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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落魄反派后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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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抓住他的袖口,却又忽然紧张起来。

    谢敛不明所以,以为戳到她痛处了,正欲换一种温和的方式逼她回头。

    但少女低垂长睫扑簌,细碎的水珠溅落在她带着绒毛的脸颊上,透着水盈盈的光彩。她飞快抬起头,看着他的衣襟,尽量镇静地问道:

    “谢大人,你愿意娶我吗?”

    谢敛脑子空白了一瞬,不得已看她。

    女郎水濛濛的眼底透着难言的羞怯,她仿佛随时就要掩面躲开,却又固执地抿唇看他。在他的目光下,少女苍白的肌肤泛起薄红,连眼尾都晕开血色。

    他几乎溃不成军。

    谢敛浑身僵硬,狼狈地想避开目光,却又怕她难过。

    短短数息之间,他便理清了宋矜为何这么说。她竟然不惜以玉石俱焚的姿态,投身入这场风波里,想要借此来救他。

    他应当拒绝。

    但他无法直接拒绝。

    “阻拦圣意,宋娘子好大的胆子!”

    何镂先一步前来,他话音落地,身后跟随的官兵立即上前。

    不仅如此,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宋矜看过来。

    京都人尽皆知。

    谢敛之所以平步青云,原因不过是对阁老宋敬衍的一纸弹劾。

    底下的议论声变得更大了些,谴责的对象却从谢敛,变成了被宋敬衍的女儿……眼前亲近罪臣谢敛的宋矜。

    宋矜眸色不变,脸色却越发白了。

    何镂见状,哼笑一声,高高在上瞥了谢敛一眼,有意吓唬她道:“若是怕了,宋娘子还是即刻离开,别真和罪囚扯上关系……”

    “我与谢敛早有婚约,本就是千丝万缕的关系。”

    何镂一愣。

    不仅是他一愣,就连神情有些愣怔的谢敛,都瞳仁微震看向她。

    此时提出婚约,恐怕……

    “虽然尚未婚配,但婚盟既成,便不可再背弃。

    “我与他,生死同。”

    喧哗声更大了,何镂紧紧盯着她。

    片晌,他扯着嘴角冷笑起来,几步要逼上前去,“宋矜,宋沅娘……你可真是,真是懂得如何羞辱本官……怎么,一个罪无可赦的贱奴也……”

    宋矜面色惨白,她连嗓音都是颤的,被气恼的何镂逼得节节后退。

    直到此刻,彻底无法反悔。

    “何大人慎言。”

    “言语轻薄、举止浮浪,恐遭人弹劾……况乎今日,大人本就在风口浪尖之上。”

    一道嗓音在她身后,徐徐响起。带着哑意,却如往日般冷冽,轻而易举拿捏到旁人的七寸,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慑。

    果然,何镂沉默下来,阴恻恻不语。

    但面色仍旧阴沉。

    谢敛找她颔首,蹙眉低咳时,唇边溢出丝丝缕缕的血丝。

    宋矜听话矮身在他面前,等他说话。

    或是如往日一般,再满面寒霜,想方设法让她离开。但宋矜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就是把脸丢尽,她此时此刻都觉得不过如此。

    于是她恹恹地垂着头,握紧了腰间玉珏。

    这是她的证据。

    连谢敛都无法反驳的证据。

    宋矜如此想着,心脏跳得越发激烈,令她顿时间头晕目眩。

    “傅家的人定然会来,只是恐怕要些时候。”

    “我不会死,别怕。”

    谢敛语调平静,带着近乎克制的温和。

    宋矜猛地抬起脸,对方微怔过后,乌黑如墨池的眸子浮现安抚的情绪。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他轻轻搭在她的衣袖上,给予她宽慰。

    她鼻尖一酸,脑海里演算的该如何反驳他不承认婚约的话,顿时烟消云散。

    宋矜恍然觉得自己多么孤注一掷。

    谢敛却只抬起脸,轻叹一声。

    他眉宇间仍有嶙峋风骨,眸光转而明亮锐利,如藏锋初见刃的刀。

    “子琢,我曾说过,皇陵案的案卷不可出纰漏……”他依旧是遍身褴褛,伤痕淋漓,眼底却又恢复了往日的锋芒,“我既然是弃子,安会不埋线?你大可以在今日试试,一并与我做弃子。”

    宋矜立在潇潇风雨中,三月春风掠过柳梢,吹拂过她额心细汗。

    有子规声声,犹如泣血。

    她看向身后的谢敛,谢敛亦抬眼看她。

    他端坐在那,只一眼,仿佛又是春雨中撑伞而来的绯衣官服郎君,带着高人一等的金贵倨傲。抬手之间,翻云覆雨,无人敢在他面前置喙。

    宋矜轻轻松了口气。

    不等僵冷着脸的何镂作答,远处传来喧哗,是傅首辅家的家仆赶车而来。

    所有人都看向傅家的车架,唯有谢敛仍旧看着她,眸色内敛深沉。

    略有无奈似的,低声道:“自然愿意。”

    第26章子规血(十一)

    宋矜疑惑自己听错了。

    她垂眼,谨慎地看向谢敛。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敛整袖,眼中隐约有安抚的意味。

    远处车马辚辚,傅家的马车疾驰而来。

    果然,停在了离谢敛不远处。

    宋矜不由看过去,便见车内的傅琼音掀起车帘,低声唤了句,“祖父,到了。”

    记忆里傲慢的傅琼音,此时有些疲惫。

    车内端坐的老年人须发皆白,着如意缎道袍,衣冠一丝不苟。

    他缓缓睁开眼,朝着谢敛看过来。

    傅也平似乎有些意外,但并未表露出来。

    只是弯腰,被傅琼音扶着下了马车,缓行几步走到谢敛跟前,捞起衣摆说道:“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你如今虽……倒也不至如此。”

    不知为何,宋矜对傅也平有些微妙的忌惮。

    这种忌惮和谢敛不太一样,她也分辨不出这种直觉从何而来,只是又往谢敛身边靠了靠。

    但傅也平的目光,却忽然朝她落来。

    “敬衍的女儿?”宋矜感觉对方的目光极其锐利,几乎能将她看穿,但也很快温和起来,“你倒是和你父兄很像,确实不错。”

    宋矜只当听不懂,“谢大人夸赞。”

    好在对方为谢敛而来,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傅也平沉吟片刻,对谢敛道:“新政既然交给我,我自然会按照我的法子推行下去。但我今日来,只问你一件事,皇陵案的证据是否是你伪造?”

    皇陵案的证据,当然不可能是伪造的。

    那是宋矜找出来的、父亲亲笔的书信,但眼前的傅也平,分明是在威胁谢敛翻供。

    ——只要承认伪造,他就会救谢敛。

    宋矜立在原地,被雨淋湿的身体一阵阵发冷。

    就连站得很近的何镂,都皱起眉,忌惮地盯着谢敛。傅琼音脸色苍白,踟蹰片刻,险些上前开口,却被傅也平吩咐道:“去拿伞。”

    “不是。”谢敛否认。

    见傅也平皱眉,谢敛眸色温和,透着些决然,“那些证据都是我辛苦搜集而来,并非伪造。”

    宋矜眸光微颤,悄悄松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生怕谢敛为了求生……但他并没有。

    傅也平似乎并不意外,只看了宋矜一眼。

    他挽起干净的袖子,揩掉谢敛眉骨上的泥水,这才慢悠悠抬起头,警告似地瞥向何镂,“何指挥使,你是来看护囚车的,还是来趁机杀人的啊?”

    陛下的旨意是流放,当然不是杀人。

    何况傅也平是当朝首辅,所说所行,都代表着朝野百官的意思。

    而赵宝作为阉党首领,最怕的,就是朝野上文官的一张嘴。

    何镂就是得罪谁,也不敢明着得罪傅也平。

    “误会,误会。”

    何镂笑了笑,谄媚地替傅也平递过帕子,口风顿时就转了,“您也知道,这么多人,我总不可能和百姓硬碰硬……这不是,折中么?”

    宋矜不在意两人打机锋。

    谢敛既然答应了,她也松了口气,凑到谢敛身侧扶住他。对方肩头微颤,似乎想避开,但却被她按得更近了几分,几乎被她抱进怀里。

    “不要动,省一些力气。”宋矜说。

    对方脊背挺拔,与她僵持了片刻。终于,在她主动贴上去之前,他无奈地垂首靠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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