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重生之悦君歌 > 重生之悦君歌_分卷阅读_31

重生之悦君歌_分卷阅读_31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果然,至广韵宫后,长公主岱方才入塌,周王便至了。只听寺人一声通传,谢姬与长公主岱忙是迎跪接驾。周王一袭明黄龙袍下了龙辇,虚扶了一把长公主与谢姬,微挑眉,便盯着周岱笑道:“阿岱,近来难得入宫。本是自家人,虚礼便都免了。”

    闻言,周岱连连作礼谢恩,可她才起身,便见谢姬扶着周王的手心施施然抬眼时,风情万种的狭长眸中忽的就多出了几分湿润来,那欲哭不哭的模样实在委屈,端得是娇媚惹人怜。

    见谢釉莲这么一瞥,周岱心底就是咯噔一下。果然,周王也因此神色一拧,她盯住谢釉莲那可怜人见的媚美小脸,一把便揽过了谢釉莲的细腰,蹙着眉,沉声地问她道:“爱姬因何泪眼朦胧?”

    谢釉莲等的便也是周王的这句话,只见她眸底暗流涌动,抬起眼来,期艾地瞥了一眼周岱,才哽咽着地说道:“陛下可记得,随妾自谢府陪嫁入宫的余嬷嬷么?余嬷嬷性子虽粗,堪不得大用,却也是自小便悉心照顾着妾的体己奴才。前岁,妾晓得千岁去华林行宫只带了夙英一人陪侍,便觉一未出室的姑子只身在外,身旁没个懂规矩的老人照料实在不妥,就急急派了余嬷嬷跟去照料。却不想……”讲到这处,谢釉莲一阵泪流,凤眸深敛,双眼迷蒙娇软地看住周王,半晌,才凄楚地低泣道:“却不想,余嬷嬷这一去,山高路远,竟是回不来了!”

    周王自不记得一个奴才,但谢釉莲既讲了余嬷嬷是看顾她长大的陪嫁丫鬟,意义情分自然也是非同一般。再加之她如今伤怀痛心的模样实在可怜,美色当前,又正是彼此情意正浓的时刻,周王也不免心痛,便敛了眉看向一侧闷不做声的周岱,问她道:“那奴才怎么了?”

    “这……”见周王劈头盖脸就朝自个问了来,周岱心头也是一紧。她的心中早已将谢釉莲唾了个底朝天,却这会,咬碎了银牙也只能往肚里咽。砰然便朝地上一跪,以头抵地,颤声地回道:“是臣妹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赎罪。”

    听她这般答,周王果然肃了脸。他微眯着眼,冷眼看着周岱,喝问道:“是符翎?非是兕子?符翎又惹了甚么祸了?她不光偷回了皇城?还去过华林行宫么?如此胆大妄为,她是要做甚么?她一个姑子,还想反了天么?”

    说这话时,周王声色沉沉,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如此,周岱亦觉得巨雷轰顶,只感浑身上下阵阵发寒。

    毕竟,自谢釉莲入宫后,周王便越发的喜食丹药了起来,因食丹药,他的性情更是越发的喜怒无常了。如此,便是奉承了他几十年的周岱,偶尔也会有摸不准周王心思的时刻。更何况,符翎这次确实犯了大过。

    如今,眼见着周王整颗心早已是偏向了谢釉莲,再加上过往的那些旧故,周岱也知事到如此,直是多说多错。这般,向来巧舌如簧的她也只好以额抵地,半字不敢出声。

    可周岱不出声,并不代表谢釉莲不发作。见周岱以退为进,揣着明白装糊涂,谢釉莲凤眼一眯,轻叹了口气,便哭得愈发地哀戚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竟是自周王怀中弯身一跪,直是朝周王磕了一个响头,才凄切地说道:“陛下!也不想平安县主她一个姑子怎就下得了那般的狠手!明知余嬷嬷是妾的陪嫁嬷嬷,竟仍是将她活活打死了!”

    这话看似寻常,却是火上浇油,话中有话了。

    谢釉莲与周岱都晓得,周王自个杀伐果决不论,他平生最厌恶的,却就是心毒手狠的女子。当年娄后失了圣心,便是因为心狭。后头她退居出宫,也根本多半都是因了周王再也见不得她。谁叫娄后好好的话不讲,偏要在大喜的日子点一出乡野村戏,戏里又讲甚么“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仿佛指桑骂槐,深深地埋怨周王喜新厌旧,抛却旧爱。如此,周王哪里还有耐心容她那人老珠黄?

    如今,谢釉莲讲符翎恶意打死了她的奴才,就不光是道符翎心毒,更是在状告符翎处处都在与她作对了。毕竟世人都晓得,当年,谢釉莲原是先太子洛鹤的未婚妻,可最终,她却成了周王的爱姬。父占子妻从来都是周王的痛脚,如今事隔经年,符翎却仍纠着谢釉莲不放,连她的奴才也不放过,看来看去,都等于是在打周王的脸了。

    这一层的深意,实是令周王生怒,也更令他越发地怜爱起了谢釉莲,从心底道了她一句不容易。如此,周王那幽深浑浊的眼底便浮上了几分厉色恼意来。他亲自扶起了谢釉莲,先是放低了声音温柔地安抚她:“爱姬受委屈了。”说着,又恼怒地朝周岱瞪了一眼,狠狠地哼道:“你来说,到底所为何事?”

    彼时,周岱的腿都跪麻了,却是动也不敢动,她都未开口便是一塌糊涂了,若是再开口,岂不是要被谢釉莲往死里纠错?如此,她更是不敢答应。只是一再的朝周王伏拜,避重就轻地哭道:“陛下息怒,是臣妹教女无方!她幼时时,臣妹只顾享乐疏忽了教导,对她从不管顾,才养得她骄纵无能,任性妄为。如今,臣妹有罪自受,医者都道,臣妹再无子嗣之福,这一生也就只会有符翎这一个孩儿了!这般,也算是自个的孽债自个还。如此,还请陛下看在臣妹子嗣无福,孤儿寡母的份上,饶了臣妹母女这一回罢!”

    周岱的话不能说是不巧,说是哭罪,倒不如说是求情。她先是道符翎骄纵无能,便是指出她再怎么倒腾,也只能犯些打死奴才,私逃封邑的小错,实在是翻不出甚么大浪来。紧接着,又道自个这一生只会有符翎这一个孩子了,这样一个骄纵无能,又只有母族没有父族的小姑子,实在是无需被多加顾忌。

    果然,周王沉眉盯了她一眼,忽而就是一笑,冷哼地说道:“你避而不答,是不知晓了?你不晓得,兕子总该晓得!”言罢,见周岱神色黯黯,一脸苦笑。便也是神色复杂地一哼,少卿,才朝寺人旌招了招手,吩咐道:“去,把天骄诏来。”

    ☆、第76章恕不从命第六十四章

    彼时,周如水正躲在假山后头摹字。犹记得她自觉去讨字帖来练时,可把众人都惊得不轻。就连公子沐笙都派了女官阿碧来传话,道是:“二殿下说了,女君若能将这幅字练好,他便许您一个心愿。”

    这话也是叫周如水哭笑不得,惹得她连不住嘀咕:“真真伤脑筋!我倒不晓得这是该喜还是该怒了呢!阿兄是不信我有这耐性才出此言的罢!”

    这头,周如水正下了狠心要把帖临好,可才提起笔,尚未临几个字,就见周王身侧的寺人荃满头是汗地赶了过来,他眉隽清秀,还有几分俊俏,一找着周如水更是如临大赦,直呜呼道:“好姑奶奶,您可真是稀奇!习字也不在书房,偏生要躲在假山后头,实在让奴才一顿好找!”

    听他这般讲话,原本笑眯眯的瀞翠顿时就横了眼,张嘴便嗤他道:“寺人荃!你自认了寺人旌做干爹以后,胆儿也是肥了不少呐!与女君讲话竟也这般的没规没矩!谁是你姑奶奶了?这也敢胡诌!”

    瀞翠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凶,寺人荃登时便红了脸,急忙辩道:“咱们都是做奴才的,你便莫要生事了!奴才自是晓得千岁性子好,这才敢更亲近些!却绝是没有不敬的胆子的!”

    寺人荃都如此服软了,瀞翠却仍不给他面子,又是一通白眼,继续嗤道:“亲近?瞧你这词整的!明明就是蹬鼻子上脸!还姑奶奶呢!你有这命么?”

    这般,寺人荃被瀞翠膈应的也是难受,又是常来华浓宫的,一时也就再没客气了,登时就翻了个白眼,顶嘴嗤道:”我没有!你又有么?若不是女君心慈,如何容得下你这般牙尖嘴利的无礼奴才!“

    彼时,见他俩就要吵起来,周如水立在一旁轻轻地笑,待夙英为她净了手,才笑睇过去,先劝了声:”好了好了!“言罢,又慢条斯理地看向寺人荃,笑盈盈地问他:“小荃子,你不与陛下在酒池肉林待着,往本宫这来做甚么啊?”

    她这么柔声柔气的,华浓宫中便又变得其乐融融了起来。

    却另一头,广韵宫内却是仍是气氛沉沉,周岱依旧以头抵地僵跪着,周王不叫她起身,她是动也不敢动弹半分。

    就听周王还在呵斥她:“阿岱,这便是你教的好女儿?便不管她是因着甚么心思,但她自小便目无尊长,不顾礼法!如今好了,更是无法无天,直截草菅人命!”

    闻声,周岱哪里有好气,她心底怨愤不平,手里的帕子都揪做了一团却不得发作。她的符翎若算恶毒,天底下便再没有心善的姑子了!偏生就是这该死的谢釉莲,但凡找着了半点由头都能抓着她家符翎大做文章!难道,她谢釉莲打杀的奴才还少了么?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老不死的奴才却比她的符翎还值当了!她真是咬碎了银牙!

    周如水匆匆赶来时,见着的便是这一幕。见状,她神色微微一动,才跨进门槛,便有意地踉跄了一步,直截栽倒着跪下了身去。

    这一踉跄,也使得周王与谢姬都朝她看了来。

    被这么一看,周如水下意识地便是一缩。方一对上周王沉怒的脸,她便僵硬地跪在庭前,扁着红唇,急冲冲地为自个辩解道:“君父!不关兕子的事!那余嬷嬷是阿姐打死的!兕子当时贪玩,根本不在行宫,也根本没法子阻止阿姐!”

    见周如水才一入门便莽莽撞撞地急着为自个开脱,尚还匍跪在地的周岱直觉得胸口一闷,真是恨铁不成钢。一旁,谢釉莲却是半倚着周王缓缓垂下了脸去,她低弄着猩红的手指甲,嫣红的唇畔亦是扬起了一抹阴柔的浅笑。

    果然,周天骄终归是个没长劲的,每逢事头,总会犯蠢!

    俯看着这般莽撞的周如水,周王更是沉了脸。却见周如水皱了皱鼻子,全像个没眼色的莽撞姑子,又自顾自地带着几分抱怨地继续说道:“君父,那真的不关兕子的事!您不晓得!那余嬷嬷可烦了!不光兕子夜里食的多了要计较!就连兕子出门,她还要派几个汉子在暗处跟着!直和看牢犯似的!如此,才闹得兕子好不爽快!于是那日,兕子便使计甩了她去,领着夙英独自去了后山看日出。”

    讲到这,周如水的脸微微一红,几分得意的,娇柔可爱地说道:“原本那日,兕子是打算观过了日出便回行宫的。可,那可是兕子第一回看日出啊!咱们周国的大好江山真是壮美,壮美到兕子不自禁就想起了一句诗,这么一想,脚跟都挪不动咯!”

    “诗?”周王挑眉,见周如水那自作聪明的小模样,又难得见她卖弄学问,也是好气又好笑,再见她小脸晶莹似玉,忒得乖巧可爱,到底又是他唯一的闺女。从古至今,不论是人是物,少的,难得的总是稀罕。不时,周王的面色也柔和了不少,便顺着她的话头问道:“什么诗?讲来给为父听听。”

    见周王气顺了不少,周如水忙是颔首,娇媚的眼底盛着暖,脆生生地说道:“兕子那时突然便想起了那句‘夕阳无限好。’便与夙英一道,在山顶上等到夕阳落下,才悠哉悠哉地往行宫返。”

    说到这,周如水也是一顿,她偷偷瞟了眼一直匍跪在她前头的长公主岱,抿了抿唇,才继续失落地说道:“却不想,兕子才至行宫,便见行宫内压抑非常。那余嬷嬷,也已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了。后头,兕子招来宫婢问了才晓得,原来,是阿姐命人打罚了她了。”

    说着,周如水微微蹙起了眉,也有几分恼地说道:“兕子当日的好心情因这事一瞬就荡进了谷底,因太气怒,就又寻了奴才来仔细探问。这一问才晓得,这事儿,还真不能全怪阿姐!那日,阿姐到行宫时天色已夕,怕是旅途劳顿已生了烦心,她见兕子尚不在行宫,便要先去歇息。却偏生,那余嬷嬷明明是广韵宫的老人,却竟还装作认不得阿姐。不仅如此,当阿姐朝她问话时,她还攀咬阿姐不似好人家的姑子,又唾骂污蔑阿姐是乡野贱民,更斥责她擅闯行宫,该当拉下去打杀了。后头可能撕扯的狠了,余嬷嬷直截便要去抢阿姐的软鞭。更是吩咐四面的奴婢,要抢来软鞭,先剪断了以儆效尤。“

    言至于此,周如水直是叹了一口气,她徐徐地感慨着说道:”君父您也晓得,阿姐的脾气向来都说不上好,又从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那余嬷嬷仗势欺人也就罢了,毕竟,阿姐确实是私逃出封邑,矮人一截的。她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去夺阿姐的软鞭,还试图毁了那软鞭。天下人谁不晓得,阿姐一向都爱重大兄。又有谁不晓得,平安县主有一条随身软鞭,是先太子赠给她的及笄之礼。如此,便是念在死者已矣的份上,她也不该如此狂妄逾矩。这般,兕子也想斗胆问一句,谢家向来教养甚厚,却为何,庶母身侧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嬷嬷,竟是连先太子的遗物都敢绞了?说句实话,便是兕子在场,兕子也不定会饶了那老不朽。更何况,是符翎?”

    说到这,周如水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才冷着脸,继续地说道:“况且,据兕子所知,阿姐本是忍住了没拿余嬷嬷怎么着的。却是那余嬷嬷蠢,胆大包天,后头竟还叫了几个恶汉来揪打阿姐。彼时,阿姐早甩了县主符令出来,余嬷嬷却仍道那符令是假的。阿姐是实在气不过,就甩了几鞭子下去。按理而言,一般的奴才这时候也该服软了。却那余嬷嬷还是不罢休,后头见赖不掉符翎的身份,便得寸进尺地又骂起了姑母,直道姑母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这般,阿姐也终是怒了,这才杖毙了她,叫她去以儆效尤了!”

    外头,夜色漫下,星辰初现。周如水的一番话,看似公道,却叫两边都没讨着好。真是各有各的错,各有各的过,一个是教女不严,一个是治下不严,直是半斤八两。周岱在听见那句人尽可、夫的婊、子时也没好气,直是狠狠地剐了一眼谢釉莲,心上对她,更是恨上加恨。

    却,周如水娓娓道来时直是义愤填膺,不时嘟嘟嘴,不时皱皱眉头,不时还挥挥拳头,好似她正在场似的。她也根本不管旁人的神色,只顾自个一个劲地倒豆子。好不容易说了这么一大通的话,周如水也是累,她还跪着腿酸,大眼咕噜一转,便又不管礼仪,不管旁人地垂首揉了揉膝头。

    稍余,待她再抬眼时,便见周王正皱着眉头猛盯着他瞧,那浑浊的眼中深邃非常,也不知信了几分。在她身侧,谢釉脸的脸色也是不好,看着她的目光,更像是淬了毒似的。

    ☆、第77章恕不从命第六十五章

    见这阵势,周如水也是暗暗冷笑。她大眼眨了眨,更是越发烂漫不知事的,咬着唇,小声的添油加醋道:“姑母纳男宠,设公主府,可是君父您当年恩准了的啊!哪怕冲撞了阿姐不算过错,余嬷嬷区区一个奴才,胆敢诋毁姑母,也是该死的!再说了,主子打死奴才怎么了?若是有谁敢诋毁君父,管他是谁,兕子即便不会鞭子,也定会拿着弹弓打破他的头!”

    这一下,她也算完全自中立变成偏袒周岱符翎了。却,周如水说得句句在理。挑拨之间,她还不忘提了提自个的拳拳孝心。她又长得美,美人总会叫人心悦,又还是个天真烂漫的美人,还是周王唯一的闺女。

    这么一看着她,周王也是动摇了。渐渐地,他的面色便越发地变换莫测了起来。再一往深处想,他晦暗的眸中更是阴郁得似是雷雨天了。毕竟,这世上的任何一个男子,不论如何宠爱一个女人,也不会喜她恃宠而骄的。

    这时,也只有周如水敢再开口了,就见她故作小心地瞥了眼谢釉莲,可是亲昵地对她道:“庶母,这事儿怕是有些误会,总之余嬷嬷已死,一个奴才死便死了,何须您这个贵人费神伤心呢?若说陪嫁嬷嬷,您带来的可不止余嬷嬷一个陪嫁嬷嬷啊!您前岁不是还赐了个萧嬷嬷给兕子么?兕子晓得阿姐也有不对,兕子这便替阿姐求个脸面,求您莫要计较了可好?一会儿呀,兕子便将那萧嬷嬷给您送回来,绝不叫您这儿真缺了体己人儿。”说着,周如水直笑得眯了眼,更是憨软地说道:“其实这样也好!这般呐,兕子就不会被管得喘不来气了!可不是好事成双么!”

    周如水的话实在太直白,又是眉飞色舞,小心思又全落在了明处。这一来二去,谢釉莲本想翻起天的事儿,倒成了她装傻充愣的独角戏了。

    这般,周岱心中是松了一口气,谢釉莲却是心中不快了。

    可她不快又如何呢!周王听了周如水的话,已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微一抬眸,便朝周如水招了招手,直截就命她起身到了他近前去。

    见周如水走近,周王笑意更甚,睇着她,眼都眯成了一线地嗤道:“孤的阿女怎会是你这般自作聪明的小糊涂虫?你姑母就在这儿,你却把算盘打得贼精,将平安卖了只为成全自个?”话虽这般讲,他的神色却是真的回暖了。

    这般,周如水更是笑眯眯地回道:“兕子只是实话实说,从不弄假的。”

    见她这乖顺无城府的模样,周王一阵感慨,想是有段日子未见周如水了,又忆及她前岁重病,这才关爱地问她道:“阿女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多谢君父关爱,都大好了。”周如水浅笑颔首,眸光一滑,这时又睇了一眼周岱,睇着她,她歪了歪头,欲言又止地小声嘀咕道:“君父,姑母的膝盖不好,怕是再过几日,您这话,就要改去问姑母了。”

    周如水这是在替周岱讨饶了,果然,这事儿被周如水一闹,已成了各打五十大板的闹剧,周王也没了心思再深究,不过得过且过,顺着她的话头看向周岱,摆了摆手,肃穆地说道:“阿岱,你也平身罢。往后定要好生管教符翎,叫她修身养性,莫再惹祸了。”

    语罢,周王又叹了口气,回首看向早已白了脸的谢釉莲。

    见他看来,谢釉莲这时也是咬断了舌头合血吞,将泼辣阴毒都咽回了肚子里。细长的眸子欲语还休地一转,继而,便朝周王施施然的一福身,我见犹怜地先发告罪道:“陛下,是妾治下不严,不明真相又枉信了小人。如今错怪了县主,又扰得长千岁与女君受惊,实是罪不当赦。”

    她这般,周王哪里舍得追究,不过摆摆手,直截揭过了。

    如此,待回了华浓宫,夙英也是满脸的笑意。却,她左思右想后,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地追问周如水道:“女君,奴怎么不晓得,那余嬷嬷咒骂了长千岁?还要扯断县主的鞭子?”

    闻言,见夙英那拎不清的迷瞪模样,周如水直是格格的笑。月光下,她那如画的眸子黑亮黑亮的,不过哧笑着耍诈地说道:“你当然不晓得,我亦不晓得哩!只不过,这世上事本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这人死都死咯!本就是死无对证的事儿,还不兴咱们胡诌么?再说了,若是大兄还在,符翎至于如此么?她其实已是收敛了的,若是往日,她可是会将那老不死的头颅装进盒子里送还给谢釉莲,叫她有忠仆日夜相伴的。”说到这,周如水已是冷冷一笑,眸中全是不屑之意了。

    听了这话,夙英也是点头,又是忍俊不禁,低笑间,悄悄朝周如水竖起了大拇指。

    只不过,这事儿虽是揭过了,却,谢釉莲还是从中得了利。遥想那日,谢釉莲自是认了错,道自个偏轻偏心,错怪了符翎,叨唠了周王,实是罪不当赦。却罪不当赦么?还真不会,周王并未怪罪谢釉莲分毫。不光如此,后头,他还重赏了谢釉莲“九锡之礼”。

    颁旨那日,满朝皆惊,连向来不问后宫之事的公子沐笙也难得怔忪,不禁蹙紧了眉头。

    “九锡之礼”最初的记载见于《礼记》,一曰车马,二曰衣服,三曰乐器,四曰朱户,五曰纳陛,六曰虎贲之士百人,七曰斧钺,八曰弓矢,九曰秬鬯。这九样事物看似寻常,但其形式意义,却远远大于了实用意义。历来,都是君王用来赏赐有功大臣中有殊勋者的。

    可如今,就不谈周王将如此重礼赏赐给了后宫姬妾是何等的荒唐?就谈“九锡之礼”中的车马、虎贲之士百人、弓矢这三样,便不得不叫人头痛了!

    车马、弓矢为兵士所用,虎贲之士百人更是相当于直截赏赐了谢釉莲一队亲兵。一个深宫姬妾却手握重兵,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如此一来,娄后的后印都拿谢釉莲没辙了。

    一时间,周国朝堂亦是暗流涌动,众大臣都不由地猜测,周王这一举动,到底是有意叫谢姬的母家陈郡谢氏参理兵事?还是陛下想要废后了?

    这事儿末了末了得到了这么个处置,不光周岱膈应,周如水也是如鲠在喉,再忆及谢釉莲那日瞪着她的阴厉眼神,她更是觉得这事儿怕是没完。

    却,远在平安县的符翎接到周岱的信笺后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独自立在长亭之中,忽然抬起头,遥遥地望向了邺都的方向。

    黑夜之中,四处风雨交加。远处,有骡子四只蹄子打在官道上的声音,那声音清脆悦耳,远不如马蹄声沉实有力。符翎捏着手心,忽然,就想起了太子洛鹤。

    她记得那一天,风大雨重,来日便是一场大战。她心中忽感不安,夜中便翻来覆去,竟是怎么也睡不着。这般,洛鹤便拉着她起了身,两人一齐纵歌驰马,私去了九里河。

    彼时,大雨初歇,黄绿色的微光从黑漆漆的河边草丛中三三两两地升起,那是无数只的萤火虫,它们淡淡地,温柔地,像是空中旋转的舞,也像是坠落尘埃的星星,直是美得好似化外仙境。

    第一次见到那般美丽的景象,她欣喜惊讶地笑了。这一笑,他也跟着笑,他温柔地牵起了她的手,缓缓地带着她走进了那片荧荧之中。彼时,他对她道:“我上回见到这般的景致,便想着来日定要带你来一趟。却不想,你这般调皮,竟自个千里迢迢地送上门来了。”说着,他又轻轻地将她搂在了胸前,他搂着她,好似知晓她心中莫名地烦忧,忽然,就亲了亲她的耳畔,贴着她的耳,轻柔地哄她:“阿翎莫惧,我身经百战,这些小战全不算甚么。”说着,他更是对她承诺:“痴儿,鹤定会护你一生的。”

    回营的路上,他始终都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她侧坐在马背上,也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她记得后来,他在风雨中低低地认真地对她承诺道:“阿翎,待这次回去,我便去求君父将天水城封赐给我。到时,我也不做太子了,我便带着你一块儿在这儿扎根,一块儿在这儿守着国土,也守着咱们的小家。我晓得,你不爱宫里头的那些弯弯道道,咱们就都留在这儿罢,留在这儿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若是时光能留在那一刻该多好啊!若是时光能倒回该多好啊!至今,她都还能感受到被他紧紧地护在怀中时,所感受到的那份炙热,那份情谊。他们的愿望那么小,小到不要这天下,不要那富贵,只想在周土最贫瘠,战乱最纷飞的北疆厮守终生。却为什么,天仍不许?

    难道,真的是她求得太多了么?

    可她这一生,除了洛鹤,又还有甚么?

    符翎正想着,就见一老妇自廊间匆忙走来。待一走近,老妇见了符翎手中的信笺,原本就纠着的眉头更是一紧。她担忧地,低低地问道:”小主子,陛下可是要怪罪您了么?若是太过,您就莫要硬撑着了!太子生前不是将免罪金令都留给您了嘛?若是实在不行,您便用了罢!“

    听着老妇关怀的叮嘱,符翎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她袅袅婷婷地回过身去,眼波流转地看了一眼老妇,便勾了勾唇,轻笑着说道:“君上只是依旧不许我嫁人,不许母亲来寻我,更不让我再回邺都去罢了。哼,她谢釉莲如此恨我,却这不是全如了我的意么?”说着,符翎又挑了挑秀眉,低低地嗤道:“那免罪金令我是轻易不会用的,更何况,这也已是最好的结局了。我本以为,这次是会挨几下板子的。”

    听了这话,那老妇的眉头松了又紧,已是带了几分急切地劝道:“小主子,咱们既然如愿了,这以后,您便再不能妄为了!您的身子不好,怎能随意去挨板子呢?若是太子在地下晓得了,也是会伤怀的呐!”说到太子洛鹤,那老妇已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咽了咽泪意,直过了半晌,才继续地说道:“小主子,外头风凉,咱们便回屋去罢!忆儿方才睡醒,正哭着找娘亲呢!”

    ☆、第78章恕不从命第六十六章

    这几日来,周如水想着被谢釉莲瞪着的那一眼便浑身不自在。果不其然,未过几日,就见公子沐笙宫中的女官阿碧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华浓宫来。阿碧见了周如水跪地便拜,焦急地说道:“千岁!大事不好了!君上震怒,正罚二殿下在明堂面壁思过呢!”

    彼时,冬日初至,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周如水正和夙英摆弄着从御花房要来的几盆水仙,俩人原还笑得欢快,听了阿碧一言,周如水捏着水仙的指尖便猛得一紧,待她缓过神来,原还完好的水仙翠叶也被她掐得出了水痕,直截断出了一道口子。

    见状,夙英忙是上前替周如水用丝帕拭了拭手,一边又朝阿碧使了个眼色,直怪她不懂规矩,横冲直撞。

    周如水却懒理这些虚礼,她只晓得,如今正是早冬季节,寒风徐徐最易伤身,她兄长“前世”便是体弱病逝,如今,又怎能再经得起这般的折腾?想至此,周如水粉嫩的桃腮便微泛起了白,她缓缓自夙英手中收回手,望向阿碧,强压着心焦,轻声问她道:“怎的了?君父因何责罚阿兄?”

    闻言,阿碧也是一脸悲愤,她敛着眉,悲声地回禀道:“千岁不知,如今冬日将至,蛮人又开始在北境烧杀抢掠了。前岁,他们更是放火屠城,险些烧了天水城的仓廪。自太子陨后,镇边大将军之位一直玄虚。如今,边关十万火急却缺良将,君上今日便亲自临朝,道是有意立谢家人为将驻守天水城。闻之,二殿下自然极力反对,如此,也算是在朝堂直上公然的驳了君上的面子了。却还不止如此,半刻前,君上又突临仁曦宫,抛下了一纸尚未盖玉玺的圣旨丢给二殿下,道是要替二殿下赐婚!这原本也算是件好事!但君上的意思,却是有意叫二殿下娶谢家六女为新妇。如此,二殿下当即便道‘儿臣不愿娶谢氏女为妇’,说罢,便当着君上的面,直截将圣旨掷于了案上。为此,一而再,再而三,君上果然勃然震怒,直斥二殿下目无君父,不尊孝悌,更是罚了殿下去明堂受过!”

    语罢,阿碧对着周如水拜了又拜,已是哭求道:“千岁,二殿下从来进退有度,如今真是被逼得狠了,这次第,可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