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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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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蕈的笑容,令所有人都静了半瞬。

    直至陈北尧清沉如水的声音,淡淡打破沉寂:“客气。幸会。”

    众人目光这才回到陈北尧身上,恍然惊觉他的容颜清冷似雪,光寂动人;却偏偏西装暗黑笔挺、眸色沉静有力。

    因蕈带来的震撼,似乎又淡了。

    蕈挑眉,深琥珀色的瞳仁格外剔透。他很认真的样子道:“不是客气。亚洲金融市场的猛虎——陈先生在东南亚威名赫赫。”

    陈北尧眉目沉稳:“同行谬赞。”

    慕善不知道他在海外还有这个名头,其他人也惊讶万分。

    林鱼笑道:“好了,先开席,慢慢聊。”

    林鱼做寿,大家的话题自然围绕着他。

    他十分健谈,大半时间都是一个人在说,大家倾听附和。陈北尧的话本就不多,偶尔答上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只是默默握着慕善的手,眉目微微含着笑意,

    慕善一直听得仔细,对于林鱼这个南城老大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他像江铭。”来赴宴之前,陈北尧曾淡道,“只讲义气,不识时务。”

    “那你为什么看重他?”慕善追问。

    陈北尧看她一眼,答得费解:“他跟你一样纯粹。聊过几次,就成了朋友。”

    宴席期间,发生了几件事,令慕善终于明白了陈北尧的意思。

    第一件事发生在宴席开始没多久。

    一个小弟送手机进来,林鱼接了。三言两句,众人就听明白——是跟他住一个小区的街坊,新开的店面被不知底细的混混砸了。他面色立刻冷下来,当场就吩咐小弟叫人去处理。

    “爸!”一旁的林夜有点不高兴了,“谁一个电话你就帮忙。你帮他们那么多,你做生日怎么没见他们过来?”

    林鱼皱眉,语气决绝:“我是南城老大,活一天就要罩地盘一天。你一个女孩子,别管那么多。”

    林夜咬着下唇不说话,一旁的蕈声音清澈、含笑安抚:“夜,不该惹父亲生气,罚酒。”

    林夜冲他一笑,神色这才松弛些。

    倒令大家对蕈印象好了几分。

    第二件事,是林鱼拒绝了陈北尧。

    林鱼父子争执之后,大概是见父女两有点冷场,陈北尧问道:“林伯,有没有兴趣过来帮我?周亚泽那摊事太大,你帮我盯着他。”

    他一言既出,众人都安静下来。林夜目露惊喜,蕈长睫轻眨。

    其他几个陪坐的林鱼的心腹,也面带喜色。

    慕善听说林鱼这些年,手上就是一家汽车修理厂,带了这么多小弟,只怕早就入不敷出。陈北尧看来是想帮他了。

    未料林鱼沉默片刻,笑了。

    “北尧,谢谢你看得起老哥。”林鱼望着陈北尧,语气感慨,“可老哥一辈子自在惯了,除了打架修车,其他也不懂。去你的公司,不是给你添麻烦?是兄弟就不要搞这些。你下次要砍人,倒是可以叫老哥带人过去。”

    林夜咬牙:“爸!”

    “你闭嘴!”林鱼喝道。

    陈北尧淡淡一笑,不再坚持。

    两个小插曲之后,除了林夜略有些不高兴,其他人继续畅谈喝酒。

    慕善看着林鱼,这位中年男子的目光是这样平静而明亮,即使跟陈北尧和蕈两个姿容出众的年轻人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他也是快意恩仇的,说起当年江湖事,像个年轻人一样意气风发洋洋自得。

    不,不止。

    就像陈北尧说的,他很不识时务。

    他整个人就像还活在街头混混打打杀杀的九十年代,只有一腔侠义热血无愧于天地——他怎么可能适应这个社会?

    所以陈北尧这样的****新贵崛起了,他却依然蜗居城南,过着不算宽裕甚至可能捉襟见肘的生活。他自称南城老大,活一天就要罩南城一天。可慕善来霖市这么久,几乎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还有,陈北尧曾经寥寥几句对江铭的评价,似乎与林鱼的形象……重合很多。

    他……很像陈北尧的父亲吗?陈北尧从不喊父亲,只唤江铭。可他对一个无亲无故的林鱼都如此看重,其实他心里,是敬仰着心疼着这样古板的侠义英雄吧?

    那么当年,这样一个父亲被人乱刀砍死在街头,年少的陈北尧心里,到底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还是痛苦愤怒的暗自发誓,一定要血债血偿?

    她微垂着头,握着酒杯。

    那种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了。

    陈北尧并未注意到慕善的失神。林鱼正在跟他对饮,林鱼其他几个手下也过来敬酒。他刚端起酒杯,忽听到身边那个柔软的声音,坚定道:

    “林先生,我敬你。”

    陈北尧转头,便看到慕善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当然杯中早已被他换成果汁。她清亮的目光盯着林鱼,整张脸在灯下璀璨如美玉,有一种淡淡的令人晕眩的光彩。

    林鱼略有些诧异,赞赏的看着慕善。

    “弟妹的酒,一定要喝。”

    慕善微红着脸,喝了口果汁,大大方方的坐下。陈北尧一直盯着她。她放下酒杯,也看过来。

    秀美如画的长眉飞扬入鬓,墨玉般的双眸竟隐隐透着怜惜,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她眸中的深黑,分明像大海一样纯净而广阔。

    陈北尧只觉得周遭的人和景物都褪却颜色,只有她的每一寸轮廓,每一抹颜色,越发鲜亮生动。

    “北尧、北尧!”

    忽的有人拍他的肩膀,他这才回神,是林鱼唤他。他深深看慕善一眼,这才淡笑转头,与林鱼对饮。

    他并不知道,慕善此刻也是心头微颤。

    他灼灼目光终于移开,慕善心头百感交集——当年那个孤身少年陈北尧,到底怎么熬过来的?他明明是亚洲金融市场的猛虎,却不得不用暗黑手段,报仇雪恨?

    她心头微痛,不经意间抬头,却正好对上那琥珀色的瞳仁。

    极纯净的瞳仁,分明快速闪过炽烈的悸动。

    慕善一怔。

    慕善以往的追求者不少,对她一见倾心的也有几个。她见过许多同样惊艳爱慕的眼神。,也能分辨一二。

    眼前的蕈已经有了女朋友,却趁众人不注意这样注视着她,按理说她该鄙夷恼怒。

    可他的容颜实在太明亮,笑容太纯净,反而令那份男性的炽烈,显得坦荡自然。

    慕善竟然讨厌不起来。

    她淡淡看他一眼,神色疏淡。

    他当然看得分明,极有风度的朝慕善举了举杯,一饮而尽。酒杯一放,双眸弯弯,目光明亮清澈。

    仿佛有些赖皮的向她无言坦诚——刚才的无礼注视,不过是出于男人对于漂亮女人的本能。他不会愧疚,也不会真的冒犯。

    慕善心头失笑,干脆不再看他。

    陈北尧坐到一点多,便带着慕善离开。两人坐上车,慕善迟疑片刻,道:“有个事……”

    陈北尧正掏出电话,对她摆了摆手,淡道:“亚泽,帮我查一个人。泰国人,叫蕈,据说做珠宝生意。”

    挂了电话,他看向慕善:“有事?”

    慕善移开目光:“没事了。”

    他将她的脸扳向自己:“说。”

    “我想提醒你查一下蕈。”她恨不得咬自己舌头——他这么精明的人,又敬重林鱼,怎么会不查他的准女婿?

    陈北尧看着她,缓缓笑了。

    “慕善,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知道,你一直和我想的一样。

    慕善转头看着窗外,半阵说不出话来。

    过了几天,消息传来。

    蕈的的确确是泰国人,祖上还曾富甲一方,只是幼年家道中落。他二十四岁,年纪轻轻却很能干,珠宝生意白手起家,现在是泰国珠宝商十强。

    陈北尧将这些情况一一告知林鱼,只乐得林鱼合不拢嘴。慕善在一边听着,倒对这个蕈刮目相看。

    她并没想到,自己很快还会跟蕈有交集。

    步入冬季,房地产市场萎靡,金融市场动荡。陈北尧不是万能的,他也要靠市场吃饭,天天早出晚归,全幅精力都放在生意上。

    慕善跟他的生活变得平静。她喜欢这样的陈北尧,完全是个商人,没有半点污垢。

    与此同时,丁珩刚刚将吕夏送上飞往美国求学的班机。

    坐在吕氏顶层宽敞奢华的办公室里,丁珩松开领带,点一根烟,静静沉思。

    那晚之后,他再没见过慕善。

    她像是梦境中的公主,被陈北尧护得密不透风。

    他不止一次想过,她是愿意的吗?

    ——那晚在他提出援手后,她眼中分明有犹豫动容。

    他原以为,自己对慕善仅是好感,只不过随着一次次接触,好感逐渐加深。如果把霖市看做他和陈北尧的战场,慕善只不过被当成输赢的象征和彩头,是男人的尊严,令他念念不忘。

    可这些天偶尔想起她,他却越来越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彩头,不是争风吃醋。

    她只是慕善,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

    如果血海深仇你死我活令人感到冰冷刺骨的爽快,那么她平和的笑意、清艳的姿容,还有略显憨厚的正直,就是那片寒冷中,唯一的温柔。

    所以不管他跟陈北尧斗得再凶,下意识里,从来不愿对她下手。

    那么她呢?

    他闭上眼,缓缓的想:她心中有他吗?

    他吻她的时候,她眸中分明有失神;他濒死的时候,是她的电话救了他,冥冥中似有天意;而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她一个女人,不离不弃、肝胆相照。

    所以……他竟然真的惦记上,这个现在属于陈北尧的女人?

    嘴角陈北尧揍的一拳,仿佛还有丝丝隐痛。

    他闭着眼,嘴角微弯。

    好,那就当做彩头。

    门铃却在这时响了,丁珩回神,抬眸望过去,是吕氏的几个****头目,走了进来。

    丁珩清朗含笑的目光望过来,英俊容颜倜傥风流。可端凝乌黑的眉目,却已有了几分坚毅的粗粝硬朗——几个人看到这样的丁珩,神色都是微微一滞,极为恭敬。

    这些天丁珩入主吕氏,看似言笑晏晏的公子哥,一举一动却早有预谋,在吕夏支持下,不动声色将吕氏控制权稳稳收入囊中。

    几个吕氏表亲想要背地里扳倒他,现在已被赶出吕氏,境况惨烈;同时,他拍板主持的几个房地产投资项目,全都获利颇丰,令吕氏上下再无反对的声响。

    甚至连这几个****头目,都有点敬畏这个年轻人的手段。有过去就认识丁珩的,只觉得昔日榕泰丁珩固然能干,却全无今日的雷霆狠厉。

    丁珩听着他们几个汇报毒品生意,神色始终平静难测。

    他们不知道,他并不想将毒品生意继续发扬光大。当初插手毒品,不过是碍于吕兆言的意思。在他看来,这项生意风险实在太大,没有必要。

    可吕氏过去在这项生意上赚了太多,年年超过房地产利润。加之今年房地产市场虽然获利,前景却依然不明——现在还不是他中断毒品生意的最好时机。

    然而一个头目汇报的消息,却勾起了他的兴趣。

    “两个云南佬,这几天会带一批****走水路经过霖市。”那头目说,“听说数目不少。”

    吕氏近几年主要制造、贩卖冰/毒这些合成毒品,很少沾******。按照以往惯例,这类过江龙只要不惹事,同样做毒品的吕氏也就不管不顾。

    不过……

    丁珩长眉一扬,缓缓重复:“水路?”

    头目点头:“听说打算从内陆江上去华东。”

    丁珩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他转头看着助理:“记一下,过几天安排人给缉毒大队打个匿名电话。”

    众人有些诧异。

    丁珩极沉静的喝了口茶,淡道:“我舅舅出事前,就曾暗示过我,市里可能盯上了吕氏。把这个过江龙送出去,正好让缉毒大队交差,转移注意。”

    众人一想,都纷纷点头赞同。

    又有人问:“可我们只知道货明天上船,不知道云南佬具体走哪条船?”

    丁珩但笑不语,神色却愈发的冷。

    整个霖市、全省八条内陆水道,还有谁的船,有可能让毒贩绕开所有关卡、通行无阻的将****运出去?

    现成的黑锅不让那人背,简直对不起那人的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