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拾荒 >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四十八章

    场地宏阔的高尔夫球场,梁振升正握着银白色的高尔夫球杆,远眺着远处的目标洞口,忖度着手上的力气。

    “董事长,梁少来了。”

    张秘书恪尽职守的嗓音,打断了梁振升的动作。

    梁振升顿了顿,才说:“让他过来吧。”

    张秘书辅佐了梁振升几十年,也是知道梁家的事的,他也知道梁振升父子俩的关系并不好。梁延川小的时候,是因为梁振升忙于工作疏于照顾而关系生疏。后来,梁延川长大了,又为了个女人跟梁振升彻底闹翻了。而那个女人,最终也成了梁振升和梁延川之间不可提及的一个名字,直至现在依旧未有改变。

    今天,梁延川主动来找梁振升,倒是破天荒了。

    张秘书将梁延川带到之后,就不落痕迹地离开了。修剪整齐的空旷草坪上,就只剩下了梁延川和梁振升父子俩。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你梁延川检察官,是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梁振升将目光聚焦在地上的那个白色球体,恰似无意地开口。

    “爸,我想来问你,当年关于白梓岑被拐卖的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当年他父母、哥哥的车祸,到底是不是你有心为之?”梁延川直截了当。

    砰——

    他话音刚落,高尔夫球就从他面前飞出,一直滑向远处。不过很可惜,球体偏转了方向,未能到达预计的洞口。梁振升盯着高尔夫球最终停留的方向,不紧不慢地笑了笑:“延川,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从回国之初就开始调查这件事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线索。今天,因为找寻线索未果,所以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质问我这个当初的当事人了是吗?”

    梁振升转过脸,不偏不倚地看着梁延川:“儿子,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爸。亲人间,讲求的难道不该是信任吗?”

    “爸,你应该知道的,从我当上检察官的那一刻起,我除了相信证据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手上的高尔夫球杆被狠狠地挥倒在地上,梁振升怒道:“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当年的事情,确实跟我有关,但并不是我一手操纵。如果你要讲求证据,不好意思,我没有。”

    梁延川蹙眉,不解道:“什么叫与你有关,但不是你一手操纵的?”

    梁振升冷笑一声:“既然我的儿子都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是我一手造成的,那我还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地方?!”

    相比于梁振升的语气激烈,梁延川显得平和许多,他平静地回应他:“爸,我从来没有认定,这件事是你做的。”他声线微顿,才慢慢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梁振升:“相反,我很相信不是你。因为相信你,才会要来问你这个当事人索要证据,而不是通过各种偷偷摸摸的渠道来调查你。”

    这么多年过去,这是梁振升第一次亲口听自己的儿子说,相信他。

    他的脾气已经去了一半,只是面上却还装作毫不动容的模样:“既然你相信我,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当年的事没有证据,完全没有。”

    “一件事情它的发生,必定会产生蛛丝马迹。没有证据一说,根本就不可信。”

    梁振升脾气一下子又噌地窜了上来:“梁延川,所以你现在是打算为了白梓岑那个女人,来质问你的父亲了是吗?是不是我今天给不了你证据,你过几天就打算跟我脱离父子关系,跟白梓岑那个女人双宿双栖了是吗?”

    “爸,我已经和她结婚了,她是陶陶的妈妈,是我的妻子。而且,她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梁振升忽地走进一步,伸出食指,用力戳了戳梁延川的胸口:“你这个傻小子,怎么就那么容易忘了旧伤。当初她是怎么往你胸口上狠狠捅刀子的,你居然不记得了?”

    梁延川后退一步,无视梁振升的质问:“我还记得,只是记不记得,已经并不重要了。我想要重新接受她的时候,就证明我早就原谅她了。”

    “你怎么就那么执迷不悟。”

    梁延川只是笑了笑,说:“因为她过得太苦了,苦到让我都觉得疼。而且,她是陶陶的妈妈。我不想某天陶陶问起我的时候,因为我还在恨她,而埋怨她。”

    说完,梁延川微微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开腔:“爸,我已经和她结婚了。未来,我们还会共同抚养陶陶。我不想她有心理负担,也不想让她觉得愧疚于她的父母。更不想让她觉得,她是嫁给了仇人的儿子,给仇人的儿子生了女儿。那样对我,对她,对陶陶,都不公平。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要证据,想要答案,推翻她心里的那些负罪感。因为她不快乐,我不会快乐,陶陶也不会。”

    梁振升听完,久久不语。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地走动了几步,夕阳的光辉下,他额角的鬓发,像是一瞬间花白了。他一边走,一边脱掉手上的手套,说:“当年的事情,时隔太久,早就没了证据。事到如今,我只剩下一张嘴,如果你愿意信,就信。如果你不愿意信,就当是听了个故事吧。”

    “嗯。”

    梁振升眼光微眯,时光像是忽然倒退回数年以前:“当年白梓岑的父亲白敖东在生意上处处与我作对,我一时冲动,就想找人给他点颜色瞧瞧。我听人说,他最宠她的小女儿白梓岑,于是,我想方设法地找人蹲点在白梓岑的校门口,打算绑架了她,让白敖东识相点。”

    “后来呢?”

    “后来,人确实是绑到了。白梓岑失踪的当晚,白敖东就很识相地保证,只要放回他的女儿,他决不再与我作对。可是,为了能让他更长点记性,我决定让白梓岑多待几天,再把她放回去。可偏偏,就是那几天出了事。”

    梁延川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梓岑被绑的第二天,我雇佣的绑匪说我们约定的目的地不安全,附近有警察在巡逻,他们要求把白梓岑转移到火车上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我当时也没觉得异常,绑匪在火车上的时候,我还打电话给过他们,让他们好好对待白梓岑。不过很可惜,当我三天后再打电话过去,要求他们送白梓岑回来的时候,他们却早就消失地不见踪影了。而我雇佣的人,也是经过别人手头介绍的,并不知根知底。于是,白梓岑就此失踪了。”

    “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干的?”梁延川不解。

    梁振升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是,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后来,白敖东没有见到女儿,直接报警,警察立案之后,他又一直诉状把我告上了法庭。原本,毫无根据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立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有人拿出了我在火车上和绑匪的那一段通话记录,而我所说的要‘好好’照顾白梓岑,也被曲解成了我是后来蓄意拐卖的元凶。”

    “那幕后主使者另有其人?”

    “是。当年你还小,应该不记得了。当年的远江市,还有一个和我齐头并进的对手,叫做林迟。而他,一直很想把我拉下去。当年白梓岑的事情,就是他一手操纵的。我通过调查那一段通话记录的来源,找到了当时帮我雇佣绑匪的介绍人,又通过高价让介绍人开了口,我才知道当年那一群绑匪全都是林迟雇来的人,而一切也都是林迟做的手脚。

    他故意利用我和白敖东矛盾,将白梓岑的事情故意放大,只为了在法庭上拉我下马。而我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步,在知道是他做的手脚之后,我就立刻将所有的证据和白敖东和盘托出,答应他们报复林迟,甚至答应他们愿意利用我手头的资源,陪他们一起找白梓岑。最后,他们才终于答应和解。”

    梁振升慢慢会转过头,目光温和地看向梁延川:“不过很不幸的是,白敖东夫妇以及他们的独子,在我们和解的第三天,就在找白梓岑的路上,因为意外出了事故。而林迟,最后在我的一手操纵下,生意失败,跳楼自杀。而白梓岑的事以及当年拐卖绑架案的证据,因为担心我自己受牵连,早就一并毁了。所以,即使你那么心思缜密地找当年的案件,最终也只能找到一个和解的结果。”

    梁振升说:“而对于白梓岑一家,我确实是愧疚。只是在她回来,蓄意接近你之后,所有的愧疚,又重新变成了恼恨。”

    梁延川听完,只是默不作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恼,只是温和地笑了。

    “爸,明明是一桩能够解释清楚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不好好跟我解释清楚呢?要不然,她也不会跟我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了。”

    “你又没问过我。”梁振升觑了一眼。

    梁延川眉梢微扬:“也是。”

    梁延川和梁振升又稍微说了几句,才匆匆告别离开。临走时,梁延川快走到高尔夫球场门口时,梁振升却忽然追了上来。

    他说:“延川,前几天我也想通了,你跟她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她一个女人,为了捅你的那一刀,坐了五年牢,也算是两清了。”

    空旷的场地,晚风簌簌,梁振升的嗓音支离破碎。

    梁延川没能听清梁振升的下半句话,便皱着眉问他:“爸,你刚刚说什么了?”

    梁振升没说话,只是朝他笑。

    “快回去吧,白梓岑和陶陶该等着你吃晚饭了。”

    “嗯。”

    梁振升朝他挥挥手,“有空多回家,省的你妈一条到晚惦记着你,惦记着陶陶。”

    “知道了。”

    梁延川转身离开,望着儿子颀长的背影,梁振升忽然很感叹时光匆匆,以前明明和他膝盖并齐的儿子,就像是忽然拔尖了似的。

    他忽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浅浅,平和又慈爱。

    **

    梁延川回到家的时候,白梓岑正陪着梁语陶趴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玩着几百块的拼图游戏。

    白梓岑撑着脑袋,温柔地看着梁语陶,时不时还伸出手拨弄几块零散的拼图,给她指点迷津。梁延川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近她,然后从沙发上取过一个靠垫,顺势做到她的旁边。

    梁延川的突然靠近,令白梓岑怔了怔。她睁大了眼睛,莫名地看了他一会,才慢条斯理地接过他手上的西装外套,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晚饭才刚刚热上呢。”

    “没事,不急。”

    他朝她笑笑,她就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回了他一抹笑。她浅浅的笑涡溢在唇边,梁延川莫名的心动。

    他将掉落在地上的拼图捡回茶几上,有条不紊地对白梓岑说:“小岑,今天我去见我爸了。”

    白梓岑正在替他叠西装,听他这么一说,才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问了他,当年关于你被拐卖的事。”

    白梓岑握着西装外套的手猛地一顿,却又不落痕迹地缩了回去:“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怎么就想到问起那件事了?”

    说起这件事,梁延川仍是有些迟疑。他说:“这些年,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隔阂。而我,也一直在找当年的证据。只是苦于证据一直没能找到,我才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去找了我爸。我问过他,有关当年你被拐卖的事,其实另有主谋。所有的事情,也并不是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梁延川话音未落,白梓岑却忽地打断了他,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将手中的西装折叠整齐,搁到沙发上,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小点声,陶陶在玩拼图呢。她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你打断她,待会她不高兴了,免不了要跟你置气一阵子。”

    “小岑,当年的事……”梁延川似乎下决心地要解释。

    白梓岑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身子微微侧过去,朝女儿梁语陶的身边靠了靠。彼时,梁语陶正一门心思地玩着拼图,饶是白梓岑如此亲昵的接近,也丝毫未察觉似的。

    白梓岑搂着梁语陶,煞有其事地往梁延川那边看了一眼。

    她淡淡地笑着:“延川,其实那些过去的事,早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现在,只有陶陶和你,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