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重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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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有点吃惊地回过头看向约舍尔。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克洛特那件事是可以这么毫无顾忌地当众大声嚷出来的？真要是的话美盟中央学院会等到现在？不得早就闹开了！
他可是听楚师兄说了，刨除掉他的身份背景和一个在美盟的地位如同自家老师如今在整个hu地位的超强导师，单以自身价值而言，克洛特在美央院的分量也是相当于他们塞兰这边的“首席生”，那可都是学校里老教授们眼珠子一样，可劲儿捧手里含嘴里呵着护着的珍贵存在。
他和陆运让人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更重要的是，让克洛特被交还回去的方式那么灰头土脸被落面子，对于一个在自家师兄的大致描述里听得出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顺风顺水，一直都是生长在一个周围人不是对他捧着赞着就是宠着让着的顺心如意环境中的天才少年，这可是比要了他的命都来得仇怨更大。
在林沐的认知里克洛特恐怕是巴不得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就算将这整件事的全部错处都揽在身上估计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只要不被人知道他曾经是如何栽在两个初入大学校门的“小家伙”手上，丢了怎样大的脸就好。
所以现在这个约舍尔教授到底是和克洛特有多大仇，就这么当着七校代表和塞兰全体师生的面把这件本来只是在小范围里悄悄流传的糗事掀到了明面上来？
难道他和克洛特是学校里的竞争对手……？
林沐不得不脑洞大开。
但是想想好像也不对啊。
克洛特才多大，这位约舍尔教授又已经多大了，俩人一个是教授，一个可还是学生呢。他们就算是要竞争，应该也争不到一块去吧？
所以说，这约舍尔教授把克洛特的事情抖落出来，到底图的什么啊？
林沐想着想着就感觉更加困惑了。
他可不知道，约舍尔教授这会儿也毁得肠子都快青了！
他跟克洛特当然没什么仇也没什么怨，脱口而出什么替克洛特道歉的话，也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罢了。
——没办法，他当时实在太想把林沐师徒三个留下了。
可又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借口，一时之间脑子里一团乱麻，可就不逮到什么说什么了。
林沐这边想得脑子都快打结，约舍尔这才更欲哭无泪呢——这下子算是把克洛特得罪完了。
但转念一想，这得罪也已经得罪了，再后悔有什么用。不如趁着把人拦下的机会好好把事情办好，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
和克洛特这样有才能又有背景，从小到大简直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天才不一样，约舍尔家境普通，才能倒是有，但也不到可以被称作天才的程度。
一辈子按部就班地上学，考学位，留校，任教，升职称，混到现在二百岁出头，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却也就是刚当上教授不到十年，和联盟里这些年来层出不穷的天才人物相比，他算是学者中间“普通人”的代表，学术上没有突破创新，科研上没有亮眼成果，最后也就只能留在学校里教书育人，说不定哪天走了好运，能成为下一个天才人物接受采访或者出传记时被寥寥几句带过的“感谢曾经教导过我的老师们”中连名字也不会被特意提及的一员。
要是没什么意外约舍尔这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么过去了，就是有什么雄心壮志在二百年如一日的平凡日子里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更别说他任职的还是美盟中央学院，整个联盟里天才出的最多的几个地方之一。
从最开始的羡慕憧憬以之为目标，到慢慢的仰望、疲于追逐和最终麻木，约舍尔早已收起了不合时宜的种种妄想，只想安安生生地做个普普通通的教授，工作到退休年龄，领着丰厚的退休金，悠闲安逸地度过晚年——既然没有搞学术的才能，那他也就不用再忧心什么人类的未来，无形中倒是从某种名为“学者的社会责任感”的枷锁中解脱了出来，如此来看，早些认清自己放弃无意义的挣扎，这倒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然而，命运却在他选择甘于平凡之后，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约舍尔的独生儿子，他妻子莫莉以一百八十五岁高龄九死一生才顺利产下的小特雷尔，在上个月早些时候的年度例行体检中，被确诊为宇宙射线敏感症。
这是一种较为罕见的疾病，自从人类进入星际时代起才开始出现，具体的表现是患病者会对各种宇宙射线具有极高的敏感性，其中个别的宇宙射线会使患者出现一系列不良反应，严重时可能导致急性休克。
自从第一例宇宙射线敏感症出现以后hu就着手进行了针对这类随着人类生存环境的改变而新出现的疾病的预防和治疗研究。
然而，在科学界普遍对宇宙射线的了解都还停留在较浅层次的认识中时，针对由它所引起的新型疾病，无论是科学工作者还是医疗人员都无可避免地一时束手无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直到星历179年，梁学颖博士研制出一种特殊的医疗舱，可以在短暂隔绝宇宙射线的同时，为舱内的乘入者提供一层特殊的“镀膜”。
这一层“镀膜”在每一次对乘入者进行过全面附着以后，可以持续半年左右的时间。而在其起作用期间，可将乘入者完全与宇宙射线隔离开来，以避免射线对乘入者造成伤害性影响。
这项发明在当时轰动了整个联盟。
梁学颖博士更是凭借着被命名为“学颖舱”的这款医疗舱在当时的医学界登顶封神，被无数医疗工作人员和医学生所叹服憧憬。
不过，学颖舱虽然被证明的确能起到隔绝宇宙射线的作用，但其本身制造和使用成本极高，即使从发明成功起距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其普及率却依然极低，有些偏远地区的患者不得不乘坐长时间的客运舱前往所在联盟的核心区域，并且进行排队登记，按照轮换顺序，才能进行正常的使用。
虽然在学颖舱的使用费用上，联盟已经为患者承担了绝大部分，可以保证再困难的家庭也有能力担负起一到两个患者的日常使用，但是患者多可用舱少的现状，还是造成了一些不可避免的矛盾和冲突——虽说宇宙射线敏感症较为罕见，但其在普通人中的患病比例也达到了千分之二，然而学颖舱却是在每个舰队城市群中，只有三艘主城级别的星舰上才会有所配备的，更别说即使是在美盟中央学院所在的美盟马克罗斯级主舰华盛顿号上，学颖舱加起来也只有十台，供应华盛顿号上的本地住民使用倒是足够了，但是，几乎每天，都会有其他地区的患者来到华盛顿号上，提交学颖舱的预约使用申请。
这就使得华盛顿上的学颖舱的使用名额，变得愈发难以获得起来。
约舍尔只是一个小小的美盟中央学院教授而已，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提交预约使用申请，他实在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的宝贝小特雷尔。
如果在等待的过程中，小特雷尔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的可能，约舍尔根本连想都不愿去想。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上门来，要求他在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对塞兰学院的交流活动中尽量与他们配合，达成他们所希望的目标，事成之后，他们会保证特雷尔从今往后都不用再为学颖舱的使用名额问题忧愁，约舍尔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苦涩地笑了笑，在今晚的宴会之前，接到了对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机会和林沐搭上话，试探他，看他对v1.0是否还有所保留”的指令要求的约舍尔，来之前压根也没想到，张教授竟然会直接以带林沐认熟人为由，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与他进行私底下的单独接触。
而眼看那师徒三人就要甩开自己，约舍尔无奈惶急之下，也只好出了个下策，于是眼下人是成功留下了，可克洛特和他身后包括他的老师、他的家族在内的势力，估计也是被他得罪惨了。
本来只是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然而命运捉弄之下却不得不卷入这场时代的漩涡之中的中年男人暗暗叹息。
迎着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向自己的黑发少年那清澈得有些过分的眼睛，他抿了抿嘴唇，刚开口说了一个语气助词“呃”，连后续也来不及出口，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扳住了肩膀。
“你说什么呢，利兰德。”
听起来十分爽朗的男性声音，然而此时听在约舍尔的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去处理克洛特那件事的后续问题了吗？
约舍尔之所以敢用替克洛特道歉为借口来拖住林沐三人的脚步，除了慌不择言，另外一部分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从与他交易的那伙人口中，得知了某人晚上多半不会出席宴会的消息！
可是现在……
约舍尔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在与身边一副哥俩好模样地扳住他肩膀的人视线相交的瞬间，他几乎要双腿发软，当场坐倒在地——上帝啊！竟然真的是他！
鲁德·霍夫塔！
美盟中央学院副院长，hu官科虫洞综合研究所前所长，被誉为美盟版张松涛，当今虫洞研究领域唯一能有望与张松涛教授比肩的科研界巨擘，最重要的还有——美盟近年来新崛起的少年天才，克洛特·斐勒的导师！
想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十有八丨九是已经被对方听进了耳朵里去，约舍尔简直欲哭无泪。
——说好的不来参加宴会呢？
当面被人听到和事后从其他途径听说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好么？起码这两者会引发的怒气值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感受着从霍夫塔身上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老子真是很不爽啊很想现在就把你一枪爆头啊”之类的恐怖信息，约舍尔感觉自己的腿更软了。
所幸的是在他真的因为腿软而瘫倒在地之前，霍夫塔手上微微用力，牢牢支撑住了约舍尔瘫软的身体，让他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外表看来就是一位极其慈祥和蔼的普通老人家，有着一头向后拢起、每根头发都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服服帖帖的银白短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深藏在半圆形眼镜之后，下巴上蓄着长长胡须，看起来无比斯文儒雅的这位美央院副院长先生弯起眼睛，笑容和煦地看向对面的林沐师徒三人：
“抱歉了，张。我的这位同事酒精摄取得太多，已经开始满嘴醉话啦。他之前说的胡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什么替克洛特道歉的，他大概是把张你新收的弟子和我们这边的什么人搞混了吧——早就劝他少喝点酒的，这样的糊涂事都不是第一次犯了。”
他极为诚恳地为约舍尔的失礼道歉。
如果不是林沐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也会被对方这煞有其事的认真严肃模样所惑，认为他所说的就是真相。
暗暗咋舌，林沐在心里将对对方的警戒级别设定到了最高——这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也点得实在太满了，这到底是有恃无恐知道真相的不会轻易跟他撕破脸当场将他的谎言戳穿，还是笃定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真相，只要少数几个明了的人肯配合他的说法就好？
林沐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态。
幸好的是这样级别的老狐狸本来也不需要由他来应对。
只见张教授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与三人被约舍尔叫住之前相比，似乎连一丝弧度也没有差别，“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他笑眯眯道，“今天这个场合的确容易让人兴奋过头，一时兴起多喝了两杯也没什么可责怪的。”
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约舍尔的肩膀，一脸理解加劝诫：
“不过喝得太多可就不好了，老约舍尔你要学会克制啊。”
约舍尔胡乱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他脸憋得通红，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再加之整个人还摇摇晃晃地被支撑在霍夫塔手中，甫一看去还真的像是有些喝醉了一样。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霍夫曼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所造成的。
细想之下更觉惊恐，他索性羞愧难当般地低垂下头，下定决心不再参与到对话之中去了。
霍夫塔与张教授视线相对，“张你说得有道理。回去以后我会再好好劝劝他的。”
张教授极具风度地微笑点头。
接着，不等对方再起什么话题，他转头对身后的林沐和楚莫两人眨了眨眼睛：
“小沐，阿莫，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美盟中央学院的副院长，我多年的同事和老朋友，鲁德·霍夫塔博士——当然，你们也可以叫他霍夫塔教授。”
“鲁德，这两个是我家徒弟。阿莫你在视频里已经见过了，这个是小沐。”
回过头来，又为对面的人煞有介事地介绍。
霍夫塔笑容和蔼地对礼貌地上前问好的林沐和楚莫点了点头，“你们好，真是两位不得了的年轻人啊。”他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单纯只是赞叹，紧接着不等两人回应，他已经转向了一旁的张教授：
“张你的眼光还是那么好。”他半是认真半是打趣，“上一年就先所有人一步挑中了楚同学，今年又是抢先一步争取到了林同学……你是嫌弃我们嫉妒你嫉妒得还不够么？”
张教授哈哈大笑。
“少来了鲁德。你刚收下克洛特那阵子怎么不知道低调一点，整天带着他四处招摇？怎么着，你炫耀学生就可以，换我就不行了？”
他俏皮地对对面的“老朋友”眨了眨眼睛：
“我们华盟有句老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送给你，好好参悟吧老家伙！”
霍夫塔脸色微僵。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张教授这到底只是单纯地与他玩笑，还是同样也是在一语双关。
这一犹豫，他就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张老先生看着他这样子突然感觉有点没意思。
明明本来还算是挺有趣一个人，现在哪……
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行了，我家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当面见过你了，今天这时机不对不好再跟你多聊，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
干脆地对着霍夫塔微一颔首，张教授带着林沐和楚莫两人，转身继续认人去了。
被他抛在身后的霍夫塔默默盯着三人的背影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依然被他紧紧扣住肩膀的约舍尔：
“利兰德，我的朋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约舍尔惨白着脸，除了点头，已经不能再做出任何其他回应。
林沐有点吃惊地回过头看向约舍尔。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克洛特那件事是可以这么毫无顾忌地当众大声嚷出来的？真要是的话美盟中央学院会等到现在？不得早就闹开了！
他可是听楚师兄说了，刨除掉他的身份背景和一个在美盟的地位如同自家老师如今在整个hu地位的超强导师，单以自身价值而言，克洛特在美央院的分量也是相当于他们塞兰这边的“首席生”，那可都是学校里老教授们眼珠子一样，可劲儿捧手里含嘴里呵着护着的珍贵存在。
他和陆运让人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更重要的是，让克洛特被交还回去的方式那么灰头土脸被落面子，对于一个在自家师兄的大致描述里听得出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顺风顺水，一直都是生长在一个周围人不是对他捧着赞着就是宠着让着的顺心如意环境中的天才少年，这可是比要了他的命都来得仇怨更大。
在林沐的认知里克洛特恐怕是巴不得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就算将这整件事的全部错处都揽在身上估计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只要不被人知道他曾经是如何栽在两个初入大学校门的“小家伙”手上，丢了怎样大的脸就好。
所以现在这个约舍尔教授到底是和克洛特有多大仇，就这么当着七校代表和塞兰全体师生的面把这件本来只是在小范围里悄悄流传的糗事掀到了明面上来？
难道他和克洛特是学校里的竞争对手……？
林沐不得不脑洞大开。
但是想想好像也不对啊。
克洛特才多大，这位约舍尔教授又已经多大了，俩人一个是教授，一个可还是学生呢。他们就算是要竞争，应该也争不到一块去吧？
所以说，这约舍尔教授把克洛特的事情抖落出来，到底图的什么啊？
林沐想着想着就感觉更加困惑了。
他可不知道，约舍尔教授这会儿也毁得肠子都快青了！
他跟克洛特当然没什么仇也没什么怨，脱口而出什么替克洛特道歉的话，也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罢了。
——没办法，他当时实在太想把林沐师徒三个留下了。
可又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借口，一时之间脑子里一团乱麻，可就不逮到什么说什么了。
林沐这边想得脑子都快打结，约舍尔这才更欲哭无泪呢——这下子算是把克洛特得罪完了。
但转念一想，这得罪也已经得罪了，再后悔有什么用。不如趁着把人拦下的机会好好把事情办好，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
和克洛特这样有才能又有背景，从小到大简直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天才不一样，约舍尔家境普通，才能倒是有，但也不到可以被称作天才的程度。
一辈子按部就班地上学，考学位，留校，任教，升职称，混到现在二百岁出头，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却也就是刚当上教授不到十年，和联盟里这些年来层出不穷的天才人物相比，他算是学者中间“普通人”的代表，学术上没有突破创新，科研上没有亮眼成果，最后也就只能留在学校里教书育人，说不定哪天走了好运，能成为下一个天才人物接受采访或者出传记时被寥寥几句带过的“感谢曾经教导过我的老师们”中连名字也不会被特意提及的一员。
要是没什么意外约舍尔这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么过去了，就是有什么雄心壮志在二百年如一日的平凡日子里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更别说他任职的还是美盟中央学院，整个联盟里天才出的最多的几个地方之一。
从最开始的羡慕憧憬以之为目标，到慢慢的仰望、疲于追逐和最终麻木，约舍尔早已收起了不合时宜的种种妄想，只想安安生生地做个普普通通的教授，工作到退休年龄，领着丰厚的退休金，悠闲安逸地度过晚年——既然没有搞学术的才能，那他也就不用再忧心什么人类的未来，无形中倒是从某种名为“学者的社会责任感”的枷锁中解脱了出来，如此来看，早些认清自己放弃无意义的挣扎，这倒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然而，命运却在他选择甘于平凡之后，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约舍尔的独生儿子，他妻子莫莉以一百八十五岁高龄九死一生才顺利产下的小特雷尔，在上个月早些时候的年度例行体检中，被确诊为宇宙射线敏感症。
这是一种较为罕见的疾病，自从人类进入星际时代起才开始出现，具体的表现是患病者会对各种宇宙射线具有极高的敏感性，其中个别的宇宙射线会使患者出现一系列不良反应，严重时可能导致急性休克。
自从第一例宇宙射线敏感症出现以后hu就着手进行了针对这类随着人类生存环境的改变而新出现的疾病的预防和治疗研究。
然而，在科学界普遍对宇宙射线的了解都还停留在较浅层次的认识中时，针对由它所引起的新型疾病，无论是科学工作者还是医疗人员都无可避免地一时束手无策。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直到星历179年，梁学颖博士研制出一种特殊的医疗舱，可以在短暂隔绝宇宙射线的同时，为舱内的乘入者提供一层特殊的“镀膜”。
这一层“镀膜”在每一次对乘入者进行过全面附着以后，可以持续半年左右的时间。而在其起作用期间，可将乘入者完全与宇宙射线隔离开来，以避免射线对乘入者造成伤害性影响。
这项发明在当时轰动了整个联盟。
梁学颖博士更是凭借着被命名为“学颖舱”的这款医疗舱在当时的医学界登顶封神，被无数医疗工作人员和医学生所叹服憧憬。
不过，学颖舱虽然被证明的确能起到隔绝宇宙射线的作用，但其本身制造和使用成本极高，即使从发明成功起距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其普及率却依然极低，有些偏远地区的患者不得不乘坐长时间的客运舱前往所在联盟的核心区域，并且进行排队登记，按照轮换顺序，才能进行正常的使用。
虽然在学颖舱的使用费用上，联盟已经为患者承担了绝大部分，可以保证再困难的家庭也有能力担负起一到两个患者的日常使用，但是患者多可用舱少的现状，还是造成了一些不可避免的矛盾和冲突——虽说宇宙射线敏感症较为罕见，但其在普通人中的患病比例也达到了千分之二，然而学颖舱却是在每个舰队城市群中，只有三艘主城级别的星舰上才会有所配备的，更别说即使是在美盟中央学院所在的美盟马克罗斯级主舰华盛顿号上，学颖舱加起来也只有十台，供应华盛顿号上的本地住民使用倒是足够了，但是，几乎每天，都会有其他地区的患者来到华盛顿号上，提交学颖舱的预约使用申请。
这就使得华盛顿上的学颖舱的使用名额，变得愈发难以获得起来。
约舍尔只是一个小小的美盟中央学院教授而已，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提交预约使用申请，他实在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的宝贝小特雷尔。
如果在等待的过程中，小特雷尔出了什么意外……
这样的可能，约舍尔根本连想都不愿去想。
所以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找上门来，要求他在接下来即将展开的对塞兰学院的交流活动中尽量与他们配合，达成他们所希望的目标，事成之后，他们会保证特雷尔从今往后都不用再为学颖舱的使用名额问题忧愁，约舍尔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苦涩地笑了笑，在今晚的宴会之前，接到了对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机会和林沐搭上话，试探他，看他对v1.0是否还有所保留”的指令要求的约舍尔，来之前压根也没想到，张教授竟然会直接以带林沐认熟人为由，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与他进行私底下的单独接触。
而眼看那师徒三人就要甩开自己，约舍尔无奈惶急之下，也只好出了个下策，于是眼下人是成功留下了，可克洛特和他身后包括他的老师、他的家族在内的势力，估计也是被他得罪惨了。
本来只是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然而命运捉弄之下却不得不卷入这场时代的漩涡之中的中年男人暗暗叹息。
迎着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向自己的黑发少年那清澈得有些过分的眼睛，他抿了抿嘴唇，刚开口说了一个语气助词“呃”，连后续也来不及出口，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牢牢扳住了肩膀。
“你说什么呢，利兰德。”
听起来十分爽朗的男性声音，然而此时听在约舍尔的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去处理克洛特那件事的后续问题了吗？
约舍尔之所以敢用替克洛特道歉为借口来拖住林沐三人的脚步，除了慌不择言，另外一部分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从与他交易的那伙人口中，得知了某人晚上多半不会出席宴会的消息！
可是现在……
约舍尔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在与身边一副哥俩好模样地扳住他肩膀的人视线相交的瞬间，他几乎要双腿发软，当场坐倒在地——上帝啊！竟然真的是他！
鲁德·霍夫塔！
美盟中央学院副院长，hu官科虫洞综合研究所前所长，被誉为美盟版张松涛，当今虫洞研究领域唯一能有望与张松涛教授比肩的科研界巨擘，最重要的还有——美盟近年来新崛起的少年天才，克洛特·斐勒的导师！
想到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十有八丨九是已经被对方听进了耳朵里去，约舍尔简直欲哭无泪。
——说好的不来参加宴会呢？
当面被人听到和事后从其他途径听说根本就是两个概念好么？起码这两者会引发的怒气值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感受着从霍夫塔身上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老子真是很不爽啊很想现在就把你一枪爆头啊”之类的恐怖信息，约舍尔感觉自己的腿更软了。
所幸的是在他真的因为腿软而瘫倒在地之前，霍夫塔手上微微用力，牢牢支撑住了约舍尔瘫软的身体，让他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
外表看来就是一位极其慈祥和蔼的普通老人家，有着一头向后拢起、每根头发都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服服帖帖的银白短发，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深藏在半圆形眼镜之后，下巴上蓄着长长胡须，看起来无比斯文儒雅的这位美央院副院长先生弯起眼睛，笑容和煦地看向对面的林沐师徒三人：
“抱歉了，张。我的这位同事酒精摄取得太多，已经开始满嘴醉话啦。他之前说的胡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什么替克洛特道歉的，他大概是把张你新收的弟子和我们这边的什么人搞混了吧——早就劝他少喝点酒的，这样的糊涂事都不是第一次犯了。”
他极为诚恳地为约舍尔的失礼道歉。
如果不是林沐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也会被对方这煞有其事的认真严肃模样所惑，认为他所说的就是真相。
暗暗咋舌，林沐在心里将对对方的警戒级别设定到了最高——这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也点得实在太满了，这到底是有恃无恐知道真相的不会轻易跟他撕破脸当场将他的谎言戳穿，还是笃定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真相，只要少数几个明了的人肯配合他的说法就好？
林沐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态。
幸好的是这样级别的老狐狸本来也不需要由他来应对。
只见张教授上前一步，脸上的笑容与三人被约舍尔叫住之前相比，似乎连一丝弧度也没有差别，“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他笑眯眯道，“今天这个场合的确容易让人兴奋过头，一时兴起多喝了两杯也没什么可责怪的。”
说着，他还伸手拍了拍约舍尔的肩膀，一脸理解加劝诫：
“不过喝得太多可就不好了，老约舍尔你要学会克制啊。”
约舍尔胡乱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他脸憋得通红，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再加之整个人还摇摇晃晃地被支撑在霍夫塔手中，甫一看去还真的像是有些喝醉了一样。
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霍夫曼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所造成的。
细想之下更觉惊恐，他索性羞愧难当般地低垂下头，下定决心不再参与到对话之中去了。
霍夫塔与张教授视线相对，“张你说得有道理。回去以后我会再好好劝劝他的。”
张教授极具风度地微笑点头。
接着，不等对方再起什么话题，他转头对身后的林沐和楚莫两人眨了眨眼睛：
“小沐，阿莫，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美盟中央学院的副院长，我多年的同事和老朋友，鲁德·霍夫塔博士——当然，你们也可以叫他霍夫塔教授。”
“鲁德，这两个是我家徒弟。阿莫你在视频里已经见过了，这个是小沐。”
回过头来，又为对面的人煞有介事地介绍。
霍夫塔笑容和蔼地对礼貌地上前问好的林沐和楚莫点了点头，“你们好，真是两位不得了的年轻人啊。”他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单纯只是赞叹，紧接着不等两人回应，他已经转向了一旁的张教授：
“张你的眼光还是那么好。”他半是认真半是打趣，“上一年就先所有人一步挑中了楚同学，今年又是抢先一步争取到了林同学……你是嫌弃我们嫉妒你嫉妒得还不够么？”
张教授哈哈大笑。
“少来了鲁德。你刚收下克洛特那阵子怎么不知道低调一点，整天带着他四处招摇？怎么着，你炫耀学生就可以，换我就不行了？”
他俏皮地对对面的“老朋友”眨了眨眼睛：
“我们华盟有句老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送给你，好好参悟吧老家伙！”
霍夫塔脸色微僵。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张教授这到底只是单纯地与他玩笑，还是同样也是在一语双关。
这一犹豫，他就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张老先生看着他这样子突然感觉有点没意思。
明明本来还算是挺有趣一个人，现在哪……
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行了，我家这两个孩子也算是当面见过你了，今天这时机不对不好再跟你多聊，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聚。”
干脆地对着霍夫塔微一颔首，张教授带着林沐和楚莫两人，转身继续认人去了。
被他抛在身后的霍夫塔默默盯着三人的背影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收回视线，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依然被他紧紧扣住肩膀的约舍尔：
“利兰德，我的朋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约舍尔惨白着脸，除了点头，已经不能再做出任何其他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