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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子末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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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处福祉,我定会尽力寻得。青山道长,你如今可愿助我?”

    “天道渺渺,你我注定有此机缘。你可将这福祉描摹入画,切忌反复涂改,务必一气呵成。”说罢,老道拂尘一扫,转身离去。

    明月楼画师出宫,不为采风,只为向天子献上一份大礼。

    仙家洞天福地四十六处,传闻其间有隐藏天机,若能寻到,可保江山永固,这是第一步。

    献祭天女,方可连接神明,助溪音于此环节金蝉脱壳,这便是第二步。

    此前,他寻了无数道士,终于寻得青山道长相助,为他指明福地所在方向,只是需他亲自去探寻一番。同时他也着手去民间找寻能人异士,可行幻术,在寻到福地后,编造谎言,称需要与神明沟通,方得指引,再以献祭天女为由,另溪音入阵,行幻术,逃脱出宫。

    一场真真假假的计划就此展开,如同那副千里江山图一般层层叠叠。

    子末向陛下告了假,言道,“江山万里落于心,但终究要始于行,是自己之前太过浅薄,如今特请离宫。”

    赵佶知他生来随性,便应允,嘱咐其保重自身,并授令牌,可使其一路上畅通无阻,平安无事。

    “臣谢过恩师。”子末行大礼,叩首以拜。

    自拜师后,他为顾及人臣身份,这是第二次如此唤他,一时间勾起了君王旧忆。

    赵佶望着离去的王希孟,回想他入宫之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怯生生的不敢讲话,一个人在盯着池塘,画着鱼虫。

    赵佶正巧走访画学,还未至,便见一白面小生纤弱稚嫩,紧紧握着画笔,聚精会神地作画。他走过去问道,“你是新来的画学生?”

    王希孟并不知此人是天子,见对方风度翩翩,便小声答道,“我是王希孟,入画学已有半月。”

    赵佶心里暗道,原来是蔡大人之前送进来的孩子。又瞧了瞧他的画,虽稚嫩,但下笔利落,配色雅致,一看便是个心思澄明,聪慧异常的好孩子。

    赵佶上前去为他添了几笔,王希孟见画一下子就生动了起来,十分震惊,行礼道,“多谢郎君,我苦练多日都无进益,如今这点睛之笔,实在令我叹服!”

    赵佶看着小孩儿,想到自己虽为天子,画技卓越,可后继无人,唯有帝王之名留于世,终归可惜,又与这孩子极有眼缘,便走近了摸了摸他的头,小希孟略微躲闪了下,却也没躲开。一双大手在自己的头上揉搓了几下。

    赵佶道,“你既好学,可愿拜我为师?”

    王希孟听到忽然有人要收他为徒,这人又是画技超群的俊秀郎君,本心生欢喜,又记得父蔡京曾教导他入宫后要处事谨慎,不可轻信于人,不可徒惹事端,于是便怯怯地说,“敢问阁下何人,又为何要收我为徒?画学子弟里,论资质,某并不出众。”

    此时,一众宫女路过,跪倒一片,“官家万福。”

    王希孟这时才知为自己指点画作的竟然是当家官家,赵佶,登时吓了一跳,赶紧一同跪在地上。”

    赵佶将腰间的玉佩摘下,送给了面前的小孩儿,“明日午时拿着这个来御书房。”

    王希孟还在愣神,一旁的太监接过递给了他,赵佶走后,他还怔怔地杵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险些拒绝了当朝天子。

    自此,他一心同赵佶学画,画技突飞猛进,不久后,官家特赐了明月楼独居,又赠他腰牌,许他自由出入宫中,一时间,天才画师王希孟盛名享誉汴京,又加之举荐之人蔡京渐渐成为炙手可热的朝臣,他成为了一众画师艳羡的对象。

    数年来他潜心作画,不理俗世,宫内腥风血雨不曾沾染半分,人人道画师是谪仙般人物,不染凡尘,多少人倾慕,他都不为所动,此生唯愿执笔画心中所想,尘缘几何,从不落心。

    可溪音的出现,一次次打破了他数年来艰辛维系的平衡,本是一心作画的画师,如今竟然起了设局之心,那局中人,还是自己的恩师。

    可是他又不得不做,溪音,那样明媚的女子因他一时忘形,被选入宫,自此生命萧索,他作为始作俑者,岂能坐视不理,纵然拼尽全力也要救她出宫。

    但他同时也于心有愧,能得天子赏识,承教导之恩,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福气,他知官家赵佶信奉道教,便有意为他寻仙家福祉,虽不知真假,但总要尽力而为,也全了师徒情分。

    世上安得双全法,可他,偏生就要两全。

    临行之前,他寻钟良喝了一场酒,酒入愁肠,情思难解,他亦知,此去千里,福祸不定。

    “阿良,我知你不愿在这深宫苟且,但我不在宫中的日子,还需你替我照看好她,请你权且再忍耐些时日,至多一年,我一定回来。”

    “你放心吧,我本一介游医,何处不能安身,如今我母亲也已经被安置在了汴京城内,我是一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多保重。”子末拍了拍钟良的肩膀,有他在宫中,他也可离去的放心些了。

    “你不去同溪音辞行吗?她刚好近两日出宫去了,或可一见。”

    子末眼神忽然黯淡,悲伤溢于言表,苦笑了下,说道:“我就不见了,宫外更是人多眼杂,你替我转告她,我奉旨游历绘图,让她切莫惦念。凡事多加小心,务必保全自身。等我回来。”

    “好,我们在宫内等你回来。”

    二人举杯痛饮,就此话别。

    溪音此时正在宫外和阁主父女二人游玩,尝了樊楼的果子,看了坊间的傀儡戏,蹦蹦跳跳,像只欢脱的小兔子,她还不知,那个少年,已经踏上了一条艰辛无比的道路,山长水远,为了她,也为了心中执念。

    他说,“阿音,原谅我不曾留一封书信给你,一去千里,不知前路,你也可少些惦念。”

    还好身边有阿莫一路陪同,阿莫,子末,怕是世间鲜少有人被下人冲撞名讳也不介意的。

    有一人,也不知从何处得知他出宫一事,慌忙奔来,紧赶慢赶,在宫门口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