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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心底事血痕密布软钉子疲惫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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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山上回去后十三便没什么精神,用过晚饭就早早歇下。

    十三睡得昏沉,一觉醒来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桌上的灯盏发出一小团光芒。她是被饿醒的,也许是白日爬山耗费了太多力气,晚饭一碗下去跟石子投了海一般,已经消化得没了踪迹,腹中饥肠辘辘,空虚的很,还不时叫唤两声提醒主人快些伺候。

    “铃兰?”唤了一声,没有人应,十三便摸着床边披衣自己起来。

    到外间才发现,铃兰早已靠倒在小榻上睡得人事不省,一抽一抽发出轻微的鼾声,大抵也是白日被十三连累惨了。

    十三把铃兰的鞋子褪下,拿了条毯子盖好,然后轻手轻脚出了门。

    腹中空空,实在难捱,十三决定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她没去过厨房,只凭大概的方向摸索。

    拐了两个弯,前方有一间屋子灯火明亮,能听见洗锅切菜刷碗的声音,还能闻见一阵菜香,十三知道自己找到了。

    靠近了瞧,边上一扇窗开着,里面有一个很胖的中年女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厮。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张姨,那件事是真的么?”

    “哪件事啊?小侯爷的?”说话的是胖女人,打了个酒嗝,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小侯爷前一阵早就回来了,就在侯府呢,我大姐告诉我的。”

    “真的?”底下那群人悉悉簌簌小声议论开,“不会吧。”“是真的,那天我看玉姑姑和洪叔说什么,好像就是这事。”

    “你说小侯爷也不来拜见妻主?”小厮的声音怯怯的。

    “呸,她算个什么妻主。”胖子啐了一口,语气越发肆无忌惮,“连累的我们在这个破地方吃苦受罪,本来在侯府干的好好的,说出去多风光,她一来,好了,我们几个一起被打包踢了出来。若是个受宠会讨好人的还有点前程,她倒好,屁都嗝不出一个,天天端着那副读书人的样子给谁看呢,以为自己文曲星下凡呢,读个屁书,还不是个卖屁股的。咱们虽然是当下人的,但好歹是家里挺直腰板,她为了名利连祖宗牌位都卖了,活该一辈子被男人压着。”

    “张姨,小声点,被玉姑姑听见就糟糕了。”旁边的小厮拦她。

    “听不见,这时候谁来这地方,我就同你们说,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又一个小厮压低了声音故作玄虚道,“可你们知道她为什么答应入赘?我一个老乡的同屋跟侯爷身边的传风认识,听说侯爷给了她十几口箱子,打开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堆满了,不对,听说有二十箱呢。”

    “这么多,那得多少钱呀?”周围一片吸气声。

    胖女人一拍大腿,“怪道,可惜我没这么大的女儿,不然也送给侯爷好了,一辈子吃香喝辣呀。”

    “张姨刚刚不还说人家么?”

    “刚刚是刚刚,有钱不挣是傻子!”说完,她哈哈笑出声来,“这不是女儿还小么。”

    ……

    十三站在窗外,面色铁青,只觉得外面是火里头是冰,骨肉皮肤中仿佛燃遍愤怒之火,血液奔腾几乎爆炸,心底却是冷峻的冰凉,一个声音在说,你当初不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么?她拳头握得死紧,掐出两道血痕。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回房间的。

    她知道自己可以立刻冲进去,疾言厉色,凭她的口才可以将这群人祖宗十八代嘲讽一遍不重样也没有难度,但她实在无法向前跨出一步。

    她知道她若进去,这些饶舌的人定会害怕认错甚至会跪地求饶,但人家怕的认的不是她庄维桢,是那金光闪闪的承恩侯府和荣郡王府的招牌。他们刚刚嘲讽完,自己就紧接着跳进去现场表演一场什么叫狐假虎威么?

    真要这么做了,十三觉得自己最后一层尊严都要被撕扯下来放在地上狠狠践踏。

    这几日,铃兰和碧竹都有些诧异,小姐明明这几日心情爽朗了许多,常常露出松快笑意,怎么一夜之间又变得寡言起来,只闷在书房读书,问她什么都说好,大有不理窗外事的姿态。

    “小姐,不如歇一歇吧,给你蒸了一小笼包子。”碧竹笑嘻嘻端来一笼冒着热气的包子,香气诱人。

    十三抬首,颔首,“多谢你了,碧竹,放在那里吧我等这篇写完了再休息。”

    除了逼自己看书,十三找不到任何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办法。

    这时,玉姑姑推门而入,“庄小姐,公子的回信来了。”

    庄十三停笔,垂眸看玉姑姑手里熟悉的信封,她低声道,“有劳玉姑姑了,先放在桌上吧。”

    “小姐不拆了看看公子说什么?我好快点拿回信过去呀。”玉姑姑笑意吟吟,殷切道。

    “不必了,我知道信上说什么。”

    闻言玉姑姑被臊得笑脸几乎挂不住。公子也真是的,姿态摆差不多就够了,这样拿乔,也就庄小姐好性子,一般人早就翻脸了。已阅,已阅,这像是给妻主写的话么?不说小意温柔,至少稍微问候一二笼络一下,就连当年荣郡王,好歹做夫妻的时候还知道摆个笑脸。

    公子呀公子,自己说了那一箩筐好话也抵不住你这样不在乎形象呀。

    虽然心中腹诽不断,玉姑姑依旧坚持道,“小姐早些回信吧,想必公子盼得急呢,公子他——只是害羞罢了。”玉姑姑这句话说的颇艰难。

    十三闻言,思忖片刻,慢慢放下手中的笔摆好,望着玉姑姑,面色辨不出喜怒。

    “玉姑姑心中所想,十三不才,也略知一二。玉姑姑请放心好了,十三并无悔诺之意,若是小侯爷有什么吩咐与我,我定不会推诿,也会努力和小侯爷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妻夫。”

    她语气平淡,但不知为何就带了股郑重其事的味道,叫玉姑姑不敢打断,“玉姑姑,我此刻还有书没有默完,不知能否稍候一阵,写好了我自然会找你的。”此时此刻,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和玉姑姑纠缠萧炎的书信。

    玉姑姑碰了个软钉子,僵持片刻终于败下阵来,悻悻而归。

    回程路上,她面色严肃,厉声吩咐身边人道:“去把铃兰碧竹都叫过来!”

    也许这位未来夫人并不像她一开始以为的那样心软好糊弄。

    铃兰碧竹二人初始接到吩咐还有诸多猜测,进屋一见到玉姑姑的神情就知道大事不妙。

    “我问你们,你们在庄小姐身边这几日有没有留意到什么事?”

    铃兰和碧竹也不笨,知道是刚刚书房那一幕的余波,越发谨慎。

    碧竹小心翼翼道,“奴婢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只是前几日爬山回来之后小姐情绪就有些奇怪。”

    “说,怎么个奇怪法。”

    “奴婢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是话少了,读书时间变长了,其它的好像也没有什么。”

    “再仔细想想,那日在山上可遇到什么人?”玉姑姑追问。

    铃兰和碧竹一听,顿时浑身发紧,情急之下铃兰猛然想起一事,忙道:“对了,那天晚上小姐好像起来过,奴婢睡着了,身上被批了件毯子。”

    玉姑姑闻言,面色不定,半晌,吩咐道:“把下人全部给我叫来。”

    到了当天晚上,十三一尝筷子,就发现厨师换人了。

    再抬头看铃兰和碧竹,二人虽都同往日一般,举止看不出异常,但十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不自然和尴尬。

    她突然就有些食不下咽,无趣极了。

    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