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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刀锋(出书版)_分卷阅读_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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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温愣了愣,没有说话。

    敌情不清,仓促出兵,这是兵家大忌。有个声音一直在头脑里倔强地对他说。

    但就这样认输,又岂能心甘?他在努力说服自己。

    “将军!”清脆的声音响起,如同春雷炸响,朱温猛然清醒过来。

    他扭过头,正是张惠。

    她怎么来了?

    她竟然来了!

    这个女人总是在最需要出现的时候神奇地出现在自己身边。看着张惠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朱温那张阴霾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张惠款款走来,向他行礼。然后轻轻挽住朱温的马缰,柔声道:“将军不可意气用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将军还是暂且罢兵,从长计议吧!”

    两人静静地对视。这个人,这些话,就像雪山上的清泉,瞬间熄灭了朱温心中那团狂躁的怒火。他知道,张惠说的肯定是对的。

    汴州城头,得知朱温罢兵的消息,敬翔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数天前,正是他得知清口兵败,立即请求张惠到宿州,说服朱温罢兵。他知道,如果有人能劝住失去理智的朱温,这个人只能是张惠。

    3.苍狼再现

    张惠的及时出现,避免朱温把全部家当输在淮南的恶果。

    而在险恶的形势面前,大将徐怀玉展现出惊人的冷静和顽强的意志。他在淮北一线顽强抵抗,扼制了淮南军疯狂追击的势头。不久,牛存节收拢葛从周部的败兵八千人归来,进一步加强了徐州一带的防御。在淮河以北劫掠一番后,杨行密的各路大军心满意足地退回淮南。

    杨行密很清楚对手的实力,朱温虽然在清口大败,但家底仍在。这个中原霸主不是自己能一口吞下的。

    至此,朱温对淮南的大举征讨以完败收场。

    这是朱温军事生涯中为数不多的重大失败,而当我们纵览即将形成的五代十国,清口之战却成为影响了未来天下格局的一场重要战役。

    清口之战后,淮南声威大震,原先依附朱温的江南各个藩镇,如荆南(今湖北江陵)、朗州(今湖南常德)等地节度使纷纷与汴州断交,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更是一头倒向杨行密,摇身一变,成了倒朱的急先锋。而朱温留在海州的守将陈海宾则直接向杨行密献城投降。朱温在两淮的防线全线动摇。

    此战之后,朱温的死敌朱瑾几乎每年都向徐州、宿州一带发动进攻,令汴军疲于奔命。朱温一举吞并淮南的计划不但破产,更在两淮地区全线处于守势。

    天复二年(902年),朝廷不得不正视杨行密在江东的地位,封其为吴王。二十五年之后,杨行密的第四个儿子杨溥在扬州称帝,史称南吴。杨行密被追尊为武皇帝,成为南吴政权的名副其实的奠基人和开创者。

    更让历史大跌眼镜的是,不仅强大的朱温终其一生也未能征服淮南,在他之后的后唐、后晋、后汉等各个中原政权都无力染指江东。直到五十七年之后的显德六年(959年),一代雄主、周世宗柴荣才让淮南人彻底俯首称臣。

    杨行密成功地把整个江淮地区都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让那里的人躲过了最血腥最动荡的五十年,以至于宋太宗赵光义统一天下之时,江淮已成为宋王朝最为富庶的地区。再往后,富庶的江南甚至支撑了失去半壁江山的南宋王朝达一百五十年之久。

    历史就是这样微妙,不管是朱温还是杨行密,肯定不会想到在淮水边发生的那场战役会对未来政治格局的走向,会对百年之后的人们有这样深刻而久远的影响。

    朱温的失败让半个天下都陷入某种疯狂的亢奋。各路藩镇势力都在紧急分析着清口之战对大势的影响,盘算着自己应该去攀哪棵大树,才能活得更保险,更长久。

    而此刻,朱温正独自站在园中,凝视着被寒霜打残的菊枝。

    清口之战对他的打击异常沉重。从同州起兵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挫败感。入主中原的他,所向披靡,似乎只要他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能得到。残暴如秦宗权,凶悍如魏博军,狡诈如时溥,顽强如朱瑄、朱瑾,都无一例外地倒在他的刀锋之下。就连人人畏之的李克用,对他也要退避三舍。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常胜军会栽倒在淮南那个并不起眼的地方。

    第一次,他感到了力不从心。

    从他踏入军旅以来,二十年过去了,他可以感觉到很多东西正从身体里悄悄溜走。轻狂、豪情、仿佛永远不会枯竭的精力以及对未知近乎狂热的追求,正是这些东西支撑着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放牛娃变成了整个中原的统治者。

    但他正在老去,时间就像毒蛇一样吞噬着他的精力和生命。他用了太长的时间来荡平中原诸藩,而当他终于可以向那个富庶的南方起航的时候,却一头栽倒在起点上。

    天下对他这个早已年过不惑的人来说,或许太大了。

    焦虑猛烈地轰击着他的心脏。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有很多,多得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绝望。在他的内心深处,潜伏着一头疯狂的野兽。很多时候,他可以驾驭它,驯服它;很多时候,张惠的安静和柔情能安抚它,让它平静。但更多时候,这头野兽会猛然跳出来,在他心头怒吼,让他寝食难安,使他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癫狂。

    朱温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就在这个孤独的被冰雪覆盖着的庭园之内,他可以感觉到内心的那头野兽正在怒吼,正在撕裂他躁动不安的灵魂。他必须要做点什么,让自己安静下来。

    光化元年(898年)正月,朱温不顾恶劣的天气,集结大军猛攻正积极联络各路倒朱势力的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在淮南丢光了脸面的葛从周重新成为汴军主将。

    赵匡凝的军队正准备从秦岭一带北上,联络河东的李克用会攻朱温。这支军队遭到葛从周无情的攻击,赵匡凝大败溃逃。

    杀戮和鲜血,仿佛只有这些,才能让朱温心里的那头野兽得到满足。

    但这还远远不够。朱温决定亲自出击,回到他阔别已久的战场。四月,他率领大军出击河东。不久前,李克用轻率出兵征讨卢龙节度使刘仁恭,结果在蔚州(今河北蔚县)境内的木瓜涧中伏,惨败而回。朱温要抓住这个机会,在死敌面前重新找回自信。

    朱温的大军浩浩荡荡到达钜鹿,李克用慌忙派军迎击。李克用做梦也没有想到,在淮南刚刚惨败的朱温面对一片倒朱之声,竟然还敢主动发起进攻。

    这个疯子!永远都不知道他会突然蹦出什么想法!

    的确如此。甚至在朱温手下的无数高级将领中,除了敬翔,能洞察到这个人想法的人几近于无。

    其实他不过在靠着自己多年征战培养出来的嗅觉在打仗,靠着自己在萧县乡间无事生非时培养出来狡诈和机敏在打仗。在淮南碰了钉子,他不会傻得再去撞得头破血流,而是飞快地脱离那个让他吃了苦头的对手,去做自己更有把握的事情。

    没有明确的计划和正式的宣告,但朱温已经在不自觉地修正自己的战略:把大军从南向北移动,逐渐把他的扩张方向重又转回到他熟悉的北方。

    朱温亲率骑兵在青山口与河东军接战。广阔的战场上又响起了令人心悸的嘶叫声,朱温一马当先,怒吼着挥刀冲向他的死敌们。

    他需要找到发泄的方式,把那些不甘、焦虑、愤怒和恐惧都用这样的方式通通喷向他的敌人。

    有朱温亲自出马的汴州军队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杀人机器,他们不顾一切地策马狂奔,一头扎进敌人堆里,像疯子一样砍杀对手。

    河东军全面溃败。青山口留下了近万河东士兵的尸体,仅被汴州人缴获的战马就超过千匹。

    胜利和征服,这是让他心底那头野兽安静最好的方法。

    朱温心满意足地回去了。他下令葛从周继续向北进攻。

    四月末,葛从周攻入洺州(今河北永年县),斩杀守将,擒获大小将校五十多人。

    刀光照亮了雪白的原野,葛从周的骑兵在河北的苍茫原野间肆意奔驰,如入无人之境。

    五月一日,邢州守将弃城而逃。踏着敌人的尸体,葛从周大摇大摆地进入邢州城(今河北邢台)。

    五月三日,汴军猛攻磁州(今河北磁县),无力坚守的刺史自刎而死。

    五天之内,连下三州。回到河北平原的葛从周立刻就找回了打仗的感觉。

    战事不顺的李克用突然想起了留在淮南的那支精兵,急忙派遣使者从赵匡凝的地盘借道,企图绕道进入淮南,接回李承嗣、史俨等人。

    心惊胆战的河东使者小心翼翼地在崎岖的山路间绕行,但他还是悲剧性地撞进了汴州人设下的伏击线。李克用的猥琐企图被朱温一览无余。

    得知已经被教训得鼻青脸肿的山南东道节度使赵匡凝竟然还在和那个独眼龙眉来眼去,暗通款曲,朱温勃然大怒。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即命大将氏叔琮、康怀英率军再次教训赵匡凝。

    七月,汴军攻入鄂北,氏叔琮相继攻克唐州(今河南唐河县)、随州(今湖北随州市),康怀英分兵攻取邓州(今河南邓州市),汴军势如破竹,兵锋直指襄汉。

    赵匡凝终于见识到朱温的真正实力,一个大败之后还能有如此战斗力的中原霸主,岂是自己一隅之地能抗衡的?

    惊慌失措的赵匡凝急忙派人赶往汴州求和,一再表示效忠朱温,绝不变心,同时派军队封锁了与河东的边界。朱温这才罢手退兵。

    不久,杨行密卷土重来,亲率精兵五万人,大举进攻徐州。朱温闻讯,立即停止对河东的进攻,让葛从周留守潞州,自己则亲自领兵,率部南下迎战杨行密。他要看看,曾经将庞师古、葛从周打得惨不忍睹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杨行密刚刚包围徐州,朱温大军已到辉州,距离淮南军只有数天行程。杨行密二话不说,立即解除包围,退回淮南。

    杨行密心里很清楚,在中原战场上,缺乏骑兵的淮南军绝对不是朱温的对手。他所做的只是牵制对手,让朱温不能专注地进攻河东。如果让朱温降服了整个北方,那时候再来蹂躏淮南就真是手到擒来了。

    杨行密不战自退,让朱温颇为得意。这一年来,在他的强势反击之下,因为清口之败引发的倒朱浪潮已然渐渐平复。

    朱温决定继续保持对北线的高压态势,几乎就在这同时,一个难得的机会从天而降。

    击败了李克用的幽州节度使刘仁恭正准备向南扩张。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魏搏地区。这里是扼住河东和中原的战略要点,占领了这里,他就有了和李克用、朱温讨价还价的实力和筹码。魏博节度使罗弘信刚刚病死,魏博军心不稳,正是攻取的好机会。

    光化二年(899年)三月,刘仁恭出动十万幽州兵攻打魏州。彪悍的幽州骑兵从北方平原呼啸南下,很快攻陷贝州(今河北清河县)。野蛮残忍的刘仁恭为了恐吓魏州人,竟然下令屠城。贝州城中还没来得及出逃的居民一万多户,无论老少,全遭屠杀。

    刘仁恭在贝州的暴行震惊了魏博人。接任魏博留后的是罗弘信的儿子罗绍威,罗绍威见大祸临头,急忙派人昼夜兼程赶往汴州求救。

    将势力扩张到河朔地区是朱温梦寐以求的一件事。如果将战斗力甚强的魏博军纳入麾下,能极大地威胁李克用的侧翼。接到罗绍威的鸡毛信,朱温立即调集军队,全力救援。

    朱温派侄子朱友伦为主将,张存敬、李思安为副,领先头部队火速渡过黄河,在内黄驻扎,防备幽州军南下。同时命葛从周就近调集邢、洺二州的军队赶赴魏州救援。部署完毕之后,朱温自领大军,再度亲征。

    幽州将领刘守文、单可及率军很快南下,企图攻击魏州,正好在内黄与朱温狭路相逢。

    滔滔的黄河水见证了一场罕见的骑兵大会战。幽、汴两方的数万骑兵在战鼓的轰鸣和如雷的呐喊声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苍黄的原野上卷起冲天尘土,洒下漫天血雨。

    朱温端坐在战马上,冷酷地望着眼前这片血肉战场。幽州骑兵的骁勇天下闻名,虽然他们身披的仅是轻便的皮甲,但却以猛烈的冲锋和多变的战术闻名于世。当年刘秀能得天下,倚重的正是吴汉、耿弇带来的幽州突骑。

    面对这样一个强敌,朱温心里却无限快意。他要用敌人的血肉重新塑造起强大的自信,他要用这样一种方式告诉天下人,他还是原来那个跃马提刀,独步中原的朱温。他,还没有老。

    朱温缓缓举起了右手。大将张存敬带着部下呼啸而出,直扑敌阵。

    耀眼的阳光照亮了内黄战场。汴军骑兵挥舞着战刀,对着业已动摇的幽州军战线发起一波又一波猛烈的进攻。

    朱温又抬起了左手。猛将李思安带着他的骑兵像怒吼的波涛卷向敌阵。

    远处开始出现混乱和骚动,幽州军已有溃败的迹象。

    “擂鼓!”朱温从卫兵手中接过他的大刀,简洁地命令道。

    “好侄儿,且看我如何破敌!”朱温对朱友伦说,脸上露出近乎亢奋的激动。

    战鼓声把大地震得瑟瑟发抖。朱温的喉咙里突然发出尖利而沙哑的吼声,如苍穹下的苍狼,声可逼人,摄人心魄。

    第一次与朱温共同征战的朱友伦目瞪口呆。他只觉得眼前一晃,这个可怕的男人已纵马而去,只留下一串淡青色的刀光和凄厉的怒吼。

    4.屁论治天下

    朱友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几乎屏住了呼吸。

    就在两天前,他刚刚完成了一次大胆的行动。身为先锋的他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大军赢得黄河北岸的立足点,亲率数千精兵,乘夜渡过黄河,对幽州军的大营发动了突袭。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幽州人惊慌失措,朱友伦成功赶走了在盘踞黄河岸边的幽州人。

    这次成功让朱友伦乐不可支,他已经将这次夜袭列为自己军事生涯的辉煌起点。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和可笑。

    与今天的大战相比,那天夜晚的小小战斗不过是这个宏大乐章中微不足道的序曲而已。

    他敬畏地看着朱温挥舞着那柄长得有些离谱的大刀,身后是潮水般汹涌而上的骑兵方阵。他们如狂飙一般席卷敌军大阵,地上、马上,甚至是半空中,处处滚动着死亡的哀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朱友伦被这炫目宏大的会战震惊得目瞪口呆。

    盛名在外的幽州骑兵在汴州军的猛烈冲击下土崩瓦解。朱温带着他疯狂的骑士们一路追杀,甚至远远追到了崩溃的幽州军的后方。方圆数十里的巨大原野上,到处都是追杀败军的汴州骑兵,到处都是跪地求饶的幽州人。

    夜幕降临,朱温依依不舍地勒住精疲力竭的战马,才发现原本空旷广阔的原野上已被纵横交错、堆积如山的尸体彻底遮断。

    内黄之战,幽州军遭到重创,被杀二万多人。汴军夺得战马二千多匹,活捉幽州大小将官七十多人。

    朱温并未就此罢手。

    第二天清晨,他不顾尚未清扫的战场,命令张存敬、李思安再度出击,对退至数十里外企图立足的幽州军再度发起攻击。

    还没从昨日惨败的噩梦中醒来的幽州人又遭到了迎头痛击。汴军骑兵席卷而至,狂风扫落叶般连破幽州军八座营寨。

    幽州军再度败走,一路向北朝临清逃去。刚到御河,正遇上从邢州赶来参战的葛从周部。葛从周当然不会放过眼前这盘煮熟的鸭子,指挥军队截杀。幽州军遭到前后夹击,陷入被聚歼的悲惨境地。许多人奔逃无路,惊恐至极之下跳进了滔滔河水。

    从魏州到临清延绵数百里的道路上,遍布着从幽州赶来葬身于此的士兵们。这些令人惊悚的尸体在御河两岸达到高潮,足足有三万多人倒在了这里。

    企图一举夺取河朔地区的刘仁恭遭到了毁灭性的失败,此战之后,幽州军精锐尽失,元气大伤,仅能偏居一隅而已,直到十四年后,被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彻底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