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悲情婆姨 >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二天天亮了的时候,豆花才看清这是一张年轻的脸庞,甚至还是稚气未脱,只是脸上沾满了血污,看不太出他真实的面目。也许是失血太多的缘故,那人身体相当虚弱,声音嘶哑着,说话有气无力。

    豆花又给他喂下一把炒面,那人吃在嘴里,却难以咽下,指着自己的喉咙,痛苦地说:“干,干。”

    要命的是,那人发起了高烧,意识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清醒的时候冲豆花说着感谢的话,糊涂的时候嘴里呼喊着“为民同志”。

    豆花就趁他清醒的时候,问他是不是八路,她这样问是有她的道理的,“同志”这个称呼她并不陌生,货郎哥们常以“同志”相称。还有,他说的“为民”,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和货郎哥在一起的人,就是称呼他为民同志,此为民是彼为民吗?这个人是和“为民同志”一起的吗?

    豆花突然兴奋起来,货郎哥自从那次为了救下乡亲们,挺身而出,被小鬼子押走之后,再也没有音讯,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他,他将会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从此再无瓜葛。然而,不是这样的,只要一提起为民,一提起同志,货郎哥的形象就在她眼前出现,为民和他的同志,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她的心中,扎根在了谷子地每一个乡亲的心中,她也有理由相信,货郎哥们,深深地驻扎在了每一个中国老百姓的心中!

    今天这个人一句无意识的胡话,又拔动了豆花心中的那根瑟弦,为民同志,货郎哥哥哥,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要救活这个人的愿望更加强烈,他知道为民同志,知道货郎哥的下落,豆花必须得把这个人救活,她要去找到货郎哥,代表谷子地百十口子乡亲,当面对他说声谢谢,谢谢他救了大家。

    豆花把那人抱在怀里,那人却又昏睡过去,刚给他喂进去的炒面还在嘴里,他嘴唇干裂着,严重缺水。

    豆花瞥了一眼自己空空的水壶,心里有点埋怨自己,为甚么就没有装水呢?原以为顺着河道走,缺不了水的,背在身上太沉,会影响到她赶路的速度,没想到现在要用水了,却没有了。如果这个人因为缺水有个三长两短了,她感觉自己要内疚一辈子的。

    豆花慢慢地把那人放下,拄了一根木棍,沿着昨天的路径,下得河里装水。水壶刚下到水里,就有一群鱼儿围拢过来,她拿棍子一敲,有两只鱼儿白肚皮翻到了水面。豆花眼疾手快,捞出鱼来,折一根芦根,将鱼穿鳃而过,一前一后肩到肩上,又顺原路,手脚并用爬上山来。

    这一通折腾,豆花也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顾不得自个,双膝跪地,把那人抱在怀里,把水壶支在那人嘴边,慢慢喂着那人喝水。

    可是,那人牙关咬紧,水都流到了胸脯上面。刚才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半醒半迷糊,现在完全迷糊了,身体烫得就像一个刚刚出炉的烧山药蛋。

    天爷!他发高烧了。

    豆花有点六神无主了,要是老这样发烧下去了,这人非得烧傻不可,烧傻都是轻的,弄不好小命都没了,这可怎么是好呢?喝不进水了,他的烧退不下来。她现在认定,这个人就是货郎哥的同志,货郎哥的同志,她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豆花脑袋伸到洞外,四下里打量一番,不会有人偷看吧?这样想着,连自己也觉得多此一举,在这荒山旷野之中,哪里有人呢?更别说偷窥了,这都是出于一个婆姨害羞的本能。

    豆花先把水喝进自己嘴里,嘴巴对准那人的嘴巴,一口一口,一点一滴,用她的热情和耐心,嘴对嘴喂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的男人喝水,只因他在胡话中说了是“为民的同志”。

    这是豆花和第二个男人嘴对嘴的接触,第一个当然是公公老谷子,那天晚上喝过酒之后,公媳两个半推半就,对在了一块。

    那次是为情。

    这次是为义!

    此时的豆花一门心思都放在救人之上,顾不得害羞了。喂过水,她又把自己的头巾浸湿,敷在那人的头上,给他降温。然后给他盖好被子,堵好洞口,自个出来,打下一抱柴禾,挖好地灶,把鱼架在火上烧烤,单等那人醒来之后,能吃到烤鱼。

    一切准备停当,豆花双膝跪地,朝着太阳磕了个响头,嘴里碎碎念念,保佑那个人平安无事,度过这一劫。以前娘在的时候,常常要重复这个动作,见了太阳磕头,见了月亮祷告,祈祷星宿诸神,保佑全家千般吉祥,万般顺意。虽然老天爷从未眷顾过她家,但祈求过后,得到的是心灵上的慰藉。眼前的这个人,萍水相逢,来路不明,但她心里把他当做了亲人,因为他有可能是和“为民同志”一起的人。

    她现在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也许是豆花的诚意感动了上苍,也许是烤鱼的香味诱惑到了他。豆花听到避雨窑里传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她忙钻进去,看到那人微微睁开了眼睛。豆花伸手去摸,额头也没有刚才那么烫了,她的努力奏效了。豆花有点喜极而泣,忙把烤好的鱼给他拿到面前。

    水喝过了,鱼也吃了,那人有了一点点精气神,就冲着豆花叫了一声“同志”。

    豆花说:“我叫豆花,不是同志。”就问那人从哪里来,要去哪里,怎么会伤成这样。

    那人没有立即回答豆花,而是看着她的水壶,问:“你是从国军过来的?”

    这个水壶是她从有志那儿拿出来的,一路上没少帮她的忙。豆花“哦”了一声,不知道是承认了,还是没有承认,自己算不算是从国军那儿过来的人呢?

    豆花给那人掖了掖被子,有点同情地说:“这大冷的天,穿这么少,也不怕冻着?”

    那人笑了笑,说:“习惯了。”

    豆花突然问他:“你是国军的人?”她看到,他也有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水壶,只不过他的水壶上有两个枪眼,已经不能用了。

    那人笑了一下,说:“哪儿呢,这是一位国军兄弟送给我的。可惜了,让小鬼子给打穿了,不能用了。”

    豆花就信心十足,问他:“你说的为民同志,可是货郎哥?”

    那人看定了豆花,说:“为民同志确实常常挑着货郎担打掩护,走村串寨侦察敌情的。怎么,你认识他?”

    豆花的眼里燃起了火花,她紧紧地攥着那个人的手,问:“货郎哥,不,为民同志,他还活着?他现在在哪?”

    那人眼里刚刚升起来的火苗渐渐黯淡下去,他说:“我们这一次就是来救他出去的,人已经救出来了,又被鬼子冲散了。为民同志为了掩护我们撤退……”

    豆花紧张起来,忙问:“他,他,他怎么了?”

    那人说:“和我们走散了,大家都走散了,现在谁也不知道谁的下落。唉!”

    “谢谢你,姐!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粱满囤,你就叫我小粱好了,等我伤好了,一定会去找小鬼子算帐!”

    豆花说:“我叫豆花。十六岁之前没有名字,这是我公公给我取的名,豆花。”

    小粱喃喃细语:“豆花,豆花,多好听的名字。”

    豆花现在最发愁的是,小粱怎么办?在这荒出野岭的地方,少医无药,缺吃少穿的,他行动不便,他的伤怎么能好起来呢?既然让她遇到了,她就得把他一管到底。

    过了一会,豆花对小粱说:“满囤兄弟,要不这样吧……”

    听豆花说完,小粱默认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只能这样了。

    豆花扶起小粱,半拖半拽,一瘸一拐,又从原路返回。一路上两人走的很慢,豆花来时走了三天的路程,她俩六天才走到。

    到了野猪沟,还在遇到老豹子的那个地方,豆花打了一声唿哨,从暗地里钻出一个土地佬来。豆花上前双手抱拳,左手拇指朝上,右手拇指朝下,算是打了招呼。

    土地佬说:“有朝一日龙得水。”

    豆花朗声答道:“翻江倒海水倒流。”

    土地佬又说:“有朝一日虎归山。”

    豆花又答道:“必将血染半边天。”

    暗语对上了,那人又一声唿哨,下来两个人,把豆花和小粱请上了山。进得寨里,有人认出豆花的,“嫂子嫂子”叫唤起来,飞奔着给老豹子报信去了。

    到了聚义厅门口,老豹子已恭候多时,他自然是内心欣喜,豆花这是前路无望,铁了心肠,要来入伙的吗?心里不由地心花怒放,热情地把两人迎进大厅。

    没有客气,豆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老豹子也没有含糊,满口答应,他和豆花开玩笑,说:“你已经是压寨夫人了,夫人的话哪敢不听呢?”

    豆花嫣然一笑,说:“别胡说八道,人托付你了,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得找你算帐。我先休息一宿,明天一早还得赶路。”

    第二天早上,豆花醒来的时候,丰盛的饭菜已经备好。吃好喝好,和小粱做了告别,老豹子又给豆花补充了给养,亲自把她送下了山,还是那句话:“遇到难事了,想着野猪寨,想着老豹子。”

    又对一个牵马的弟兄说:“送夫人一程。”

    那位兄弟拉马过来,说:“嫂子,上马嘞。”自己也骑了一匹马,跟在豆花身后。

    豆花翻身上马,回头看了老豹子一眼,胸腔里居然有情愫涌动,眼眶里闪上了泪花。

    一路快马加鞭,赶天黑的时候到了豆花吃鱼的那个地方,马再也无法前行了,她打发那位兄弟回去,自己又手脚并用,奋力登上了山崖。

    到了避雨窑那里,一只狐狸在那里安营扎寨,豆花和狐狸说:“姐姐我借宿一晚,明天你再来住。”她今天心情有点愉悦,打点好自己的窝铺,躺在上面分外舒坦,不由地哼起了小曲:

    三哥哥今年一十九

    四妹子今年一十六

    人人说咱们二人天配就

    你把奴家闪在半路口

    …………

    豆花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是她近来睡的最踏实的一晚。是因为她逐渐有了一个比较明晰的目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