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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4 如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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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24 如此一生

    六点三十分,周家准点的晚餐时间。

    林芬身体虚弱不适,无法下床,而且她吃的很少,几乎都是流质的食物。顾晓晨喂她喝了点粥,林芬就睡下了。此刻,餐厅里只有周家父女以及顾晓晨。林芬最后的几天日子,顾晓晨不再抗拒,安然地在周家住下了。

    周墨生的气色看上去也不大好,先前因为白惠拒婚的事情,让他也病倒了一回。现在林芬又病危,他先后失去妻子,心里并不好受。再加上余玫的话语,回头想想顾晓晨,确实意识到自己对她亏欠颇多,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晓晨,你多吃点。”

    “谢谢周叔叔。”

    周墨生扭头望向周雅茹,见她只吃了几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免让人担心,“茹茹,你怎么了?”

    周雅茹回过神来,“爸爸,我没事。”

    顾晓晨只当她是在难过,轻声说道,“你也多吃点,身体最重要。”

    周雅茹“恩”了一声,依旧食不知味。

    “你哥哥呢?最近公司很忙?”周墨生早就不管公司的事情了,而周雅茹时不时会去公司晃动,所以也知道些情况。

    周雅茹低着头,闷声说道,“听秘书说大客户来了,所以……”

    周墨生微微不悦,只是当着顾晓晨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饭吃到一半,周城泽赶回来了。

    周雅茹急急望向周城泽,而他一脸从容冷静,没有瞧出一丝焦躁疲惫,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周城泽脱下西服外套递向佣人,径自入座。可是周雅茹却知道一切,暗自替他担心犯难。哥哥在周氏耗费了多少心血,她都有看见,现在又该怎么办。

    晚餐过后,顾晓晨前往玻璃花房照料白兰花。

    这是林芬亲手种养的花朵,她的心血。

    周城泽轻轻敲响玻璃门,换来正在忙碌中的她回头注目。

    顾晓晨瞧见是周城泽,也没有诧异。周城泽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白色衬衣外边衬着竖条纹的西服背心,笔挺的西裤双腿修长。他向来都是干净整洁,很少会有落魄潦倒的一面,在顾晓晨的记忆里,似乎只有那次周氏陷入危机,他才展现过不修边幅的模样。

    周城泽走到她面前,定睛凝望她。

    顾晓晨被他太过专注的目光搞得有些不自在,替花朵洒完水,放下水壶打算离去,“我先走了。”

    “顾晓晨。”周城泽拦在她面前,不让她离去。他低下头,凝视她安静的脸庞,默然许久沉声说道,“嫁给我好吗?”

    顾晓晨一愣,他突然的话语让她惊愕不已。

    周城泽站在她面前,镜片下的双眸清澈,让人静静望去,瞧出他的真心诚意,幽幽说道,“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着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我没有谈过恋爱,觉得那种事情太麻烦了。只是认定了你,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规划安排,也确实没有考虑过你需要什么,更没有想过你是否开心是否乐意。可是请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顾晓晨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需要愧疚,你不需要……”

    “顾晓晨,我喜欢你,这不是假的。”周城泽不自觉地握拳,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语,第一次这样剖析自己,冷静如他也会紧张,伸手按住她的肩头,却不知道是在克制自己,还是怕她躲闪,默然良久,苦涩说道,“只是,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这个孩子。”

    “光想到孩子是你和他共同孕育的,我都会嫉妒得发疯!我承认我不够大度!”周城泽灼灼目光望进顾晓晨的眼底,期许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以后我们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我向你保证!我会给你幸福的生活!”

    “你不要急着拒绝我,考虑一下,不要急着拒绝我……”周城泽急切说道,那语气带了一丝哀求。

    顾晓晨只是默然,清楚地瞧见他的痛苦。

    周雅茹翻来覆去一夜,怎么也没有睡着。伍贺莲的话语,还在耳畔盘旋,让她无法静心,“周小姐,我的期限只有一天,如果明天早上九点,她没有出现在我面前。周氏会怎么样,我不再保证。”

    那个冷漠的男人,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却让她感觉阴鹫寒冷。

    周雅茹知道,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一大早周城泽在接到公司电话匆匆离去后,周雅茹却也坐立不安。眼看着时间分分秒秒度过,她犹豫再三。终于,九点一到,她慌张了神色。而在五分钟后,佣人急忙奔来,“小姐,您快去看看老爷!”

    偏厅里,周墨生接到了周氏某位股东的电话。可想而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周墨生差点犯病,自然也惊动了顾晓晨。

    周墨生气急,喃喃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公司怎么突然发生这事了?谁在背地里搞的鬼?谁在贬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贬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顾晓晨一惊,却也猜到是谁!

    “爸爸!你不要激动!哥哥有解决的办法!你先吃药!”周雅茹连连劝说,扶着周墨生回房。

    瞧着气到不行的周墨生,周雅茹无可奈何,即便是为难,即便知道不应该,可她已经没有办法。顾晓晨却站在房间外的回廊,似乎是要问些什么。不等她开口,周雅茹急急说道,“我求求你了,你去见见他好不好?伍贺莲要你去找他!”

    “伍贺莲说他要你主动去见他,他还说他的期限只有一天,如果今天早上九点,你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周氏会怎么样,他不再保证。我求求你了,周氏是爸爸和哥哥的心血,不能就这样垮了,你去见见他吧,我求求你了。”

    周雅茹急得团团转,而顾晓晨尚未完全回神,见她如此,周雅茹只当她不答应,在这个时候再也顾不上什么颜面,咬着唇说道,“求你了,我给你跪下都行!”

    周雅茹心一横,作势就要跪下,顾晓晨一惊,急忙扶住了她。

    瞧着周雅茹双眸通红,她一颗赤子之心向着家人让顾晓晨感慨感动,思忖的瞬间,轻声说道,“我去!”

    “我陪你去!”周雅茹放心不下,于是一同前往。

    轿车朝着伍氏而去,穿梭过川流不息的街道。

    车子开得飞快,转过几条马路之后,前方那幢高楼大厦渐渐映入眼帘,一点点临近了。

    今天和昨天一样畅通无阻,那样顺利地来到了顶楼。

    沈若从秘书间内而出,迎了上去,“晓晨,你来了。”

    顾晓晨点了点头,“他在办公室?”

    “莲少爷不在,你们先等等吧。”沈若说着,推开了办公室大门。

    顾晓晨和周雅茹随她进了办公室,顾晓晨开口说道,“沈若,你替我联系他,告诉他我已经到了。”

    “我现在就去,顺便给你们冲两杯咖啡。”

    “两杯清水。”周雅茹想着她还怀着宝宝,转念说道。

    “好。”沈若应声离去,周雅茹轻轻地拉着顾晓晨坐下,“你坐下来休息。”

    周雅茹环顾周遭,冷清的办公室,如同主人,透出冰冷的寒意,仿佛置身于冰窖。视线不经意间瞥向大班桌,瞧见了一架高仿真的火车模型。那是极老的火车模型,所以车身的漆都有些掉了颜色。而周雅茹却想起这款模型在小时候非常流行,可以说小孩子人手一架,当时哥哥周城泽也有,宝贝的要命,不过被她顽皮给摔坏了。

    周雅茹回忆到童年,忍不住朝那架火车模型走去。

    她拿起火车模型,想到了过往。

    而这时,沈若冲好咖啡折回,“晓晨……”

    沈若瞧见周雅茹拿着火车模型,莫得愣了下,而后又是说道,“喝杯水吧。”沈若将水杯放下,转身望向了周雅茹,她轻呼一声,急忙大步奔向她,又是着急地嚷嚷道,“周小姐,请不要碰这架火车!莲少爷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碰!如果谁碰了,那就死定了!”

    周雅茹原本还沉浸在回忆里,等她回神,沈若已经冲到了她面前,“我不知道的……”

    周雅茹将火车双手递过,沈若伸出手去接。而在这一刹那,也不知道是谁先松了手,谁慢了手,一个没拿准,那架火车就从空中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火车头被摔得破碎,铁制烟囱也断裂了,轴轮散了一地,滚落在桌底。

    突然的状况让两人惊呆了!

    火车被摔坏了?

    沈若一下神色骤变,慌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火车摔坏了,莲少爷要大发雷霆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明明……”周雅茹也有些慌了,要知道那个男人可关系到周氏的存亡!

    顾晓晨站起身来,走向火车模型蹲下查看,脑海里却在瞬间想起什么。

    那个不仅漂亮而且会跳芭蕾会弹钢琴的女孩子,她捧着果汁杯,一头长发顺着脸颊,明媚的笑容,没有多加思索,轻声说道: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正好在一节火车车厢。

    火车上认识的,火车车厢,火车模型。

    顾晓晨的记忆又突然跳到了第一次走进办公室的情形,一眼就瞧见这架火车模型,而后的时间里,这架火车模型一直存在,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她甚至都忘记询问,那个如此喜爱他的宋方笙,为什么又忽然选择放手。即便是放手,他的心里也一直有她存在。

    突然,办公室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沈若与周雅茹同时扭头,瞧见伍贺莲高大的身影闪现。

    伍贺莲的目光冷冷投注三人,犀利锋芒的注视让沈若以及周雅茹不禁发颤。而顾晓晨却还盯着地上的火车模型,久久没有回神。待他走近,只见那架火车模型躺在地上,已经摔得碎裂,他冷漠的俊容一窒,顷刻间紧绷阴霾。

    寂静无声,谁的怒气开始肆虐。

    “谁摔坏的!说!谁!”伍贺莲厉声喝道,双眸赤红,却冰峰着彻骨寒意。

    沈若一下不敢说话,周雅茹被他这么一吼,也心里害怕。

    伍贺莲伫立于她们面前,每一个字都在咬牙,“快给我说!”

    他的吼声让顾晓晨觉得虚无,她拿起地上摔碎的火车模型,转身望向他,适时开口,却不知道是在替谁解围,还是在和自己怄气,又或者,埋藏的酸意将她吞没了,“是我,是我不小心摔碎的!我很抱歉!我会赔偿!”

    “赔偿?”伍贺莲冷笑一声,森然吐出三个字,“你赔不起!”

    伍贺莲一下走近她,从她手里将火车模型夺过紧握,焦躁以及愤怒充斥了他的大脑神经,“你拿什么赔偿?你今天站在这里,你就该知道你没有资格!”

    资格?她的确没有什么资格,恐怕一直都是没有的吧。

    顾晓晨微微恍惚,深呼吸一口气吐出,淡笑说道,“贺总说的是。”

    伍贺莲盯着她宁静的脸庞,强压下那份怒气,却是故意地沉声质问,“说!你今天来见我,为了什么!”

    这一刻,伍贺莲狂妄的神情却有一丝期待,又像是在等待什么,渴望听到什么。顾晓晨的目光却空洞没有焦距,轻声说道,“为了股份,为了周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记得贺总说过,这些股份是给我的!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

    伍贺莲冷眸以对,冲着身旁的两人喝道,“全给我出去!”

    “其实……”周雅茹刚要开口,伍贺莲再次喝道,“滚出去!”

    周雅茹咬着唇,不敢再出声,与沈若一前一后退出办公室。

    伍贺莲将手中的火车模型放回原位,盯着看了半晌,这才侧目瞥向她。焦躁愤怒的心情似乎已经平复压下,侧目瞥向她,只见她静得无奇,像是空气,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竟连呼吸都好象停止了,让他无法捕捉。而她消瘦的脸庞,又让他刚刚平息的烦闷更甚。

    伍贺莲紧绷着酷容,沉声说道,“之前你为周氏求情,是为了你的妈妈!那么这次呢?这次你来求情,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顾晓晨静静地思量。

    在伍贺莲深邃的双眸注视下,她的目光慢慢有了焦距,终于回望于他,那么轻的声音,却是那样坚决,“为了自己。”

    “收下股份,好让你省心,也让我今后的生活没有那么辛苦那么累。”顾晓晨平心静气地说道,柔柔的女声怡然回响。

    “怎么?你想嫁人了?”伍贺莲咬牙质问。

    顾晓晨明媚的双眼如一汪清泉,想到什么美好的情景,嘴角也有了笑意,“是啊,想嫁人,我想过些平静的日子。”

    伍贺莲想到林芬所说的话语,脑海里勾勒出可能的画面,那个男人拥着她幸福的画面是何其刺目:伍先生,突然约你出来,打扰了。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和晓晨继续下去,因为我不赞成你和晓晨继续来往!你有未婚妻,你有自己的家庭需要面对,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给不了晓晨要的,就此放手吧!而且,晓晨会和城泽结婚,你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呵呵。”伍贺莲轻笑出声,盯着她说道,“当时给你股份,你不要,现在你来拿,我可就有条件了。”

    顾晓晨“恩”了一声,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什么?”

    “不准嫁给周城泽。”伍贺莲徐徐说道。

    顾晓晨轻声应道,“好!现在可以签协议了吗?”

    她回答得太过爽快,让他分不清真假,他负气地拿起电话,“冯律师!进来!”

    冯远就在隔壁的休息间等候,听到传唤立刻赶来。协议早就准备好了,伍贺莲匆匆签了字,将文件丢给顾晓晨。而她从冯远手中接过水笔,盯着那白纸黑字的稿子,一笔一画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撇,却连手都在颤抖。

    她不是在签字那么简单,更是在告别过去。

    终于签完名字,冯远拿起两份文件说道,“伍先生,那我先走了!”

    顾晓晨扫过那架火车模型,定格在心里的却是太多回忆,她也迈开脚步。

    她单薄的身影匆匆掠过,朝着大门而去,伍贺莲原本还背着身,任她擦肩而过,却硬是不由自主地转身,一个大步跨出,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她离开,同时用力,将她拽向自己,“不结婚,不要孩子,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顾晓晨原本就已经心力交瘁,太多的事情积压在她身上,让她快要崩溃。

    她从未怎么发过脾气,但是此刻,终于忍不住嚷道,“不结婚?不要孩子?你说我是你不要的女人,现在又留我?你不觉得这很可笑?这个世界上,谁没了谁都活得下去!我,没有你伍贺莲,我也可以过得很好,过得比以前还要好!”

    伍贺莲握住她的手不放,“我不会让你去别的男人身边!”

    顾晓晨以为他是指言旭东,又是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和旭东有联系!更不会让你们兄弟不和!我的话说完了,再见!”

    “晨晨!”伍贺莲脱口而出这声呼喊,让顾晓晨一酸,她不想去听,“你放手!”

    “我不是非你不可,你知道吗?”顾晓晨使劲地挥开他的手,也一并挥去最后的痴念。

    而这句话触动伍贺莲的心扉,一下松了手,她迈着大步奔向大门。办公室大门却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有人闯了进来。来人正是伍妙可,她的身后还跟着孔武,伍妙可精神疲靡,自顾自说道,“二哥,我又不是犯人,你能不能别让孔武跟着我!我也不要去医院!我根本就没有病!”

    “伍小姐!”沈若的呼喊声传来,走到门口抱歉说道,“莲少爷,伍小姐她……”

    伍贺莲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沈若赶紧闪人。

    顾晓晨却怔住,诧异地望向来人,伍妙可也在混混噩噩中望向了顾晓晨。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家餐厅,当时还有陆时彦在场。顾晓晨一直记得她,这个在餐厅里哭得格外伤心的女孩子。

    “你……”伍妙可也认出了顾晓晨,喃喃说道,“你不是小彦的女朋友吗?我想知道小彦最近好吗?”伍妙可走到顾晓晨面前,轻声哀求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顾晓晨惊了,她还没有理清思绪,却有人一把将她从面前拉离。

    伍贺莲搂住伍妙可,冲着孔武硬声命令,“把她带走!”

    “小姐,请您马上离开!”孔武阻挡在顾晓晨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晓晨的脑子有一瞬空白,她没有搞明白这一切,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她喊他什么?顾晓晨静心回想,反被那个称呼怔住,记忆像是脱线的风筝,飞得好远好远。她喊他“二哥”,他曾经提过“伍大小姐”,她确实也知道他有个妹妹,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妹妹竟然是陆时彦的前任女友?

    顾晓晨慌乱了思绪,那是理不清的一团乱麻。

    而脑海里有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横生而起,顾晓晨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身前有高大的男人遮挡了视线,顾晓晨隐约可以瞧见那两道身影。

    “二哥,你为什么拉着我?我还要问她小彦最近好不好!”伍妙可嚷嚷道,十分委屈。

    伍贺莲拧起剑眉,目光匆匆瞥过一脸震惊的顾晓晨,硬是收回视线,抱着伍妙可转身以对,冷声喝道,“还不把她给我带走!”

    “是!”孔武应了一声,顾晓晨却不等他动手,只是后怕地转身闷头奔出办公室。

    “全给我出去!”伍贺莲再次喝道。

    孔武以及沈若立刻离去,办公室内惟有伍妙可喃喃呓语,“二哥,为什么小彦的女朋友会在这里?”

    “你认错人了,她是公司的员工。”伍贺莲拉着她走向沙发坐下,一边安抚,一边拿出手机按下号码,“Wilson,你到了没有?”

    “莲少爷,我已经到美国了!”男人在电话那头嬉皮笑脸地应道。

    伍贺莲不置一词,直接将挂断电话。他扭头望向伍妙可,她只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一角,瘦弱纤细的胳膊环住身体,看上去那么无助。

    伍贺莲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伍妙可失神地说道,“二哥,小彦他最讨厌我闹脾气了,他说我画的画很好看,他总是对我一会儿坏,一会儿好,他还说他很喜欢我。”她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可是他后来怎么突然就不喜欢我了,我还没告诉他,我有了我们的宝宝……”

    “二哥,我好想睡觉,我好困。”伍妙可闭上眼睛,倒向了他的胸膛。

    伍贺莲轻抚着她的脑袋,沉声说道,“妙可,乖,很快就没事了。”

    伍妙可却已经睡着了,长睫掩着眼睑下深深的阴影。

    从伍氏而出,顾晓晨依旧没有回神。她茫然然地朝前走去,脚踩在地上,宛如踩在棉花上,没有重心一样。周雅茹刚要拿出手机打回公司问问情况,可是一通电话却进来了,显示的号码让她一惊,急忙接通,“小姐,您快回来!夫人好象不行了!”

    一路飞驰赶回周家,顾晓晨懊恼不已,只得让司机加速再加速。她突然想到顾青走的时候,因为路上堵车,而她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她太害怕了,怕她这次又没有见到。庆幸的是,当他们赶到周家的时候,林芬还屏着一口气,似乎是在等待她。

    医生和护士低着头退走,房间内周墨生和周城泽都在。

    顾晓晨飞扑向床畔,一下握住了林芬的手。

    “妈妈,妈妈你怎么样?”

    林芬瞧见顾晓晨,喃喃说道,“墨生,城泽,你们答应我,好好照顾晓晨。”

    “芬姨,我们会的。”周墨生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的,周城泽立刻应声。

    林芬又道,“墨生,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

    “我死了以后,把我葬在顾青旁边好吗?”林芬哀求道,“他孤单了太久了,我要去陪陪他。”

    周墨生点头,“好!”

    林芬感到身体异常疲惫,眼皮也越来越重,眼前混沌一片,顾晓晨的容颜有些模糊起来,仿佛下一秒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法睁开了,“晓晨……妈妈问你……之前你说……想要去美国……是为了谁去……”

    顾晓晨一怔,摇头说道,“我不去了,我再也不去了。”

    “是为了他吗?”林芬喘着粗气,声音轻了,再次问道,“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顾晓晨眼眶红了起来,她不曾在林芬面前诉说过自己的感情,此时此刻,却也没有必要了,艰涩说道,“不喜欢了,已经不喜欢了。”

    “对不起,妈妈太自私了,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受委屈。他说的没错,妈妈没有资格。”林芬依旧记得那天,当她说了那番话后,他只说了一句:我为那天的事情向您道歉,对不起。

    “妈妈之前找过他,告诉他反对你们在一起。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非他不可,只要他也一样对你好爱护你,妈妈不反对了……”林芬有些气弱,声音断断续续,眼前的顾晓晨赫然与另一张容颜相重叠,她难以抵挡那份疲惫,意识也空空落落,闭上眼睛,吃力地呓语说道,“妈妈走了以后,你就把眼镜……”

    林芬尚未说完最后一句话,却没了气息。最后的神情,却是无比遗憾,像是还没有完成什么心愿似得。

    “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走!”顾晓晨扑倒在林芬身上,大哭出声。

    “芬姨!”

    床头柜上,被灯具压着一角,那张报纸翻折的页面上,那是有关于林家父女的照片。男人只有侧面,而女人只有背影,连侧面都没有。窗户开了一点小缝隙,谁的哭泣隐隐响起。窗外的天空并没有那么阴沉,而这个寒冷的冬天,似乎也要离去。

    等到六月白兰花开,那个精心呵护花朵的女人却早已经没了身影。

    这一生,就这样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