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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销愁戟 第一章 过墙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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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销愁戟

    第一章过墙梯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睍莼璩伤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我知道的,这是李太白的千古名篇《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轹”

    “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是最好的了!”

    “幸好我还记得!”

    “那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呢?酢”

    “这个嘛,可能暂时是不需要的了!”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抽刀断水,水是不是会更流?”

    “好像是的!”

    “你说的好像,是什么意思?”

    “好像的意思就是大概、似乎、仿佛!”

    “你的回答,我并不觉得满意!”

    “我根本没有让你满意的必要!”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烦愁是不是真的可以消除?”

    “其实,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到底相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销愁戟这种武器?”

    “相信,完全、绝对相信!”

    “好!”

    “你说的好,又是什么意思?”

    “我说好,就一定是好了!因为,我也完全、绝对相信!”

    “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销愁戟这种武器?”

    “是的!”

    “很好!”

    “你说的很好,又是什么意思?”

    “很好就是很好,还能有什么意思?”

    夜。

    夤夜!

    有星,亦有月。

    有风,月儿慵懒地摇曳着翠绿的竹梢。

    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的院落,在风中看来,显得格外静寂。

    院落的杨柳和香樟老树间,似乎仍在流淌着几丝叹息声。

    “闻君有销愁双戟,妙手铸就,锋锐无匹,极尽利态,不才实难胜心向往之心。今夜丑正,当披星踏月而取,君素雅达豁朗,必不致令吾徒劳往返尔。”

    这张短笺,此刻就平铺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上。

    自粉红纱罩里透出来的烛光,将淡蓝的纸映成一种奇妙的浅紫色,也使那挺秀的字迹看来更加潇洒、飘逸。

    信上没有具名,却带着浓郁的香气,这缥缈而富有诗意的香气,已足够说明这封短笺是谁写的了。

    接到这封短笺的,是屠龙会清明分堂的堂主,豪富世家公子赵步轩,他此刻就坐在桌子旁。

    那张白净而秀气,保养十分得法的脸,就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痛苦地扭曲着,眼睛瞪着这张短笺,就像是瞪着阎王的索魂拘票一般。

    精致的花厅里,还有四个人。

    一个神情威猛,须发花白的锦衣老人,背负着双手,在厅中来来回回不停的踱步.

    也不知他已经踱过多少遍,但可以估计,他所走的路,只怕已可从杭州到大名府了。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毒狼”。

    另一个颧骨耸起,目光如鹰,阴鸷沉猛的黑衣人,就坐在赵步轩的身旁,双手轻抚着放在桌上的一对精钢判官笔。

    干枯、瘦长、骨节凸出的手指,在灯光下看来也像精钢所铸造的一般。

    这个人的面色也是十分沉重,锐利的目光自窗子瞧到门,又自门瞧到窗子,来回瞧个不停。

    见过他的人,都叫他“三眼二郎”杨剑。

    杨剑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则是,屠龙会清明分堂的副堂主。

    还有两个枯瘦矮小,穿着朴素的秃顶老人,却只是远远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他们全身上下都瞧不出丝毫特别之处,只有一双耳朵,竟不知怎的不见了,却装着对银白色的假耳朵,也不知是什么铸成的。

    这两个人,无疑就更神秘了。

    但从他的外号来看,这两个人显然有着一双过人的神耳。

    第一个锦袍老人走过桌子,拿起那张短笺,冷笑道:“这算是什么事儿啊,请柬呢,还是借条?”

    又拍了一下桌子,他才恨恨的道:“就凭这一张纸,严铁歆就想将屠龙四宝中最最珍贵的销愁戟取走么?”

    他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严铁歆呀严铁歆!你未免也将屠龙会清明分堂众好汉瞧得太不值钱了吧?”

    第二个锦袍老人也是重重一拍,厉声道:“严铁歆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小关二哥’关定和‘忘情剑’张沧澜的拜把子兄弟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步轩愁眉苦脸,嗫嚅着道:“但他就凭这种同样的纸,已不知取走多少奇珍异宝了!”

    又叹了口气,他才轻轻的道:“严铁歆说要在丑时取走一样东西,谁也休想保存到寅时初刻。”

    黑衣人毒狼冷冷道:“哦,是么?”

    赵步轩叹了口气,道:“上个月保定城的仲鼎镬仲大老板就接到严铁歆一封信,说要来取仲老板家传的血玉彩环樽!”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仲大老板不但将樽锁在密室中,还请了大内的高手‘翻云覆雨’庄秋生、‘穿山剑’丁桓和‘一剑勾魂’勾宫锦位在门外防守,可说是防守得滴水不漏的了!”

    又顿了顿,他才接下去道:“但是过了时候开门一看……唉!血玉彩环樽还是不翼而飞了。”

    第二个锦袍老人冷笑道:“毒狼既不是庄秋生,‘三眼二郎’杨剑不是丁桓,我‘算死判官’冯氏兄弟也不是勾宫锦,更何况……”

    他瞧了那赵步轩一眼,缓缓接道:“还有天下盗贼闻名丧胆的屠龙会清明堂主,‘一网无究’赵步轩赵公子在这里,我四人若是再治不住那严铁歆,世上只怕就没有别人了。”

    杨剑眯起眼睛一笑,道:“勾二哥莫要为老朽吹嘘,自从华山一役后,老朽已不中用了,以剑法闻名天下的人,败在了别人的剑下,岂非有如叫化子讨饭时没有青竹杖?”

    别人若是如此惨败,对这件事非但自己绝口不提,有人提起,也立刻要拔刀拼命,但他却面带微笑,侃侃而言,还像是得意得很。

    第一个锦袍老人正纵声笑道:“江湖中人谁不知道杨剑的剑法天下无双,华山一役虽然小败,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一番苦练后,剑法自然只有更胜从前的了。”

    杨剑摇头笑道:“老了,不中用了,此次若非一心想见识见识这位严铁歆严公子的手段,我是再也不会重出江湖的了。”

    赵步轩突然笑道:“闻得江湖人言,杨老前辈不单剑法赶明,还有一手绝技!”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闻说只要你老人家听到一人的呼吸之声,便可辨出那人是男是女,有多大年龄,是何身份?”

    又顿了顿,他才接下去道:“无论是谁,只要他的呼吸声被杨老前辈听在耳里,就一辈子再也休想逃掉,无论他逃到哪里,杨老前辈都追查得到。”

    杨剑眼睛眯得只剩一线,笑道:“江湖传闻,总有夸张之处。”

    晚风。

    只听晚风中隐隐传来更鼓之声,“算死判官”冯氏兄弟霍然站起,齐声道:“丑时到了。”

    赵步轩冲到墙角,掀开一幅工笔仕女图,里面有道暗门。

    他开了暗门,瞧见那个花梨木包边的大铁盒子还好生生在里面。

    赵步轩不禁长长松了口气,转首笑道:“不想四位的威名,竟真的将那严铁歆吓得不敢来了。”

    第一个锦袍老人冯大先生仰首笑道:“严铁歆呀严铁歆,原来你也是个……”

    突听杨剑“嘘──”的一声,冯大先生笑声立顿,窗外有低沉而极有吸引力的语声带笑道:“销愁戟已拜领,严铁歆特来致谢。”

    毒狼一个箭步冲到窗前,一掌震开窗户,只见远处黑暗中卓立着一条高大的人影,手里托着两个三四尺长的东西。

    两件物事,在月光下看来,光彩而夺目,他口中犹在笑道:“子时盗宝,丑时才来拜谢,礼数欠周,恕罪恕罪。”

    赵步轩早已面无人色,颤声道:“追!快追!”

    烛影摇红,风声响动,算死判官、毒狼已穿窗而出。

    杨剑沉声道:“那真是销愁戟?”

    赵步轩跺脚道:“我瞧得清楚,绝对不会错,也错不了的。”

    跺脚之间,人也跃出,原来这头屠龙会清明堂主,这世家公子,武功竟也不弱。

    杨剑却微微摇头,冷笑道:“别人会中你的计,但我……哼!”

    眼睛盯着那大铁盒子,一步步走了过去。

    突听身后“当”的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原来他耳力较之冯氏兄弟更甚,传声之力特强,这一声大震,直将他耳膜都快震破。

    他对这双神耳从来最是得意,委实做梦也未想到还有这点要命的坏处,大惊之下,凌空一个翻身,一式“不折不扣”,双掌已连环击出。

    可是,他的身后,又哪有人影。

    只听窗外又是“当”的一声,杨剑双足往后一蹬,身影飞扑而出,窗下“嗡嗡”之声犹自不绝,却是面铜锣。

    杨剑面色立刻惨变,失声道:“坏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疯狂般转身跃回窗内,只见那大铁盒子还是安然无恙,但另一扇窗子的窗帘,却在不住飘动。

    杨剑石头般怔在那里,面上的神情极是奇特,也不知究竟是哭是笑。

    但闻他口中不住喃喃道:“严铁歆呀严铁歆,你果然厉害,但你也莫要得意,你的足声既已落在我耳中,就总有一天还是会被我找着的。”

    身后风声飕飕,冯氏兄弟、毒狼、赵步轩已接连掠回。

    毒狼手里抱着两柄三四尺长的方天画戟,笑道:“原来那严铁歆竟是在骗人,销愁戟还在,没有被偷走!”

    顿了顿,他才仰天大笑道:“严铁歆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嘛!”

    赵步轩板着脸道:“这对销愁戟,是假的。”

    冯二先生道:“虽是假的,好歹也值几两银子。”

    顿了顿,他才轻轻的道:“这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堂堂严大公子,今夜也算栽斤斗了。”

    眼睛双目失神地瞧着那个大铁盒子,喃喃道:“这是假的,那真的呢?”

    赵步轩面色又变,颤声道:“真……真的自然在……在大铁盒子里。”

    嘴里说,他的人已冲了过去,打开匣子。

    匣子里哪里还有什么销愁戟。

    赵步轩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毒狼过去一瞧,只见匣子里赫然又有张乳白的纸笺上,用同样挺秀、潇洒、飘逸的字迹写着:

    清明堂主失戟,

    严郎载月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