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 > 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_分卷阅读_103

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_分卷阅读_103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杨娴贞待下人一向宽和,挥挥手,“算了,只是件旧衣裳罢了。”

    这件襕衫是孟云晖从老家带到北京的,和一堆棉袜、布鞋放在一处,杨娴贞时常见他把衣裳翻出来让下人晾晒,但从没看他穿上身过。毕竟是件旧衣服,仔细看,能看出衣襟前隐隐约约有几道洗不去的油污,袖口还有明显的缝补痕迹。

    孟云晖现在也是做官的人了,不可能再把这件破旧襕衫穿出门。

    胖丫头还在数落小丫头,门外传来门房和小厮说话的声音,杨娴贞喜道:“官人回来了!快备面茶!”

    孟云晖神情疲惫,眉头轻皱,踏着清冷月色缓步进屋,脱下官服,摘掉纱帽,换上一身银泥色家常松罗道袍,走进侧间。

    一眼看到摊开在炕桌上的雪白襕衫,他愣了一下,脚步凝滞。

    杨娴贞笑意盈盈,捧着一碗温热的面茶走到孟云晖跟前,“官人劳累,先歇会儿再用饭?”

    孟云晖眉头皱得愈紧,几步走到炕桌前,抄起襕衫,脸色黑沉,“怎么回事?”

    杨娴贞的笑容凝在脸上,成亲以来,孟云晖一直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用这么严厉、这么生疏的口气和她说话。

    尤其是还当着丫头们的面。

    他的目光冷飕飕的,阴寒凛冽,竟叫杨娴贞心生恐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丫头们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胖丫头看一眼不知所措的杨娴贞,狠狠心,伸手在小丫头背后轻轻推一下。

    小丫头扑倒在孟云晖脚下,一抬头,看到一双冷淡无情的眸子,吓得哇哇大哭,“姑爷饶命!小姐看今天天色好,让奴把衣裳翻出来晒晒,奴打、打了个瞌睡,不小心把衣裳熨坏了。”

    孟云晖面无表情,淡淡地扫小丫头一眼,“不要再有下次。”

    小丫头趴在地上,点头如捣蒜。

    胖丫头看孟云晖仍然怒意未消,悄悄摸到灶房,让婆子赶紧送饭。

    已经回锅热过两次的饭菜送到正房,夫妻洗过手,坐下吃饭。

    即使是夫妻独对,孟云晖依然坐得端正笔直,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夹菜的动作、吃茶的姿势,一丝不苟,挑不出一点毛病。

    杨娴贞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柔声道:“官人,衣裳……”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被孟云晖一口打断,“只是件穿旧的衣裳,你不必在意。”

    话是这么说,可吃过饭后,孟云晖没留在房里安歇,转身去了书房,“娘子先睡吧,我要抄一篇折子。”

    杨娴贞等了一夜。

    摇曳的烛火映在茜色床帐上,罩下一片朦胧的昏黄光晕,她鬓发松散,合衣半倚在床栏上,从天黑等到天亮,眸光黯然。

    次日清晨鼓楼钟声响起,丫头们起身洒扫庭院,间壁人家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孟云晖始终没回房。

    那件旧襕衫,被他锁进书房的大衣箱里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给杨娴贞赔罪:“小姐,都怪我。”

    杨娴贞对着铜镜拢拢发鬓,淡淡道:“一件衣裳罢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

    表情是不在乎的,心里却翻江倒海。

    她曾天真地猜测,那件衣裳可能是婆婆为孟云晖缝补的,所以他才会这么重视那件旧衣。

    然而,他捧着衣裳出门的时候,喃喃念了句古诗,声音压得很低很模糊,但杨娴贞还是听清楚了。

    他念的是,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刻苦勤学一年多,杨娴贞已经能认得几百字了,巧的是,她前几天刚背过这首唐诗。

    她明白,孟云晖口中念的是风波菱枝,心里想的却是下一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即使知道相思无益,只是徒然,他仍旧念念不忘,愿意为之惆怅终生。

    何方闺秀,能令孟云晖辗转反侧,生就如此刻骨的情思?

    看那件衣裳的成色,应该是孟云晖在老家时结识的女子。

    杨娴贞攥紧梳篦,默默道:不过是少年往事而已。

    三天后,杨娴贞回娘家省亲。

    本来是打算住上五六天,和姨娘好好团聚的。

    这天,大太太忽然把她叫到正院,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你阿爷很器重女婿,任命已经下来了,你早点回去,预备盘缠,收拾行李铺盖,女婿本来就是南方来的,倒是不怕他适应不了。”

    杨娴贞一头雾水,孟云晖是庶吉士,一介文官,根本不用赴外地当差呀?还是阿爷另有打算,想把他下放到地方郡县去?

    姨娘怕耽误她的事,催她即刻动身。

    杨娴贞回到闹市中的小宅院时,孟云晖已经把行李家伙事安排好了。

    他头戴笠帽,脚踏靴鞋,一身珠子褐湖罗夹袍,衣冠齐整,眉目端正,匆匆和她话别:“今年天气反常,南方多地水患频发,我熟知长江中下游水系,朝廷命我随工部郎中、主事南下,协助治理水患。”

    青年夫妻,乍然分离,杨娴贞忍不住眼圈一红,“官人何时返家?”

    孟云晖看她一眼,眼眸微垂:“冬天前能赶回来。”

    想了想,他又道:“我不在家时,你小心门户,看劳奴仆,不许他们生事。要是害怕,你可以回娘家暂住,等我回来,再去杨府接你。”

    交待完这些,他吩咐随行差役启程,神情平静,没有一丝不舍留恋。

    甚至他心里还有些微的雀跃和欢喜,这一次,他不必藏头露尾,可以堂而皇之带走三娘,顺便取回孙天佑和金蔷薇手里的书信。

    孟云晖眼眸深处的喜悦没有逃过杨娴贞的眼睛。

    她目送丈夫远去,转身进屋,吩咐丫头关门闭户。她哪里也不去,这里是她的家,她要守着这里,直到孟云晖回来。

    少年时的刻骨铭心又如何?孟云晖还不是娶了她?

    孟云晖和杨家的男人一样,在他心里,仕途是第一位的。她是杨阁老的孙女儿,仅凭这一点,哪怕对方是个倾国倾城、闭月羞花的绝世美人,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就算孟云晖此次回乡归来时,把那女子一并带回顺天府,杨娴贞也不怕。

    她在太太身边当了五年的学生,耳濡目染,学会的不仅仅只是管理内务的本领,知道该怎么对付妾室姨娘。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天使记得这件被孟娘子弄脏的衣裳,不是三娘补的啊。

    话说,今天暴雨,穿着短裤的我好冷,可能没有二更,大家别等二更啊,免得失望,我要去加件长裤。

    ☆、第124章结局章(3)

    七月十五,于信奉道家的人来说,是中元节,对笃信佛理的人来说,则是盂兰盆斋会。

    瑶江县人既拜菩萨,也信符水能治病救人,和尚道士在他们看来是一家,干脆中元节、盂兰盆法会一起过。白天挎着提篮去山边烧包袱祭祀祖先鬼神,夜里划着小船在江上放河灯祈福消灾。

    都是为感怀逝去的亲人,也算殊途同归。

    吃过早饭,李绮节和宝珠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叠金元宝。

    把粗糙的纸钱卷起来,两头往中间一塞,轻轻一捏,就折出元宝的大致形状了,这是预备傍晚送出去烧给先人们的。除了纸钱、金元宝,还要剪几件冥衣,然后把纸钱、金元宝和冥衣封进一个个独立的纸袋里——纸袋是和纸钱冥币一块儿出售的——最后在纸袋封面上写下逝者的名姓。人们认为这样先人们就能收到子孙的供奉,不用在地底下挨饿受冻。

    老百姓们不会念诵感怀伤悲的诗句,不能书写情意悱恻的悼文,他们对亡者的哀思单纯而又直接:只盼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有钱花,有衣添,有果腹的祭品食用。

    吃好,喝好,穿暖——俗气至极,但真挚赤诚。

    孙天佑头戴芝麻罗帽,从月洞门走进来,脚步匆忙,一边走,一边命阿满去套马备行李,他要出一趟远门。

    李绮节放下小银剪子和叠了一半的金元宝,“今天还得烧包袱呢,怎么这么急?”

    烧包袱的人必须是各家直系男丁,一是七月阴气重,男人火力壮,不怕被鬼煞上身。二是人们坚信只有血缘亲人烧的包袱,先人们才能顺利收到。三是烧包袱必须去野外的山路旁,回来时差不多是黄昏时候,男人去更方便。

    孙天佑搂住李绮节,紧紧拥抱一下,松开她,歉疚道:“让进宝替我去吧。北边一只船被水寨扣下了,我得亲自去和老六谈谈。”

    李绮节眉头皱起,“无缘无故的,老六敢扣咱们的船?”

    老六是东湖水寨的六当家,往来武昌府和瑶江县的商队想要顺顺利利通过东湖水域,必须先向东湖水寨上缴“买路钱”,老六是水寨里嘴皮子最利索的,水寨一般派他和两地船队、商会打交道。

    东湖水寨刚好处在一个十分偏僻的荒岛上,两地官府来回踢皮球,不想把剿匪的重任揽上身,坚决不承认治下有水匪贼祸,都对东湖水寨的存在视而不见。

    东湖水寨还算讲道义,只要船家识时务,一般不会堵截商队,而且只求财,从不伤人性命。如果有其他水匪胆敢朝客商下手,他们还会帮客商赶走那些亡命之徒。客商们为求旅途平顺,私下里和东湖水寨达成协议,敢去衙门告状的,会被踢出行会。

    商旅们只求安稳,不论其他,反正管他是官是匪,都要靠银钱开路。如果宁折不弯,不肯妥协,那干脆别出门了,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当个田舍翁。

    一来二去的,东湖水寨在夹缝中生存壮大,渐渐成了东湖一霸。

    像孙天佑这样长年南来北往的商人,想要路上走得平稳,免不了要结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他常常和东湖水寨打交道,老六和他也算有几分交情。

    按理说孙家的船应该能在两地之间畅通无阻,怎么会忽然被水匪扣下?

    孙天佑觉得东湖水寨里可能出了点变故,因为水寨从来不会做出这种违反江湖道义的事——如果他们不遵守规矩,商旅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看他一家独大。

    不知为什么,李绮节有些心神不宁:“路上小心,别和那些江湖人硬碰硬。”

    孙天佑朗声大笑:“你放心,我什么时候莽撞过?”

    开败的木槿花耷拉在枝头,石阶旁铺落一地枯萎的淡紫色花瓣,微风拂过,花丛摇曳,花朵簌簌飘落。

    李绮节目送孙天佑出门,孙天佑跨上白马,回头朝她挥挥手,“回去吧。”

    马蹄踏在干燥的泥地上,溅起一蓬灰尘。

    刚驶出巷口,孙天佑忽然勒紧缰绳,掉转马头往回走。

    李绮节站在门槛后面,抬头看他。

    孙天佑眉眼微弯,酒窝若隐若现:“洞庭和黄山的茶叶送到武昌府了,等我回来时给你带些好茶叶。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

    李绮节轻笑一声,“我想吃洗马长街老瘸子家的桂花八宝鸭。”

    洗马长街,东倚长江,西靠龟山,和对面山腰上的黄鹤楼隔江相望,据说当年关羽屯兵于汉阳时,常在江边洗马,故而得名洗马长街。

    老瘸子无名无姓,因为天生腿脚不便,小时候被人呼做小瘸子,到老了,就成了老瘸子。他曾在应天府当地最有名的卤鸭店帮工,学成归来,在洗马长街开了家卤鸭店,他家的桂花八宝鸭香酥细嫩,肥腴鲜甜,秋冬时色味最佳,吃时佐上一盅桂花酒,更是回味无穷。

    “行,我记住了。”孙天佑扬起马鞭,催马前行。

    嘚嘚的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主仆一行人的身影转过巷口,什么都看不到了,李绮节才转身回屋。

    是夜,华灯初上,孤月高悬。

    进宝陪同李绮节和宝珠去河边放河灯,丫头婆子随行,人人垮一只提篮,里头放着供盘、河灯、蜡烛、甜糕,角黍,和各种各样精致小巧、绣有吉祥纹样的小荷包。

    官府在街巷间开设水陆道场,各寺僧人云集,说法诵经,超度亡灵。

    香烟袅袅,梵声缭绕,甚为庄严肃穆。

    老百姓们围在一旁观看,有单纯看稀奇的,也有虔心跟着诵经念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