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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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有情人

    ·123言情独家发表·

    这一次回来,花六爷没有再穿粗布衣裳,而是穿着寻常人家的体面衣服。

    因上次家中有难时花六爷未曾到场,是以他心中十分愧疚,走后也时时关注着朝堂局势。此次花家虽未出事,花六爷心中仍是止不住的担心,便索性回家了。

    回家的那日,花六爷拜见父母之后,便蒙头走入花满楼的小院中。彼时珍珠正坐在树下做针线活儿,一抬首瞧见花六爷,手中的针一歪,险些扎入指尖。

    花六爷不声不响地走至珍珠身旁,而后盘坐在地上。半晌,他才沉沉开了口。

    “口渴,珍珠姑娘给我倒碗水吧。”

    珍珠默了默,随后放下针线转身进了屋。她没有泡茶,而是按照花六爷的说法寻来海碗倒水。待倒满水后,珍珠刚要转身出去,忽似想到了什么,又折身将水壶拎上了。

    屋外,花六爷坐在原地垂首看着身上的布料,见珍珠将水递过来,也不去看她,只是伸出手接过海碗。

    一碗水下肚之后,花六爷横着手臂擦了擦嘴,而后仍是不看珍珠,只是将海碗重新举起,缓缓道:“还想……喝一碗……”

    珍珠默默又为他倒满水。

    又一碗之后,花六爷这才舒了口气,放松地靠在树干上。

    在赶到花家之前,花六爷一直不曾吃过一餐热食,睡过一晚好觉。因他几年前便不再用家中的钱,是以在银钱上并不宽裕,一路上能省则省,最后十几里路程时,他竟是连马车也不舍得租,硬是不吃不喝用双腿走了回来。

    这些事情,珍珠自然不会知道,花六爷也绝不会开口博同情。若不是方才实在口渴,他恐怕连话也不会说。

    花六爷便这样在家中住下了。

    每日里,他早起练完刀,再向花如令夫妇请安之后,便会走入花满楼的小院,寻块靠近珍珠的地儿坐下,这一坐便是一天。

    从前冲动易怒的江湖刀客似乎完全不见了,如今的花六爷行事沉稳,有时坐在院中一天也不曾说上一句话,那双明亮的眼睛中仿佛蕴藏着沉默的力量。

    住在院中的花满楼自是愿成人之美,于是他每日都早早带着灵璧去别处玩耍,到天擦黑时才会回来。

    珍珠虽面色如常,却似是将一整年的针线活儿都集中在一起做了,每日都坐在树下穿针引线。

    如此过了四五日,还是珍珠先掌不住了,咬着唇小声问:“你怎么……都不说话。”

    闻言,花六爷一愣,而后面颊微红,别过脸狼狈道:“我怕我一说话,你又嫌我烦。”

    珍珠“嗯”了一声,埋首做活儿,半晌又小声道:“我不会。”

    花六爷听得这话,憋着气挠挠后脑勺,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递到珍珠眼前。

    “……送你的。”

    眼前是普普通通的一根玉钗,玉料上层,做工简单,显然买主手中银钱有限,又不愿将就,这才精心挑选了玉质好但做工简单的。

    珍珠将玉钗拿在手中,只觉眼中滚烫,心中好似有一汪尚未煮沸的水,既静不得,又沸不得,只堵得人发慌。她知道,自那年走后,花六爷便没再用过家中一个铜板,恐怕他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都用来买这只玉钗了。

    见珍珠眼中带泪,花六爷有些急了,忙坐直了身子,高声道:“你别哭——”说到这里,声音又忽然低了下来,“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

    珍珠伸手擦擦眼角,垂着头轻声道:“你的袖口破了,我为你缝补一下罢。”

    花六爷抿抿嘴,将手递到珍珠面前,却是规规矩矩的,并不曾碰到珍珠。

    珍珠将花六爷的手臂按在自己并拢的双腿上,而后拿起针线细细为他缝补。待缝补妥当,珍珠放下针线,拍拍花六爷的手,示意他补好了。谁知花六爷非但没有将手拿开,反而一把攥住珍珠纤细的手,将其包裹在拳头中细细磨挲。

    一时间,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珍珠咬着唇,耳垂红红的,花六爷别过脸,紧紧抿着嘴。

    直到珍珠的整个耳朵都红透时,花六爷才轻咳一声,缓缓开了口,“其实那年离家时,我心中是十分恨你的。”

    珍珠身子一颤,垂下了头。

    花六爷又咳嗽了几声,道:“那时我只想着一定要凭自己的本领做出一番事业来,好叫你后悔当初瞧不上我。”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膝盖上,珍珠拼命压抑着呼吸声,静静听着。

    “后来真的开始养活自己了,我才知道这世道的艰难。吃过亏受过气后,我终于开始重新琢磨你说的那些话。”

    “我在码头搬过货,在清晨挑过水,在大街上当过脚夫,后来又跑过船,跟过商队。我做这些活儿时,若是不收敛脾气,恐怕连工钱也拿不到,有时实在被欺压得狠了,憋不住吼了几句,当晚便会被赶出来。”

    “有一次,我身上没钱,手上没活儿,好容易才在天黑前被一个作坊雇下,结果雇我的人私下找我,指使我去污蔑别人做活儿时偷东西,事成后那些人的工钱分我一半。”

    听到这里,珍珠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花六爷。

    花六爷一笑,朗声道:“那时我心里就想啊,去他娘的,老子就算穷得没饭吃,在这种事儿上也不能弯了脊梁骨!”

    珍珠“噗嗤”一声掩着嘴笑了。花六爷自知失言,微红着脸搓搓鼻子。

    “那之后才真的懂了你说的话。后来我去了西北,在镖行子里给人走镖。当时几个大镖行联合起来压价,我气不过,带着身边人闹起来,又将所有走镖的人拢到一起,只要走镖,便是一群人一张嘴同镖行谈判。就这样一步步的,倒也混出点样子来。”

    “我现在啊,只要一走镖,便会在心里想一想你,这样无论一路上有多苦多难,只要想到是为了娶你,我心中便一直是暖的。”

    珍珠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终于呜咽着哭出声音来。花六爷神色温柔地抚着她的背,又伸手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珍珠,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从前我没用,现在我还是没用,连给你买个好首饰的钱都没有。可我就是喜欢你,想娶你。”

    “你若愿意嫁我,便跟我到西北去,我在那里买了房子和田地,我还能走镖。当年你问我除了爱还能给你什么,现在我告诉你,除了爱,我有的实在不多,但只要是我有的,就全部是你的。”

    粗糙的大手捧起珍珠满是泪痕的脸,花六爷专注地看着珍珠,仿佛已痴了一般。

    “当年你说怕我会后悔,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不愿嫁给花家的少爷,那我便做市井里的小子。就怕你日后嫌弃我没本事,反而后悔的人是你。”

    停了一会,花六爷似是有些别扭,别过头不好意思地笑开了。

    “你若愿意跟我走,今后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也不要后悔,我也不要后悔,我们就好好的过日子,过一辈子,谁都别先丢下谁。”

    几年来的思念与牵挂终于在此刻爆发,珍珠痛哭了一场,而后狠狠抱住花六爷道:“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唇齿纠缠在一起,那一瞬间,两个人的心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每一次的贴近都是对彼此最大的安抚,每一次的追逐都流露出最为深厚的思念。

    在这茫茫人世间,他们终于发现了对方,抱紧了对方,此后一生,他们再也不要分开。

    那之后,花六爷便带着珍珠去见了花如令夫妇,出来后,他又与珍珠商议好,预备先留在花府与家人共进退,待朝堂之事尘埃落定时,两人再启程去西北。

    灵璧知道此事后,心中十分欢喜。她趁花六爷不在时,瞧瞧叫来珍珠,将一个小匣子交在了珍珠手中。

    匣子里是许多店铺与田庄的地契,均是在西北那一带的。

    珍珠看到地契时便开始哭,最近她也不知怎么了,好似要先把这一辈子的眼泪哭干一样。

    “这些是我亲生哥哥为我准备的嫁妆。”灵璧拉着珍珠坐下了,“是以前我刚住下时,我哥哥送来的。我将其中西北一带的地都挑出来拿给你了。”

    珍珠拼命摇头,又将小匣子塞回灵璧手中,“这不行,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怎么不能收。”灵璧撅起嘴,“你既然做了我的丫鬟,我就要给你出嫁妆。”

    珍珠还要推辞,灵璧将小匣子一把推回珍珠怀中,而后认真道:“我送你,你就拿着。你拿着这些先藏起来,别和六哥说。我觉得一辈子的时间好长的,你你得留后招儿。”

    珍珠被灵璧逗乐了,笑了一阵后,这才轻轻摇摇头,微红着脸道:“我信他不会负我。”

    灵璧哼哼几声,倒也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几个月,万贵妃依然毫无动作。眼见皇帝整日吃些乱七八糟的仙丹,几乎要将自己吃死了,太子朱祐樘一众人越发谨慎小心,唯恐走错一步,在最后关头满盘皆输。

    花府中也受到了紧张局势的影响,大少爷并三少爷将府邸护得铁桶一般,连一丝消息也透不出去。

    临近过年时,月娘忽然传来消息,说是长公主来了,要见灵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