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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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玛莉的车停在跟前那一瞬,程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落下。

    “MaryNi,”她在夜色中紧抱着的双臂放下来,拉开车门,在副驾驶还没坐好便像大海中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一样将好友紧紧抱住。

    倪玛莉被她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车里灯光打亮,尽管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倪玛莉还是被程霜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震慑。

    本来想将她先推开来仔细检查的手放下,任她抱着。

    倪玛莉感到自己脖子边有一股湿意。

    她抚着她的肩,安抚她:“别怕,我来了,安全了。”

    程霜从玻璃屋逃出来的时候还算幸运,脚被自己的包绊了一下,几乎没有细想,她抓起包拧开门一路跑出玫瑰园。

    这儿是市郊,加上是夜晚,空旷寂静得让人害怕。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敢回头,害怕袁征会让人来把自己抓回去。

    走了许久,走得脚踝都被鞋刮伤了也不敢停。

    直到,她看见了电话亭。

    身体还在发着颤,她手忙脚乱打开包翻找零钱。

    电话接通,倪玛莉声音从话筒传来时,程霜喉咙哽咽得几乎发不出声。

    她不敢打给程太太,不敢回家,让母亲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她肯定承受不住。

    也不敢打给徐家豪,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只有倪玛莉了。

    只有倪玛莉是这时候,她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了。

    倪玛莉把程霜载回自己住处。

    她家境不错,父母名下手持物业颇多,考上大学后送了她一套房子作为礼物,倪玛莉在过完大一后便索性搬进这套房子里独居。

    程霜来过她家里很多回,在熟悉的环境里,人的情绪会比较容易舒缓。

    她快步走进卧室,在衣帽间里找来一套干净衣物,把程霜拉进浴室,摸着她凌乱的卷发,对她说:“先洗澡,肚子饿了吧,我给你煮点吃的。”

    说完,关上门出去。

    她在浴室门边站了一会,直到听到里面传来水声才放心去了厨房。

    她不知道,程霜在浴室里,在水声中,将自己埋在膝盖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从小长得漂亮,脑子也聪明,由美貌和智慧带来的馈赠让她即使在单亲家庭长大,举手投足都自信亮眼,性格也因而有些娇蛮任性。

    袁征对她的侵犯,不仅是身体上的摧毁,也是心理上的毁灭。

    她最引以为傲的自信,在今夜被袁征践踏得面目全非。

    如果徐家豪知道了,他会怎么看她?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纯洁的,所以他心甘情愿被拿捏。

    而现在,现在她不是了。

    他还会爱她吗?

    程霜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在意起这种事来。

    浴室的水声一直没有停歇,倪玛莉煮好面后,没看见程霜从浴室出来,立刻走到浴室门前。

    “霜霜。”

    她试着敲敲门,心开始狂跳,担心她在里面做傻事。

    水声依旧哗啦。

    “霜霜!”

    她又用力敲了一遍。

    环视了一下四周,准备去找扳手把门撬开。

    这时,里面水声终于停了。

    程霜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她漂亮的眸红肿着。

    倪玛莉喉咙有些发涩,她压了一下,拉起她的手,语气轻松地对她说:“我煮了面,还煎了荷包蛋,先吃点东西。”

    程霜被她拉到餐桌前,坐下,机械性地进食。

    倪玛莉在一旁看着她进食,心里在盘算着该怎样帮程霜走出眼前的阴霾。

    在回来的车上,她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问了程霜,袁征对她的伤害程度。

    程霜只说没到最后一步。

    倪玛莉明白了。

    静了一阵,汽车在跨海大桥上行驶,桥上一排排路灯灯光打在车窗玻璃上。

    快进入市区时,她问程霜要不要去报警。

    如果报警,她身上的痕迹还在,可以控告袁征。

    但程霜摇了摇头:“没用的,我警告过他了,他有专业的律师团,我们斗不过他。”

    不仅斗不过,因为他的名气,她如果站出来指控,最后只会成为报刋杂志的封面。她的生活、家人都会被卷入这种二次伤害里。

    倪玛莉直到今夜才知道程霜之前不愿多提的这个人是袁征。

    这人最近几年在城内名人圈子和报章异常活跃,倪玛莉看过他的报导,感觉是个先从黑道混起,再慢慢洗白的角色,地产和娱乐圈都有投资涉猎。

    这年代,投资娱乐圈的,都有点黑道背景。

    就算她们报警,对方手指一动,找个替死鬼,分分钟的事,伤不到他分毫。反倒会让程霜再受伤害。

    程霜蜷缩在座椅里,把自己抱紧,她不敢想像她今天受到的侵害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的画面。

    她害怕,她懦弱,她接受不了。

    但是如果选择吃亏,这道伤口又该怎么愈合?

    清晨,电话铃声划破客厅宁静。

    倪玛莉从沙发上醒来,拿起电话。

    程霜在她房里睡着,她本来是要跟她一起睡的,但到半夜,还是毫无睡意,便悄悄起床,在沙发上想事情。

    电话是程太太打来的,她问倪玛莉程霜是不是在她这里过夜。

    倪玛莉这才想起来,程霜来她家里还没有跟程太太报备。

    她说是的,她在我家里。

    倪玛莉跟程霜是多年好友,程太太没有多想,得到确认便挂线了。

    程霜跟公司请了好几天假,没有回家,一直待在倪玛莉的房子里。

    这反常的举动,不管是程太太还是徐家豪都察觉了。

    程太太选择先打电话了解情况。

    但每次接听的人都是倪玛莉,她安抚程太太,说程霜会在自己家里待几天,过几天就会回家了,请她别担心。

    比较起来,徐家豪就不太好糊弄了。

    因为倪玛莉的服装店不是私人物业,是租赁的,而且租金昂贵,所以没法一直不开门营业,加上程霜说她想独处,所以倪玛莉白天还是回去开店。

    中午午休时间,徐家豪来店里找她。

    他问她,程霜为什么突然请假,为什么不回家,他打过去的电话也不接。

    倪玛莉把早就编好的借口告诉他:“霜霜工作上遇到了不开心的事,你知道她的,有点小姐脾气嘛,过几天就好了,别担心,我会把她照顾好。”

    徐家豪没被随便糊弄过去,问:“不开心的事是什么事?”

    倪玛莉被他问住了,她顿了一下,反问:“重要吗?不开心就不开心嘛,想请假就请假,你就别刨根究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