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帝王之友(重生) > 帝王之友(重生)_分卷阅读_303

帝王之友(重生)_分卷阅读_303

作者:马桶上的小孩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再加上贸然出兵镇压,忽然说新年要提高赋税,别的皇帝过新年天下大赦,言玉就来了一拨天下大屠——本来朝堂上许多人都知道言玉几年前犯过癫狂症,极个别的时候犯起病来谁都不认识,就光喊着什么河水什么兖州,如今真是觉得他疯到了极限。

    在江南一带起义军四起的时候,建康也终于有些人坐不住了。

    再让言玉这样坐在皇位上,他这个疯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让大家一起死不可!若是本来,几家都在,就算是言玉宫中中军数量不少,他们四家联手也能烧了这国宫杀了他——然而现在仅剩的就只有还没被动过的郑家和受了些影响的王家了。

    再不出手,就是言玉弄死他们了。面上一句话没说,然而朝堂上的羽翼被肃清,朝堂下处处找证据针对,这是已经没得调和了。

    郑湛偷偷带兵到建康郊外,买通守城和中军将领,趁着这年夜之时,打算与王家联合,一齐冲入国宫之中。成功则两家自保,势力存活;若不成也不过是早一步,步裴家黄家后尘。

    言玉今年仍然在宫内独自过年。本来按照大邺惯例,是有皇上和群臣年夜饭的,但他不愿年后最后一天还看见群臣的脸,却说成体谅各家旁支多家人多,遣他们回去好好和家里吃一顿饭。这应该也是言玉难得的休假,正是郑湛下手的好时机。

    郑湛这次更小心一些,他让家中嫡姓的要员先都去建康周边的州城躲避风头,留着那些庶子庶女和一些姬妾做出热闹的假象,还让一些宗族内的远亲过来串门,然后软禁在府内,让人以为郑家王家正在安心的过这个年。

    郑宅毕竟大,到了夜色昏暗,门外已经开始贴红挂符,篝火燃烧了。宅内还像是什么事儿没有一般,要下人做了饭菜,要那些一旦失败率先会被皇帝屠杀的庶子庶女们都换上了新衣。郑家庶子庶女不少,因为这年头孩子多也看重母亲的出身,大家都不太在乎这些姬妾生的子女,他们也是难得穿上这样的绫罗绸缎,高兴的拿竹节往篝火里扔,随着乐奴奏出的器乐开始乱蹦乱跳。

    风不太大,雪开始落下来,四处系着红绸,不同于孩子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人们多少还是知道点事儿的。宗亲们从各自软禁的屋里被带出来了,如今坐在摆满菜肴的桌前,没一个人有动筷子的想法。

    郑湛坐在主座上,手指上扳指也换了个血红的鸡血石,端着犀角杯啜饮,开口道:“咱们郑家血脉相连,福祸相连。当年我在长安出了事儿,跑来建康的时候你们不说这话。到这几年手底下家大业大了,你们倒一个个知道到眼前来蹦跶了。既然福祸相连,你们就也不如好好在这儿祈福。”

    他话音刚落,外头门被推开。不是风吹开那般猛地将门往里掀,而是很温和缓慢的被推开,露出外头轻轻飘雪的天空来,迈步进来的脚步也很轻,一身的教养都体现在了他缓缓推开门后,平日响个不停今日一声嘎吱都没有的门轴里。

    来的人,是该坐在主座边上的人。唯一没走的嫡子,郑湛也给他留了个位置。

    只是当郑翼一身白衣,头戴白色小冠立在门口轻轻一笑时,眼都眯起来的时候,郑湛忽然觉得背后汗毛都要从绸缎的里衣里扎出来了。

    他其实还算是感谢郑翼的,虽然在他心里,这个曾经最有前途的嫡子,从成都回来之后成了他心里的头号“无能”之人。但毕竟靠近了言玉,为郑家得到了很多的好处的官职,他又甚是爱这个家,以这个家为荣,如今言玉别的三家都动过手了,只留了他们郑家,或许也是郑翼跟言玉交好,上达圣听的原因。

    郑湛之前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对待郑翼态度也算不错。

    如今却感觉心好像一下子掉进冰河里。

    这一身白衣服太扎眼太过分了,以至于所有面上装作喜气洋洋的人,死死地盯着他,没一个人敢问,没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一个外头扔爆竹的小男孩儿跑过来。郑翼跟孩子们关系好,他们不太怕他,喊道:“十一哥,你怎么穿的跟我们不一样?”

    郑翼低头,笑着摸了摸他脑袋:“我这是给自己——披麻戴孝呢。”

    第318章305.0305.#

    郑湛变了脸色,他不会蠢到还要再开口问,手已经抖了。半透的犀角杯滚在地毯上,一块儿深色的痕迹从杯口蔓延在地毯上。

    他想过千千万万,郑翼是真的不懂世事也罢,是有意装疯卖傻也罢,他绝没想过这个从来都是积极的挤入郑家内圈,满身对于政治充满热衷的郑翼,从不重视的幼子之一走到今天,几乎成为了郑家对外的脸面——郑翼会想要毁了郑家。

    郑湛或许还没能想明白,自己的人已经在建康城外,中军已经买通了一部分,言玉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要怎么对付他们——这些他不甚清楚,然而既然郑翼站在这里,很多结果都已经昭示。

    郑湛道:“若真是如此,你何必进这个家。”

    郑翼笑着走过来,捡起了犀角杯,面上好似一幅胜利者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声音发颤:“我是来想想问,郑家到底手下有多少隐户、有多少土地……又有多少私兵!你是不是早早就没有想过南周能存在几年。既然如此,何必早早就要建立这个国家,何必又要走到今日——”

    郑湛心道:果然是个孩子啊。

    与上一代上两代不同,在世家私欲最大,实力联合的最后阶段长大的这些年轻人们,却显露出了他没有预料到的气质和想法。

    说是稚嫩可笑也罢,说是……他们难以理解也罢。

    从崔式那一代人开始就有这种征兆,好似曾经持续几百年的旧的观念,旧的社会价值,旧的追求目标被嗤之以鼻,新的官僚阶层,新的时代如车轮般碾来。两拨人谁看谁都觉得对方可恨可怜。

    就这样,郑翼还是想问,他还是想要一个结果,想知道一些真相。

    郑湛如何说,看到王家裴家的强大,生怕郑家死于政治决斗,死于资源争夺;水平竞争和生存竞争,身上给自己赋予的压力越多,越进行下去越容易蒙蔽了双眼模糊了手段。

    他们这一代对于尊崇与特权不在,对于落魄和失败,有着至死的恐惧。

    郑湛半晌道:“以前我还会说,你在我的位置上,也会做出我的选择。由你今天看得出来,或许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会像我。”

    宗亲静悄悄的,外头还有几个迟迟爆开的爆竹在院内的篝火里发出几声闷响。

    郑翼瞪大眼睛,他怕是人生头一回,听到郑湛对他这样的评价。这是毁是誉,是悔恨是欣赏?从他平静的口气里已经听不出来了。

    外头的人似乎是等不到他下令了,郑翼似乎听见了外头郑家的大门被撞开的声音,下人一阵尖叫惊呼,纷乱不堪的往内院跑,整齐的脚步声和铁甲撞击声传来。外头奔跑的孩子们已经被吓哭,地上的薄雪被他们的靴子踢散,急急忙忙的冲到主厅来想要说话。

    郑湛忽然似垂死挣扎般,道:“南周已经要不行了,我们就算倒了,南周也时日不长了。后院有卷宗,上头有各地私兵的分布和村落的名字,你不要拿去给五少主,去拿给大邺皇帝。你是他的伴读,也不算是害过他,端王看起来冷情,却应该会记得和你的情谊。这是功劳,你不会出事的。”

    郑翼抬起眼来,郑湛以为他会看到安心或感动的神情,然而没有,这个刚刚弱冠的家中十一子,满眼都是至深的绝望。

    郑翼缓缓道:“你到最后,还是能保郑家一点就是保一点啊。看着崔家的命运,看着其他小世家在大邺还有活路,让我去跪到胥面前,在这么个大局已定的时间死乞白赖的求活路么?”

    郑翼知道郑湛还想说什么‘这是为了你’,但他心里清楚。

    郑湛要他找活路,不过是因为他是仅有的可能活下来的荥阳郑家的嫡子了。

    郑翼道:“大母、兄妹应该两日前就被圣人手下的兵力拦截,遭遇‘匪徒’,当场屠杀。这是第三次郑家遭到屠杀,第一次在长安,第二次是旁支在郓州,第三次就是今天。这怪不了任何人,只是跟你有关系。可千万别说给自己多解释什么,这几百条宗亲的人命,你早就该背在身上。荥阳郑家,死在这一代,亡在你手里!”

    他说罢朝前猛地跨了一步,郑湛以为他要拿出刀来,竟条件反射的往后靠了靠,郑湛过来,一把抓住他已经遍布老态的手,一把拔下那血红的家主扳指儿,往地上猛地一掷。他伸手抓住自己衣领将外头白色披衣脱下来,往郑湛身上一披,昂首大步朝后院走去。

    郑湛坐在原地,披着那惨白的外衣,无意识的拽了拽衣领,郑翼刚刚走开,他就看到了门外寒光铁甲的将士齐齐走入了院内。

    他们在城外预备的士兵应该也不会来了。

    言玉不是会放过孩子的那种人。他因为知道幼年的仇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这些世家与他都浸透了血腥,就算南周佛教盛行,他也不在乎什么造孽不造孽。在正厅一片混乱中,带着脚镣的宗亲跑了没几步就被绊倒在地,横刀的寒光一次次划过灯烛的暖亮,外头响起了别人家的爆竹声。

    一个年纪比郑湛还老上十几岁的宗亲在惨叫和推搡中被按倒在地,他眼前一阵微弱的反光,那颗血红的扳指儿就在他伸手能够到的不远处——作为远方旁亲,他是第一次这样的距离看见那郑家曾经至上权威的代表。

    连周围的惨叫和刀剑声都退远,他如被夺魂摄魄般伸手抓向那颗深色地毯上滴血似的扳指。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个被抓住后领的女眷腿脚乱蹬,鞋底将它蹬开滚落到案几下头。这懊恼的老宗亲忽然感觉背后似乎寒风阵阵,他猛地回过头去,只来得及看到一把刀朝他披头而来,而刀光虚影处,远远坐着的郑湛胸口被刀面洞穿。

    目光也在追随着那个咕噜咕噜滚远的扳指而逐渐黯淡。

    与此同时,王家与郑家在建康外驻留的军队被大队朝廷军队包围,而在中军中打算里应外合的一支小队正到了换班的时候,他们登上国宫前头长长的台阶,却没看到中军该跟他交替的那位将军,而是看到了柳先生和宫中近半的中军,立在落雪的台阶上,微笑着等他们。

    言玉今日还是请了一位客人的,他在宫中等了等消息,郑翼说是要自己去见郑湛最后一眼,他想着或许会回来的比较早。言玉下一步还要收回郑家的隐户和资产,正想等着和郑翼讨论,却在半个多时辰之后,只见到了一位匆匆忙忙从郑家赶出来的朝廷将士。

    他的禀告,让言玉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郑翼找出了郑家关于户籍和私兵的卷宗,资产也整理出了几册摆在了桌案上,而后在郑家书房内自裁了。

    什么?

    这、为什么……

    言玉一直觉得郑翼是世家中被严重低估的年轻一代,就算不是当时倒戈的事件,他本身的能力也相当出色。如今才二十岁,往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生,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只要他倒戈,殷胥应该不会杀他甚至可能重用他——

    为什么。

    旁边那位他难得宴请的客人开了口:“五少主,这个也要臣写么?”

    言玉猛地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下道:“自然要写。何先生想写的都可以写,没有人会阻拦你。”

    何元白胡子拉碴,一身灰布衣裳坐在对桌,点头。

    他继续按照刚刚书写的速度继续往下娓娓写着,看着言玉还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茫然,他低下头继续写着,开口道:“五少主,郑翼这种孩子,天底下很少也很多。世家渐渐衰微的年代,养出了一大批以家族为己任的人,抛掉了姓氏与身份,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的人。他还算是心里挂着有个南周,也真的想让南周富强起来。然而家已破、国……离亡未远,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言玉默默转过头来,望向他的笔锋。

    何元白:“他曾经想要看看,我会怎么写他,怎么写郑家。我……没给,错在多说了两句前头曾统计的这三年间长安南岸死伤的人数。他听到那个数字,脸都惨白了。若是再没个正当的理由,他这年纪如何扛得住。”

    言玉冷哼一声:“谁让他扛了,算在我头上呢。他这是以为死了就不会有战争了么,还是觉得看不见听不到就是安心了?”

    何元白道:“今日算是他最安心的日子。幼子时期就为了往上爬,伪装着靠近端王靠近崔家,如今总算是对谁也不用装了。只是,五少主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为了剿灭郑王两家,地方上的将士调回来了不少吧,如今的兵力已经不足了,以各地叛军的姿态来看,这事儿不是咱们能压得住得了。”

    言玉似答非答的应了两声,缓缓道:“这片土地,不可能不流血。下头已经乱了,那些被压了三年的积怨都爆发出来了,没有血他们是不可能平息的。”

    何元白手中笔一停,望向了言玉,震惊道:“你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么?可若是再一波战火、这这——为何不投降大邺,让他们来镇压下头的叛军。”

    言玉斜眼:“下头已经疯了,你以为大邺镇压得住?我以为你已经够了解人性了,他们已经陷入了要各自为王的狂热中,就算大邺占领了建康,他们也不会停歇的。”

    何元白已经理解了大半:“叛军打上来或许会流更多的血,你确定要用南周可怜百姓的性命,去换他们大邺的清名?”

    他有些话却没说出口:夏桀商纣,半碗水的罪孽,满到溢出的骂名,名字都是用来背负一个时代的,他殷识钰的名姓世人不敢言,真是苦了往后的诗人词家了。

    言玉轻笑:“我就是这样,我不太在乎那些我看不到的感觉不到的事情。我只想换某个人的轻松罢了,但她必定会转头骂我的虚伪。我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语气,她瞪圆眼睛指着我一副要作呕的样子怒骂哈哈哈。”

    何元白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只听着言玉笑声戛然而止,半晌才叹气:“……可怜百姓苦。就算是统一的路上,也是血淋淋的。”

    言玉冷笑:“何必这样。你我不过只是能感慨两句,你何姓出身,吃过最大的苦不过是行军打过几年仗,我也不过……就我们这样的人,坐在这儿高高在上的感慨,哪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百姓苦。不能理解,我也不试图去理解的,反正天底下不知百姓疾苦的人,也不只我一人。”

    他看着门推开,柳先生躬身走进来,衣袖上沾了些黑红色的痕迹,言玉缓声道:“还要劳烦你再去跑一趟,让人将郑十一葬了吧。离他那列祖列宗远一点,省的回头到了地底下还要遭罪。”

    第319章305.0305.#

    崔季明对于南周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南周境内起义军已经达到了二十多支,其混战的状态唯有当年刚刚脱离控制的叛军之地可以相比。然而那时候叛军之地拥兵还不多,而如今的南周是一个战力相当强大的国家被肢解,瘦死的骆驼被拆骨,腿骨依然比碗粗。

    崔季明打下江州并不是难事,江州唯一的水军抵抗并不像黄璟那般执着,毕竟是南周皇帝已经失去了对长江的控制,他们这座孤岛、这颗弃子坚持也没什么意义了。眼前是刘原阳磅礴的水军,季子介的骑兵围攻鄱阳湖岸边的州城,殷胥又正式出面,以大邺急缺水师这样的名头提出招揽,江州的仗不过打了两三天罢了。

    然而以前每次打仗,几乎都用持续武力强攻下来,各个州城内外都被损坏的差不多,侵占之后受到的反抗自然也会小很多。

    而崔季明居然在江州一代受到了反抗,来源居然是一座寺庙。

    江州靠近庐山,附近有一座东晋古刹东林寺。在殷胥登基前,大邺最盛行、地位也最高的就是净土宗,而东林寺正是净土宗的祖庭,也是长江沿岸规模最大的佛门道场。一边是大邺的崇道灭佛,薛菱主持的推倒佛寺改建书院计划,百姓的心思在读书做官面前,佛门都要靠边站;一边则是行归于周本来就借势佛门而起,当年永王之乱的时候,不少私兵都是先放在佛门下头掩人耳目,那时候空宗可也没少给舆论添乱。幸而在山东河朔一代,匪首豪强没了钱先去找富得流油的佛门,把当地的各大寺庙毁了个一干二净,但在南周立国之后,江南境内还是给了佛寺不少优待。

    崔季明还记得自己当年和黄璟、言玉与殷胥相聚在江南的小小寺庙内,为了佛门的强势而忧虑,如今就撞见了这么个几乎在江州立了个小国似的东林寺。

    大邺有了各种各样朝廷建立的设施,从戏台瓦舍到慈幼药局,这些当然也不只是因为上层心善,更多的是为了缓解战争后的流民对社会造成的不良影响,救助贫农贫户来维护统治。而南周没有精力也没有闲钱这样做,只能加倍的扶持有悲田有病局有市场和戏台的寺庙。世家也开始用佛门来帮助他们隐藏民户、私兵。像东林寺这样的大寺庙,僧侣有上万人,附近供养他们且没有登记在册的十几万隐户,再加上上万人中大半的僧兵和私招的民兵,财产集中,宗教洗脑,这里显然以佛门为根基,建立了庐山附近一个政教合一的小国。

    这才只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

    往南推进,特别是到了建康附近,这样的寺庙不知道有多少个。

    他们打仗是一码事儿,但打寺庙就是另一码事儿了。附近那些隐户对于自己被从户籍上抹去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意识,他们信赖着佛寺也不得不依存着佛寺生活。也不怪他们,毕竟早很多地方上,是没有王法的。但他们不明白外头的世界在一点点改变,在大邺越来越多的百姓去告官,越来越多的状师随着事无巨细的律法而诞生,这些民户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奴才,被征收多少赋税,被杀被殴打都没有写成明文规定、如何解决,更何况去争取。

    崔季明确实是想打的,当她带兵马到了东林寺附近,先遭遇到的不是私兵而是手持农具的民兵。她可以杀兵,毕竟对方以打仗为职业战场上死了也是怪择业、怪技不如人;然而眼前的人连弓箭都不会用更别提什么被甲执锐,他们不过是一波可怜的农户罢了。

    崔季明看他们可怜,他们却不理解崔季明,以自杀一样的态度以血肉之躯冲向了他们的战马。

    这样她就有点出奇愤怒了,东林寺作为南方佛寺的中心之一,居然会让僧兵躲在庙中,让民兵出来跟他们抵挡?!究竟是世家为了利益改变了佛寺的性质,还是佛寺为了维持自己的‘纯粹’而使出这种手段来。

    若是一直教百姓忍耐苦楚的空宗也就罢了,南周朝廷没少利用空宗洗脑穷苦百姓,可净土宗一向是贵族皇权所支持,是入门要求极高的宗派,居然也为了利用百姓赡养而想出了什么洗脑的教宗么?

    崔季明没法打这种仗,她几乎没让人出手便退兵了。

    殷胥想了想,后面肯定还会遇到不少这种状况,他们必须想出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来。攻下城池最重要的就是重新划分土地,然后安定百姓,记录户籍,然而江州几乎成了一个宗教城市,州城的刺史都直说,这江州附近的地并不是他们的而是寺庙的。

    大邺境内对于寺庙拥有的僧侣数量和土地都有严格的限制,既然打下来了,这里自然也要按照这个规矩来。攻打佛寺会有民兵出来维护,可是占据庐山外头这么一大片土地,不可能处处都有人看着吧。

    趁着他们过年过节期间,大批的兵力连夜圈地占地,扎起围栏,立起帐篷塔楼,权把农田当作了营地。没过两天,民户们怒气冲冲的带着武器来准备砍这帮在他们农田旁边扎营的‘流氓’士兵了。“不要踏苗”“还我土地”,外头这样喊起来,崔季明都有一种自己恶霸一方的感觉。

    然而俱泰带着户部官员们露面了,在军营外头支了几张小桌,不干别的,就是发米放粮。给的量当真不算少,可以说是一户的几个月的口粮。这笔口粮的意思是大邺皇帝的体恤粮,因为战争之后一部分民户可能会重新获得土地,因此这比口粮是用来过冬的。所以来人需要登记名姓、家中几口人,地有多少,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