,顾盼飞扬,甚是娇俏。

    她二人联袂而来,一起行礼,一个叫皇后“母后”,一个叫皇后“娘娘”。

    皇后见了这两个女孩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快起来,又没有旁人,何必行这样的大礼,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那个身材柔弱纤细的少女,就在皇后旁边坐下,而那个大眼的娇俏少女就坐在了皇后的下首,顾重阳的正对面。顾重阳就看到大眼睛的少女盯着自己的眼神有几分审视与挑衅。

    她不由微微纳罕,难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人?她回忆了一番,确定自己不曾见过她,就定了心神,不再去管她。

    建兴皇帝年老,徐皇后并非建兴皇帝原配,她是建兴帝的第三位皇后。她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乐昌公主一个女儿,年纪才十四岁,与郝邵阳一起长大,是皇后的掌上明珠。

    顾重阳可以断定,这个柔弱纤细的少女必定就是乐昌公主了。

    果然,那柔弱纤细的少女道:“听说今天母后要召见表哥与顾四小姐,我特意来看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含着笑意,望着郝邵阳,把郝邵阳的脸都看红了,郝邵阳有些恼怒:“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不认识我,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郝邵阳见了她并不行礼,说话也很随意,看来他跟乐昌公主感情很好。

    乐昌公主就抿着嘴笑:“表哥害臊了!”她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听说哥哥要娶媳妇,打趣哥哥的小妹妹,十分好玩。

    郝邵阳听了,脸涨得更是红,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顾重阳也觉得脸颊发烫,可是她知道,这种事情你越是害羞,别人越是起哄,你若是大大方方的,别人反而会觉得没意思。她忙站起来行礼:“民女顾氏重阳,见过公主。”

    乐昌公主看了顾重阳一眼,脸微微红了略显羞涩,小声道:“顾小姐不必客气。”

    皇后见顾重阳落落大方不露怯懦,就指了旁边那个大眼睛的娇俏少女,介绍道:“这是灵璧郡主,是已故金昌公主唯一的女儿。”

    顾重阳心头一个咯噔,原来她就是灵璧郡主。

    本来她以为郝邵阳与灵璧郡主议亲不过是郝家有这个意向,而灵璧郡主不见得知道这件事情,可现在看来,这事情怕是并不像自己原来想的那么简单。要不然,刚一见面,她怎么会用那种挑衅的眼神看自己呢?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半分不露,顾重阳上前给灵璧郡主行了礼,中规中矩,挑不出错来。

    灵璧郡主见顾重阳双眸如星,脸莹如玉,朝露明珠般明朗聘婷,初绽春花般妩媚动人,比她还要漂亮三分、明艳三分,手就死死地攥在了一起。

    当着皇后的面,她什么都不能说,只笑着道:“顾四小姐怎么这般客气?快起来,你治好了郝公子的病,我一直就想见你一面,当面感谢你,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见到了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漂亮的人。”

    她治好了郝邵阳的病,关灵璧郡主什么事?灵璧郡主有什资格,又是以什么身份感谢她?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特别是当顾重阳看到灵璧郡主眼中的忌惮与嫉恨时,越发想笑,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小姑娘,就算恨自己,当着皇后的面,好歹掩饰一下眼神啊。

    “顾四小姐是漂亮。”皇后接了话头,意味深长道:“最重要的是医术厉害,我父亲的病还没有全好,还要累你多多费心才是。”

    这分明就是站在自己这边了,顾重阳受宠若惊,忙再次行礼。

    皇后身边服侍的嬷嬷就进来问是否要摆膳,顾重阳与郝邵阳就提出告辞,皇后也不留,遣了一个小太监一个宫女送他们出宫门。

    走出宫门,顾重阳就松了一口气。

    郝邵阳就笑她:“看把你累的,你完全不用这么紧张。我早就说过我姨母最是和气不过的人了,乐昌妹妹也好相处。就是不知道灵璧怎么会突然跑过来,我本来还打算留在姨母那里用午膳了,那样你就可以多跟姨母相处一会了,姨母也能更喜欢你。不过这样也很好,跟我预想的差不多,姨母跟乐昌都很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这是什么理论?难道在他眼里只要别人见到她跟她相处就一定会喜欢她不曾?

    他又是那只眼睛见到皇后与乐昌公主喜欢她的呢?

    不过这个问题跟他说了也是白说,顾重阳觉得相比皇后,那个灵璧郡主更有威胁:“你跟灵璧郡主是怎么回事?很熟吗?”

    “也算不上很熟吧!”郝邵阳想了想道:“就是她小的时候母亲死了,刚被接进宫里的时候总是被人欺负,我见那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看不过去,帮了她几回。后来大了,我出宫了,就甚少见到她了。”

    顾重阳挑眉,笑容中带了几分玩味,声音也拖得很长:“原来是青梅竹马,英雄救美啊!怪不得她喜欢你。”

    “胡说八道!”郝邵阳气得捏了捏她的鼻子:“我不过是见了她几面而已,怎么就扯上喜欢不喜欢了,再说了,跟我青梅竹马的人是你,别人才不是呢。”

    顾重阳见他不似作伪,应该真的不知道灵璧郡主对他的一腔爱慕,就笑了笑:“我可听说了,临江侯世孙郝邵阳姿容出众,相貌俊朗,出身高贵,画得一手好丹青,是京中贵女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我就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你就不知道有女孩子爱慕你?”

    郝邵阳心头一跳,脑海中闪过一张娇娇怯怯的脸庞。

    少女坐在临窗大炕上,战战巍巍地穿针引线,因为生疏时不时被针扎了手指,却一脸认真好不退缩。

    有宫女含着笑说:“郝公子真是好福气,竟然能让咱们公主亲自给他做香囊。”

    那少女就捏着针,抿着嘴笑,满脸都是幸福与憧憬。

    从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从小一起长大的乐昌妹妹喜欢他。

    可是他不喜欢乐昌,他把乐昌当成小妹妹,从未有过男女私情。

    乐昌从小就身体不好,她像个易碎的布娃娃,被众人捧着,而他打小就调皮,却从不敢在这个小妹妹面前胡来,怕自己把这个妹妹弄坏了。

    就算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妹妹,他也不喜欢乐昌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就像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必须要别人精心的照顾。

    他喜欢师姐那样女孩子,可以跟他一起爬树掏鸟,下河摸鱼,陪着他打架过招。他也喜欢重阳这样的女孩子,可以开玩笑,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矫揉造作。最重要的是,他一见到重阳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有了归属,有了目标,有了想为她一笑而努力的那种干劲。

    所以,当乐昌满脸通红把荷包送给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要:“乐昌,这荷包是你绣的吗?多伤眼睛,你也不擅长做这些东西,以后都收了吧,快别做了。你这个荷包应该送给合适的人,而不是我。你看,我已经有荷包了,这是我从顾家四小姐屋里偷偷拿的,你要替我保密……”

    乐昌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身子甚至微微颤抖,却强颜欢笑:“表哥真是调皮,竟然偷东西,回头我一定告诉母后,让母后罚你……”

    乐昌说完就高一脚低一脚地跑了,他知道自己伤了乐昌的心,可没办法,他心里喜欢的,只有重阳。姨母对他视如己出,他不能害了乐昌。

    想到这些,郝邵阳摇了摇头,把脑海中的思绪丢开,油腔滑调地对顾重阳说:“当然有很多女孩子爱慕我,路上制造偶遇,托人给我送东西,哎呀,说起来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真的?”顾重阳倒拿不准他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了。

    “当然是真的。”郝邵阳郁闷道:“不过我都让张三李四把东西丢了,我每次都会想,什么时候重阳表妹会给我送东西呢?你说,你怎么不送东西给我?”

    顾重阳嘿嘿一笑,心里甜丝丝的。决定不去纠结灵璧郡主这件事情了。

    可灵璧郡主却很纠结,她恨恨地对乐昌公主道:“乐昌妹妹,难道你真的就这么甘心把郝公子让给顾四吗?”

    乐昌公主从小跟郝邵阳一起长大,她爱慕郝邵阳,人所周知

    “不然还能怎么样?”乐昌公主想起刚才郝邵阳看顾重阳的眼神,心里都是苦涩,脸上却十分淡然:“顾四小姐容貌出众,与表哥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乐昌!”灵璧郡主大急,说出来的话就很不好听:“那顾四是个什么出身!即是丧妇长女,又是商户女所出,父亲虽然是两榜进士出身如今却连个官身都没有,她就是再漂亮又如何,哪里比得上你一丝一毫?你可是堂堂公主,天子的女儿,怎么能被一个商户女比下去?”

    灵璧郡主不服气道:“难道你喜欢郝公子,都是假的不曾?既然喜欢他,就要把他抢过来?你试都不试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

    “灵璧,你也是喜欢表哥的,对吧?”乐昌公主猝然打断了灵璧郡主的话,望着她的眼神也有些冷漠:“少阳表哥是临江侯府嫡长孙,他将来是要继承临江侯府的爵位的,他一身的武艺,岂会心甘情愿庸庸碌碌一辈子?他若是做了驸马,就只能混吃等喝,一生不能出头,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对吧?”

    乐昌公主突然发问,将灵璧郡主的那点子小算计揭露了出来。

    在大齐,尚了公主之后,驸马只能做四品以下清闲的官职。而灵璧郡主自然知道郝邵阳心高气傲绝不会愿意做驸马,可她是郡主并不是公主,郝邵阳若是娶了她,并不会耽误他建功立业。所以她一直在等,一直讨好乐昌公主,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乐昌公主与郝邵阳婚事不成,她可以捡一个现成的便宜。

    这些年来她讨好皇后,讨好乐昌公主,做她的小尾巴,影子一样跟着她,为的就是郝邵阳。

    眼看着郝家要与她议亲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顾四,夺走了她的好姻缘,她如何能甘心?

    她不敢出头,只好怂恿乐昌公主,没想到乐昌公主柔柔弱弱的一个人,竟然也会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

    她下意识地就想否认,可想到自己还要利用乐昌公主,就面红耳赤道:“我是喜欢郝公子,但我从未想过跟你争抢,我就是看不惯那顾四,仗着自己容貌好,就目中无人,没有将你放在眼中。就算你不舍得耽误郝公子的前程,也该给顾四一点教训才是。”

    乐昌公主没有说话,灵璧觉得自己猜对了乐昌的心思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要跟别的女子成亲,乐昌公主怎么可能不嫉妒不生气。她火上浇油道:“这事情也不用你出手,只要你点个头,我自会去收拾顾四。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吗?我毁了她的脸,看她还拿什么勾引郝公子?”

    乐昌公主爱慕郝邵阳,今天见了顾重阳怎么可能不难受。可她心地善良,并未忌恨,听了灵璧郡主这番话,不由怒喝道:“灵璧!你是郡主,从小养在宫中,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天家,怎么能无缘无故害别人?少阳表哥有了喜欢的人,我虽然难过,更多的却是为他高兴。我劝你收起你那点子小心思,顾家四小姐是少阳表哥心爱之人,也是经过母后点头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订婚,你若是敢对她下黑手,那就是跟少阳表哥过不去,更是跟我过不去。若事情闹大了,你又能讨得到什么好处?”

    她这话说得凌厉,吓得灵璧郡主慌忙求饶:“公主恕罪,我就是一事不愤胡乱说说而已,绝没有真要那么做的意思。”

    等出了乐昌公主的寝宫,她就咬牙切齿道:“顾四,敢抢本郡主的因缘,这一次算你走运。以后若犯到本郡主手里,我让你好看!”

    等过了二月十二花朝节,郝家请的媒人就登门了。

    来的是会宁伯夫人吴氏,顾重阳躲在花厅的屏风后面,朝外看。

    吴氏三十多岁的年纪,白净面皮,圆圆的脸,未语先笑,十分的和气:“上一次见面还是芳姐儿出嫁,我那时还感慨呢,说顾家的女孩子个顶个漂亮,只可惜我家没有年岁相当的小子配,俊彦也已经定亲,要不然我一定要讨一个回去的。伯母当时还说我是痴心妄想,没想到才不过一年多的功夫,我就来讨媒人茶喝了。”

    吴氏是英大夫人的表妹,与顾家有亲,因此她进门就叫崔老夫人“伯母”,以示亲近之意。

    一般男方请媒人,都会请跟自己亲近的,这样在说合的过程中也会偏向自己这边。没想到郝家请来的人,竟然是吴氏,跟顾家有亲的,看来这门亲事,郝家的确很有诚意。

    崔老夫人心中满意,眼角眉梢都是笑容:“可见世事无绝对。你们一个一个登门,不过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要将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给诓骗了去,偏我们还要给你们媒人茶喝,看来做媒人是个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行当,回头我也给人去做做大媒。”

    吴氏就笑:“那也是伯母您有本事,养出来的小姐性子好,教养又好,偏还长得如花似玉让人爱不释手,媒人自然要踏破门槛了。您要是去做大媒,可不像我们这样容易,满京城哪里有比你们家千金还优秀的小姐?”

    她这话说得夸张,崔老夫人却很受用,又是一阵笑。

    英大夫人在一旁也是笑:“我们家重阳长得漂亮,性子也好,深得我们老夫人喜爱,我们可不舍得这么快就嫁了她出门,这一回你这个大媒不是那么容易保了。”

    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说亲的过程中,女方是要矜持些的,吴氏深谙这个道理,当即就道:“就因为四小姐模样好,性子好,样样都好,还是伯母亲自教养的,郝家才会这么急着要把婚事定下来,就怕晚了被别人捷足先登。除了已经给大皇子做侧妃的三小姐之外,四小姐上头还有两位姐姐没有出嫁,郝家的意思是先定下来,等大小姐、二小姐出嫁之后再完婚也不迟。郝家是十分有诚意的,伯母虽说舍不得,可姑娘家总不能留一辈子,替她找个如意郎君才是真正的疼她呢。”

    崔老夫人与英大夫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满意。郝家的确诚意满满,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们也不能继续拿乔了。

    英大夫人就道:“好了,好了,看在你是我表妹的份上今天就不为难了,还不快把临江侯世孙的八字拿出来。”

    吴氏又惊又喜,一面拿了一个红漆盒子出来,一面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伯母与表姐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