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楚宫腰 > 楚宫腰_分卷阅读_10

楚宫腰_分卷阅读_10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竟看成了太傅。

    此时那道顿住的身影,才终于又上前来,桓夙几乎能听到他沉着缓慢的呼吸,压抑了什么,隐忍了什么,连那欲盖弥彰的无可奈何,都熟悉得让桓夙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忍不住想再唤一声“师父”。

    “骆先生坐吧,何事指教?”

    “‘指教’二字委实谈不上,大王心里可曾服过骆某?”

    中年男子谦逊地低眉,跪坐楚侯左下身侧。以往桓夙的确是看不上他,但也只是珠玉在前,有心为难,后来,后来他耳根子软,听不得孟宓在他耳边说骆谷的好,夸赞得绝世无双,他便当真动了抛却偏见的神往之心。

    暮色四合,轩窗外的猗猗修竹,笼络了一地翠光,却又在微风的怂恿之下散如珠玉。

    落霞妖艳,这夕晖看起来多了几分惨烈。

    “先生折煞孤了。”桓夙并没有逸致论些人情琐事,侧眸望向竹丛,一双泠泠的眼,蛰伏着深浓的墨色,危险,深邃,冷峻而理智。

    “在下今日入宫,是遵君命,教习宓儿读书,不曾想申时竟不见人。”

    桓夙闻言皱眉。

    他的腿折了起来,支起那副孱秀的身体,声音与他弱不经风的身姿很不协致,“先生不知,孟宓已被孤压入南阁楼终身不得出么?何必打此哑谜,孤听得累,先生若无要事,还请离去。”

    骆谷不笑亦不怒,“可今日,举国皆知,孟夫人回府,所授之礼,乃是王上承认了她一国岳母的身份。”

    而现下桓夙说孟宓被终身圈禁一事,显然已无法自圆其说。

    但楚侯并未给出应答,但已然被他三言两语挑动了怒火。

    骆谷忽地轻笑,“不但如此,大王昨晚冒雨在霞倚宫跪了半夜,染上风寒,若非见大王此时面色苍白,在下实在不忍深信。”

    “在下从未曾想,有朝一日,大王也会动情至厮。”

    “胡说!”桓夙的脸阴沉如墨,但又极快地涌动过少年人被戳破心事的无措拘谨,神色不自然道,“孤偏爱细腰,怎会对孟宓动心,你与太后都是白费心机,孤……”

    “大王要护着孟宓。”

    桓夙微愣,没有被插断言辞的愠怒,他紧蹙眉梢,觉得眼前骆谷的眉温润倜傥,儒者仁心,和雅悦人,熟悉得令他的错觉无所遁形,一时间竟想起数年前渡口一去不回的太傅。

    彼时,手忙脚乱的公子桓夙,在江边拉着纤绳远远地大喊:“师父!留下来!”

    十岁出头的少年公子,眼底含着清澈的水,故作坚强,但是泪水不听人言,擅作主张地糊了整张小脸。

    而那远去的一叶孤舟,却毫无留恋地遁入了川上渺茫的烟波之间,鸥鹭穿云衔雾,于他,天地刹那茫然。

    桓夙悠悠回神,只听见骆谷又重复了一句:“大王,一定要护着她。”

    桓夙,你生来孤星命格,当此之世,唯独孟宓能伴你几十载霸主之途。你要护着她,我畏惧过上天,曾望风而逃,然而现在,我更畏你形影相吊于世间,称孤道寡,便是真正孤寡无双。

    ☆、13.问罪

    窗外冰雨,斧凿般落在心坎,孟宓支起身体,摇摇曳曳地起身,艰难地爬到窗边,用力摔上了窗。

    桓夙心中一紧,仰望的目光忽地滞了滞,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沉凝而惨白。

    这是唯一能见到她的高台。而这扇窗在其后的一年半时间里,再没有开过。

    梨花被雨打风吹去,残枝饱饮了一场蜜露琼浆,哀艳地簇出新绿浅黄,将南阁楼的轩窗密密匝匝地捆入其间。严实地,不露风声。

    楚侯微微抬手,簇远山淡墨的修眉,晦暗莫名的眸一片岑寂,无声的雨润湿了他的玄金华裳。

    近侍看得不忍,忽听桓夙极浅地笑了一声,“心痛了。”

    原来他还会心痛的。

    小包子哆哆嗦嗦,自己似乎又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事,畏葸不安地缩了脖颈,只见大王徐徐侧过脸,肃然俊逸的脸,白如玉质,可这笑里少了什么,多了什么。他说不出。

    这是第一次,孟宓的腹中唱了空城计,她还没有任何用膳的想法。

    直到门外传来不轻不重地敲门声,孟宓赤着足去开门,门“吱呀”一声,落下薄薄的一层灰屑,落满香肩,呛得她鼻端微痒,一低头却又愣住了,这门虽拉得开,外边却横着两道手腕粗的铁锁,被门拉开之后便迅速地横了起来。

    这门的缝隙也不足以塞下一个人,孟宓甚至看不见外头是谁方才敲门,只见一只清瘦的玉臂递入了一个食盒。食盒精致,八角玲珑,足以塞下一碟菜的大小,孟宓伸手去接。

    外边传来女子莺歌一般脆美的声音:“请孟小姐用膳。”

    “大王没说关我多久么?”孟宓抢上去要拉门,可是铁链绑得太紧,她不饮不食,还受了刑杖,蚍蜉撼树罢了,除了摇下头顶覆下的积灰,没有任何实用。

    门外的女子已经走了。

    何时走的,竟连脚步声都未曾听清。

    孟宓唯一留意的,便是她手腕上殷红的朱砂,被雕成盛开得温婉的辛夷花,精巧雅致。

    楚宫里的美人真不少。

    也许过不久,桓夙便会彻底忘记与他相伴过区区十日的孟宓,抛诸脑后,另结新欢。

    宫闱之中的红颜最易老,还未盛开,便凋谢了。

    孟宓托着笨拙的身子回房,绕过窄窄的一道回廊,未曾想后面似乎别有天地,这南阁楼是面山而建的,青翠葱茏,蓊郁联翩的黛色自眸中化开,石壁如被削成,光滑无比。上垂着绳索,但被人中途截断,只留下突兀的一截铁链,呜呜咽咽地吹过伶仃的歌。

    面壁思过。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姑且给这座山壁取了个名头,思过峰。

    打开食盒,情理之中,上下两层的食盒摆了两个菜,一个盐水青菜,一个蜜汁卤肝,乏善可陈,她面对青山岩壁用饭,风过松林,别有清香韵味。

    可惜分量不足,孟宓只混了个半饱,就着一旁的清茶,姑且用水填满了肚子。她罪女之身,不敢再问太后或者桓夙要零嘴儿,只可惜母亲带来的糕点,她竟都没有尝过。

    此时那些糕点正摆在桓夙的案牍之前,油纸包裹得一丝不苟,小包子嗅到栗子浓郁的香味,不由得多嘴了,“大王,这——”

    原本想问是否要扔了。

    老这么睹物思人,徒劳无功啊,还把自己整得这么憔悴。

    桓夙已经拆开了油纸包,只闻香味馥郁,金灿灿的糕点犹如黄金三叠,看一眼便知松软甜糯。他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咬了一块在嘴里。

    “大王啊——”小包子已经傻了。

    桓夙皱眉。

    果然还是没有味道。

    他不懂,孟宓怎么那么爱吃。与他而言,膳食,也不过吊命的东西罢了。

    桓夙放下了那叠黄金酥,用素帛擦净了手指,小包子多事,斗胆地问声:“要给孟小姐拿去——”

    却被桓夙睨了一眼,清冷漆黑的眸,让他识相地讪讪住口。

    孟宓最终也没能享受到母亲自家中带来的黄金酥。

    一夜雨疏风骤。

    孟宓被料峭山风吹醒,踩了一双木屐去将面山的那扇巨窗落下,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缕缥缈的琴声,孟宓赶紧落了窗,这里已经几日听不到任何人声了,送饭来的美人也不再说话,除了风声、树声,鸟鸣、流水声——可这琴音暗示了这附近有人。

    可是要推开临寝房的那扇早闭的窗,才能看到窗外奏琴之人。

    她心中微微迟疑,这几日伤已经将养得有了起色,她爬上妆镜台,手指抚过那一排镂刻精致的锦理纹,琴声本是优雅古拙的音色,宛如破雾而来,叹罢浮生冷艳,自水上云间,泅开十里清音,婉转而低沉,孟宓听到了流水潺湲,听到了松涛如怒,听到了画在心底的弦被轻而易举勾弄的清音。

    她悲哀,孤孑,很想放弃了,随波逐流地在楚宫待到红颜老去,待到太后恩赦。

    她忽然想,也许疯妃被关入南阁楼前,她也未必怎么疯了,可经年累月,不与一个人说活,被画地为牢囚困于此,后来那疯疾才更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也太可怕了,我不要疯。”孟宓暗暗地对自己说,她的手指随着音律轻轻扣在窗棂上,殷殷桃花色,灼灼芳其华。

    孟宓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听不出琴音的高妙,但她的心忽然宁静了下来。

    夏来,开轩卧闲敞。

    秋至,焜黄华叶衰。

    初冬的第一簇飞雪,绵密地包裹了整座楚宫华城,桓夙手边的茶冷了又温,温了又冷,美人玉手执壶,蛾儿雪柳,眉黛初成,却见眼眸宛如深潭般沉寂的楚侯,似乎有些不悦,便拘谨地捧茶侍立,娇艳桃花般的樱唇浅吹开杯中氤氲的热雾。

    “大王,天寒,请您喝杯热茶,且加衣裳。”声音空灵宛如莺语。

    桓夙不可置否,眉宇锁着一股阴沉。

    美人又道:“奴婢的父亲曾交代,一定让奴婢尽心服侍大王。”

    桓夙忽地起身,动作太大一时竟撞翻了这个美人,酒水泼洒了满地,他只有响起这个女人的父亲,才能克制着不会一脚踹开她,冷笑:“孤对年长自己的女人没有兴致。”

    美人含情凝睇,袖口掩面,抖落一层晶莹的泪水,“奴婢绝无妄想。”

    桓夙冷哼,负着手迈出漱玉殿。

    直至出了门,才知骆摇光所言非虚,天寒地冻,他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哆嗦,小泉子忙不迭捧着一件锦衣狐裘跟来,替他尽心穿上,桓夙拢好披风,手藏在袖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目望向那远隔了一里之地,近乎建在山上的南阁楼。

    绵密的雪里,整座楼晶莹无暇,檐角渡烟,将一天飞尘尽数探手入怀。

    不知怎么,他觉得南阁楼的雪格外盛,格外冷。

    “给孟宓的狐裘大氅,棉被香炉,都送到了么?”

    身后的内侍佝偻着腰,眼珠幽幽转过,“不曾送到。”

    “什么?”桓夙一惊,手指瞬间张开。

    小泉子为难地抬起眼眸,不看觑楚侯一眼,艰难道:“回禀大王,该送给孟小姐的东西,一应被太后扣下了,便是每日的膳食,也由太后宫中人每日派送,宫人们碍于太后与大王母子关系,未免生嫌隙,故不敢言。但天实在太冷,奴不忍孟小姐女儿之身,却要忍受这般苦楚罪难。”

    他这一番话楚侯并没有听完,便已直接下阶赶往霞倚宫,他身后未带一人。

    小泉子甚至来不及为大王递上一柄纸伞。

    雪落,满殿落梅积压,凄艳迷离地自脚下沿着雪水化开,太后在纱帐软卧,等候许久似的,但她等候的人却许久不至。

    卫夷手执银针,缓慢地落下,太后柳眉轻颦,忍痛,咬紧了唇。

    她到底是个女人,应付不来朝中诸般施压,桓夙已年满十七,再过不到一年,便是彻底还政于他的时候。可是——

    她的目光触及纱帘外恭谨跪立、温润如玉的卫夷,眼波动摇了一分贪婪。

    此时,殿外终于响起了桓夙的声音,“烦请母后,给孤一个解释。”

    ☆、14.抱离

    生硬的口吻,桓夙一贯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虽不是她所生,但在她面前还算恪守子礼,不曾僭越,但自孟宓入宫,他却三番两次失仪失态。

    太后不曾在桓夙这里,听他自称一声“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