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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白夜当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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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楼外濛濛细雨,明月楼内芬芳四溢,两个女子的手指在各自的乐器上灵活舞动,琴声质朴空灵,笛音悠扬婉转,一个清丽动人,一个清冷孤傲,一个似六月芙蓉,一个似冰山雪莲。

    如此好景,时光厮磨,纵是神仙也沉醉其中了。

    子末在近处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溪音,心中万般思量,今生得遇佳人,何其有幸,爱而不得,何乎哀哉。

    溪音也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那也是她心心念念,在心头千回百转的少年郎,他此刻就在自己面前,知音于此,方不辜负自己苦练多年琴艺。

    人间风月,逍遥此生,该有多好。

    钟良哂笑着,观望着这二人,心里只叹道:真是个是非之地啊,这要是被旁人瞧了去,大家怕是要一起黄泉路走一遭。

    就在此时,他看着吹笛的阿瑜正在盯着自己,那眼神放佛在告诉他:你要是敢乱说,就死定了!

    钟良被这女子凛冽的目光吓了一跳,暗暗道:这官家的口味近几年越来越独特了,那月贵人俗气,这个又如此霸道,吃不消吃不消。遂转头看向溪音,还是这娘子恰到好处,外表温柔,内心活泼,为人也洒脱。

    就这样,一曲又一曲,一杯复一杯,几乎到了深夜,依然没有散场的意思。

    阿莫和幽若在门口坐着,看着深邃的蓝天,吹着夜风。

    阿莫取了件披风给幽若,说道:“你仔细冻坏了,夜里寒凉,这个你披上。”

    “阿莫,你说我家娘子是不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我瞧着这宫中的娘子都各有千秋,但瑾美人和这些人都不一样,她不属于这里。”

    “要是她不是官家娘子该有多好,与你家郎君极为相配。”

    “谁说不是?早就该……”阿莫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闭口不言了。

    “早该如何?”幽若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守好门,他们难得快活一次。我们也乐得清闲,天为盖地为庐一次。只是今夜无星无月,可惜了。”

    ”这有何难?”幽若说着将自己的手串取下,那手串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烁出七色玲珑光芒,她继续说道:“你瞧?也不逊于那星月吧。只是星河浩瀚无垠,我这手串只能照耀脚下这一方地,但这美却触手可及,不似星辰,远在天边,可望不可得。”

    阿莫看着眼前的幽若,小小的尖尖的下巴,朱唇点点,忽然恍惚,他有些明白他家郎君了。

    “你盯着我做什么?”

    阿莫挠挠头,尴尬地笑着:“我看有个蚊子落你头上了。”我帮你打跑它,说着挥着袖子在幽若头上。”

    “哎呀,我的头发,你刮到我的珠花了!”

    “哦哦,对不住……”

    屋内几人高歌起,举杯摇晃,面色潮红。只有阿瑜一人保持着一丝神智。

    溪音歪倒在椅子上,脚下是钟良横着躺在地上。

    子末伸手为溪音理了理鬓发,看见她眼神迷离带着春风般的笑意,差点把持不住,几乎欲将脸贴在溪音脸上。“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我……我也是。”

    “子末兄,我明日回了阁主,取了身契,跟你走,可好?”溪音已经意识模糊,本能说着这些。

    阿瑜在一旁看到他们如此,不禁红了眼眶。

    子末拉住溪音的手,答道:“好。”

    随后吟诵道:

    “恐是天仙谪人世,只合人间十三岁。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他大笑着痛饮了几口,眼泪劈啦啪啦滴落在酒坛里。

    阿瑜看着对面的少年,心中一痛,难怪溪音想要出宫,这二人真真是……

    正思索着,忽然脚被什么东西抱住,惊地她忽然站起,只见地上缩成一团的钟良,嫌弃地踢了一脚。

    那地上的钟良被踢了一下,感觉有些疼痛,喊道:“哪个厮如此放肆!”说完又睡着了。

    子末见钟良已经不省人事,唤来阿莫道:“你将钟大人送回去吧。”

    钟太医走后,阿瑜和子末二人将溪音扶到榻上休息。

    “你跟我出来一下。”阿瑜说道。

    待出门后,幽若进去伺候溪音,子末和阿瑜在门外交谈着。

    “你二人是何关系?”

    “是……朋友。”

    “溪音都和我说了,怕是不止是朋友吧。”

    子末紧张了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知道吗,她为了你,竟然想出宫清修。”

    子末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自己萌生这种疯狂的想法。

    “我,我何尝不想带她走!都是我的缘故,才害她……我一定要带她离开这里,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你想怎么做?”

    “我已有计策,只是目前还不完善,但是我会尽力去做。”

    阿瑜听他语气坚定果断,不由得有些钦佩,这少年年岁不大,却是勇气可嘉。

    “你可知道,拐带宠妃出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愿意为了溪音冒如此风险?”

    “我全家,只余我一人,贱命不足惜,若能换得她自由,怎样都值得!”

    “那你可知,如你事情败露,连累了溪音又如何?”

    “放心,我定会独揽罪责,再说,本就是我一意孤行,溪音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失败了,希望她能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溪音迷迷糊糊地喊着:“子末,梅花醉一壶,那可不够……”

    幽若拿着帕子为她擦汗,“是是,一壶不够,十壶可够了?”

    溪音咂巴了几下嘴,嘟囔着:“十壶勉强,只是你酒量太差了。”

    其实她不知道,酒量差的一直是她自己,子末是遇强则强。譬如今日,他虽饮许多,却仍然记得她久坐弹琴脊椎不好,特地中途去取了靠垫。溪音并未察觉,但阿瑜却一直看在眼里,她本冷心冷情,却不得不为这种种情意打动。她生长在清音阁,见过诸多达官显贵一掷千金,却未曾见过如此真心真意,只是一个小小举动,倒是胜过那千金万金。

    她一边向院内的合欢树走着,一边叹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