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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经深情_分卷阅读_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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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知乐垂首,靠在自己胸口的男人,已然酣眠,呼吸均稳。

    于知乐打量着景胜,忍不住摸了摸他其中一道浓密的眉毛——他那平日里,总是活灵活现的眉毛。

    继而无声笑了笑。

    再抬头时,mia已经来到试镜的地方。

    面试官吩咐后,她开始不自在地讲述舅妈在巴黎的一段过往,她在大冬天,曾赤着脚,纵身一跃,跳进了塞纳河。

    那黑色的帷幕再度四笼,mia轻轻的哼唱伴随着钢琴……

    于知乐在同样的黑暗里,毛骨悚然。

    一条条闪过的歌词,女主人公甚至都在颤抖着的卧蚕,都令她怵目惊心。

    于知乐想起了六年前,自己存在房间上锁抽屉里的,那一盒被爸爸发现后险些全部撕碎的梦想基金。

    她也曾虔诚而笃定,或者说想当然地以为,自己能够远走他乡,跟在严安身后,背着吉他,就可以征服星辰大海,征服浩瀚宇宙。

    结果这些年,她还在同样的地方,束手束脚,迂回徘徊;她手握方向盘的次数,已经远超出她拨弄琴弦千倍百倍。

    □□过后,歌曲在收尾处变得平缓悠长——

    “我会追随着这些斑驳痕迹,

    找回最初的赤子之心,

    在梦里,有她,以及那条冰河岸边混着白雪的泥土,

    笑容澄澈,

    她说:

    她还会再勇敢跳进冰冷的河水里一次。”

    画面再跳回外面明亮的长凳。

    于知乐感到双颊冰冷,手一抹,竟是满脸泪水。

    就在此刻,怀里的脑袋突然诈尸般,竖了起来。

    景胜微睁开一边眼,含糊不清问:“你刚才和我说话了……?”

    “什么?”于知乐想让他继续睡。

    景胜依然困得睁不开眼:“我好像听见你问我梦想,还是我做梦……”

    他听见了。

    于知乐“嗯”了声,说:“不是,我问了,你没醒。”

    “我又不缺什么,我现在就想……”景胜重新枕回去,圈紧了她手臂,仿佛这个动作才能让他心满意足。

    他还是迷迷糊糊:“……娶你啊。”

    说完又闭上眼,歪头睡过去了。

    他的回答几乎让于知乐窒息。滚烫泪水,悄无声息地往外涌,她呼吸困难。

    她突然意识到,怀里的男人并非一个暂时的虚无好梦,他那么真实,还在呼吸,沉甸而温暖,能压得她心脏隐隐作痛。

    她想到了景胜那天对自己妈妈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口中的婚姻根本不是她执意认为的笑话童话,他设定的未来里早就囊括了她,可她却从未认真考虑过和他的以后,并为之努力。

    思及此,于知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不想再瞻前顾后深思熟虑,她已经不容置喙地告诉自己,

    她要去跳塞纳河。

    ☆、第五十杯

    翌日,把景胜送公司后,于知乐和张思甜请了一天假。

    她要回家取一些东西。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于中海居然还没外出,待在家里。

    他就待在院子的露天小水池旁,静静移栽着一盆露水松。

    他脾气火爆,据说和早已去世的爷爷如出一辙。但在捣腾盆栽上面,倒是遗传了奶奶的一些喜好。

    除夕夜的争吵,让父女间的关系从好歹能待在同一个冰箱,升级到了远隔冰川大洋。

    于知乐斜睇于中海一眼,并没有打招呼,径直上了楼,回到自己卧房。

    她从床头蚊帐吊着的小香包里取出一根已经稍微生锈的小钥匙,走回书桌前,传进中间撤退的匙孔,刚要拧一圈,却发现根本无法旋动。

    另一只手疑惑地拉了下,那只小抽屉轻而易举打开。

    于知乐抽出里面白色的档案袋,刚要扯掉上面的白线,她发现一丝异常——

    封口的绕线方式,和她平常完全相反,她习惯逆时针往上捆。

    血涌上大脑,于知乐感觉头发丝都要烧着。

    她直接把那只抽屉哐当几下全部抽出,端着疾步往楼下走。

    于中海已经回了大堂,拎了瓶热水壶往桌边走,要给自己杯子里添茶水。

    于知乐停在桌边。

    砰!

    一声巨响,她直接把抽屉恶狠狠丢到桌面,力气极大,以至于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在颠。

    于中海面前的杯子也晃出水滴,他本人不禁抖了抖。

    “干什么!”于中海怒斥。

    于知乐舔了舔后槽牙,努力稳固住那些急促的呼吸,她下巴微昂,示意桌上的抽屉:“你又撬我抽屉了?”

    于父没有否认,只说:“我找东西。”

    “你找什么?问我好了,”于知乐平静地看着他,可这份并不能让人联想到任何关乎“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字眼,更像是暴风骤雨之前彻骨的压抑:“何苦像个小偷。”

    “暂时不用了。”于父把茶杯拧上盖,语气讥嘲:“我偷你东西?你有点良心吧,以前你把你妈给你的零花钱都藏起来想着离家出走,怎么没说自己是窃贼。”

    于知乐哼笑,抽出那只档案袋,举高了质问:“还翻这个了?找出什么来了?”

    她把手机东西摔回去,冷哂:“一分钱都没有,失望透顶了吧。”

    于父偏头,唇畔浮出一些难以置信的,抽动的笑纹:“于知乐,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

    “好啊,爸,”于知乐倏地叫他:“为什么翻我东西?”

    她极尽所能地刻薄:“要出去打工了嘛,赶紧跑女儿房里刮刮,能刮到多少是多少。”

    于父胸口起伏,牙根动了动,直接把手里茶杯隔桌甩过去!

    他怒不可遏,目眦欲裂,脸上涨得通红:“你他妈说什么东西?!”

    于知乐一个偏头侧身,敏捷避开他飞过来的玻璃杯,杯子直接撞上她身侧的墙面。

    哐——

    玻璃碎屑,溅向了四面八方。

    有些擦过于知乐的手背,也有点滴茶水冒到她脸颊,滚烫。

    于知乐缓慢地拭了下脸,勾唇:“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

    于父撑着桌,肺部都气得发疼:“你变过吗?白眼狼!”

    “我白眼狼?”于知乐看着他:“我替你还的债,都吐回来给我好了。”

    提到这个,于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做梦!谁把你养大的?!”

    “有你吗?”于知乐伸出一只手:“还钱吧,我不介意把白眼狼这个名号坐实,。”

    “你什么意思,”于父眉心紧锁,循过去看她大大方方摊在自己跟前的掌,紧接着,他哈哈笑了两声:“我都快忘了,你现在跟了有钱人。啧,带钻手表都戴上了,都敢露富了,难怪不用再偷偷摸摸藏钱。傍大款就是好啊,爸爸都可以不当人。”

    于知乐听得愈发可笑,她反问:“你把我当人了?”

    “你尊重过我吗?”忆起往昔,皆是噩魇。

    “偷翻我抽屉,偷看我日记,把我绑起来用皮条抽,还关了半个月那会,你把我当人了?还是说你本来也不把自己当人?”

    “虎毒不食子,畜生都比你强。”

    “我畜生?你整天想着和那个搞音乐的野东西私奔,我还得跪在地上三叩九拜求你留下?”于父瞪得眼珠都快崩出眼眶,他扯扯嘴角:“我怎么有你这种女儿?以前跟不务正业的穷小子瞎混,现在给人老总包养当情妇?脸都被你丢光了!”

    “那你赶紧走,眼不见为净,”于知乐动动眉毛:“我们彼此都是。”

    “这是我家!”

    “这是我的房子。”

    女儿咄咄逼人的样子,让于中海陌生不已。

    他可是曾经的一家之主呀,任谁见他都要礼让三分,他记忆里的女儿什么样?

    纤瘦安静,沉默寡言,受了委屈也只是死死咬着牙,把打转的泪水往回憋。而现在,她已经可以当面同他不客气地讲话,甚至是,像过去一般回嘴,羞辱他。她漠然之极的脸色,是一柄青出于蓝的淬血刀刃,血缘的血,剐过来的时候,比当年的他,还要利,还要狠。

    偌大的疲惫席卷全身,于父两腿发软。

    他真的老了,是不堪重负的纸老虎,不,他连纸老虎都不够格,虚张声势也是徒劳。他早已降不住眼前这一头倔强的小马。

    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计较,也不高兴争个头破血流,更不想再面对于知乐。所以,他背过身,往外走。

    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那般老弱无依,宛若丧家之犬,于中海想要昂首阔步地出去,可他试了试,却发现连挺腰直背的力气都荡然无存。

    于知乐定神,无声地注视父亲背影片刻,启唇:“把你丢的杯子扫了。”

    然后提上抽屉,往楼道走。

    回身的同时,于知乐的眼眶瞬间红了一大圈。是报复的快意,还是心酸的悲悯,她也分不清。

    但她心里,一个历久弥新的念头,已经展露出更为清晰的轮廓。

    即使连根拔起会有切肤之痛,她也要离开这里,不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