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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夜沉沉,暗影血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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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的屋子里,瓷瓶在崩碎,碎末在飞扬。

    一双眼睛缓缓睁开,那幽绿的光芒,在黑暗中熠熠。这像一双野兽之瞳,没有人性的光泽,只有阴森和幽寂。腐朽和苍死,在空气里弥漫。这屋子,就像是死亡之地,没有生的灵动。

    倏然,一缕缕电光如银蛇飞舞,在瞳孔面前跳跃。

    电光穿梭、交织、错落,汇聚成银光璀璨的光幕,如一张网。在那光幕中,可见到一道道身影崩碎,血光妖娆,分外的诡异。而在那血光之外,有一张阴沉沉的脸孔。

    “蒙圩!”

    有着幽绿色瞳孔的人轻轻吐出两个字,银光映照下,可见那罩袍遮掩下的一张脸孔,无比的狰狞。

    电光迅速的溃散,屋子转而恢复了漆黑,而那幽绿的瞳孔,也在这时候消失了。

    猎猎山风,盈盈飞雪,山林的寂静给人以无限的空静之感。

    有树枝折断之声,有孔窍传来的呜咽之声。

    苍穹暗沉,无星光月影。

    马匹不安的踏着地面,鼻孔喷出那滚热的气息,尾巴摇曳着。

    这是一片空地,四周的林木环卫着。一群马匹被系在空地边上的树干上。而距离马匹一箭之地,有一群人在等候着。已经等了一盏茶功夫,子时即将到来,可是委托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周绍安来回走动,目光不时朝西面望去。其他镖师和趟子手聚在一起,低声的说着什么。周斌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面色凝重,目光锐利而深邃。很显然,周斌要沉稳镇定的多。周绍安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他转身走到了周斌的身边。

    “周叔。”

    “急了?”

    “嗯。”

    “干我们这行,任何时候都不能急,急只能让我们露出破绽,让别人有机可寻。”

    “可是时间快到了啊!”

    “反正我们收到了定金,若是时间错过他们不来,我们便回去,又没有什么损失。”

    “可是······”

    “没有可是,你记住,你迟早会走上这条路,而这条路的规矩便是,无论任何情况,都要让自己冷静、坦然,不要将自己过多陷进去。我们只不过是押镖人,镖出了问题大不了赔钱,可是命没了,再多的钱也于事无补。”

    “我、明白了!”

    有马车驶来。周绍安等人纷纷朝那边望去。白衣如素,宛若送葬的队伍,缓缓到得面前。火把的光映照下,这些人面色如缟。周绍安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内心的郁闷和焦虑一扫而空,他大步走了过去。

    “静怡小姐呢?”

    “小姐没来,我们老爷在马车里。”

    周绍安盯着说话人看了会儿,然后箭步到了马车近前,伸手便要掀开帘子,但是说话的那人一下子将他挡了下来。周绍安看着对方,对方严肃的盯着他。

    “老爷病重,不能见生人,不能见光,也不能吹风。”

    周绍安的嘴唇在下拉,面孔沉下来,眸光锐利的如刀子似的。只是那人神色不变,无比的镇定。周绍安移开目光,道,“我们总得验货,不然何以知晓里面的人是谁?又如何确保你们在事后不会变卦?”

    那人冷冷一笑,嘴唇一动要说什么,只是车厢内却响起了剧烈的咳嗽声。那咳嗽声撕心裂肺,让人听着就感觉难受。咳嗽声持续好一会儿,里面传来苍老低沉的声音。

    “小哥不用担心,老夫为你们保证。”

    “您老就是我们要送的人?”

    “没错,就是老夫。小哥还是早点上路,我的病拖延不了多久。”

    周绍安迟疑了会儿,扭头朝周斌望去,周斌点了下头。周绍安握紧拳头,道,“好,我们这就走,不过路线由我们定,你们不能插手。”

    “我们会听小哥安排。”车内人道。

    “好。”

    周绍安转身朝镖师们招手,镖师们纷纷朝马匹跑去。夜深沉,寒风裹挟雪花在天地间游荡。马匹嘶鸣,马蹄声杂乱。周绍安翻身上马,策马走在前头,目光不时盯着被护卫在中央的马车。

    一行人缓缓从山林里出来,朝着西北方向而去。夜色无边,风雪凄迷。马蹄声越来越远。

    一道身影如鬼魅似的在山下掠过,朝着队伍方向飞去。却在这时,这身影忽然一滞,然后迅疾蹲了下来。寒风从头顶掠过,一道身影在虚空飞行。只是那身影从头顶掠过的刹那,倏然一缕电光绽放开来,那身影猛然一错,避开电光,横移数丈之远。

    “蒙圩!”

    虚空传来一声宛若从地狱发出来的声音。那在虚空横移出去的身影缓缓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那电光。电光交织成一团,缓缓扩大。不一会儿,电光之中出现一双幽绿的瞳孔。

    “你是谁?”

    “哈,杀我的人,你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

    “皇帝,还是太子?”

    “我就是皇帝。”

    蒙圩眸光微微一凝,既而冷笑起来。他道,“原来是太子。”

    那幽绿的瞳孔在移动,如萤虫似的。渐渐地,一道身影在光团后面浮现。消瘦,单薄,如一张薄薄的纸片。蒙圩盯着那身影,唇角一抹,讥诮的道,“不躲在皇宫里残喘,居然还敢在外面横行,太子殿下的心可是真大啊!”

    “你不也是,”太子道。“到处乱跑,不怕被我们人族杀了吗?仇九封禁天地,你们猎道者怕是没有几分本事了吧!真正的主人不露面,却让你跑出来,是想窥探人族的机密吗?呵,俗世纷纷,人族世界可没那么太平啊!”

    “仇九?”蒙圩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吗?”太子殿下反问道。

    蒙圩眸光一闪,变得凶唳起来。他道,“被猎道者全力一击,别说是他,即便是道,也会毁灭,他仇九凭什么不死!”

    “是啊是啊,仇九在你们猎道者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当然会死。只是,他死不死我不感兴趣。”太子道。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蒙圩玩味的道。

    “你们,所有修道者。”太子道。

    “你的野心可真大,”蒙圩讥诮的道。“居然想掌控整个时空。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真龙天子,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错了,”太子声音猛然一提,道。“真龙天子算什么,孤乃大道之子!”

    嗤啦一声巨响,暗沉沉的天空倏然降下一道电光。

    电光晃晃,将夜幕撕开。太子和蒙圩被这光照的苍白渺小。

    太子右手抬起,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一缕缕电光从指缝中流洒下来。

    蒙圩盯着他,神色骤变,却依旧的平静镇定,只是瞳孔深处却是流溢出兴奋的光泽。忽然,他身影一闪,刹那消失在原地。对面的太子冷哼一声,无数的电光瞬息间迸射出去。电光璀璨,凶唳霸道。那冰冷的气流,在电光下寸寸凝滞。电光忽然一滞,一道寒芒突然出现在太子的面前。太子的瞳孔骤然收缩,身躯赫然往后飘去。

    蒙圩出现在他的面前,神色的兴奋与孤傲,让太子的面色变得难看。

    “你真以为猎道者被仇九封禁,他们便没有办法对付你们这些蝼蚁了吗?区区封禁,或许会让他们一时受缚,却无法阻挡他们猎道的决心。太子,跳梁小丑罢了!”

    弧形的光变得宽长,如要撕裂天地。

    从苍穹降下来的光咔擦一声断裂,急速后退的太子的胸前噗的一声飞起一抹血光。弧形的光消逝。蒙圩却是一掌落在了太子的肩膀上。太子啊的一声惨叫,身躯轰的砸在了坚硬的大地上。大地一颤,空中的雪花颤抖着。蒙圩旋身一闪,一脚从空中重重的踩向落地的太子。

    砰!

    重重的一脚踩在地上,大地龟裂开来,无数的裂纹不断的向四周延伸。只是,太子不见了。蒙圩眉头一蹙,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血腥气味淡淡的流淌着。

    “跑吗?你能跑去哪里?道种在你身上,你已成为了猎道者的目标。”

    嘴角微微勾起,蒙圩垂下目光,露出阴森狰狞的笑意。

    “你跑不掉的。”

    寒风从身后袭来,让他整个身体如泡沫似的湮灭了。

    一直蹲在地上的身影此时缓缓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露出那沉思之色。好一会儿,他才深吸口气,如从梦中醒来似的,提步继续朝前跑去。

    衙门的灯火依旧亮着,外堂内的衙役们聚在一起,正自议论着什么。熊淮安走了进来,衙役们纷纷朝他打招呼,熊淮安只是点了下头便朝陈正的署房走去。

    署房还亮着灯,陈正趴在桌前正在书写着什么。

    熊淮安站在门口迟疑了下,随即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陈正闻声抬起头,见是熊淮安,忙放下手中的笔,道,“怎么回来了?义庄没事吧?”

    熊淮安走到近前,道,“大人料事如神,果然有人去义庄了。”

    陈正神色一滞,伸手揉了揉眼睛,道,“可抓住人了?”

    熊淮安摇头,道,“有两个人,看来不是一伙的,只是两人的武功都很高,卑下追不上。”

    “镇里已是藏龙卧虎,各色人等纷纷聚集,似乎在酝酿什么。”陈正道。“没追上就没追上吧,你没事就好。”

    “不过大人,”熊淮安迟疑道。“去义庄的人,怕不只是江湖人物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卑下还从未见过能飞天遁地凭空来凭空去的大人物。”

    “嗯?”

    “如神人一般。”

    两人便静默下来。熊淮安还在为自己所见迷茫,陈正却在想象。陈正只是一介儒官,对江湖之事虽有所耳闻,却并非江湖人物。熊淮安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以前也曾行走江湖过,而成为捕头之后他也经常与江湖人物接触,只是,习武能达到今日所见的那种地步,怕是闻所未闻。若这是真的,那么以前所闻的问道长生便也是真的。

    只是,真有长生?

    忽然,一名衙役匆匆的跑了进来,打破了静默。

    “大人,出事了?”

    陈正和熊淮安都朝衙役望去。陈正问道,“出什么事了?”

    “青龙赌坊有人被杀了!”

    “青龙赌坊?”

    “青龙赌坊是走背字吗?怎么刚刚被烧,现在又有人死在那里!”

    熊淮安的话语带着戏谑,可话音一落,蓦然心里咯噔一声,便朝陈正望去。陈正也在望着他。两人的心思竟然是一样的。青龙赌坊为何接连出事?难道真的只是走背字?或许,青龙赌坊背后的人很特殊。陈正和熊淮安立时匆匆从赌坊跑出去,点齐衙役,风风火火的出了衙门,朝青龙赌坊方向而去。

    废弃的宅邸,除了一间屋子里流淌出来的光,四下皆是漆黑的。

    寒意凛然,风在游荡,呜咽的声音如鬼魂的哀怨。

    “这么晚了叔叔怎么还不回来?”

    “别瞎操心,叔叔的本事那么大,不会有事的。”

    “我才不是担心呢,只是叔叔说给我们带夜宵,我现在肚子饿了!”

    “你就知道吃!”

    “有本事你别吃!”

    “哼!”

    “哼!”

    “喂,你们两别吵好不好?总是这样!你们忘了叔叔说的了吗,我们是一家人,要团结。”

    “谁让他说我?”

    “是你要犟嘴的!”

    “你不说我我才不会说你呢!”

    “你······”

    “好了好了,都安静些好不好,是不是今天吃饱了撑着了?你们真是!”

    屋子里,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围坐在火堆前。篝火熊熊,热意弥漫。在篝火四周,地面铺着脏污的被子。孩童们坐在被子上,篝火也让那脏污的被子热烘烘的。这几个孩童,有一名女孩子,虽然衣衫褴褛面目脏污,却是透着灵动纯真的气息。小孩女瘪着嘴,泫然欲泣的样子,乌黑的眼睛和那清秀的脸庞,无比的可爱。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小女孩一下子跳了起来,泫然欲泣的样子一下子化为了欢喜。

    “叔叔回来了!”

    其他的孩童也都跳了起来。小女孩打开门,仰头望去,却见到一张白惨惨的脸,那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容。

    “你们是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