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徐阿婶见李禅秀脸色还没恢复,有些不放心,但她出来太久,得赶紧回去熬药,只能叮嘱几句就走。

    李禅秀又坐一会儿,待体力恢复后,才去捡之前放下的箩筐。起身时,视线不经意扫过那个有些昏暗的角落。

    因为方才的事,不少伤兵都还在帐门口处,热闹议论,只有那个角落依旧冷清,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李禅秀目光顿了顿,很快收回,捡起地上的箩筐和胡郎中一起离开。

    胡郎中平时跟士兵们一样,在营中吃大锅饭。但今日赶巧,家中老妻让人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他忙招呼李禅秀坐下一起吃,大约是太过高兴,还让小孙子胡圆儿去温些酒来。

    他常年在营中跟士兵们打交道,一时也没想到男女大防这件事。何况面前的小女郎看起来太过年轻,他只当对方是晚辈。

    李禅秀本身是男子,只是不得已才扮女装,也没想这些。

    不过他不饮酒。

    胡郎中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请“小女郎”吃饭,饮酒确实不妥,忙让胡圆儿把酒又撤下。

    一顿饭用得宾主尽欢,饭毕,胡郎中便迫不及待向李禅秀请教起缝合之术。

    他虽年近五旬,已行医数十年,但在学习这件事上,并不耻于向晚辈询问,何况是这种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缝合之术。

    李禅秀本就有心引起他兴趣,自然也不藏私。况且军中多个擅长缝合的郎中,对将士们也是好事。

    他虽不知梦中西北防线是怎么被攻陷的,但能为边塞的防御做一点事,就做一点。无论如何,胡人入侵,对他和父亲并无好处。

    想到此,他目光清落,缓缓开口,将缝合的针法、什么伤该怎么缝、各要注意什么等等,都一一道来。

    胡郎中忙拿起笔,飞快记下。因写得太急,字体潦草异常,简直像一堆乱草。

    但胡郎中自己却分外满意,对写下的内容爱不释手。搁下笔时,他抬头再看向李禅秀,心中愈发欣赏。

    小女郎虽年龄不大,但医术高明,又有仁善之心,自己与她不过几面之缘,两次向她请教,她都毫不藏私。

    且她年纪虽小,处事却沉稳,落落大方,实在难得。

    他不由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终是没忍住,道:“小女郎有如此才能,却被安排来浣衣换药,实在可惜。不若我跟上头说一声,调你来给我当帮手,以后就不必再去浣衣了。”

    说这话时,他老脸有些赧然。别的虽不好说,但缝合这方面,小女郎可比他厉害得多,他给对方当帮手还差不多。

    只是对方终究是罪眷,没脱罪籍,无法在军中担职。且大周军中,也没有女军医这个职。能把对方调来当帮手,免去劳役之苦,已经是胡郎中尽力能做的了。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惭愧,又含糊道:“只是暂时这样,等你以后有了功劳,或许就能请陈将军帮忙上报,除去罪籍,免再受苦。”

    陈将军是营里官职最高的人,管着营中三四千人及永丰镇附近的长城防御。

    李禅秀等的就是胡郎中这句话,自然点头说好,接着又谦逊感谢一番。

    他原本目的就是想借缝合之术,打动胡郎中,来他这里当帮手。至于脱罪籍,他倒未必会在这留那么久。

    “好好好!”胡郎中见他答应,心中也更喜,忍不住起身搓着手,高兴之色溢于言表。

    原地又踱两步,他忽道:“那你下午就不必再去照看伤兵了,先留在这边帮我整理药材,抄抄药方。”

    这其实是变相照顾李禅秀。

    胡郎中的医术虽算不上厉害,但也绝不是庸医。全营三四千人,大大小小的伤和风寒发烧,全靠他治。可说一旦打起仗来,不少人的性命都悬在他身上。

    营中守将倒是向上面呈请过几次,希望再调个军医过来。但边境本就缺郎中,永丰镇驻兵又只有三四千,平时战事不算多,上面早把仅有的人手都派到更紧要的地方去了。

    所以对胡郎中这个仅有的郎中,营中给的待遇一直不错。药房有炭盆,把房间烘得暖烘烘的,不像流放罪眷们住的营帐,只有木柴烧的火盆,烟熏不说,晚上火灭了后,账内不多时就变得寒冷无比。

    此外还有茶水供应,药房的活也不重,只是整理药材、给伤兵拿药,比去浣衣轻松得多。

    不过对李禅秀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现在能接触到药材。

    原本在他计划里,起码要和胡郎中熟悉几日,才好向对方提出到药房干活。没想到意外救人后,竟让他计划比预想中提前且顺利许多。

    当然,能避免再被蒋百夫长骚扰,也是一个好处。

    李禅秀目光清透,闻言忙答应下来,且再次道谢。

    胡郎中对此也很满意,领他到药房讲了些注意事项后,便有些急不可待地出去继续研究缝合之术了。

    李禅秀目送他走后,视线便移向摆放在墙柜中的药材,一一逡巡。

    梦中他虽没真正当过郎中,但跟那位游医学习时,也帮人治病、开药。后来行军打仗,更常跟军医打交道。

    尤其胡郎中这里大多是些治风寒、外伤的伤,他都认识,整理起来并不难。

    最重要的是,能随意接触这些药材后,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配出自己急需的药。

    他天生畏寒,是因母亲在怀他时,被宫里派人去强行灌了寒药堕胎。可惜他命大,并未死去,只是身体还是受到影响,出生便带寒毒,时有发作。

    之前在流放的路上生病,和这次风寒迟迟未愈,都与这寒毒有关。

    如果不尽快配出能暂时压制的药,等发作时,必然煎熬难忍。

    虽然游医教的吐纳法也有用,但并不能根治。且吐纳法需长期练习,效果才佳。可眼下他却等不了那么久,距下次寒毒发作,只剩不到七天。

    当年他母亲被迫喝的那碗寒药,出自宫中秘方。后来父亲冒险联系外面的旧部,几经周折才找到能暂时压制寒毒的药方。

    只是,梦中他流落西羌时,就是因寒毒发作,照药方抓药时,被游医猜出身份。

    可见当年那碗寒药只有宫中才有,哪怕是能暂时压制毒性的药方,都有可能被有见识的人看出端倪,进而使他有身份暴露的危险。

    李禅秀敛眸沉思,虽然胡郎中的医术并不算顶尖,但他却不敢冒险,像抓治风寒的药那样,经对方的手抓药。

    所以到药房干活,自己私下取药,是最好的办法。

    且接近胡郎中,等日后对方信任自己,有需要采买药材的时候,自己也能借机跟他一起离营,到附近县城去,给将要来寻自己的父亲旧部留下暗号。

    毕竟营中认识药材的人,只有他和胡郎中,对方以后必会倚重他。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

    眼下趁整理药材的机会,他先将自己需要的药准备了七七八八,只是整理结束,他神情却又凝重——

    还缺两味药材。

    李禅秀微微蹙眉,营中暂不缺药,短时间内,胡郎中肯定不会去县城。而自己身为罪眷,无特殊情况,又没有离开营寨的机会……

    该如何办?借口伤兵营有伤兵需要这两味药?但那些伤兵需要哪些药,胡郎中都清楚,便是伤得最严重的张河,也是皮肉伤……

    “刷拉!”

    正思忖时,外间忽然传来门帘被掀开的声音,接着胡圆儿脆生生的声音传进。

    “爷爷,陈将军派人来问,那天抬回来的那个血糊人怎么样了?”

    胡郎中似乎愣了一下,纳罕道:“这么多天没问,陈将军还记得这事?”

    “说是郡守派人来问粮草被劫的细节,将军才有想起这人,问醒了没,要是醒了,叫他过去回话呢。”胡圆儿又脆声道。

    “啧,还醒?都快没气了。”胡郎中头也不抬,继续研究缝合法。

    胡圆儿:“好嘞,那我就这么跟将军回。”

    说着掉头就要走——

    “等等,回来!”胡郎中忙喊住他,没好气道,“你要害死你爷爷我不成?他好歹是将军,能这么跟他说话?”

    “那我怎么回?”胡圆儿又转回头,一双眼睛圆溜。

    胡郎中沉吟,道:“就这么跟他说,你爷爷已经尽力了,但人还是没醒,且估计也撑不了两天了。”

    “好嘞。”胡圆儿再次转身。

    ……

    隔间的门帘后,李禅秀缓缓退回桌旁,目光落在不远处药柜上,似在沉思。

    等胡圆儿离开,外面没了动静后,他方收回神思,理了理衣服,神情自然地走出去。

    胡郎中还在研究缝合法,见他出来,有些惊讶,接着不等他开口,就先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你看这里,还有这处……”

    他指着自己方才记的要点,等不及似的说出几个疑问。

    李禅秀看后,思索片刻,一一解答。

    胡郎中听得入神,在他说完,又凝神思索片刻,渐渐露出拨云见日之色。

    等回过神,才想起李禅秀还站在旁,不由一抚额,道:“瞧我,一想事就容易走神,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李禅秀露出微笑,说药材已经归整好,又说了一些整理时发现的问题,最后方不经意提起:“刚才我听胡圆儿来说什么血糊人……”

    “哦,那个人啊。”胡郎中提起一直躺在伤兵营角落里的人,不由叹气,“也是个可怜人,刚抬回来就快没气了,我给他拔了箭,敷了药,剩下就只能看他造化了。”

    非是他冷血凉薄,而是在军中看多了生死,可怜不过来。且能做的他都做了,余下也只能听天由命。

    “不过他昏迷这么久没醒,脉搏也越来越弱,估计啊,悬。”胡郎中摇头又叹。

    李禅秀闻言,神情似有些迟疑。

    胡郎中见他好像有话要说,忙摆手道:“有话直说就行,不必拘泥。”

    李禅秀抿唇,这才开口:“我这几日也给那人换过药,今日仔细看他箭伤,发现……应是伤口有毒。”

    “有毒?”胡郎中闻言惊讶,随即回忆,沉疑开口,“可我观他伤口,并未有发黑、发青迹象,反而血的颜色……”

    “血的颜色过于鲜艳。”李禅秀接道。

    胡郎中本想说“血的颜色正常”,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一咳,厚着老脸点头:“对对,确实如此。”

    李禅秀继续:“这是胡人的一种狼毒,性寒,无色无味,入血也不会产生特殊变化,只会使血的颜色过于红艳。”

    胡郎中瞠目,喃喃:“是毒?竟然是毒?怪道我没能发现……”

    他一个普通郎中,平日最治的最多的是外伤和风寒,对毒还真没什么研究。

    在原地踱了两步,想到方才陈将军使人来问话,他忽又问:“既如此,你可知道解法?”

    李禅秀微笑,缓缓道:“恰听祖父说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刚才整理药柜,发现要熬制解药的话,还缺几味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