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

    谷展铧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睑垂下盖住了眼睛,显得阴戾至极。

    他八年前,还是一个儒雅英俊的男人,仅仅八年的时光,就把一个矜贵的名门之后熬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垂垂老者。

    谢慧齐抬起眼在舅父脸上滑过,立刻又收回了眼睛低下了头。

    她总不敢去细看他们。

    舅父,舅母,表姐,每个她都不敢细看。

    多看一眼,再想起过往的美好韶光,心就如同被刀子割一样地疼。

    一场祸事,把两个家毁得支离破碎,就是再重振,她的父母不能回来,舅父那为他死的母亲,他的妹妹,他死去的大儿子,都不可能再回来。

    他们失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如今旧事重提,谢慧齐不是不胆怯的,怕过往那些掩藏好了的旧伤痕再露在阳光下暴晒,他们只能赤*裸*裸地疼,毫无招架还手之力,而她更怕旧事掀开,真相比认为的还要残酷万分。

    逝者已逝,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却只能承受残留下来的痛苦,别无他法。

    眼前就是已经被生活摧残得面目全非的舅父,谢慧齐闭着眼睛流着泪轻叹了口气——太难了,可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啊。

    “左相大人……”谷展铧这时候掀起了眼皮,看向了齐君昀。

    齐君昀正低头给默默掉泪的小姑娘擦眼泪,听到话抬起头看向他。

    “老夫想,”谷展铧淡淡道,“就是人死了,这事还是得查,何不妨从陈伯光的家人身边查一查?他死了,总不能他家人全死光了?”

    “已去。”齐君昀放下小姑娘的手,轻敲了下桌面沉吟了一下,“李家的李氏未死,之前她被李家的当家接了回去安置在家庙里,那李氏前几日被我送进了谢家……”

    谢慧齐猛地抬起了头,差愣地看向了他。

    谷展铧没她那么惊讶,一顿之后下一刻就道,“谢家老太太受伤之事,就是她做的?”

    齐君昀颔首。

    “她的嘴能撬开?”谷展铧急急地问。

    齐君昀摇了下头,“我只能给李氏回谢家之事行个方便,李氏毕竟是李家的人。”

    他顶多就是在李氏想回谢家报仇的时候给她排出条路出来,更多的他就不能了。

    他之前只是想把谢家搅乱,以报谢家趁他不在时,在朝廷上和在他家里添的乱。

    但现下想来,他把李氏放了回去,也是把旧事也给放出来了。

    谢家之乱,引得小姑娘都把爪子露出来了。

    她这一露,怕也是趁了有些人的心了,所以这尘封住了,连她舅父跟父亲都不知晓的案卷都露了出来。

    现在的顺天府府尹也太大方了。

    而三元大将军昨天还就这个事情敲了他的竹竿,敲了他近十万两军晌,一想这个,齐君昀嘴边扬起了点浅笑。

    他开了个头,但最后也是被算计进去了。

    这可真是妙极。

    “哥哥……”谢慧齐蠕了蠕嘴,小声地道,“前侯夫人没死的话,那她现在在哪里?”

    还在谢家吗?

    “被李家抢回去了。”齐君昀把手搭到她头揉了两下,脸朝谷展铧看去,“这事里头怕也是有上头的手笔,你这尚书之位刚坐下,这事还是由我来罢,谷大人轻易就不要出手了。”

    到时候,如若好不容易给他弄来的尚书之位丢了,那他的一大半心血就得白费了。

    谷展铧听了脸上立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对圣上,不管是对着人也好,还是别人谈起他也好,他皆丝毫不露任何情绪。

    齐君昀看着明显跟圣上不对付的谷大人,也是摇了摇头。

    谷大人自认为他已经把持得很好了,但圣上对着他这张脸,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为过。

    谷展铧是他硬抬抬起来的。

    如若不是南方出了大乱,有个巨大的隐忧在那,皇上还用得上他,要不然,谷展铧也会成为他与皇上博奕的重点。

    但尽管南边的问题杵在了那,皇上的动作看来也没少,为保全他,齐君昀也只会让他不插手了。

    “但……”

    “谷大人。”齐君昀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口气尽管还很温和,但眼已经冷了下来,“听本相的。”

    说罢,也不再理会他,回头就对着头又低了下去的小姑娘道,“问清楚了?”

    谢慧齐抽抽鼻子,手往他那边伸去。

    齐君昀有些无可奈何地握了她的手。

    这小姑娘啊,看着是乖巧听话,可是真是一点也不让他省心的。

    “谷大人,回家罢,你先回去想想,想好了自己要怎么做。”齐君昀也不强逼他,抬头朝他淡淡道。

    他是有血海深仇要报,但他的尚书之位还悬挂在还没真落地,户部没全到他手里的话,他还是先想着怎么把权力跟人脉牢牢把握在手吧。

    “下官告退。”谷展铧的嘴唇抿得死紧,起身揖手道。

    谢慧齐也赶紧站了起来,“我送您。”

    她冲口出声后,又觉得不妥,不安地朝齐君昀看去,然后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他慢慢地点了下头,她这冷不丁被他看得提起来了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她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

    齐君昀摇头轻呼了口气,看着她快步朝她那舅父走去。

    事情看来是麻烦起来了。

    **

    “舅父,”谢慧齐跟着急步走的谷展铧走到了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朝他欠腰道了个万福,“孩儿就送你到这里了。”

    谷展铧猛地顿住了脚步,有些怆然地回过了头,看到外甥女欠腰站在那,他张了张嘴,“啊”了一声,又回过头来急走了两步,扶了她起来,“我……我……”

    “舅父想事去了,别怪我。”谷展铧扶了她起来,他垂下眼时看到了外甥女手上那还晴晰可见的疤痕,他急急地别过眼解释了一句,又道,“不用送了,回去罢。”

    “诶。”

    谷展铧放下她的手转身就转,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看着外甥女张了口,但最终却还是欲言又止。

    他的话说不出来。

    她已经够为难的了。

    她一个小姑娘,能在国公府走到这步,已经很难了罢?他就是催她快点,也不是她想快就能快的……

    更何况,他都帮不上什么。

    “好好的,不急,你们姐弟好好的就行,后面的日子还长得很。”谷展铧最终说出了这句话就再也没回头地走了。

    该是他这老东西拼命给小辈们挣活路的,他没给他们挣出来不算,还要为难她,他死了后有何面目去见妹妹,妹夫?

    谢慧齐在他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鹤心园的大门口,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再回头时,看到了他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轻叹了口气,慢慢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舅父不是心急,而是他忍太久了……”他不是对着她才咄咄逼人的,谁又能在重新面对家破人亡的祸事时能保持冷静?

    “嗯。”软香温玉在怀,齐君昀低下头吻了吻怀里小姑娘的乌黑的发丝,“那你呢?”

    她舅父是忍太久才心急如焚,那她呢?

    “我?”谢慧齐回过头,看着他轻叹了口气,回过身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哥哥,我从来都没什么好法子,都是命运推我到哪步,我就做到哪步,我不急,我也急不得。”

    她从来都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是努力地活着,走到哪步就做到哪步,她慌张心急也没用,她下面还有两个小的都得靠着她。

    她急了,就没人保护他们了。

    他们已经没有父亲可以靠了。

    **

    蔡婆子已经从书院回来,谢慧齐在这天晚上挥退了守夜的丫鬟,独留了她下来。

    蔡婆子见此就知道他们姑娘有话对她说了,但等谢慧齐一问过多年那夜的事,蔡婆子一把就跪了下来,磕头道,“是我没用,是我这个老东西没用,没护着小姐,没护着没护好啊……”

    说着就把头往地上狠狠地撞,谢慧齐飞快把她扶住,她额头还是被磕红了。

    “婆婆,你说那晚你是被药倒的,十四日也不记得东西,只记得十五日那日的事,可是?”谢慧齐扶着她坐了下来,死死地拉着蔡婆子的手,“你别哭,好好跟我说。”

    蔡婆子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听了这话呜咽着点了头,“是这样的没错,姑娘。”

    “那你记得,官府找你问话的人是谁?”

    “呃……”蔡婆子抬起红眼,见她家姑娘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擦了把眼泪就立马道,“这个我是记得的,姑娘,是李大人,他是你阿父的好友至交,他帮我们很多的,顺天府一接到案子他就过来了,可惜他官位不大,拿那家人没办法,后来这事就不归顺天府管了,你阿父出了事要去河西,他还怪难过的,那天他也来了送了我们好几里地,姑娘您不记得了?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书生,您抱着小二郎上马车,还是他扶了您上去的。”

    谢慧齐这下怔了。

    她真的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当年她阿父被逐家门没两天就被勒令去河西,他们没有什么家当,充当路费的一半银子是她拿母亲的一些嫁妆换的,另一半,是来送阿父的那几个好友在送了他们好几里地后,才偷偷摸摸塞了一点凑上的。

    因她阿父是被贬,有人盯着他们不许接受馈赠,所以那天来送她阿父的人好多,一送就送好几里地,没法再送了,他们这些人就一窝上来,这个人给她塞几两银子,那个人给她塞一串铜钱,来的人太多了,她根本就不记得来了什么人,她当时的心神全在钱财和脚边的大弟弟,和怀里抱着的小弟弟身上了。

    她只记得那日来了许多人,在他们的马车走后,这些人还拦了一批来追他们的人的路,让他们的马车而去。

    这些都是她阿父的至交好友。

    她阿父的朋友太多了,而这个李伯许,她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他也没找她来问过话,他记录在案的问过话的人,也就只有蔡婆子了。

    “他是哪日找你问话的,六月十五日?”

    “是六月十五日,就是你阿娘走后不久就来了……”蔡婆子说到这忧虑地拢起了眉心,“姑娘,姑娘……”

    听她慌慌张张的,谢慧齐忙拉着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姑娘,”蔡婆子也是死死地拉着她的手道,“不对啊,我刚一想不对啊,你阿娘就是那天走的,可顺天府来得也太快了啊,我们那天根本都没空去顺天府,我一醒过来就找你娘,是我头一个找到的你娘,是我头一个禀的大老爷,也是我头一个去找人找姑爷回来的,可那个时候我根本没去找顺天府啊,我知道你阿娘是怎么死的还是听府里的人说的,可不到半天,那李大人是来了,可就是顺天府接了府里的人报来的话,那也是捕快先来啊,就是要来个重要的大人,也是府尹大人来,怎地是李大人这个主薄先来?”

    蔡婆子乱了,眼睛都茫然了起来,“怎么是这样的?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太怪了,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