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仵作攻略 > 第75章 过往

第75章 过往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青石巷,缠绵雨,小酒坊,美红妆。

    卢栎一点没想到,邀他相见的是个女子。

    女子梨花面,多情眸,腰细腿长,身似美人瓶。穿湖水蓝柔纱长裙,雪青色无袖琵琶襟夹袄,系银鼠皮披风,雪白蓬松的毛领衬着雪肤妍面,更显丽色。

    她尽量穿的素雅,却仍然散发着诱惑媚色,让人多看几眼,便能看出她的行当,唯一看不清的,是她的年纪。

    肤质皙滑,眸中却无少女天真,说二十岁配不上她的气质,说四十岁又觉状态不该如此,可见上天对她相当垂爱。

    卢栎行君子礼,“在下卢栎,不知姑娘请我来是——”

    女子唇角微挑,笑容亮眼,“我这把年纪,得公子唤一声姑娘,实在荣幸。但公子给脸,我却不好不知分寸,我名姚娘,是醉红楼的妈妈,公子面嫩,唤我一声姚老板就好。”

    卢栎从善如流,“姚老板。”

    原来是倚翠楼老鸨嘴里的‘丑八怪’啊。

    姚娘视线滑过卢栎身边赵杼,素手左引,“两位公子请坐。”

    雅座里放着炭炉,浑身冷气被驱散,卢栎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这是一处巷里小小酒坊,雨夜无客,青帘隔开的雅座里只有他们。轩窗半开,缠绵细雨映着光,簌簌打在四野,气息清新,令人心情极好。

    几人落座,青衣黑帽的小二快手快脚上了酒菜,酒是温过的,菜是家常小菜,样样透着温暖。

    姚娘执壶倒酒,指如青葱,动作优美。

    “知公子讶异,我也不卖关子,这两年诸多姑娘遇害,醉红楼损失最大,我夙夜担忧,时时努力,却还是未有好结果。此次公子将凶手抓获,解我大忧,我心对公子谢意似滔滔如水不可绝,先干为敬!”姚娘素手执杯,下巴一抬就把杯中酒干了,相当爽利。

    卢栎有些怔忡,不知道这杯酒要不要喝,不喝吧,不好,喝了吧……他怕醉啊!

    尤其他刚刚偷偷闻了一闻,这酒有些涩,还有些呛,他本能不喜欢。

    正犹豫着,手里一空,赵杼将他的酒杯夺去,“卢栎年少,不善饮酒。”他仰脖把酒喝了,意思很明显,我替他代了。

    卢栎眼睛睁圆,虽然犹豫,他对酒这种东西也很好奇,很想试一试,要知道以前可根本没有机会喝酒的!

    姚娘也不在意,再次举杯,“我谢公子,是我一番心意,不敬几杯酒我过意不去,公子不善饮,可以茶代之,姚娘再谢公子!”

    一连干了三杯,她才长呼一口气,“公子一举,不知救了多少姑娘,她们不敢上前,我便忝颜替她们来了,我们身份不好,还望没有吓到公子。”

    卢栎忙笑着摆手,“哪里,恶徒人人得而诛之,我也不过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并未想过要被旁人感谢。”

    “你不需要,我们却不能当做没看到。”姚娘饮过酒后粉腮飞霞,颜色更好,说话更利落,“只是说谢,却无合适谢礼,我们做皮肉生意,赚脏污银子,买任何礼物都觉亵渎,好在我这醉红楼生意做的还算大,公子不管去何处,遇到任何麻烦不好正路解决的,可尽管到我醉红楼吩咐。”

    她眼角带着瑰色,声音丝丝缕缕,“公子年纪尚轻,一些脏污事不好说出来脏公子的眼,但公子只消记住,我等风尘之人虽下贱,很多别人做不得的事,我们却是做得的。”

    “姚老板大义,”别人一番好意,便是以后用不着,此刻也不好不接,卢栎便微笑着答应,“卢栎在此谢过。”

    “公子真答应也好,敷衍也罢,左右机会只有一次,公子记住就好。”姚娘将来意说明,便开始与卢栎闲聊,“我只听下面人说公子抓到凶犯押进府狱,证据确凿,却不知公子如何破案的,如果不妨事,能否讲说出来让我听个热闹?”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外面雨势渐大,此处暖酒暖菜气氛融融,卢栎全当放松了,便与姚娘聊起来,“是这么回事……”

    姚娘最初连敬三杯酒,后又偶尔敬,卢栎一杯未饮,赵杼只代他饮了第一杯,后来也未动口,这时见卢栎与姚娘相谈甚欢,忍不住拿起酒杯,一杯杯顾自饮酌。

    他使暗卫们调查过醉红楼,老鸨姚娘自然也调查过,这女人很有些精明城府,不过与他们利益不相干,没事也不会随意勾引人,目前倒是没有恶意,但她若不识眼色——哼!

    卢栎讲说凶手犯罪过程,姚娘听的桃目森寒,“竟是这般么……”

    “是啊,说起来还要谢这位小哥……”他指着进门就一直站在姚娘身后的青年男子,“送来了很重要的信息。”

    “他啊……”姚娘笑了,“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说名姓,因爱穿黑衣服,我们叫他小黑。他早年失散了一个姐姐,历经辛苦找到我醉红楼,姐姐的消息却断了,不过他的姐姐与我醉红楼有些牵扯,终会有找回的一日,他便不肯再走,在我楼外扎了根,等着他姐姐。”

    “这孩子心眼直,性格别扭,人心却极善。我听他说之前曾冲撞公子,在此给公子赔个不是,还望公子不要介意才好。”姚娘说到这里,唤了一声小黑,“过来敬卢公子一杯酒。”

    小黑走上前,卢栎才把人看清楚。这人年纪不大,眉宇透着青涩,虽然故意泄着杀气好像很可怕,但他仍然只是个少年。少年眉眼极其清隽,若他有姐姐,姐姐定也是美色。

    “对不住。”小黑给卢栎倒了杯酒,自行将自己杯子的酒喝干,“谢谢你。”非常言简意骇,神色却很郑重。

    卢栎端起杯子小饮了一口,“很高兴认识你。”

    想想自己以后去的地方不少,他随口问了句,“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小黑一怔。

    “哦,我是说,如果有机会得遇,或可给你送个消息。”

    卢栎态度友好,小黑也没防人之心,“玉瑶。我姐姐叫玉瑶,均州人。”

    这孩子还真实诚,也不怕他不是好人。卢栎叹口气,再次与姚娘谈起酒菜,小黑默默退到一边,身形隐在角落,像一尊石像,仿佛从始至终从未远离。

    卢栎不再说案情,仿佛没什么好谈,姚娘却仍然有些担忧,“听闻推官大人和仵作先生给您使绊子了?”

    “你竟知道?”卢栎有些惊讶。

    “我楼里生意做的好,市井小事或许不知,可这成都府大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姚娘话说的大,神色却未有得意,“公子还是小心些的好,府衙上头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

    “姚老板很熟?”卢栎更惊讶了。

    “这成都府,从根到顶早就烂透了,贪腐成风,官官相护,你若与他们同流合漏还好,若反其道行之,他们必要联手压制,若你顽抗,则必要见血。”姚娘樱色唇角微扬,似有嘲讽,又有担心。

    席间赵杼未发一语,气场却一直十足,姚娘提醒卢栎或会有血光之灾时,他面沉如水,修长双眸深幽无光,桌子底下握住卢栎的手,非常紧。

    卢栎知他担心,轻拍他的手以做安慰,微笑看向姚娘,“多谢你提醒,我会小心应对。”

    “你有分寸便好。”许是留意到了桌下动作,姚娘桃目微闪,视线转向窗外,声音里多了一丝怀念,“成都府也不是一直这样子的,十几年前,这里生机勃勃人人血性……”

    “哦?”卢栎有些好奇,史书有载,十几年前大夏与邻国经历一番苦战,举国上下无不贫苦动荡,怎么成都府竟很安和么“十几年的成都是什么样子?”

    “那时西夏大辽犯境,老平王身先士卒沙场征战,举国兵力全部调往北方,正是危机时刻,吐蕃折曲部落又趁虚而入,集结诸部犯我西境。蜀道艰难,他们最初的目标是兴元府,利州路驻有兵力,他们未能犯,便转而进攻蜀地。蜀地当时府尹出缺,主事的掌书记是个年轻文人,手中无兵,还是当时寻他游玩的好友献策,夜袭敌营,烧敌粮草,诱敌于深山分而歼之,最后在芙蓉城上大败敌军,当时的成都府,个个都是真汉子,便是野下农人,也敢举锄护家……”

    姚娘目光微阖,遮住眸里情绪,“红酥手,征人鼓,长弓挽箭,直取敌首……那夜火光将城墙燃的宛如白日,胜利的那一刻,所有人心情振奋,却忍不住泪如雨下。那般热血热烈的成都府,才过十多年,就变得如同一滩死水,污秽处处……”

    卢栎从姚娘嘴里听到了一个好故事,随着她的讲述,眼前仿佛有画面闪现,若真如此,前后对比着实令人心痛。不过等等——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名字?

    红酥手!他娘的外号!可是这个红酥手,和他娘苗红笑可是一个人?

    卢栎按下心下激动,“请问姚老板,这红酥手,可是一个人?”

    “你也听说过?”姚娘目含欣慰,“看来历史总不会忘记。”

    卢栎声音有些涩,“她可是姓苗?”

    “是,她名苗红笑,我辈风尘女子根本不配提起她的名字,她的性格,她的身手,可得天下男儿敬仰!”姚娘声音有些激动。

    “她……都做了什么?”

    姚娘叹息一声,“她是天上明月,我这样的人怎能接近?若不是那场恶战,我也没机会见得她面。”

    这意思是,她知道的,可能就这些了。

    卢栎不死心,“可有听说过什么传言?”

    “那可就多了,苗夫人容色妍丽,一抹笑容令人见之难忘,有人说她来自江湖,师承无上天门,有人说她是公主,自带高贵出尘,可要我说,她有个极出色的夫君。”

    “夫君?”

    姚娘点点头,“她的夫君非常宠她,不管她做什么,都听之任之从不约束,只是她稍与旁的男人走近些,便会吃醋。她的夫君便是当时掌书记的好友,青衣翩翩,君子出尘,相貌极为俊逸,一双眼睛似能看透世间万物,论睿智城府,无人可及。”

    卢栎再问,姚娘说的传闻更加飘乎夸大,卢梭便知,她不知道更多了,“那位掌书记叫什么名字,他后来怎样了?”

    “他叫柏明涛,后来当然是升官调走了,现在——”姚娘仔细想着,“好像成了兴元府尹还是京兆府尹。再多的,我便不知了。”

    足够了。

    卢栎拳头紧握,他还不知道,他的爹娘如此出色,曾在成都府做下这番大事。

    他脚下的土地,也曾被爹娘誓死保卫过么……

    这之后,卢栎没有了聊天赏景的心情,姚娘经营青楼多年,最识眼色,很快告辞。

    看了外面细雨好一阵,卢栎转头看着赵杼,神情低落,“苗红笑……是我娘。”

    赵杼握住他的手,“我知道。”

    “她死的不明不白……我却连她尸骨都不知道在何处。”

    浓浓伤感几乎能从清澈双眸中溢出,赵杼跟着呼吸一沉。他将卢栎轻拥怀中,僵硬又笨拙的拍了拍他的背,“我帮你找。”

    卢栎安静一会儿,推开了他,“我一定要找到爹娘!”说完自觉气势不够,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似一道火线,烧的心肺生疼,满口苦涩让卢栎忍不住咳了出来。

    许是今天受挫太多,许是听到爹娘往事,许是这酒太烈咳的太厉害,卢栎眼睛湿润水汽凝结,眼角也红了。

    他抬手狠狠擦了擦眼睛,硬硬的说,“这酒不好喝!”

    “是,这酒不好喝,改日我为你寻好喝的酒。”赵杼将人拢入怀中,“走么?”

    窗外雨渐歇,夜已深。

    卢栎站起来,“走。”

    赵杼没有说大话,三日后,他带着好喝的酒和一份惊喜,敲门进了卢栎房间。

    彼时月色正好,少年眉眼带笑,心情舒畅,正是坦诚身份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