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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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鹤宁的伤不算太严重,就是肿得厉害,唯一狰狞的是几道鞭打伤口接处裂了道小口。

    他趴在椅背上,伤裂处的血把中衣都给黏到一块,云卿卿用剪子先剪了衣服,再用酒把伤口润湿分离。

    期间许鹤宁一动不动,连喊疼都没有,甚至心里还甜丝丝的。

    反观云卿卿肿着眼皮,红红的眼睛里又见雾气弥漫,仿佛伤的那个人是她。

    可想到他干的事,忍不住又骂道:“索性打死你才好!”偏还极小心地放轻动作。

    许鹤宁趴在哪儿低笑,银灯下的眉眼温柔缱绻。

    她生气,他还兀自发笑,云卿卿赌气似的往他肿起来的鞭痕上一戳,听到他到抽气才抿抿了唇。

    一眨眼,温热的眼泪却还是从眼角滑落。

    寂静的书房内,少女声音低哑:“不能有下回了。”

    许鹤宁听出她的哭音,转头来,伸手用拇指揩去她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不会了。”

    伤口的原因,许鹤宁只能够趴着睡。

    他擦身后就大大咧咧连中衣也不穿,往那张千工床上一趴。男人肩背坚实,连着肌肉的骨骼如平原上起伏的地脉,隐藏着迸发的力量。

    云卿卿从床尾往里挪的时候见到,偷偷多看了几眼,然后若无其事扯过自己的被子盖到身上,把脸朝里转。她居然觉得他骨相点好看。

    许鹤宁耳目聪敏,当然察觉到她方才停留的目光,侧头瞥了眼自己的宽肩,不动声色就朝她那里挪了挪。

    “卿卿,背疼,你给揉揉。”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一口一个卿卿,喊得自然极了。

    云卿卿却不怎么自在,手从被子下探出来,轻轻点在他肿起的一道伤上。

    “这样揉难道不疼么?”

    疼啊。许鹤宁在心里应了声,挑眉一笑道:“疼死也甘愿。”

    这个不正经的!

    云卿卿当即收回手,可架不住他早有预谋,一把就攥了她的手贴到嘴边:“这儿也疼。”低头就啄她手背。

    温热的唇碰触下来,那一小片肌肤都在发酥发麻,云卿卿抖了一下,他变本加厉,居然啵一声在她手背吮出一个红印子。

    她蹭一下就从被窝里跳了起来,狠狠抽回手,作恶的某人已经把埋头在枕,笑得整个人都颤。

    嗯,这是盖了他的印了。

    云卿卿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羞得面红耳赤,要动脚的时候一看他红肿的背,又踹不下去了。最后只能气呼呼掀起被子,面朝里把自己裹成蝉蛹。

    许鹤宁还在那头笑着,回味着刚才唇边的细滑,他夫人连手背都又滑又香。

    两人就那么界限分明躺着,许久后,云卿卿已经迷迷糊糊要睡过去,听到他说了声:“明儿我们去觉明寺吧。”

    她连眼皮都没睁,心想,这个人是在说梦话吧,他被皇帝软禁着呢。要不就是她太困,幻觉了。

    连续几日的紧张一放松,云卿卿一觉居然是睡到了天大亮。

    她慌慌张张下床穿衣服。

    这个时辰婆母的药都熬好了,这几日婆母精神不好,她不看着把药喝完,总是不放心。

    李妈妈知道她在焦急什么,笑着安抚她:“夫人别着急,侯爷一早先去汀澜院了。”说着想起昨天夜里的事“昨夜老太爷过来了,你睡得沉,侯爷也没让喊醒你,在书房和老太爷说了两刻钟的话呢。”

    她祖父来过?

    “怎么你也不喊我。”

    云卿卿忍不住埋怨地看奶娘,长辈来到,她呼呼大睡,成何体统了。

    “哎哟,老奴可不敢,侯爷说吵醒你,要板子伺候的。侯爷心疼着你呢。”

    李妈妈捂嘴笑,把云卿卿闹得脸一热。

    洗漱过后,她匆忙往汀澜院去。

    今日天异常的蓝,从树荫下走过凉风习习,许鹤宁正好从拐角那片花圃走来。

    两人撞了个正,神色都顿了顿,云卿卿不知道想到什么,撇开眼不看他,去看远处用湖石垒的假山。

    许鹤宁视线就扫过她不太自然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一只手正盖着手背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嘴角啜着笑,也不说穿,直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手就往折返的方向去。

    她急了:“干嘛,我要去娘那儿。”

    “娘要歇着,你跟我去书房。”

    去书房干嘛,难不成他还兴起个什么红袖添香的爱好来?

    云卿卿心里嘀咕着,被他带到书房后,就见他砰的把门一关。

    “跟我来。”他说着,半拥着她肩头,往内里带。

    明亮的光线被阻隔在外,他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在耳畔,让人有暧。昧的感觉。

    云卿卿心跳得有些快,被他带到里间屏风后的小榻前。

    看着那张长榻,又是两人独处,温热的身子就紧贴着她她莫名地更紧张了。

    暗暗猜想他是要做什么。

    下刻,一套衣服就被他塞怀里。云卿卿懵了一下,低头不眨眼看怀里的衣服。

    许鹤宁站在她跟前,笑得挺高兴:“你换衣服,中衣不要换,布料不舒服,怕你穿不惯。换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很君子的就往外去了。

    云卿卿闻言,再看了两眼衣服,脑子轰隆一声,自己把自己臊了个面脸通红。

    他只是让她来换衣服她都想了些什么?!

    许鹤宁在云卿卿在里头发懵的时候已经快速把衣服换好,等了片刻,没听到里头有动静探头催了声。

    “马上就好!”云卿卿拔高声回了句,又好大一会才磨磨蹭蹭走出来。

    她身上穿了见浅蓝碎花的布裙子,大约是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连走路的姿势都很不自在。

    许鹤宁却是看得双眼都亮了。

    不管是绫罗绸缎,还是布衣花裙,都无法遮盖她的颜色。

    而这衣服是普通百姓常穿的,穿着要干活,没有多余的剪裁反倒更显身段。许鹤宁视线快速从她玲珑的腰身扫过,心头一片火热。

    他喉结一滚,走上前,弯腰去把她腰间的束带解松两指,把扎得紧紧的衣摆给抽出来一些。看起来松松垮垮的,这才算把她傲人的弧线给遮挡住了。

    “这样舒服一些。”他抽开手,离开前还用手掌量了一把她的细腰,解释般遮掩。然后再她头上的簪子都摘下来,回到里头拿了云卿卿忽略的头巾,给她把头发包住。

    云卿卿就站在那里任他整理,对他一身藏蓝的短褐也有点好奇。

    “这要干嘛去?”

    她忍不住发问,许鹤宁神秘地笑着,拉着她手往外院走去。

    陈鱼正一瘸一瘸在游廊上来回走动,不远处放了半担子菜,见两人来了笑嘻嘻地一指那菜担子说:“都准备好了,柒儿已经先带着马出城了。”

    出城?

    云卿卿一惊“我们要去哪?”

    许鹤宁已经担起扁担,还特意挑了几扎菜塞云卿卿怀里:“你抱着,低头跟着我走就是。”

    等从侯府后门出来,云卿卿才恍惚地想,他昨儿说要带她去觉明寺不是开玩笑的。

    可她也紧张起来:“我们出去了,要是陛下今儿传召你怎么办?!”

    被知道,就是抗旨不遵!

    “昨晚阁老过来了,我已经打听过,陛下今天没空理会我,内阁已经积累了一堆事要等着陛下做决策。而且来了,陈鱼有办法挡住。”

    皇帝这两天被他们要烦死了,哪里有心情见人。

    云卿卿还是紧张,连手心都是汗,也不敢抬头,怕被人发现,一路走到闹市都是低着头。

    许鹤宁倒是大摇大摆的,京城里就没有几个人认识他,更别说还一身不起眼的装扮。

    他熟悉的在闹市里走走停停,不时还跟人推销自己担子里的菜,可把云卿卿闹得一个叫手足无措,脑袋都快要低到胸口了。

    他看着她的窘迫只想笑。

    真是娇惯的。

    然后他去巷子里还找出一辆牛车,把云卿卿一把抱车上,放稻草上头,自己做在车辕优哉游哉赶着牛车出城了。

    盘查也顺利通过,云卿卿眼前的天地越发广阔,让她心情总算平稳一些,回头去看了还热闹的城门。

    “你怎么那么大胆。”

    “为了哄我家娘子高兴,不惧生死!”

    胡说八道!

    云卿卿抓了把稻草砸他的背,引得他哈哈哈大笑。

    经过了一个村庄,两人就换了马。云卿卿罩着黑色的斗篷,被他放在身前,她抱着他的腰,风儿吹过耳畔,而他的心跳也在耳边。

    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安心。

    然而,云卿卿到了觉明寺后并没有找到明清,厨房里的人告诉她,明清出游了。

    说他突然悟了什么,要远行一趟,去寻找更多的佛理。

    云卿卿失落地站在门口,正好里头的小师傅在做先前明清给她食谱的一道菜,她又打起精神,走进去询问了几句要点。

    那小师傅和善得很,一一答来,做好菜后一擦手,跟云卿卿说:“施主要想知道我们的菜谱,到我们藏经阁边上的藏书楼,里头有我们的菜谱,我们这些弟子想学都是到里头翻的。”

    嗯?云卿卿睁大了眼:“明清师傅不是说你们的菜谱只传有缘人,都是只有画,要靠自己悟的吗?”

    小师傅笑容不变,回道:“施主说的那是明清师兄那支的菜谱吧,那是因为之前有个师叔祖比较严格,让他们看画的菜谱做出一样味道的斋菜,说能更好精准拿捏味道,传下来就成那样。但我们其他人做菜都是去看前辈们留下的菜谱。”

    云卿卿如被惊雷劈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许鹤宁把愣愣的小妻子带出厨房,她站在阳光下片刻,转身用脑袋抵着他胸膛一瘪嘴:“我这算不算被耍了?”

    她跑了几年,每回都诚心诚意,结果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反倒一叶障目。

    他搂着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憋得脸通红。

    嗯,这世间真的是一物降一物。云卿卿把他吃得死死的,明清却把她给降住了,然后还一拍屁股潇洒走了,留下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真相。

    “乖乖,夫君带你去看菜谱。”许鹤宁拍拍她背。

    明清对云卿卿的打击不小,但受伤的心灵好歹被那满满一书架的菜谱给抚平伤痕,从觉明寺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心情,已经开始盘算后天给祖父怎么祝寿。

    两人下到山下准备骑马回城,柒儿却是骑着马急匆匆赶了过来。

    云卿卿见到他,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皇帝还真的传召许鹤宁了?

    但柒儿是给许鹤宁送了封信,神色极不好的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许鹤宁拆开信,看了几行,脸色也变得阴沉。

    信里说锦衣卫和水司并没有抓到贾家的人,但贾家的人是跟着一快出海的。

    出海的事情已经闹到了皇帝那里,许鹤宁也一直认为太子和大皇子都被呈了证据上去,昨儿云老太爷来,说太子也别皇帝罚了夺了手里一样能留名的差事,只是因为是储君没有宣扬。

    他至此至终都认为贾家也在被抓的人里头,而现在却是送来这样内容的信。

    是太子让贾家用了什么障眼法逃跑了,还是其实有人在内里帮了太子一把?!

    柒儿见他变了脸,眼底有着愤怒说:“三当家的气得砸了不少东西呢。”

    许鹤宁把信一收,目光沉沉:“他乱发什么脾气,自己兄弟怎么样的,他不知道吗?!”

    然而话落,他眸光也闪烁着。

    即便那丝怀疑只有一瞬,也足够让他更加恼怒太子。

    那个云端上的人,究竟要做什么!为何就是要和他过不去,一而在挑衅他的底线!

    云卿卿不明所以,只察觉到有不好的事,去拉了拉他袖子:“有要事的话,我们快些回去吧。”

    许鹤宁没有耽搁,一路上下颚都绷得紧紧的,云卿卿抬头看着,能感受得到他隐忍的怒气。

    神差鬼使的,她凑前去,唇印在他下巴上:“许鹤宁,不许再冲动。”

    柔软的唇瓣,她似命令却又是关切的柔软嗓音,许鹤宁头皮一麻,狠狠勒停了马。低头就捧了她小脸,唇狠狠碾了上去。

    急躁的情绪里,她仿佛是一汪冰凉的泉水,沁入他四肢及心湖,扑灭了他所有的火气。

    云卿卿却感觉是落入了熔岩一样,被他含着唇舌,整个人都要化在他怀里。

    头顶的天依旧很蓝,而她心跳很快,连呼吸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二更应该是晚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