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人皮画 > 第十二章九想观

第十二章九想观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九想观

    从浙江飞回北京,张若水在第一时间拨了赵教授的手机,那个他曾重度猜疑的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想从他口中得到这些年他收集的关于凶手的信息。他还想亲口对他说对不起。

    然而接他手机的却是一个嗓音粗重的女人,她只是微微哼了一声,便关机了。张若水忽然想起陆明被抓后那个早晨,他从打扫卫生的老人口中听说过的那个“大嗓门”女人。

    张若水整个人几乎瘫倒在首都机场上。一个路过的空姐忙上前搀住他。他却一把打开空姐的手,跌跌撞撞的出了机场。

    “北x大艺术系主任赵柄彰浴室被杀!浴血的浴缸中发现可疑毛发,dna鉴定不是赵教授本人的,而是第八碗的作者米高的,这个逃逸十一年的罪犯又一次浮出水面——”周李清愤怒而痛心地读着法制日报的头版头条,一字一顿,满脸泪水,把头歪向张若水。

    赵教授在张若水去血冢的那一夜,在家里被人刺死在浴缸中。整个北x大因为这件事搞得人心惶惶。警方有人怀疑张若水谋杀了赵教授,因为有学生看到那晚他精神恍惚地从赵教授的画室走出,而且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原来我一直都推测错了!”张若水痛苦地抱住头“那晚的信息是凶手在调虎离山!我自以为聪明,结果却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他猛烈地捶打自己的头。

    周李清忍了片刻,上前将他的头揽到自己怀中,眼角落下一滴迷茫的泪珠。

    因为对艺术系的贡献非常之大,赵教授的葬礼破例在北x大的大礼堂举行。赵教授这些年桃李满天下,得知他的死亡消息后,天南海北的弟子都赶赴了过来,献悼念词。然而在葬礼上,赵教授最得意的弟子兼养子张若水却没有出现。

    出现在葬礼上的人当中,有一个戴鸭舌帽的陌生人,身躯高大如种马,一双掩盖在鸭舌下的眼睛却暗淡无光。他远远的看一眼赵教授的骨灰盒和遗照,按一按鸭舌帽檐,消失在大礼堂。

    在大礼堂端茶倒水的周李清无意间一抬头,看到那个高大诡秘的背影,手上的茶壶“澎”一声落地,等她回过神来,那个背影已消失不见。她猛烈地摇晃一下头,怀疑是不是又幻想了,然后弯下身子捡碎瓷片,滚烫的茶水将她的手烧得灼红,她却一点没感觉。

    那个背影在离开大礼堂后,迟钝地回过头,那张麻木的脸,不是k哥是谁?

    那个紧张时刻,张若水正在一所偏僻的网吧查询关于凶手的信息。他在“百度”上键入了“九想观”三个字,打开一个网页,上面写着:

    “佛家不净九想”:胀想、坏想、血涂想、脓烂想、青想、噉想、散想、骨想、烧想。

    看着念着,张若水的心剧烈地跳动,胃子一阵抽搐。他没有佛家的悟道、悟生死,心中更多的是恐怖。他又打开一个网页,上面用白话文解析道:

    “九想观”就是在一个人死后,观察他化为骨灰的自然过程:人死(死想)后,尸体会膨胀(胀想);不久变成红一块,白一块,青一块(青瘀想);慢慢的尸体生脓(脓烂想),会变坏、腐烂(坏想);尸体上流出的血散布在这里那里,一团血涂(血涂想);到了一个时辰,有鸟、虫来啄吃(虫啖);尸体就会被撕破而不**形,只剩下筋骨,更进一步,连血涂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副骨头(骨锁想);尸体暴露在旷野中久了,筋肉与骨头都分散,骨头变成像从海中拾起来的螺一样白。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太阳晒,骨头变成碎开来的枯骨(散想),乃至最后变成尘土,与土壤混合在一起。

    佛家“九想观”传递着一个骇人的思想:人的生命是虚无飘渺的,来自尘土,必将归于尘土——这与基督教的圣经中某些教义有相似之处。张若水盘腿坐在圈椅上,手捏着下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思。

    他的思想开始辩论起来,又仿佛回到了那个狗尾草芬芳的时节,他与陆明躺在操场上,进行跨越宗教跨越生死的辩论。

    一个自己说:“圣经中说,人死后好人上升,坏人下降,一种归天,一种归地——”

    另一个自己:“可是,自人类诞生以来,除了水葬、天葬、火葬之外,都是归地的,难道归地的都是坏人?”

    一个自己说:“耶稣也在坟墓待过三天,后来上升!”

    另一个自己:“耶稣被天使指引着上天时,**是鲜活的。你看到凡人死后**鲜活过吗?佛家‘九想观’说,人有九种死相,即在死后:尸体变冷、发青、生脓、流汁、虫咬、筋缠、骨散、火烧。人在**毁灭——“非人”的时候才因火升天。佛云: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之时方是我,我死之后又是谁?好人与坏人的尸体都将消逝,那么天堂和地狱又有何区别?”

    他漫然自我辩论着,抵御心中对赵教授的愧疚和悔恨,直到网吧吧主过来说要关门,他才如梦方醒,揉着红彤彤的眼睛走入无边的黑夜。

    以后的日子,张若水的脸上很少见到笑颜。警方重案组重拳出击,对他实施盘查,对“死亡诗社”追根探源,然而每次都铩羽而归,查不出一点头绪。

    时间如流水一样随着记忆的风流逝。张若水在周李清殷殷的安抚下,渐渐从悲痛中脱离。毕业后,张若水接替赵教授艺术系主任的位置,周李清为了留在他身边,也不顾别人的眼光,在学校负责后勤工作,做起了后勤部主任。一切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个任劳任怨的良善女子。

    两人不久成婚,婚礼在张若水的那间小阁楼举行。没有鲜花,没有亲人相伴,两人在红烛下沉默到半夜。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喜”字也染着苍凉的韵调。等到阁楼上鸽子“咕咕”报晓,张若水才抱着单薄的周李清上床,略尽鱼水之欢。张若水在摇曳的烛光中抬起眼,床头那个凶手冷冷盯着他们,眼神凶煞,仿佛一个末世诅咒。他的心如坠冰窟。

    转眼一年过去了。大抵是一个春困的下午,后勤部负责打扫的一个阿姨因为回家探亲请了假,周李清便亲自去校地下停车场打扫卫生。

    那是个老地下停车场,本来在新停车场完工后是要填掉的,校方却不愿花这笔钱,老停车场荒废一段时间后,除了堆放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和雕塑,也成了一些学生涂鸦或者集会的场所。后来这里吊死了一个学生,来这里的学生就越来越少。墙上的各色涂鸦也渐渐剥离水泥墙面,呈现一派寂凉的景象。

    地下不曾因为地气的原因而暖和,反而因为水汽太重而有些冷森森的,走在里面像走在秋霜粘结的山谷中,周李清每走一步四壁都有很大的回响,嗡嗡的骇人。偌大的地下车库只有一些桌椅陪着她。

    她耐着性子清扫着地上厚积的尘灰,想着明天可以打个申请报告,让全体后勤人员把这里的桌椅整合一下,运给灾区那些需要它们的孩子。不自觉的,扫到车库的最里头,不经意的一抬头,她如遭电击,脸色死灰一样白。墙上漆痕斑驳,用涂料涂抹了一幅烂漫而诡异的画:金碗、蟒蛇、断臂、花蕾、火焰,这些元素构成一幅粗陋的第八碗!

    她伸手摩挲那个曾与自己的命运紧连在一起的喷绘,心中升起无限的慨叹与惊惶。谁知,她的手微微一推之间,那幅画竟微微的一动,她惊骇地再使力一推,那幅画竟连着墙壁“轰隆”转动,一个暗室出现在眼前。

    一阵砖灰飘洒之后,周李清看到一个熟悉而温暖的画像呈现在自己面前——那不是哥哥的肖像是谁?她顾不得许多,抬脚缩头钻进室内。约莫八十平米的斗室中,堆着几组静物石膏,沉在黑暗之中,阴影看来很是庞大。

    她伸手触摸哥哥的肖像,不禁悲从中来。一低头,一个石膏制作的牙齿模子引起她的注意,她双手擎着那模子看了又看,泪水落下来:那正是哥哥的牙齿模子!不会错的!门牙和虎牙上都有一个凹痕,那是很小的时候,他玩“官打捉贼”时磕在茶凳上遗留的伤痕!

    在这个地下车库出现这样离奇的暗室,又更加离奇的出现哥哥的牙齿模子,这足令周李清惶惶不已。她唯恐什么人从后面爬上来,匆匆将哥哥的肖像撕了,又扯了地上一卷画着不同造型的人体画纸,钻出那个诡秘的暗室,踉跄着脚步就走。

    有那么一刻,她莫名的怀疑,那里是不是若水的地下秘密画室?然而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怎么可以怀疑若水呢?他是我的丈夫啊!

    张若水正在办公室用修理一张刚刚画好,扫描进电脑的八骏图。周李清闯门而入,披头散发,整个人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怎么了?”张若水忙迎上去。

    “我在地下车库一个暗室里发现这些!”周李清将一叠画纸送到他手上,双手按住腿关节,上气接不住下气“那里面有我哥哥的肖像!”

    张若水将那些画一张一张看了,面色越来越凝重。

    “那个暗室的门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一边问一边从抽屉的暗层拿出一把小型手枪——那是他从黑市购买的零件拼凑而成的。

    “上面有第八碗的喷绘!”她紧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手中的枪,余光扫着门口。

    “带我去!”张若水的一句话令她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

    空荡荡的地下车库依旧没有一个人。然而周李清一看地上,一把扯住张若水的袖子,颤声说道:“若水,地上有一串新脚印,你看——”她的手指往前一探。

    张若水弯下腰,拿手指丈量那一串脚印之间的宽度,心中有了数,这人至少1米8以上!他的目光死死锁向那串脚印的目的地——涂抹着血腥第八碗的暗门!他和周李清一步一步迈向那个埋藏了十多年的真相,也同时迈向了不可预知的死亡。

    第八碗上的金碗开始旋转,刚才还开着的暗门缓缓闭合,张若水端起手枪扣动扳机,弹头在暗门上“咣当”撞击,弹落在地。越来越小的门缝中睁大着一只空洞的眼睛——周李清几乎要叫出声来,那个暗门里的人就是k哥!

    枪弹声招引来不少学生,他们在地下车库门口探头探脑。周李清远远的对他们喊道:“快报警!”那些学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个都期望着看刺激的事似的,拨开110。

    张若水一直端枪守在暗门口,只要门一动,他就会毫不迟疑地开枪。当警笛声传入地下车库时,暗门里忽然传来一声枪响。张若水大惊失色,难道那人自杀身亡了吗?他迟疑着一点一点的推开暗门,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具尸体——k哥的尸体!

    离尸体两米远有一只弹壳,k哥显然不是自杀的。然而暗室里除了这具尸体和张若水再无别人。张若水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推开暗门就要出去,然而迟了,三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已经在外面恭候。

    “放下武器,把手举到脑后!”一个警察把枪口对准张若水的太阳**,随时准备将他狙杀。

    张若水长嘘一口气,把枪按到地上,举起双手抱住了头。

    “黑鹰,你进去看看!”一个黑脸警官吩咐道。

    另一个瘦削的警察倒插着身子入了暗室,在现场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三分钟才爬出来,一把将张若水按倒在地,反剪了他的双手:“枪杀!逮捕他!”说着就从腰间摸出手铐。

    周李清在一旁欲哭无泪:“那人不是他杀的!”又转脸向那些学生“他们都是证人!”

    然而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学生中却有人说道:“我们从门口根本看不清那个拐角里发生了什么事!”

    张若水挣扎着,看向那个警官,说道:“我的枪只有三发子弹,打出一发,还有两发在里面,你们可以查一查。还有,里面的那颗子弹的弹壳与我的枪不配,根本不能发出去。”

    那个黑脸警官摸着下巴点一点头,说道:“但你不能排除嫌疑!我们还是要拘捕你!”他把张若水用过的那把枪用脚一踩再一上扬,伸手接住“就凭你非法持枪,就够资格被拘捕!怎么,看你样子好像很不服气?”他看到张若水一直在冷笑。

    “你们能不能和我一起进去,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它能证明我的无辜!”张若水把身子站直了。

    “哼,可以!”黑脸警官还没发话,黑鹰就叫嚣起来“我查过墙壁,上面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机关通到别的地方!”

    “是吗?”张若水跨步走进去,约莫过了三秒钟,里面忽然“轰隆隆”一阵墙壁的转动声传来,接着“扑通”一声,等到那几个警察冲进去时,张若水已经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