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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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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接生婆啊。”常继文急得大叫:“快去找接生婆子。”一边儿是继室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边儿是还在汤药桶受罪的长子。常继文只觉得,就算是被关在天牢里那段日子都没现在这样焦心。从胸腹间一直到嗓子眼儿里都像烧着一把火。

    程小山祖孙也跟着着急,可他们新近回沙溪县没多久。街坊邻居都认不全呢,根本帮不上忙。还是他雇的仆妇听见了,自告奋勇道:“俺知道专管接生的王婆子家,俺去。”

    常继文就差给人磕头了,连声道:“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那仆妇拍着胸口道:“交给俺了。”扔下炸了一半的果子,和丈夫一起去了。

    常继文一眼看见家人还愣在那里,急道:“你快回去看看,有个什么事赶紧来告诉我。让全生去多请几个大夫预备着。万一……我呸……快去……”一叠声催促那家人。

    程小山就是个大夫,他咋不去呢?一是常之洲这边儿离不开人。二呢,古时候男女大防尤其讲究。程小山即便是有两把刷子,也没干过给人接生的活。他去了也白搭。

    老爷子当了一辈子大夫,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心里也替常继文着急,可还是很冷静。知道去了也是添乱,还不如在这边儿管好常之洲。向常继文道:“常大人,你要是放心,就把孩子先放在俺这儿。你自己回去瞧瞧。”

    常继文怎么能放下正在受罪的孩子,一走了之呢。可他心里又十分惦念程灵慧母子。一时间心如油煎。

    “爹……”常之洲哆嗦着:“娘咋了?”

    常继文安慰道:“没事。”

    常之洲忽然就流下眼泪:“我都听到了。娘要生小弟弟了。我以前的娘就是生了之洲以后死的。我娘是不是也要死了……”

    “瞎说。”常继文呵斥儿子,可止不住心慌的厉害。

    常之洲已经张开嘴开始大哭。因为哆嗦,那哭声也时断时续,听的人难受。

    “你娘没事。”常继文大声呵斥木桶里的孩子。好像声音越大,心里就越有底气。

    常之洲根本不听他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瑞把他从桶里捞出来,重新放进新拿来的药汤里。常之洲哭得更狠了。

    常继文心里发慌,举着手想打他,可又下不去手。程小山道:“常大人,都说童言无忌,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这孩子,许是身上过于难受,找个理由哭一哭罢了。”

    正在煎熬中,一个少女响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常继文,你个没良心的书呆。我三哥给你生孩子,你竟然面儿也不露。”不是花如烟,还能是谁?

    常继文不知道程灵慧那边怎样了,心里正发急。听见她的声音冲了出去,问道:“默之怎样了?”

    花如烟撇嘴:“你就装好心吧。也就三哥被你灌了迷魂汤似得,对你死心塌地。”根本不回答常继文的问题,从他身边挤过去,走到屋里。一眼看见木桶里被烫的通红的常之洲,大叫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把孩子给烫坏了?”说着话就要把常之洲给捞出来。

    程瑞一见,急忙上前阻止:“可不能啊,还没泡够时辰呢。”

    花如烟哪里管那个,一把把程瑞推开:“你闪开。哪里来的庸医。这是治病还是煮人肉汤啊。”花如烟是会功夫的,程瑞一个大小伙子,也一下子被她推了个趔趄。

    程小山也要上前阻止。他一个老头子,要是被花如烟推上一把,那还了得?程瑞担心爷爷,心下着急。扑过去就从后面把花如烟拦腰抱住。使劲儿往后拖。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大小伙子。花如烟又长得娇小玲珑。这一抱就把花如烟抱了起来。

    花如烟双脚不着地,有力气也使不出来。被程瑞倒着拖出去好远。急的手脚踢腾:“你放开我。”

    程瑞怕她又去抱常之洲,更怕自己爷爷受伤害,平时的腼腆全忘了。死命抱着花如烟,就是不撒手:“放开你,你就去捣乱了。”

    花如烟也不肯示弱:“我怎么捣乱了。你看看你们把孩子烫成什么样儿了?”

    常继文担心程灵慧母子,也不管他们俩撕扯,急急问道:“默之到底咋样了?”

    花如烟好像是故意的,只顾和程瑞拌嘴,就是不回答他的话。

    程小山走过来,拉住常继文道:“常大人真是当局者迷,这闺女不说就是没事。”

    常继文想想也是那个道理,可没听花如烟亲口说出来,还是不放心。

    程小山望了几眼自己孙子,低咳了一声:“瑞儿。”

    程瑞忽然如梦初醒一般,一张脸顿时成了红柿子,松开花如烟仓惶就往外跑。‘嘭’的一声额头撞到了门上。他捂着额头拉开门就跳了出去。就好像屋里有洪水猛兽一般。

    花如烟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是臊的慌了。花如烟不大把男女大防放在心上的,看见程瑞一个大小伙子臊成那样儿,忍不住就乐得‘哈哈’大笑。

    常继文急道:“你别光顾着笑,快说说默之咋样儿了?”

    花如烟收住笑声,斜眼瞟了他一下:“你还好意思问?”眼底里分明还残存着笑意。

    程小山看常继文实在急得够呛,在一旁帮腔:“闺女,你就别吊着了,快说吧。不见常大人都急成什么样儿了?”

    花如烟站在当地,甩着小手绢儿:“还能怎么样?生了个猴子,丑了吧唧的。”

    常继文问道:“母子平安?”

    花如烟道:“算是吧。”

    “阿弥陀佛。”常继文一颗心总算落地了。

    花如烟嘻嘻笑他:“想不到,一会儿工夫书呆子变和尚了。”她望着木桶里的常之洲问道:“怎么回事啊?”

    常继文把孩子是中毒的事说了一遍。花如烟顿时柳眉倒竖,杏眼一瞪:“哪个不掌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娘跟他没完。”说着就往外走。

    常继文叫道:“你去干什么?”

    花如烟道:“去找邓老二,给我外甥报仇。”邓老二就是邓苦。邓苦擅长摆弄药物。

    常继文道:“敌暗我明,你知道是谁干的,怎么报仇?”

    花如烟一想:“是啊。”一着急,把这茬给忘了。

    常继文道:“这事不能张扬,须得暗地里去查。你回去了千万守口如瓶。不能让默之知道。免得她担心。”

    “知道。”花如烟翻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子。是三哥不放心之洲,让我来看看情况。”她一指木桶里哭得鼻涕眼泪满脸的常之洲:“孩子都让你折腾成这样儿了,我回去怎么和三哥交待。”

    常继文道:“你就说小孩子吃坏了肚子,缓过来就好了。”

    花如烟道:“这可是你让我这么说的。”抬脚就要离去,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望着常继文:“看你说谎话眼都不眨一下,别是往常骗人骗习惯的吧?你怎么把我三哥骗到手的?”

    常继文没心思跟她磨牙,催促道:“快走你的吧。”

    花如烟开门儿出去,就听院子里‘哐当’一声巨响。常继文追到门边儿,只看见地上翻着一个铜盆,铜盆里的水洒了一地。程瑞手足无措的站在湿泥地里。远远的传来花如烟肆意的笑声。

    他还以为是花如烟捉弄程瑞,急忙走出去赔礼:“你可别跟花娘一般见识,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虽然顽皮些,心地还不错。”

    “没……没……”程瑞顶着一张大红脸,话都说不利索:“是俺自己……不小心……不管……人家的事……”转身钻进灶房里去了。

    程小山不知何时走出来,望着孙子背影,半是欣慰,半是感叹:“俺这个孙子啊,看来是要开窍了。”

    常继文不明所以的看向程小山:“先生这话……”

    程小山道:“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转回房里看常之洲。孩子已经不颤抖了,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常继文刚放下的心不由有提了起来。程小山道:“没事,是睡着了。”拿了一床干净的褥子出来。让常继文把孩子抱出来,放到褥子上包好。嘱咐道:“到了家里,给孩子放到暖和的屋子里。往下这一个月,孩子是穿不了衣服的。别冻着了。可也别让碳气儿熏着。俺给配些药膏,日日涂抹。看顾仔细些,免得日后落疤。虽说是男孩子,落浑身疤也不好看。”

    常继文哪有不应的。经过了这一遭,他浑身已经虚脱了一般。汗水都把棉袍子沁湿了。还是那留下来帮着程瑞烧汤药的两个家人把常之洲放在门板上,小心翼翼抬回去的。

    他冲程小山拱拱手:“先生大恩,日后重谢。”

    程小山摆手道:“不说那个。你先回去,俺明日过府再叙。”

    常继文跟在两个家人后面,踢踢踏踏的回去。

    安置下儿子就去看程灵慧母子。孩子月份小,程灵慧生产时并没有受太多罪。只是孩子的模样真的不敢恭维。花如烟说生了个猴子都是好听的。那孩子的头也就大人的拳头大小,皱皱巴巴像个干瘪的红薯。哭声跟个猫叫唤差不多。

    程灵慧看见常继文疲惫的样子,止不住担心:“之洲……”

    常继文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就是吃坏了。吐了几次。在程大夫哪儿吃了剂药,现在在他屋里睡着呢。”

    程灵慧哪里肯信,掀起被子就要去看。常继文急道:“你干什么,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这坐着月子呢。”

    程灵慧道:“那你跟俺说实话。”

    常继文道:“我说的就是实话。”

    程灵慧道:“俺又不是傻子,连真话假话都看不出来。之洲叫俺娘,俺就是他亲娘。你不让俺看孩子,就是有鬼。”

    常继文敷衍道:“那等之洲睡醒了,我叫他来看你。”

    程灵慧这才强自压抑住心里的担忧,躺在了床上。可这一夜怎么也睡不踏实。天还没亮就醒了。看看常继文,大约是前一天累坏了,此时睡梦正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