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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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舸下意识喊道:“别出去了!”

    车子明他们回过?神来,也纷纷吼着让窦晟别动。

    “我不出去。”窦晟声音很沉、很冷。

    “我就看看是谁。”

    他快步走到门口,单手?撑着门,看向猫眼。

    谢澜从身后看着他,修长的五指微微蜷起,指尖搭在门上,那本该是个很松弛的动作,但?紧绷的手?臂线条却暴露了一丝情绪。

    砸门声还在继续,每秒一次,像撞钟一样虔诚,老旧的防盗门连着门框一起颤。

    许久,窦晟直起腰平静道:“是那个穿虎头衫的胖子,眯眯眼,脖子上?有?颗黑痣,拿着棍子。”

    陈舸皱眉回忆,“拿棍子的有?两三个。”

    “是他没错,我有?印象。”窦晟惯性地手揣进裤兜,“有?装摄像头么。”

    陈舸嗯了声,“邻居家装了。”

    窦晟便没再说什么,走回来捏住谢澜左手的手?腕,拇指肚沿着那道伤周围的红肿轻按。

    他的声音又软下来,“这?样碰会疼么。”

    谢澜心里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捕捉的微妙感。

    “就有点……”他不会用中文描述,犹豫了一下低声说:“distending……”

    窦晟抬头看着他,“胀痛?一鼓一鼓的,像面包发起来的感觉?”

    “嗯。”

    窦晟点点头,又固定住谢澜的手?肘,另一只手捏着他的手?腕,先是顺时针旋转,又上?下左右轻挪,“这?样疼么?”

    “不疼。”

    “这?样呢?”他伸手摁着谢澜那道伤,“这?样是怎么个疼法?dragging?dull?burning?”

    谢澜感受了一会,“都有点。”

    王苟英语不太好,只能傻张着嘴表达震惊。车子明长叹一声,“澜啊小可怜,有?种?异国他乡遭犬欺的感觉,显得更可怜了。”

    谢澜没吭声,但?他察觉窦晟在听到这句话后刚压下去的火又起来了点。

    窦晟回头问陈舸道:“你妈不在家?”

    陈舸嗯了声,“在住院。”

    窦晟皱眉说,“那正好,大家今天就在你家住下了。明天省训营上课,一大早还得先带谢澜去医院看看,时间有点紧。”

    医院?

    谢澜茫然低头,戳了戳胳膊上?的伤。

    这?么严重吗?

    陈舸也往谢澜胳膊上?扫了一眼,愣了一会才说:“倒是可以,他伤的怎么样啊?”

    “肌肉撕裂伤。”窦晟语气很笃定,“伴随软组织挫伤、轻度骨裂、还可能会有?炎症,你家有毛巾么?”

    陈舸懵了一秒,慌里慌张地往屋里走,“有?,你跟我过?来。”

    谢澜也呆了,难以置信地举起自己平平无奇的胳膊,把窦晟刚说的那几个病又回忆一遍。

    突然觉得伤处疼痛加剧。

    门外的砸门声突然停了。戴佑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他们怎么好像要走?”

    “啊?我看看。”车子明拨开他,“我操还真是,什么情况?”

    陈舸从里头出来,闻言转身到阳台往楼下看去。没过一会,底下传来那几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陈舸冷笑一声,“这?群人很熟练的,能判断哪一句报警是真,还能预判警察要多久到,知道规避冲突。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你们谁报警了,取消掉吧。”

    王苟目瞪口呆,“那警察抓到过吗?”

    陈舸点头,“抓到过两次,但?他们没造成实?质伤害,也只能口头调解。这?周围挺乱的,警力本来就紧张,警察也无奈。”

    窦晟刚好从里面拿着湿毛巾出来,平静道:“实?在不行就搬家,再不行,搬出H市,我看那几个人膀大腰圆也没有吸毒的样子,只要不挨上毒,就没什么好怕。”

    他说着,把毛巾叠起两折,小心翼翼地覆在谢澜的小臂上?。

    冰凉瞬间缓解了疼痛,谢澜在毛巾下小心翼翼做了个拧门的动作,好像不疼。

    他正对着自己“肌肉撕裂、骨裂、并发炎症”的手?困惑,窦晟忽然凑近,贴在他耳边小声说,“皮肉小伤,没事,喷点药两天就好。”

    谢澜一呆。

    “来都来了,在他家赖一宿,陪陪这个智障失足儿童。”窦晟说着直回身,捎带手?摸了一把谢澜的头,神色淡定,仿佛那番骚话骚操作都与他无关。

    陈舸叹一声气,“太晚了,你们要是不走的话就想想怎么睡?至少得有?两个和我一起打地铺。”

    这?个家是肉眼可见的困难,家具全被搬空,三居室里只有两间有床,分别是陈舸和他妈妈的。

    王苟举手,“我从小就睡地上。”

    于扉道:“那我和你一起吧,能守着门。”他扫视一圈剩下的人,“那就戴佑车子明睡小屋,豆子谢澜睡大屋,明天早上直接一起去上?课,定个闹钟。”

    众人纷纷说行。

    陈舸低声说,“麻烦你们了。”

    于扉皱眉在他肩上一拍,“别说这?种?恶心话。”

    说是大屋,也只有一张说不上?宽敞的双人床,谢澜一坐下,床架子嘎吱一声,动一动,又嘎吱一声。

    陈舸抱了被子和毯子给睡客厅的人铺床,几?个人低低地说着话。

    “他们是催债的么?”

    “嗯。”

    “多久了?”

    “半年吧,没有十回也有?八回。”

    “所以……到底欠了多少钱?你爸欠的?”

    陈舸没再吭声,窦晟刚好从洗手?间出来,打断外面的聊天问,“有?人洗漱吗?”

    大家纷纷表示都洗漱过了,陈舸走过?去关掉洗手?间的灯,“睡觉吧,我们在外头看着,有?事喊你们。”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大卧室的灯也关了。

    正检查手伤的谢澜突然眼前一黑,陷入呆滞。

    为什么关掉他的灯?

    紧接着,房子里所有?灯都被陈舸一个一个灭掉,里屋外屋沉寂了一会,车子明小声问,“为啥关灯?他们都走了。”

    陈舸平静回答:“省电。”

    “……”

    窦晟气乐了,“你怎么不抠死,我再看看谢澜的手?伤。”

    他说着伸手拍了下开关。

    啪嗒。

    灯却没亮。

    窦晟愣了愣,又啪嗒啪嗒来回开了好几次,转身走到厕所门口,啪嗒。

    “怎么都不亮?”他匪夷所思?道:“这?就跳闸了?90年代的电路?”

    陈舸无奈叹气,“行吧,不是跳闸,电业局贴欠费条好久了,通知说今晚强制停电。”

    众人:“……”

    陈舸又淡定补充:“通知说八点,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我很感恩。”

    众人:“……”

    窦晟无语了,心烦挥手让他回客厅睡觉去,站在主卧门口对谢澜道:“不冰了吧?我再给你换一块毛巾。”

    黑咕隆咚的,谢澜看不见窦晟的脸,且根据窦晟声音的方向,他依稀感觉到窦晟也没完全对准他。

    他无奈叹气,“我自己去,顺便洗漱。”

    老旧的木地板踩下去咯吱咯吱地响,躺在客厅的几?个人在低声聊天,王苟的话比较多,于扉偶尔插几?句,陈舸几乎不出声。

    谢澜摸黑推开厕所门,一丝光亮也无,他在黑暗中掰开水龙头,右手捧水一把一把地泼在脸上。

    混混沌沌中,他忽然又觉得挂在眼睫上的水珠有些亮,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视野中折射着昏暗又有?些迷离的光线,照出旁边的皂盒、牙杯……

    他茫然抬头,却见镜中多了一道柔和的光线,窦晟单手?揣兜倚在门口,另一手?举着手?机,亮起的闪光灯上还遮了一层很薄的纸巾,让那道光在黑暗中显得朦胧而柔和。

    谢澜愣了愣,“你怎么跟来了?”

    窦晟笑笑,转动手腕把光束往旁边探去,定在杂物柜里一支护手霜上?。

    “黑咕隆咚的,心里发毛。”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来找你。”

    谢澜闻言忍不住勾起嘴角,“又胆小如豆了。”

    窦晟嘁一声,低低道:“我是怕你害怕好不好。”

    谢澜闻言扭头看了他一会。

    陈舸这个人,陈舸的房子,都仿佛蒙着一层压抑的灰色。每当窦晟靠近陈舸,他也会染上?点冷清,而且和车子明他们的压抑都不同,窦晟身上散发着一种?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已经时过境迁般的低落。

    很淡,无法抹去,但?也不会对现在的他造成任何影响,只是固执地在他的深处存在着罢了。

    “行行行。”窦晟举手投降道:“我胆小如豆,祖宗,别盯着我,我被你盯得浑身发毛。”

    谢澜这?才回过?神,又看了他一眼,沉默地转过?头。

    他单手?掰开护手霜的盖子,挤出来豆大的一点,用手指挖走。

    谢澜低头把手?霜打着圈涂抹开,窦晟在一旁轻轻吹起口哨。口哨声和他平时说话一样,也低低的,散散漫漫。谢澜听了一会才觉得耳熟,抬头问:“改编版Hblood?”

    窦晟嗯了声,“我说过的,很喜欢这个版本。哀上?加哀,哀到极致,反而能让悲伤的人轻松一些,就像用一块巨石去击打另一块,虽然碰撞的过?程很痛,但?总能让原本的石头小一些,天长地久,一次次尝试,水滴尚能穿石。”

    谢澜没太听懂这?个比喻,他反应了一会,“那你去哼给陈舸听听?”

    只是随口一建议,不料窦晟瞬间垮下脸,冷漠道:“不给。”

    “?”

    谢澜脸快要皱起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病,情绪变化也太没有?规律了吧?”

    “有?规律,关键要看某些人走不走心。”窦晟高冷地哼了声,“走了,睡觉了。”

    谢澜道:“手?机留下,你先出去吧。”

    窦晟闻言又回过?头,看了他一会,“上?厕所?”

    “嗯。”

    窦晟笑起来,“单手?能解开裤子么,用不用帮忙?”

    谢澜简直大无语,耳根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烫,“手?动确实?会扯着伤,但?能忍,也不至于连裤子都脱不了吧?”

    窦晟笑笑,“我就开个玩笑,手?机给你放这了。”

    谢澜懒得再看他,转身往里边走。

    陈舸家的厕所有?两重玻璃拉门,分别隔开淋浴、马桶和洗手?池。谢澜刚才借着光看见那两道拉门都是开着的,却没想到拉门还有?门槛,他一脚猝不及防地踩上?去,当?场一崴,肩膀咚地一声撞在了玻璃上?。生疼。

    “怎么了?”陈舸在外头喊。

    谢澜满脸通红,连忙回道:“没事!”

    窦晟从门口折回来扶他,语气有?些无奈,“祖宗,看着点脚底下啊。”

    他一手?抓着谢澜右胳膊,另一手?绕过?伤处把着他的腰,“左手又撞到没?”

    “没。”

    谢澜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从他手?中挣出来,又急促地说了一遍:“没事。”

    不知是不是他挣开的动作太明显,窦晟的手?在空中顿住,顿了一秒才收回去。

    “小心点啊。”

    “嗯。”

    等他走了,谢澜才长出一口气,方觉手?指尖有?些麻。

    他从小就讨厌跟人有肢体接触,所以一直不太能理解戴佑车子明他们天天勾肩搭背,每次他们想带上?他,他都会本能地挣开。

    一开始窦晟过?来勾肩搭背时他也有?点不自在,但?是忍了几?次后也习惯了。但?刚才不一样,距离突然被打破,他下意识就想挣开,那种念头甚至比之前对戴佑他们时更强烈。

    但?,又不一样。

    好像不是一种?排斥厌恶的挣开,而是惊慌。

    从直觉到生理,都很反常。

    谢澜一个人在洗手?间里呆了好一会,才拿起手?机走向里面。

    不知是不是那个把腰的动作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一宿谢澜又做了奇怪的梦。

    和晚上?一样是厕所里的场景,但?又不尽相同。他梦见他和窦晟上?完厕所出来碰到,窦晟运动裤前飘着两根长长的带子,他扯着那两根带子倏地收紧,单薄的衬衫下现出少年瘦削紧实的腰身轮廓,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将那带子系了个松松垮垮的结。而后窦晟向他走来,一伸手,捏住了谢澜裤腰上垂下的两根相同的带子。

    他收紧那两根绳时,谢澜被他拽得往前跄了半步,伸手按在窦晟胸口。

    窦晟也仿佛怕他扑倒,顺手把了一下他的腰。

    “小心点。”

    ——如果不是那三个字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回音,谢澜甚至意识不到那是个梦。

    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时,外边竟哗哗地下着大雨。回国以来的第一场雨,下得轰轰烈烈,毫不拖沓。谢澜呆坐在床上?,不需要照镜子,他都能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怎样的茫然。

    做这?种?梦,他八成是哪里坏掉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忽然觉得不对,扭头发现另一边床空着。

    手?机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房子里很安静,谢澜又放空了一会,才拿起已经皱巴巴的毛巾摸下床,打算再去用凉水过一遍。。

    不贴手,就贴贴脑门。

    他轻轻走到厕所外,正要推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

    “大半夜不睡觉,找我就为了问这个?”

    是陈舸的声音。

    谢澜一下子明白过来,下意识要走,但?迈出去的脚还没落地又缩了回来。

    鬼使神差地,他有?点想知道窦晟会跟陈舸说什么。

    窦晟的声音很平静,“是,就为了问这个。你到底欠了那伙人多少钱?有?没有欠条,有?没有问过你爸这笔欠款的真实?性?”

    陈舸沉默了一会才说,“那伙人手上?有?三张欠条,加起来六十八万。我爸的烂事比我们想象中多,不止贩毒这?一条,他只反复强调不管谁来都一律不给,那伙人本身不干净,不敢要求公家强制执行。”

    窦晟问,“所以你给了么。”

    “没给。我不会给,家里的储蓄都给我妈看病了,就只剩下这?么个房子,我爸判无期,二三十年总也出来了,要是还没死,让他们连本带利找他算去。”陈舸说着自嘲地笑笑,“怎么样,是不是有人渣儿子的味了?“

    窦晟哼一声,“理智尚存。”

    “什么?”陈舸微愣。

    窦晟长叹一声,“我说你理智尚存,之前看你穷成那样,还以为你连房子都卖了去填无底洞。”

    陈舸顿了顿,苦涩地笑了两声。

    许久,他低声说,“豆子。”

    “嗯。”

    “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明天你带他们该上?课上课去,那什么省训营来着?数学竞赛么?去好好搞,别来管我了。胡秀杰要恨死我了,让她少恨我一点吧。”

    窦晟打了个哈欠,“我们这些天之骄子就不劳您费心了,课余时间能来帮扶一下失足智障儿童,也算是对人生阅历的一种?补充。”

    “操。”陈舸气乐了,干巴巴乐了两声又低声说,“广告费我收了,谢谢兄弟,之后还你。”

    窦晟说:“用不着,谢澜那天很开心,他说上一次在有黑管的乐队里拉琴都好多年了。所以从这?层意义上?来讲,你这?个黑管确实?比别的乐器值钱。”

    陈舸声音有点发懵,“跟谢澜什么关系?你们两个的钱,决定权在他手?里?”

    谢澜在外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窦晟嗐了声,“反正那天大家都开心,薪水怎么分配是我们说了算,不用你操心……扯远了,其实我只是想说,你就当你爸死了,家破人亡是一场大劫,但?人总归要向前看。我跟你说这话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

    “我知道你的事。”陈舸打断他,停顿片刻才又说道:“但?我家这一摊,不纯粹是家破人亡那么简单。”

    窦晟闻言沉默了许久,久到谢澜站得脚麻,才忽然听见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窦晟轻声道:“你知道我的事?我爸车祸死,很多人都知道,当?年中考全市第一考出来,甚至还有?记者来采访我是怎么走出来的,你就说荒唐不,更荒唐的是我还接受了那个采访。”

    车祸死。

    黑暗中,谢澜的心像是突然漏了一拍。

    虽然窦晟的爸爸从没出现过?,他也猜想过最坏的一种?可能,但?亲耳听见窦晟说出来,还是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了,血液无法流通,指尖冰冷。

    陈舸安静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所以我说,我相信你懂家破人亡的感受,但?……”

    “听我把话说完。”窦晟的语气很沉,“除了我和我妈,没人知道真相。那天我生日,我爸突然出差,急匆匆走了,就是那么出的车祸。但?其实出差是假的,他婚内出轨一年多,那天就是被那女的叫走。”

    外边的雨声忽然喧嚣,谢澜站在门外,冰冷麻胀的感觉顺着指尖爬上脊柱。

    他的手?都在哆嗦,下意识转身要走,脚踩上地板却发出突兀的嘎吱一声。

    谢澜僵在原地。

    厕所里也安静了一会,谢澜大脑一片空白,等着窦晟出来。

    但?是窦晟没有,他只是又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所以,其实我比任何人都有立场、也有?这?个义务来开导你。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经历过?相似的一段路,我明白你的感受,真正的致命伤不是家破人亡,而是突如其来遭受的背叛感。”

    “但?是,我现在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年级第一,大帅比一个,粉丝一百三十二点八万,有?一群哥们,还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对了其实我觉得你谈个恋爱也许能……啊算了跑题,不用这么感动地看着我,我不是自揭伤疤来治愈你的,陈年往事早就淡了,我只是也看不惯四班双杰就这?么无了一个。”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往外走来,手?按下门把手?,又顿注。

    那个低低的嗓音说,“陈舸,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不甘心……”

    “我不甘心。”陈舸一拳打在洗手?盆的陶瓷上,喑哑道:“就是不甘心,我才死守着这?个房子不还钱,就等着熬到我妈出院,但?凡有一丝丝希望,谁愿意做一辈子渣子?”

    窦晟闻言轻轻笑了笑,“嗯,我就是想说这?个,你现在光脚不怕穿鞋,手?里捏着一套房子,想要翻盘,很容易。”

    “但?是,你得先捡起你的刀。”

    外边的雨声轰隆隆的,谢澜一时分不清是雨声比较大,还是他心里的声音比较大。

    他看见洗手?间门开了,窦晟颀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他时神色淡然,路过他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窦晟手?心火热,声音却很淡,“发什么呆,回屋睡了。”

    谢澜被他拉着手?腕回到房间,关上门,窦晟才撒开手?,走到窗边去推开了窗。

    雨幕喧嚣,潮湿的风吹进来,吹得人浑身通透。

    窦晟轻轻吁了口气,“大意了,忘记猫猫是觉浅的动物,睡一会就会醒,走路还没声。”

    谢澜艰涩道:“我不会跟别人……”

    “我知道。”窦晟点点头,“我相信。”

    他顿了顿,又把窗户关上,走过来从谢澜身后圈住他的肩膀,把头埋进他的脖颈里。

    呼吸喷在有些敏感的皮肤上,有?些痒。

    “有?点怕你想太多,给你个抱抱。”窦晟低低说,“陈年往事,再深的伤疤都变成一层死皮了,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谢澜心口很疼,他下意识伸手摸上了窦晟的头。

    掌心里有?些刺刺的,原来摸人头安慰是这样的感觉,只想多揉揉,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多揉一揉,就能让对方好过?一点。

    就像刚刚入住窦晟家,谢澜噩梦醒来的那个夜晚,窦晟摸着他的头一样。

    “谢澜。”

    “嗯?”

    窦晟低声说,“幸好,你在我正意气风发时到来,这?是中国人讲求的一个缘字。”

    谢澜不太懂缘,只是下意识点头,顿了顿,又低声问,“意气风发的意思是……?”

    “……”

    窦晟换了一系列词,“大帅比,年级第一,有?一百三十二点八万粉丝,还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

    这?个节骨眼上,谢澜懒得去纠正他追星不能算喜欢了。他只是继续揉着窦晟的头,许久才低声说,“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认识得太晚,如果能早一点认识,多一个人陪着你也好。”

    话音落,房间里静谧了很久。

    静谧到谢澜停下了揉着他头发的动作,正要开口询问,忽然听见窦晟低低的、满足的笑声。

    谢澜愣了愣,“怎么了?”

    “没怎么。”

    窦晟起身,抬手在他脸侧虚虚地描,停顿,又轻轻放下。

    只是状若随意地抻了一下他领口的褶皱。

    窦晟用很轻的声音说,“或许你比自己想象中,要陪我更早一点,也更久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懒蛋坐在门槛下发呆。

    敲键盘的走过去塞给它一根狗尾巴草。

    她宽慰道:受伤的小鸡蛋就不要操心别蛋啦。

    懒蛋轻轻叹气:豆蛋不能算别蛋,它是我的同窝小鸡蛋啊。

    它顿了顿:我也学会了,中国讲究一个缘字,同窝小鸡蛋就是宿命的小鸡蛋。

    懒蛋又低声说:我要给它很多蛋蛋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