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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落魄反派后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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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这样,那谢大人还以为我来做什么?”何镂却突兀地笑出声来,压低了嗓音,“谢大人该是能屈能伸才是,这该不会,就是你的底线了吧。”

    围观的百姓们兴奋起来,议论纷纷。

    能看到谢敛这个大奸臣吃瘪,总是极好的。

    “何大人还真是小人之心,”说话的是谢敛身后的女郎,她缓步上前,清凌凌的眸子不闪不避对上何镂,“度君子之腹。”

    “宋娘子。”何镂的脸沉下来。

    宋矜反问:“国朝法度森严,恐怕没有哪条要求官吏随意更脱官服的吧?”

    何镂不说话。

    宋矜提高了嗓音,字字清晰,“还是说,何大人为了折辱谢先生,竟要将国朝的体面弃之不顾?在何大人与诸位心中,折辱一人,倒比天下家国还重要了。”

    这话问得何镂哑口无言。

    就连方才嬉笑看戏的百姓,也有些无措。

    这样做固然能折辱谢敛不错,但若是传出去,倒是丢朝廷的脸面。若是这样的事情真发生了,他们耻笑谢敛之余,恐怕也对朝廷失去了本有的尊重。

    “宋娘子好口才。”何镂皮笑肉不笑。

    宋矜反唇相讥:“比不上何大人。”

    何镂微微眯眼,打量眼前的宋矜。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两年前,她还是一副羞怯扭捏的姿态。既不敢大大方方拒绝他,也做不到卑躬屈膝讨好于他。

    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她倒是长进了不少。

    就这么坦然立在众人满是恶意的目光下,姿态从容,却仿佛能窥见其中倔强的风骨。

    甚至已经能挡在谢敛面前了。

    “走。”

    何镂抬手示意,回头朝宋矜笑得意味深长,“即便本官不为难谢大人,如今恐怕,天底下有的是人与谢大人为敌。”

    话音一落,他身后官兵褪去。

    人群当中便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哀嚎。

    为首开道的,是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颤颤巍巍。他们拄着拐杖,额头系着麻布条,身后跟着的所有人皆是一身素白缟衣,面容沉痛愤恨。

    “你就是谢敛?”

    “就是你进献谗言,害死了我那戍边多年的儿子……”

    “十万大军葬身边关,连尸骨都埋在狄人的地盘。我的儿子离家数年,到头来,连尸骨都不能替他收敛,谢敛,你竟只被革职。”

    “……”

    老人声调嘶哑,模糊的字词淹没在哽咽声里。

    雪白纸幡被夜风吹动,窸窣作响,随着纷纷扬扬的纸钱漫天飞扬。

    他们先是声声质问,到了后来,化作或嚎啕或抽噎的哭泣。连原只是看戏的路人,也忍不住以袖拭泪,都为葬身边关的十万人子难过。

    哪个孩子不是被全家视作希望,千娇百宠地盼大。

    可足足十万人,十万个家庭的孩子,就这么因为朝堂争斗埋骨沙场。

    看着这样的画面,宋矜蹙紧了眉。

    谢敛上前一步,对沈君诚道:“劳烦,将宋娘子送回去。”

    得了沈君诚的答应后,他方才对宋矜颔首示意。

    宋矜仿佛想说些什么,沈君诚率先取来帷帽,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有什么话也不好说,还是先回去安歇吧。”

    目送沈君诚带走宋矜,谢敛才抬步上前。

    皂靴踩过满地白森森的纸钱,广袖衣摆掠过纸幡,蹭出令人脊冷的窸窣声响。青年目不斜视,像是这些压抑的哭嚎不存在一般。

    他就这么穿行而过。

    仿佛自己与一切毫无关系。

    连脊背都未曾压低一寸。

    原本在哭泣的男女老少,以及围观百姓,都忍不住愤慨起来。他们为国尽忠的儿子死了,为天下人戍边的将士死了,对谢敛这样高居朝堂的文官来说,竟如此不值一提。

    他们愤慨地挤上前去。

    大声痛骂起谢敛、朝廷。

    听着声声辱骂和啼哭,田二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勉强跟在谢敛身后,抬眼偷看谢敛一眼,见对方面色不见丝毫波动。

    谢敛的心肠难道是铁做的不成?

    田二郎心中暗暗想。

    谢敛走得很快,翻身上马。

    他一夹马腹,扬鞭催马,扬起的马蹄险些踩踏到人。

    底下不怕死的人都闪躲几步,剩下几个不怕死的老人家仍在哭天抢地。谢敛看向那几个老人家,眉眼微敛,仿佛透着淡淡的怜悯,“边关要乱了,若京都也乱起来,天下恐怕不能长久。”

    这话叫在场的人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恐惧起来。

    兴许……兴许谢敛说得不错。

    但那又如何呢?

    京都不能乱,他们就该放下对谢敛的仇恨吗?朝野上下争权夺利的百官会停止彼此攻讦吗?

    众人内心复杂。

    口中的辱骂仍不停休。

    谢敛却并未理会这些人,催马穿过人潮。

    等到抵达谢家时,天色已经极其完了,两人更是被挤得十分狼狈,却不料谢家门外还等着秦念。

    此时天色很晚了,四下漆黑。

    她站在檐下,身后只跟着个怯生生的丫鬟。

    谢敛一见秦念,便道:“回去。”

    秦念却仰起脸来,“我有重要的话与阿兄讲。”

    “我与你没什么说的。”谢敛道。

    秦念抓住谢敛的袖子,死皮赖脸不肯走了,“无论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妹妹。有些话,我不与你说,便没有人能与你说……”

    “松手。”

    秦念没有松手,“我不。”

    谢敛瞧着眼前的秦念,目光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秦念却如小时候那样,小心翼翼地摇一摇谢敛的袖子,撒娇道:“阿兄,我带了自己做的饭菜,你与我吃一顿饭,我将话说给你听了就走。”

    田二郎知道两人的情分。

    当年秦既白说是收谢敛做学生,实则说是收养也不为过,不光是师徒之情,更是救命之恩。

    对待秦念这个恩人的女儿,谢敛只怕永远是理亏歉疚的。

    他连忙道:“郎君正未曾用过饭,秦娘子来得正巧。”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秦念强调了一句,又扬起脸笑起来,“总归我们是亲人,阿兄不要如此防备我,我只是担心阿兄。”

    田二郎连忙接过秦念手里的食盒。

    一面推搡谢敛一把,笑着说道:“我去取坛果子酒来。”

    谢敛淡淡看了秦念一眼,不辨喜怒。

    秦念将饭菜摆好,给谢敛倒了一盏果子酒。

    她似乎有些紧张,小心将果酒递给谢敛,盯着酒水道:“今日的事情,我听说了。”

    “朝野上的事,你不需要这么上心。”

    谢敛抬眼看了她一眼,这目光带着敲打,令秦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后背有些发冷。

    “我只是想问一问阿兄。”秦念鼓起勇气般地看向谢敛,杏子眸里倒映着水光,“你从前在翠微书院读书的时候,和岑五哥、章四哥交情那般好,我还见你们畅谈仕途志向,如今却……却……”

    谢敛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水。

    清澈的酒液倒映出他漆黑的眸子。

    “却怎么?”谢敛淡声。

    秦念一狠心,道:“阿兄,那是十万大军!十万的人命,不单单是一个数字。还有新政,你的新政就是为了给有钱人大开方便之门,饿死无辜百姓吗?”

    谢敛抬手要喝手里的酒。

    秦念握住他的手腕,“你回答我!”

    “你心里既然有了答案,还来问我做什么?”

    谢敛嗓音平静得可怕,漆黑的眸子若深渊般沉冷,只这么静静瞧着她,便像是洞穿了她内心最偏激阴暗的猜测。

    秦念愣了片刻,泪水从明澈的杏子眼滑落,溅落在桌案上。

    她举起手里的酒盏,与谢敛的酒盏一碰。

    “好。”

    秦念喝了这盏酒,谢敛却并没有喝。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酒盏,低垂着浓长的眼睫,漆黑眼底浮沉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兄。”

    秦念没由来一阵紧张。

    谢敛掀起眼帘朝她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秦念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酒盏上。

    “你这样喜形于色,落在别人眼里,是最好用不过的棋子。”谢敛搁下酒盏,像是谆谆善诱的宽厚兄长,“单单是下药,手便抖成这样,别人自然也能看出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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