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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湖底的暗牢(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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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辞从义庄出来之后,没有马上回傅家。

    今日天色甚好,秋日天空高远,日光晒在身上暖融融的,最是适合寻一处晒得着太阳的,捧着一本书,或粗略浏览,或盖在脸上遮了光小憩。

    傅家后头是一片湖,湖上一座小岛,连着傅家北面的墙根儿,本是无主的,只是因着紧靠傅家,百姓多多少少都绕着走,久而久之,就没人往那处去了。

    如今秋季,却依旧杂草丛生,常青树木枝叶茂盛繁密,竟似春日正好般。

    岛上西北角,有一扇不大起眼的矮门,坐落在茂盛的草丛里。

    那处矮门常年关闭,用一把看起来并不如何牢靠的沾满了铜锈的铜锁锁着,有时候也不锁,就这么虚掩着。左右也没人对这样一处废墟般的小门有兴趣。

    顾辞从义庄出来,就上了这座小岛,进了这处矮门。

    外头是暖意融融,里头却是一条潮湿的小径,茂密的树木使得这里常年没有什么太阳,空气里都是一股淡淡的霉味,沿着长了青苔的鹅卵石路往里头,地势渐低,霉味里似乎又多了些奇怪的味道。

    像铁锈、像腥味,说不大清,但总让人觉得,不大舒服。

    顾辞却像是没有闻到,面色沉凝着往里走,一直走到一扇通体黑色的大门前才站定。和方才外头连锁都不大认真的矮门相比,这一扇便显得格外严阵以待。

    门口,守着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腰间挂着出鞘的长剑,看到来人,拱手,低头,“主人。”因为蒙着面,声音听起来有些暗沉。

    顾辞背手立于大门前。

    明明还是相同的装束,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此刻的顾辞,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暗沉、锋锐,看起来冷漠又危险,一身玄衣,褪了一身清隽。

    他沉着脸,言简意赅,“开门。”

    音色都和往日的温和不同,又冷又硬。

    “是。”那俩黑衣侍卫转身,开门,动作间还有些肢体僵硬的感觉。

    黑色的门被打开,里头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夹着几声不大明显的压抑在喉咙口里的嘶喊。林渊皱了皱眉,暗道这帮小子是将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侧目看顾辞,对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面部表情都没变,背着手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地下暗牢,从黑色大门进,是一条狭长的向下的甬道,甬道狭窄幽暗,只在墙壁上挂着一两根烛火,在泛着血腥气和霉味的空间里幽幽地晃,渗人得很。

    此处地牢,位于那座岛下。

    彼时是林渊一手安排建造了这座无人知晓的位于湖底之下的暗牢,靠着傅家别院,参与建造的知情人士,一个未留。帝都……也有这样一处相同的地牢。

    沿着甬道向下,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声音也渐渐明晰,鞭子打上肉体的钝痛、卡在喉咙里的闷哼声,听起来压抑又沉闷。

    林渊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压抑。

    他跟在顾辞身后目不斜视,看着前头拐角渐渐出现的光线,那光线忽明忽暗,入耳还有劈啪作响声,便知今日这人,骨头倒是硬的很。

    过了拐角,是个很大的空间,却并无豁然开朗的感觉,满地的刑具,或新或旧,靠着墙壁摆放,有些杂乱,刑具上都是暗沉的红褐色,还有些黑乎乎的玩意儿粘在上面,已经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血腥味、霉味,还有一股肉类被烤焦了的味道。

    正对着拐角那面墙上,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饶是林渊目光所及也是狠狠一颤,当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有些疼——这帮小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吊着的那个,只能姑且还算个人,一身衣裳已经分不清原来的颜色,破破烂烂地浸着血水挂在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严重的地方甚至能看得到骨头。

    林渊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顾辞,开口阻止一鞭子正要挥下去的手下,“住手。”

    对方收了鞭子,拱手,“主人。还是不招。”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已经不成人形的人睁开了眼。他已经精疲力竭,以至于这样一个睁眼的动作由他做出来似乎也很是费力,他看着顾辞,缓缓地动了动脖子,突然咧嘴一笑。

    嘴一咧,一口血便顺着嘴角流出来,牙齿通红,触目惊心。

    他笑,表情渗人,“招、招什么、招……技、技不如人、人罢了……杀了我吧。”

    林渊从一旁搬了张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雕花大椅,又用袖子擦了擦,等顾辞坐了,才站在一旁冷笑,“老乙头,你私自接单,自然是活不下来的。只是,影楼的规矩从来不是一死泯恩仇那么简单。你在影楼这么多年,竟还是天真至此么?”

    “天真?做、做我们这行的……也不知道天、天真是夸奖还是讽、讽刺……”

    被称为老乙头的男人痴痴地笑,笑到一半似乎喉咙被血水堵了,又是猛一顿咳,咳得撕心裂肺地,咳得绷着的粗大铁链在墙壁上砸地邦邦响,好一会他才缓过来,也不笑了,倒是多了几分认真,依稀可见并不完好的一张脸上,一道横贯了左眼的旧伤。

    他盯着顾辞,道,“主人。”血水从额头滴落,流进眼睛里,他很用力地眨着眼,似乎要将对面的男人看得更清楚些。

    顾辞从进来之后就一言不发,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却也只有一个单调的音节,“说。”

    “就、就是贪钱,没什么好招的。钱、钱是个好、好东西啊!好东西……我、我孑、孑然一身,这一、一死,便也了了,您、您给了我、我新生,下、下辈子我再、再伺候……”

    他愈发地无力,每说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心神,说半句就要停下来猛地吸几口气。

    老乙头自知自己活不下来了。

    没有哪一个生命,经得起如此折磨,他的生命力已经宛若那甬道里的残火微光,怕是今夜都熬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