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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何謂悲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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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逐渐停歇,缓缓转成如昨夜一般的细雨,此刻的空气弥漫着诡异的气氛———身近七尺的哑巴皇帝一时竟挣脱不了一个重伤少年的束缚,周遭所有人见状无不惊讶,大师兄跟二师兄被惊得像半截木头戳在原地,公山禹亦然,他的剑锋眼看就要刺进哑巴皇帝的后背,见到如此景象,他立即将剑负于背后向后急退几步,“你!?”

    “哟,公山老儿。”霍不鸣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瞥向公山禹,“看来你相当喜欢我的徒儿,也是,近来重华派新进弟子都是些蹭吃蹭喝的废物,连混入个素未谋面的人也不晓得,实在可悲,要不我写个育儿方针赠予你?”

    他此话一出,公山禹肃穆的脸难得一见地闪过丝惊诧,他伸出两指指着霍不鸣说道:“你这口吻是萧无瑕!?”

    师兄他们三人闻言嘴张得老大,一下子就愣住了,或许是想到之前的种种,脸上顿时又青又红,其他人更是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霍不鸣,就连表现淡然的掌门长老们也不禁挑了眉。

    “霍不鸣”眼神环顾四周,轻轻笑起,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少年音,而是更为成熟的男子嗓音,随着骨骼关节扭动声喀喀响起,眼前的他身子逐渐舒展开来,从孱弱单薄的身驱延展成为身高近七尺的身体,本来宽松的雪衫现下恰好贴合他的身型,面容也渐渐改变,剑眉朗目,鼻若刀削,一双细长眸子笑意不达眼底,嘴角仍是微微翘着,彷佛在嘲笑着在场所有人的无知一般。接着他一记借力使力,将哑巴皇帝向后推了数尺。

    “师父!你”大师兄终于回过神,朝师父大喊着,“缩骨术!?”

    师父视线扫向他,眼波流转着淡淡幽光,说道:“罗碧,你这才出来一趟,不仅盗了我的墓,让莺莺受伤,还搞得师兄妹间关系乌烟瘴气的,你身为大师兄,打算如何跟为师交代?”

    “还不是因为你把阿京的钱包掉了包,我们这不没办法才”大师兄忽然想到什么,脸色瞬间煞白,“你你刚刚说什么?你的墓?那不是哑巴皇帝的墓?”

    “哑巴皇帝的墓?”师父微蹙眉头,“我们在那也待了几年,为师在说你是否都没认真听。”

    “我我只以为你是个守墓的。”他道。

    “看来为师到底还是教育失败。”师父叹口气闷声说,“你自己想想,若为师是守墓人,那墓何以没有任何出入口?成天还得爬那该死的菩萨像掘洞出去?”

    我听他这么一说才明白我之前在墓穴里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因当时在墓里大师兄确实是这么说的———“因为这儿也没其他路了,毕竟这里是墓地。”

    既然是没有留活路的墓地,又怎么会有活的守墓人住在里头?只是当时我们并没有立刻联想起来,现在想想确实不合理。

    接着他又看了眼三师兄,阴戾的眼神稍稍柔和下来,不知在思索什么,随后又看向二师兄,“玉京。”

    “!?”二师兄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听到师父叫他难得的不知所措。

    “别妄自菲薄。”师父简单地说,“你娘与你可比在座所有虚伪的正道人士都要有骨气得多,听明白了么?”

    四周的人听到他如此说话纷纷躁动了起来,公山禹更是眯起眼紧盯师父说道,“萧掌门此话何意?”

    “失敬,是我讲得太含糊了。”师父答说,“是比在座各位更要有胆才是。”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但师父不屑不顾,从外衣拿出柄纸扇指向哑巴皇帝,“难道我说错了么?方才哑巴下杀手的时候,身为一派之长的诸位你们谁站出来了?不是只有我的几个徒儿明知自己敌不过,仍不顾一切的以肉身阻挡?”

    他扬起纸扇,继续说道:“现在,你们若不联手,谁敢单独与哑巴一战?”

    “萧无瑕,你别以为用激将法便能促使我们出手。”一个看来精瘦的老人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是想利用此计激得我们与哑巴相斗,弄得两败具伤的结果对罢?你处心积虑乔装成重华派新进弟子,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没想这儿倒还有几个聪明人。”师父笑道,“不过你们不也期望着同样的事?最好是由我这个异类与哑巴争得你死我活,如此说来我们只是彼此彼此罢了。”

    一直站在原地的哑巴静静地听着一切。听到此处,他抬头看了师父一眼。

    “只不过,我与你们稍稍的有点不同。”他说,“那就是我比你们都要疯。”

    所有人都还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师父便将纸扇转了面,我清晰看见他的纸扇上布着密密麻麻的虫子,让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接着,他将纸扇打平,数以百计的小虫逐渐汇聚成似曾相识的形状,慢慢拢出了翅膀、身体、以及鸟嘴。

    我见状大吃一惊,这形状,这大小,不就是我在三途楼弄丢的纸柳莺!?

    此刻它褪去了瑞香纸的外皮,现出了它原本模样,原来纸柳莺一直都是由这些小虫子组成的,只是师父将他们藏在纸里,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只让我能看见,我惊愕之余不忘干呕几次,当初花朝宴的时候我还把它们藏在嘴中,想到它们曾经在我的咽喉里爬着,还堵了我的气管,不禁懊悔我咋这么无知呢。

    “这这是什么东西!?”几个女弟子见到虫子不禁放声尖叫,吓得连连后退。

    “辟心蛊。”师父答道,“多亏我可爱的徒儿,它们被养得状况极佳。现在,我建议你们站远一点,要是溶化了你们的小脸蛋,你们爹娘要认尸可就难了。”

    哑巴皇帝听到辟心蛊三字,浑身猛地一震,大步朝师父的方向奔来,公山禹显然也知道辟心蛊是什么,面容矍然骤变,吩咐众人立刻离开演阵台,但师父不慌不忙,刻意远离我们飞跳至空旷处,将蛊虫攒在左手中。

    看到此景,我忽然想起三师兄曾经说过,辟心蛊若养在外头按时喂毒直至引发,能消融他人肌肤骨骼。

    我明白师父想做什么了。

    虽然不理解哑巴皇帝为何不是向后逃跑,而是往师父方向跑去,但我顾不了这么多,在我能思考前便已经迈开脚步也朝师父所站的地方跑去。而他目光只是一直注视着朝他奔去的哑巴,脸上释然的一笑,似乎早就料到哑巴会有这样的举动,接着便用内力催化手中的蛊虫。几百只虫身体瞬间膨胀,发出如同尖叫声般刺耳的嘶鸣声,哑巴已经近在师父眼前,抽出腰间的刀刃朝师父的手臂挥下———

    “莺莺!!!”

    师兄们追在我身后大吼,师父这时才注意到我已然接近他身边,细长的墨眼满是惊愕,我把辟心蛊的蛊虫从他手中夺走,但我来不及阻止哑巴,他的刀锋已经将师父的左手劈下,鲜血溅上了我们三人的脸庞,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在我眼里如同慢动作一般,蛊虫先前已吸收太多内力,嘶鸣声忽地拔高,在我手中应声炸裂开来。

    这一炸,我还没来得及失去意识,我的身子便已经尝到了宛如身处炼狱一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