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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_分节阅读_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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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金陵城下,那一场生死对决,萧晚月和司空长卿的面容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萧晚风和楚在劫。上一次,我失去了我的丈夫,背负起了金陵千千万万人的血海深仇,这一次,我又将失去什么,背负起什么?

    不敢想,也无法想,伫立在呼啸的冷风中,身子轻飘飘的,脑袋昏沉沉的,只听见长乐郡主说:“晚风,你现在的身体只能动用内力坚持半柱香的时间,时间一过,你内力耗尽,必死无疑。”又听见蔺云盖说:“晚风,楚在劫的武学源自玄宗星宗一脉,攻守兼备,无懈可击,但有一处命门非常脆弱,若被击中不死也伤,我不知道他的命门在哪里,对战时你要想尽办法找出来,否则,必死无疑。”

    一声声“必死无疑”,就像把利器在我的心上刺进又刺出。

    浑浑噩噩,我脱口而出:“左边胸口第二根肋骨间。”

    “什么?”蔺云盖不明所以。

    我定定看向萧晚风,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万不得以的时候,就刺他左边胸口第二根肋骨间,那里……也许是在劫的命门。”而我的名字,就被他刻在那里。

    萧晚风深深凝视我,然后点点头,转身要走。我连忙拉住他,他回头探寻地望着我,我本想说,能不能不杀在劫。但是我说不出口,说出口就意味着宁可他被在劫杀掉,我只能说:“晚风,你抱抱我吧。”

    他笑了笑,一如记忆般那么迷人的微笑,仿佛瞬间融化了漆黑寒冷的夜,圈手将我抱住,在我耳边轻声说:“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我答应你了的。”

    穿过萧晚风的肩膀,我看到在劫迎风站在彼端船头,如夜魅下的杀神,嗜血残忍,与我目光相对的瞬间,却如寒冰炸碎一般,一身的暴虐被一种优柔取代,动着嘴角,无声地反复地说着三个字。我想起了那场漭漭白雪,红梅油纸伞下,那少年柔情似水,也这般无声地说着,我爱你。

    冷月无声,涛声滚滚,两道身影在半空鬼魅般缠斗,分开,又缠斗。所有人都神情肃冷,屏息地驻首观望,只有我低着头,失神地望着甲板上那木质的漩涡,一圈一圈,像生命的年轮,而我至今仍然无法明白,为什么在我的生命年轮中,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没有选择地去接受,那些不愿失去的失去。

    长乐郡主流泪,喃喃自语:“没时间了,快要没时间了……”

    “都这个时候了,晚风将还在顾虑悦容的心情,不肯下杀手!”蔺云盖咬牙愤恨。

    我浑身一震,原来萧晚风察觉到了我的心事……是啊,他一直都是最懂我的。

    蔺云盖大声喊道:“晚风,别再犹豫了,该做最后一搏了!”

    我猛然抬头,发了疯似的冲到船头,哭着大喊:“晚风!晚风!”

    两道缠斗的人影在半空快速地分开,高高地落到了桅杆的顶端,萧晚风俯首看了我一眼,再抬头,眼中已没有了犹豫。我不敢看在劫,也不能看他,我只能看着我的晚风,喃喃念着:“不要死……不要死……”心里却茫然,到底我希望谁不要死?又希望谁活下去?

    两声怒喝再度响起,;破开了千层浪,已是最后一击,萧晚风凌空而起,手中长剑逆着冷月光辉,已经笔直地刺进了在劫的胸口,柳荫苒失声尖叫:“不——”长乐郡主和蔺云盖纷纷面露欢喜。然而下一刻,笑容僵硬在了他们脸上。

    只听砰然一声,一块碎裂了的护心镜从在劫的衣襟里掉落,他笑了,很冷,很痛,“果然,她把我的命门都告诉了你,只可惜,我死不了,死的人是你!”

    赤手握住了萧晚风的剑锋,鲜血从在劫的掌心顺着剑身源源流淌,他却丝毫不在意,反手将剑身锵然折断,与此同时,另一只手聚集了内力,用力朝萧晚风的天灵盖拍去。萧晚风借力往后一倾,出手迎面对掌,两掌相碰的瞬间,只闻在劫怒喝一声:“破!”萧晚风便口呕鲜红,如一只巨大的飞鸟般,从半空坠落甲板。

    在劫步步紧逼,腰上长剑霍然出鞘,落定下盘,朝萧晚风的心窝刺去。

    此时此刻,蔺云盖已如石蜡般站着没了反应,长乐郡主抱头疯子似的歇斯底里。

    而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挡在了萧晚风的身前,与在劫面面相对,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甚至从他黑亮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那张苍白的脸。

    他手中的剑端,停在我眉心一寸前。

    我手中的匕首,刺进他命门一寸内。

    一寸,一寸!

    原来,一寸,就是爱或不爱的距离。

    原来,一寸,就是爱得多和爱得少的差别。

    长剑在手中滑落,哐啷一声掉落在甲板上,那声音在无意间显得那么脆弱。

    然后,他露出很大很苍白的笑容,手掌轻轻覆在我的脸庞上,温柔地问:“傻姐姐,你哭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流泪。

    “原来是这样啊,你宁可我死,也要跟他走。”

    滴血的笑颜,从眼神刺进我的心里面,他流着泪微笑,“好,我成全你,我死,给你自由!”

    猛地抓住我的手,用力地将匕首更加深入地往自己的胸口刺进。

    鲜血溅出,喷了我满面,灼热地像火烧。

    跨过这一寸,让不爱,变成爱。

    跨过这一寸,让爱有多深,就刺进心里有多深。

    仿佛失去了知觉,失去了感官,失去了声音,我张了张嘴,无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笑出声来,探手想擦我脸上的血,他手上的血却更多,染红了我半边的脸。

    他说:“如果你要离开我,那就把我的心掏空了带走,把我的命也全带走。”

    俯首吻住我的唇,当着萧晚风的面,当着长乐郡主蔺云盖的面,当着所有大雍军士的面,深深亲吻,“我爱你啊,姐姐,我想娶你为妻。”

    鲜血不断从他胸口流出,点点滴滴在半空溅落,如血色的桃花盛开在明媚的阳光下。

    那晚,他曾温柔地在我耳边说,要为我种下满园桃花,要在桃花树下向全天下的人喊出他的心愿,要娶姐姐为妻。

    我不停地摇头,他疯了麼,是不是疯了,竟真的在所有人面前那么说了!他不要万世名声了麼,不要千载歌颂了麼,还怎么去做圣君明主,还如何让天下臣民敬仰?

    是啊,他是疯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只要爱我,又怎么还会去在乎那些名声?

    拔出匕首,用力捂住他的胸口,我哭着说:“在劫,你忍着,你会没事的,你说了不离开我的,你说过不再骗我了的,你不要有事!”

    他就这么倚在我怀中,像个虚弱的婴儿,无助地抽搐喘息。

    这时,有个声音冷冷地从身后传来:“悦容,杀了他。”

    我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只见一道人影长身而立,背后罩着一轮巨大的月轮,清冷的月色在他脸上覆上了一层寒霜,白发三千丈,索命似鬼神。

    “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替你下手,他是你的劫难,只要他不死,你永远得不到解脱。”

    萧晚风将我从在劫的身旁拉离,翻开手掌,凝聚了掌力,朝在劫的命门拍去,想要补上最后致命的一击。我来不及阻止,想要以身抵挡,有一个人先我一步挡在了在劫身前。柳荫苒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边帆船上,代替了在劫接下萧晚风竭尽全力的一掌。掌力过猛,将柳荫苒连同在劫双双击出十丈外,撞破了船头的栏杆,跌落海去。

    只听在劫喊了声:“荫苒!”便见柳荫苒在最后关头用掌力将在劫送往大雍的帆船上,而她自已则双眼含泪,深深凝视着在劫的容颜,面带微笑和痴迷,像只断翼的小鸟坠落海中,被汹涌的海浪席卷着淹没无踪了。

    “还差最后一击,不能让他活着,要杀了他……”萧晚风魔怔了似的喃喃自语,不停吐血,步履蹒跚着要朝前走去,想要越到对面的甲板上做最后的终结,却最终体力不支,仰面倒下。

    蔺云盖迎上将他接住,见他脸色惨白如死,怒骂了一句,连忙将他抱回船舱内抢救。

    船的那头,在劫捂着胸口跪在那里,喊道:“姐姐,求你,别走,回来!”

    见我动摇,长乐郡主厉声低喝:“悦容!”我闭上眼睛,努力将在劫的祈求摒除耳外,然后转身离去。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杂乱的呼喝声:“圣上!”回过头,在劫早已倒地昏厥过去。

    夜风如哭,涛声如哮。这场比斗,谁赢了?

    没有赢家,大家都输了。

    胡阕,炎山。

    时值黄昏,赤色烟霞在天地投下万顷红晕,似熊熊燃烧的一起大火。塞北的苍茫辽阔,不同江南的细致婉约。以前总觉得塞北的落日很美,是因为那时她在身边,现在当他再次在旧日的地点看着旧日的风景,却再也感觉不到旧日的心情时,他开始分外怀念江南长川的烟雨朦胧,甚至就连记忆力那片逆着黄昏静静摇曳的梧桐林,也不再令他万般伤心,变得迷人妖娆起来,他知道,那是因为她曾住在那里。

    这几日,他常来炎山上静思,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她碎心死在这里,他为她自绝于此,一座青冢将两人埋葬,谱写另一种碎心传说,会不会比现在要来得美满得多?又或者,当初他和她都没有回中原,就这么留在胡阕,在炎山下朝夕相伴,牧马放羊,共赏朝阳晚霞,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他想着想着,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一声“贤王殿下”打断了他动情的回忆,部将上前恭敬递上斥候送来的中原消息。

    萧晚月展开书信快速阅读,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面容浮现欣喜,又伴随着悲伤。

    “终于……”一声轻叹,信纸在他的掌心化为碎末,随风飘散在山头,而他早已转身离开了。

    回到炎山下的驻兵大营,天霁迎上来禀报:“王爷,侧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晚月来到帅帐中,阿娜云正坐在他的帅椅上伏案而眠,眼底下淡淡的一层青黑,令她本是朝气蓬勃的容颜添上了几分憔悴。脚步声将本就睡得极浅的她惊扰,她幽幽转醒,那时萧晚月刚掀开舒帅帐的垂帘进来,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阿娜云不自觉地红了脸,垂首轻轻喊了声:“夫君。”萧晚月点点头,问:“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染儿出了什么事?”兵营毕竟是男人行军打仗的地方,并不适合女人和孩子居住,所以当阿娜云带笑萧染寻来时,他将他们安置在附近的一个部落里,派重兵保护。

    阿娜云脸上的红晕褪去,浮现忧虑:“恩,染儿昨夜又起了高烧,今早还吐了血。”

    萧晚月蹙眉,“你怎么昨夜不早来跟我说。”

    听出语气中的责备,阿娜云低下头委屈道:“这孩子不让我告诉你,说你连日来军务繁忙,不想因为他的事再给你添麻烦,我见他睡着了梦里还在念着父亲,心知他是想你了又拼命压抑着,所以这才来请你过去看看他。”

    萧晚月沉默了片刻,让部下牵来他的战马,为了节省时间,就与阿娜云共乘一骑奔出了军营,往萧染的所在赶去。阿娜云小鸟似的窝在萧晚月如同草原般宽广的胸膛中,春意料峭的寒风都淡不去他面颊上的火热,心中对他的爱意日渐愈深,就愈发在他面前不知所措,而他的反应总是很冷淡,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话也越来越少,总在炎山上远远眺望南方,她不知道他是在怀念故土,还是在怀念那个女人。

    阿娜云问:“刚去你中军大营的时候,听将士们说起,近日内你将大举进攻中原?”

    萧晚月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多说其他的什么。

    其实萧晚月之前已经反攻中原多次,但都有所保留,没有尽全力,一来他的部分大军派去助胡阕王一统塞北各大部落,他自己手中的兵将不足,不宜大战;二来他的兄长昭帝还没消息,他不敢大动干戈;三来是有意试探楚家两兄弟的军事实力,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事实证明,楚家那两兄弟哪怕在中原争霸上已经形同水火不容之势,但对付驻守在胡阕下的萧家大军时还是同气连枝同仇敌忾的,搭配得十分默契,这不由让萧晚月觉得几分烦躁。所幸天霁、天隐他们带着七万甲士在半个月前来到炎山下与他的大军会合,虽说是一支被楚天赐打着退出中原的残兵败将,但重新编排,再操练些时日,仍是一支强大的生力军,而胡阙王一统塞北各大部已成定局,他不需要再双线作战,刻意毫无后顾之忧地将重心放在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