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二黑回过头对阿毛嚷嚷道:“阿毛哥!他好像怀孕了!”

    “小点声,嚷嚷什么!”阿毛低声呵斥他,然后问唐修,“你怀孕了?”

    唐修在持续不断的低喘中艰难地道:“我没有。”

    二黑睁大眼睛:“那你这么瘦的人怎么可能有小肚子?”

    阿毛质问道:“到底有没有?”

    “没有,”唐修心脏难受得厉害,手被控制着没办法按揉胸口,只能困难地喘息着,声音因为疼痛和疲倦低弱得接近虚无,语气却很坚决,“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阿毛又厉声问:“你要给他下什么药?”

    “没有,就算我下了,我送去的东西,你们不是也要检查?我能害得到他?”唐修的额发被冷汗打湿,尽数贴在他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的脸上,“你看起来像是他的亲信,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想不到吗?你能保护好他?”

    “你!”阿毛铁青着脸想骂人,知道自己也是理亏又拼命忍住,克制地问,“你到底跟默哥是什么关系?”

    “他没告诉你吗?”

    “他说得很隐晦,只说你是他很好的朋友。”

    唐修忽然沉默了好几秒,连喘息声都轻了很多,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笑道:“那不就是了?”

    阿毛皱眉:“你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他说得很隐晦,我觉得他有意隐瞒,所以你的身份更显可疑。”

    唐修冷淡地道:“他没有隐瞒,事实如此。”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很长时间,久到二黑觉得有些窒息的时候,阿毛咬牙切齿地道:“你最好说实话。”

    “你可真好笑,他的话你都不信,你要信我的吗?”唐修讥讽地笑着,“那你听好,我告诉你。我跟他有过一段刺激的一夜情,他肚子里怀了我的孩子刚刚做掉不久身体虚弱,我对他有愧疚,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担心得不得了,哪怕你们千百般阻拦我都要挤进病房里看他一眼……”

    阿毛忍无可忍地一拳打在唐修脸上:“你他吗闭嘴!再胡说我让你永远都说不了话!”

    他这一拳下了狠劲,唐修踉跄了一下,小腿支撑不住身上的重量,就算被二黑控制着手腕,也渐渐无法站立。

    二黑怕扭伤他的手,就放开他,任由他跪了下去。

    他左肩上的伤口已经撕裂了,血渐渐染红了他的肩膀。

    “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再接近他!”阿毛气得脸色铁青,“二黑走!”

    唐修跪在地上,没受伤的右手牢牢地护着隆起的小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一股混着血丝的粥水几乎是毫无预兆地就从他喉咙里呛了出来,他连忍都忍不住。

    是颅内高压造成的喷射性呕吐。

    阿毛那一拳无可避免地冲击到了他的头部,他从单侧的太阳穴痛到整个后脑,好不容易吃下去的那些东西,都抑制不住地吐了出来,吐到最后,终究只剩了一些带着血丝的酸水。

    剧烈的呕吐对心脏刺激很大,他嘴唇灰白透着淡紫,艰难地呼吸着,浑身都在发冷,将身体蜷缩起来,也还是觉得寒冷彻骨。

    他就挪到还燃着火的灶台边,热气氤氲在周身,才觉得没有那么冷了。伤口撕裂得不是很厉害,血流了一会儿就停了,就还是头晕想吐,但他也不能一直这么坐着,地上一片狼藉,他得收拾。

    近五个月的身子其实已经挺重了,他体质本身也不行,做弯腰、蹲下、起身这一类的动作都很困难,头晕腰酸得很厉害,要扶着东西才可以,但眼下手腕和肩膀都使不上力,他就干脆跪在地上收拾,顺便把洒了一地的药片也重新笼起来装好。

    做完这些,专门给姜默补血的香菇猪肝粥也熬得差不多了,他熄了火掀开盖,热气伴着猪肝和香菇的味道升腾起来,他又偏过头去对着旁边的洗手池干呕——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吐了,但他又实在反胃。

    他干呕了一阵,没那么难受了就回去给姜默盛粥,肚子里的小家伙可能是被折腾烦了,打了几个滚,他伸手揉着肚子安抚了几下,看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手腕,他眼睛一酸,忽然就满心满腹都是委屈。

    他搓了搓眼睛,一边盛着粥一边低声嗫嚅:“不想给你生孩子了……难受死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院长,唐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通电话,另一头的院长嘘寒问暖了一阵,唐修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有口难言,便笑了笑温声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院长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亲自救那个孩子呢,那么多实习生,你随便安排一个去都好。”

    唐修开着免提,一边听院长说话一边安静地处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苍白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模糊:“要是能叫得动就好了。”

    “你……”院长无可奈何地沉默了一阵,道,“现在那孩子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人家闹到医院来了,就要你给个说法。”

    唐修重新包扎好伤口,闭着眼捱过一阵强烈的眩晕,抹掉脸上冷汗的一刻,他的力气也所剩无几了:“我能给什么说法……如果不那么做,孩子早就没命了。”

    “这些我们都知道,但人家不听啊,人家就死咬着你动了手之后,孩子到现在还出不了icu。”

    “那院长您希望我怎么做?”

    院长沉默许久,迟疑地道:“要不,先停薪留职吧,我们对外就宣称你被开除了,这样也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

    “没问题吧阿修?”

    “……嗯。”

    刚刚才抹了汗,转瞬又有冷汗从额头上洇入眼睛里,唐修挂了电话,吃力地抬头去看窗外的夕阳,入眼却只有模糊的血色,和那天从孩子脖颈上流出来的血融成一片无尽的猩红和绝望,他闭上眼将脸埋进臂弯里,那片血色也还是挥之不去,耳边甚至响起了妇女嘈杂凄厉的哭喊声,还有中年男人的撕心裂肺的谩骂声。

    眼前好像有很多的光点,但闪烁着闪烁着,它们就都接二连三地熄灭了。

    就像在一间没有窗的小屋子里,关掉了所有的灯。

    就像在一条没有路灯的泥土小路上,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月亮。

    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抓不住了,只有那些哭喊声和谩骂声,始终挥之不去。

    外面真的很吵,也很冷。

    可是他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

    姜默到私人诊所的监控室里,看到被关在地下密室的郭可,他抱膝坐在囚禁室的硬板床上,时不时轻轻发抖,脸色苍白至极,送进去的饭菜整整齐齐地放在原来的地方,他一口也没吃。

    姜默打开监听设备和电容麦问他:“为什么不吃东西?”

    画面里的郭可颤了颤,仓皇地四处寻找声源。

    “别找了,我不在房间里,”姜默扶了扶监听耳机,“你姓郭,又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西郊,是郭家人?”

    郭可蜷缩到角落里,嘴唇哆嗦几下,哑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姜默开门见山地道:“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我很好奇,你手无缚鸡之力,为什么要三更半夜一个人出现在那种地方?”

    “……”郭可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不会随便伤害你,”姜默平缓地道,“你如果和我讲实话,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郭可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喃喃地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可是你能帮我什么呢。”

    姜默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生在郭家,却从未参与过郭家的任何行动,一直在外安然无恙地生活,是因为家里有人不希望你蹚浑水,将你保护得很好。你这次回来,是知道家里有难,你想见那个人,甚至……想把他救走?”

    郭可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嘴唇被咬成青白色,浑身抖得更厉害。

    姜默刚想再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蹙了蹙眉,伸手直接按掉,然后继续道:“你再不说话,我不知道我还来不来得及帮你。”

    “我想救我堂哥!”郭可嘶声喊道,“我知道你们道上的人都恨郭家,早年郭家强盛的时候一直欺压霸凌你们,甚至对普通百姓也下过狠手,可是我堂哥他从来不参与这些,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一网打尽!”

    “……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激动。”姜默再次按掉震动起来的手机,有些烦躁。

    “我做不到,我很难受。”郭可嘶哑着嗓子喘息着道。

    “我估计没几天梁家就会攻进你们两个的基地,到时候你需要跟我一起过去。”

    郭皱着眉头,费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道:“你到底是谁……要我怎么做?”

    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姜默按捺不住地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姜诚打来的。

    “我会告诉你的……等我一会,”姜默关掉电容麦,接起来电话就忍不住开口骂道,“你有病啊一直打个不停,等会儿能要你命吗?”

    电话那头沉默着,一直没有回音,就在姜默又准备骂人的时候,终于有声音轻轻地从那边传了过来:“对不起。”

    姜默一下就知道不是姜诚,但是那个声音太低了,又涩又哑,他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是谁,就按着太阳穴不耐地道:“谁?拿阿诚手机做什么。”

    那头一阵嘈杂声,就是没人说话,姜默忍着脾气等了一会儿,才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仍旧很轻,但是没有刚才那么哑了:“你忙完了,我能见见你吗?”

    就像窜了好几米高的火忽然被瓢泼大雨浇了个透心凉,姜默浑身僵硬地吞了好几次口水,灵魂出窍般道:“阿修?”

    “嗯……我手机没电了,借了阿诚的,”唐修轻声细语地解释,“粥要凉了,你没有时间的话,我给你送过去吧。”

    姜默满脑子都是自己刚刚吼他的那两句,一边收拾东西离开监控室,一边嘴皮子直打哆嗦地救场:“阿修,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姜诚那小兔崽子,你别生气啊宝贝。”

    唐修可能是听到了他这边噼里啪啦地收拾东西的动静,也没回姜默的话,就说:“你要走了吗?我等你。”

    姜默心里一疼,低声安抚道:“我不走,你在哪,我来找你。”

    腿上的刀伤还是疼的,但是姜默顾不上,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地就往电梯赶,但才冲到走廊上,他就看到了站在电梯前的唐修。

    他披着一件雪白色的针织衫,手上提着一只饭盒,站在斑驳的光影里,整个人苍白单薄,像泡沫一样透明脆弱,看到姜默,他就动作迟缓地转过身来面对他,眼角淡淡的红色在没有血色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明显。

    他冲他笑了一下,吃力地朝他迈开步子,却没有站稳,青白枯瘦的手仓促地伸出去想扶住什么东西,却什么都够不到。

    “阿修!”姜默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三步并作两步就冲过去抱住了唐修,接住他伸出来的手,十指紧扣地握着,颤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怎么站不稳,是不是头晕?”

    唐修勉力支撑着不把太多重量压到姜默身上,只是将脸埋在姜默肩窝里,轻轻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我……想见你。”

    “……我知道,”姜默心疼地亲吻着他浸着冷汗的发梢,“对不起我应该事先和你说一声……你很难受吗?哪里难受?”

    “我想见你……”唐修又重复了一遍,“你忙的话我可以等,别……”

    他喘了口气,微更着道:“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