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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婚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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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大小姐孟清伶在入云水山庄的第一日便被遣返!

    ——传闻中被盟主金屋藏娇的女子竟是习家表小姐!

    ——习家掌权人习玉朝随盟主同入凤麟阁,云水山庄与习家联姻!

    此三则消息,一个比一个重磅,一个比一个劲爆,就像地雷、手榴弹、火箭炮三颗齐发,直直砸中了江湖八卦业,搅动风云。

    于是,自前任盟主慕回深退位后,沉寂了许久的江湖八卦小报们又迎来了一次新的话题狂潮!!

    不过一日的工夫,各大报刊便竞相报道了盟主定亲一事,不同姿态的吹捧,各种角度的深挖,一堆不为人知的秘闻,层出不穷,气势汹汹的席卷而来。一时之间,大街小巷,茶肆酒馆,人们奔走相告,津津乐道!

    【江湖周刊:天赐良缘!盟主百里卿言与习家表小姐莫凉定亲!】

    【江湖快报:大冷门!!盟主夫人之位花落习家!】

    【武林秘闻:论一个没落世家的崛起——习家掌权人习玉朝倾情叙述自己“捡漏”的这些年!】

    【看江湖:云水山庄为何弃孟家而择习家?凤麟阁神秘人士为你揭秘这场联姻背后不为人知的内|幕!】

    茶肆中,说书人眉飞色舞的说着当今盟主英雄救美的佳话,行街游走的小吃摊子边,也有不少路人在交头接耳。

    “这习家虽是名门,但毕竟已经大不如从前,更何况那莫凉又不是习家本家千金,听说还患有眼疾……和盟主,怕是不相配吧?”

    “你懂什么?这可是盟主亲口向凤麟阁提出的。凤麟阁巴巴送到云水山庄的那些世家千金,据说,盟主连看都没看一眼!”

    “对了!我还听说,孟家千金就是因为和那位莫姑娘起了争执,才在第一日便被遣送回了叶城?”

    几人自顾自的唠着嗑,几步开外,却有一鬓发微白的黛衣妇人顿住步子,转脸朝这里瞥了一眼,眉宇间的有着藏不住的伤感。

    盟主……百里卿言……离钦。

    她心口一恸,几乎无法抑制那突如其来的泪意。

    妇人的脊梁骤然弯了下来,仿佛一瞬便苍老了许多年。拖着沉重的步子,她缓缓走回自己的医馆,掀开门帘,一眼便瞥见了桌上摊开的《素问》。

    “别总是熬夜读《素问》了,对眼睛不好。”

    “你一个人住在这山野里着实不安全……”

    “我们走了后,你便下山把那医馆盘下来,住到山下去……”

    女子温凉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眼前浮现的场景仿佛还是昨日一般,女子红衣灼灼,身姿窈窕而挺拔,在山间小筑外端然而立,向来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脸庞上,破天荒多了一丝恋恋不舍。

    恋恋不舍……

    她早该察觉出不对的。

    姑娘离开绝情崖的那一日,所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像遗言,好像早已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

    妇人面上掠过一丝自责,若是她早些察觉,若是那日她决定跟着姑娘一起出去,事情会不会……不至于发展到如今的境地?

    一切都晚了……

    姑娘和阿钦一去便是数十日,期间没有任何书信传回来,她竟也没意识到不妥。

    直到,直到那日,慕回深成婚的那日,她才在下山时听过路人提起那出震惊江湖的“狸猫换太子”。

    云水山庄少庄主被魔教中人调包,魔教遗孤成了少庄主,而真正的百里卿言流落在外。十五年后,真正的百里卿言无意中知道了身世,归来揭晓了真相。

    据说,那流落在外的百里卿言,最初名唤离钦。

    据说,那百里卿言在慕家喜堂之上冷笑,说已经杀了那将他调包的魔教中人。

    一切只言片语拼凑在一起,便呈现出了一个她无法接受的真相。

    那个真相,太残酷。

    残酷到至今她依旧难以置信,她不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更不相信,仅仅一个“狸猫换太子”便会毁了那师徒二人十五年的情谊……

    姑娘和阿钦……绝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啊!

    妇人无力的攥紧手,猛然扬袖,将桌上的《素问》扫落,捂着脸在长椅上坐下。

    她本应该第一时间去找阿钦问个明白,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阿钦会是云水山庄的少庄主……

    云水山庄中那曾让她痛苦而绝望的人……她用了十五年才渐渐遗忘,如今,又怎能再次踏入那座让她窒息的庄院?!若是被那人发现她出现在云水山庄,依她那狠厉的性子,自己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叮叮当当——”

    廊下的风铃骤然响起,发出脆响,门帘掀开。

    一带着斗笠的白衣男子独自走了进来,缓缓摘下斗笠,一张熟悉的温润面容映入眼帘,“果然是你……愁姑。”

    “是你?!”妇人蓦地瞪大了眼。

    ===

    天刚刚暗了下来,藏剑山的轮廓在愈发苍茫的暮色中变得愈发模糊。

    半山腰上的云水山庄,一盏盏宫灯已经点亮,顺着庄内弯弯曲曲的小径一直蔓延至后山,将那些亭台楼阁、水榭院墙都映上了红色光晕。

    偶尔一阵风来,悬在廊下的宫灯微微晃动,笼罩着整个云水山庄的灯光似乎都在夜风中流动,灯月交辉,随风荡漾开阵阵波纹,起伏不定……

    书房内。

    淡淡的檀木香缱绻,百里卿言一袭玄色锦袍,在桌案后执笔而立,案中央正铺着一张雪白的画纸,画纸上,那灵活游走的笔锋已初初勾勒出了女子的轮廓。

    一旁的小厮吟风悄悄瞥了眼,见那纸上赫然是一临崖而立的女子,便连忙收回了目光,继续垂头默不作声。再过一刻钟,少主还要接见“远道而来”的凤麟阁长老们,现在竟然悠悠哉哉的在书房里作美人图??不过,他是绝对不敢多言了。

    要知道,他如今的主子最是阴晴不定……

    心中刚如此想着,那边百里卿言便蹙起了眉,挥开镇纸,他一把揪起毛毡上的画纸,猛地团成一团,有些烦躁的扔向一边。

    瞧着那可怜的纸团咕噜噜的滚向门边,吟风默默在心中哀叹,瞧,可不是阴晴不定么。

    “庄主。”

    书房门外,传来守卫恭敬的声音。

    房门被推开,一身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鬓边微白,面上虽然已经有了挥之不去的沧桑,但当年的儒雅风姿却丝毫不减。

    父子两人长得有五六成像,但比起百里期的温和,百里卿言的眉宇间却多了不少冷厉。

    见庄主似乎有事与少主商议,吟风默默退出了屋外,带上了房门。

    “父亲。”见百里期俯身去拾那滚到脚边的纸团,百里卿言沉声唤道。

    百里期恍若未闻,展开了那墨迹斑斑的纸团,细细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意,“……你真的想好了?”

    “什么?”

    “你当真要娶她为妻?”

    “是。”

    百里期垂了垂眼,将手中的画纸递还给儿子,还是不由自主的摇头叹息。旁人不知那莫凉的身份,他又怎会不知?

    这么些年,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和那年武林大会上的苏莫没有丝毫差别。若他猜测的没错,从前的苏莫如今的莫凉,便是当年魔教圣女苏卿的义妹——苏凉。

    “她终究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若执意如此……有悖伦常。况且,”百里期负手,缓缓踱到了书架边,粗略的扫了一眼,只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他原以为,卿言会异常在意漠娆的存在,却不曾想,自他回来后,这些漠娆曾经留下的痕迹,他却像是丝毫不在意,甚至不曾抹去,正如这方书架。从那书架上回过了神,他继续说道,“你是正,她是邪,正邪……自古不两立。”

    闻言,百里卿言淡淡的勾了勾唇,唇角的笑意却带了些冰冷的漠然,“父亲说笑了,她如今只是莫凉,是习家失而复得的表小姐,和孩儿没有师徒名分,和随心门也没有丝毫关系。”

    百里期眸色微沉,侧头看了看这个流落在外十五年的儿子,见他眉眼间的锋芒毫不收敛,隐隐还浮动着丝丝戾气,心口又是一紧。几年前的他,分明还是个单纯毛躁的小子……如今,虽然变得稳重,但却也失了当初的天真,甚至,那周身的冷厉也常常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心寒。还有,那亦正亦邪的内功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至于正邪不两立,”百里卿言转眼,视线落在了那书架之上,在看到那众多武学秘籍中藏得较为隐秘的话本时,笑意更甚,双眸中却毫无波动,“尽管知道那漠娆是魔教遗孤,父亲不是依旧选择护她无恙吗?”

    漠娆身份揭露之时,正道中人纷纷呼号“诛妖女,剿魔教”,而自己这位父亲却一直默不作声。对于当时的情形来说,云水山庄的不表态便已是对那身陷囹圄的漠娆最大的庇护。

    此话一出,百里期登时有些怔然,同样转头看向那藏得极为笨拙的话本,他突然便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每日黄昏一见到自己进院门便会扑上来的女童。魔教遗孤又如何,他当年却是把漠娆当做掌上明珠来疼爱的啊……

    眉眼间掠过一丝无奈,百里期鬓边的霜雪更甚,面上的沧桑之色又深了一重,“罢了……只再说一句,务必不能让凤麟阁那里听到丝毫风声。还有……多去看看你母亲,她三日未曾见你,甚是忧心。”

    “是。”百里卿言垂首,眸色微敛。

    百里期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却在门边停住了步子,忍不住开口说道,“卿言……”

    百里卿言正回到桌前,重新铺好了一张画纸,自顾自的执笔去蘸那砚台中的浓墨,闻言,提笔抬眸。

    “十五年的父女之情,为父对漠娆确有维护之意,但在围攻时却也只是有心无力,唯一能保住她的方式便是纵虎归山,放她回随心门。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旦莫凉面临同样的境地,你……又是否甘愿放手?”

    到了那一步,若是不愿放手,便是玉石俱焚。

    回深便是最好的例子,固执的以为自己能扛住一切。想当年仗剑崖巅,少年意气,名震江湖,如今却也落的一个武功尽废的下场……

    百里卿言蓦地手腕一沉,洁白的画纸上瞬间多了个正在慢慢晕开的墨痕,仿佛正如那双黑眸中渐渐幽邃的光色,“……我绝不会走到那一步。”

    无论什么代价,就算是毁了,他也绝不会放手。

    百里期顿了顿,声音低低的说了最后一句才离开,“若是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只愿你不是机关算尽一场空。”

    机关算尽一场空。

    机关算尽……一场空……

    百里卿言眸色凝滞,握着笔杆的指腹不自觉的使力……

    “啪嗒——”

    应声而断的笔杆,沿着粗糙轮廓渐渐晕开的墨迹,还有那书桌前冷厉却面露一丝颓色的男人。

    ===

    当落玉轩中突然涌进许多喜气洋洋的老妇人时,从未见过世面的穗儿和蕊儿被这阵仗着实吓蒙了。而在屋中被人围得团团转的莫凉更是惶恐的不行。

    “莫姑娘,可否抬一下胳膊,让老身好量体裁衣。”

    那有些苍老却稳重的女声在身前响起,莫凉连忙高高抬起了胳膊,懵圈的问道,“裁……衣?”

    “自然是凤衣喜服。”另一婆子接口道。

    “?!!”

    莫凉猛地放下手,下意识的向一旁躲了躲,“要喜服做什么?!”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脸色不约而同的变了变,诧异的看向姿势完全抗拒的莫凉,“姑娘下月便要与少主大婚,这喜服……”

    剩下的话莫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内只是不断循环着下月,与少主,大婚,一遍又一遍。

    所以……她果然是被那不靠谱的“舅舅”卖了吗?

    正处于无法自拔的愣怔中,身边好像又探过来几只手,想要量尺寸,她眨了眨眼,一把抓住其中一只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就这样便要出嫁了?”

    窗口突然传来一中年男子的爽(贱)朗(贱)笑声,“凉儿还想要什么?舅舅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嫁给盟主,我喊你舅舅都行!!

    习玉朝!

    尽管只见过一次面,听过一次声音,但那独特的声音气质,莫凉还是一下听出了来人便是她那坑爹的舅舅!!

    “舅舅!”甩开抓着的手,莫凉横步挪到了窗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唤了一声,“您和少庄主都商议好了?”

    习玉朝丝毫听不出其中的反问挑衅,愉快的点头拍手,“是啊!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

    这特么是重点吗?!

    “舅舅,你不觉得……太快了吗?”强颜欢笑。

    “不觉得。”

    “……难道,我不用为爹娘守孝吗?”

    “你在这云水山庄住了这么久,再加上当时投奔叶城耗在路上的日子,孝期刚好过了。”

    “……听说爹娘是为歹人所害,我、我不是应该先为爹娘报仇再考虑终身大事吗?”

    “不不不,这些只要交给舅舅就好!”

    “就、就算要嫁人,难道我要在云水山庄出嫁吗?舅舅不应该带我回习家吗??”

    “舅舅看你与盟主感情甚笃,不忍心在大婚前拆散你们。”习玉朝面无改色的微笑,掌心早开始冒冷汗了。盟主是有多了解面前这个莫凉啊,连她会问些什么都猜的八|九不离十?幸好,幸好。

    甚笃你妹啊!莫凉噎了噎,终于没忍住,有些气急败坏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脑子,“……我就是瞎子还有些脑残,压根配不上英明神武的盟主,不敢攀高枝!”

    “……”

    “……”

    “……”

    这一声咆哮及其有力度,屋内屋外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整个落玉轩仿佛都陷入了谜之寂静。

    等等,她自黑的是不是过头了?莫凉后知后觉的闭嘴。

    “凉儿啊,你胡说些什么呢!!”习玉朝的声音微沉,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但却听得莫凉心口一暖。唔,舅舅果然还是亲人,看不下去她如此妄自菲薄。

    “你可知道,我们习家如今家道中落,能不能东山再起就指望你攀!高!枝!了!!你切不可辜负咱们全家人的希望啊!!”习玉朝一本正经的振振有词。

    “……”

    人生真的好艰难。

    莫凉凭着直觉,一把关上了窗,面无表情的摸索回到桌边坐下。

    她算是想开了,这人要真是她亲舅舅,她还不如抱紧百里卿言的大腿过日子=.=

    在窗外被碰了一鼻子灰的习玉朝灰溜溜的从门口走了进来,挥退了屋里那些妇人,转而笑的谄媚,“凉儿啊……”

    “舅舅。”出乎意料的,自家这个刚刚还闹别扭的外甥女竟平静了下来,目无焦点的盯着一个角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我可以嫁。”

    闻言,习玉朝欣喜的扬唇,刚要出声却被打断了。

    “但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望舅舅能助我一臂之力。”

    ===

    夜色已深,月华如水,从半掩着的窗棂外照了进来,和屋内摇曳的烛光交缠在一起,扑朔在铜镜面上,氤氲着融融的暖意。

    穗儿拿着桃木梳,轻轻摘下莫凉发间的珠钗,挽着那垂至腰间的长发,一点点梳至发尾,目光还盯在铜镜中女子略显削瘦的面颊上,口吻有些心疼,“姑娘!你都瘦了!”

    闻言,莫凉一怔,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吗?”

    蕊儿铺好床铺后也走了过来,细细的看了一眼铜镜中女子低垂的面容,“姑娘这几日睡得不好,是有什么心事吗?”

    莫凉抿了抿唇,苦笑,“大概……是婚前恐惧症?”

    “婚前恐惧症?”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又是一脸不明觉厉的模样。

    “砰——”

    正要继续追问,房门却突然被猛地从外推了开来。

    穗儿惊了一跳,手中的桃木梳一抖,硬生生拉扯下了几根青丝,直让莫凉痛的低呼出声。

    “少主?”蕊儿诧异的转身。

    百里卿言站在门外,眸色沉沉的看着正坐在梳妆桌边的女子,门前悬挂的宫灯与月辉交融,流泻在他身上,给那一袭黑袍蒙上了薄薄的冷色。

    一阵夜风陡然从门外吹进,衣角瑟瑟作响,随风而来的却不是往日那股熟悉冷香,反倒是一股微醺的酒味。

    溶溶月光下,百里卿言如刻的五官依旧冷厉,但面上却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微不可察,却平添了一抹艳色,一双黑眸此刻竟亮的惊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莫凉的背影。

    莫凉虽看不见,但那微冷的酒香味却也已经飘至鼻端,让她下意识的蹙起了眉,莫名的有些心惊。

    “都下去。”嗓音虽冷沉,但却还算平缓。

    莫凉心口的忐忑更甚,悄悄捉住了穗儿的衣角。玛德,她不要和一个喝醉酒的男人同处一室啊!更何况,还特么是一个对她有企图的醉鬼!!

    一低头瞧见姑娘捉着自己的衣角,穗儿要退开的动作顿了顿,然而身后少主已经缓步走了上来,那自带的森森冷气已经波及到了她。

    “穗儿!”蕊儿已经退至门外,见自家妹妹还杵在那里,不由有些心急的轻唤了一声。

    穗儿两面为难,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百里卿言冷冷的扫了一眼,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穗儿:姑娘抱歉!!奴婢保护不了您!先告退了!_(:3ゝ∠)_您自求多福!!

    莫凉只感到手中一空,片刻后便听到了关门声,一颗心拔凉拔凉的,等了半晌也听不见什么动静,只好站起身,笑的僵硬无比,“少庄主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腰间骤然一紧,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人便被大力圈进了一个并不柔软甚至是冷硬的怀抱里,那原本还淡淡的甜香味瞬间浓郁,铺天盖地的包围了她,仿佛是一下栽进了微醺的蚕茧,她的呼吸都变得紧迫,缺氧的脑袋里更是一片空白。

    然而,哪怕再一片空白,她依然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念头。

    这厮又特么在占她便宜qaq

    “阿凉……”耳边传来轻到几不可闻的呢喃声,瞬间滞住了她的所有动作。

    阿……凉?阿凉,阿凉……

    他倒是第一次这样叫自己,而且也是唯一一个这样叫自己的人。

    脑子里蓦然掠过一道灵光,却转瞬即逝,快的抓不住丝毫痕迹。

    等等,是……第一次吗?是唯一吗?

    “阿凉,”回忆正要深入,男人的声音却突然清晰了起来,再没了方才的迷离,那轻微的喘息声撩动起她的鬓发,倒是让她有些恍惚,“你可相信我?”

    ……其实不是很相信啦,但直觉告诉莫凉,这个时候说实话会死的很惨,她再次笑得违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我失忆后唯一接触的人,我……自然是信你的。”

    男人轻笑出声,与平日的锐利相比,此刻无端多了几分诡异。至少,对于只能听到声音、两眼一抹黑的莫凉来说,的确只有“诡异”二字。可是,前日不是还好好的吗?今天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因为是失忆后唯一接触的,所以才相信是吗?”冷沉的嗓音意外的柔和了下来,似乎是将她的话一边重复一边琢磨,而后才缓缓道出,分明只是简单的重复,但那稍稍扬起的尾音,却将她的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她刚刚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所以,在接触到其他人后,阿凉便开始疑我。”不是疑问句,而是“柔和”的陈述句,他低低出神,呼吸浅浅的拍打在她脖颈后方。

    但用柔和的语调说这句话,莫凉才真正察觉到了不对,竟有些毛骨悚然起来,“我……你多虑了……”

    “你让穗儿去过千崖阁。”

    千崖阁三字一出,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直让她的心也一沉。

    千崖阁,慕回深。

    死……定……了……

    “仅仅见过一面,你便信他?”声音的温度急降,呼吸中仿佛都带上了冰渣子,直直逼向她的颈侧。

    “……”

    “你求习玉朝去为你寻医问药,为何还要刻意瞒着我?”

    “……”莫凉垂眸,心口的凉意渐渐扩散,直至四肢冰凉,一种无形的恐惧正如这冷硬的怀抱一般,死死箍着她。一切的一切,无所遁形……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掌控之中……

    是啊,她都忘了。

    这云水山庄是他的,甚至,这江湖都是他的。

    区区一个她,一个甚至连记忆都没有的盲女,竟希冀从他的掌下偷得半分自由?

    这么想想,自己都觉得挺讽刺啊。

    怀中的人默不作声,只低垂着头,微微散开的青丝中,露出了那线条优美、白皙修长的脖颈,让百里卿言眸色微黯,有种恨不能一口咬上去的冲动。

    ——若是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只愿你不是机关算尽一场空。

    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

    “阿凉便如此想恢复记忆?”低头离那颈边的墨发又靠近了些,声音却像是沾了毒液一般,透着些残忍无情,“可我却偏偏希望你一直没有记忆、目不视物,从头至尾,只能感受我一个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