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江山别夜 > 江山别夜_分卷阅读_74

江山别夜_分卷阅读_74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阿父说他为阿兄做了很多事……”薄暖慢慢地道,“大约便是指这个吧。”

    仲恒封事上的一道道证据飘过脑海,顾渊闭了闭眼,似乎想将那些可怖的东西消灭于无形,“这些事交给我,你不要再烦心了。”言罢便欲起身去拟旨,她却伸手挡在了他的胸口。

    他一怔,而她的手不容置疑地将他缓缓推回了床上。他顺服地躺下,她侧着身,双眸幽静,“今日好好陪我,好么?”

    他话音一窒:“好。”

    她长长的睫毛掩落,在苍白的脸上覆下一片淡淡的阴翳。她伸出手,一言不发地除下他的发冠和外袍,他随着她的动作时而抬臂,而目光始终一错也不错地凝注着她。

    外间宫婢低声禀报:“陛下、皇后,浴汤已备好了。”

    “一起去洗洗吧,今日不少泥尘。”他声音沙哑。

    她没有动。他起来,将她打横抱起,走到浴汤边。

    他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衣领,小心翼翼地一拉。而后她低头,看着这个帝王蹲着身子仔仔细细地解开她的衣结,仿佛在完成一种神圣的仪式,神容肃穆,姿态虔诚。她轻不着力的手臂缠着他的颈,由他抱着自己一同走入了浴汤。热水淹没自己的瞬间她感到恍惚的迷醉,好像今日、昨日与明日发生的一切都成了天下洪荒里的一点无足道的微尘,被温柔的水波一卷,便了无踪影。

    他始终抱着她,始终不放手。她眷恋地蹭着他的胸膛,“子临,”她乏力地说,“你还在。”

    “我在。”他再度重复。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她闭上眼,“你的父母亲,我的父母亲,我们的孩子,他们都不在了……”

    他抱着她,飘荡的温热的水涤去了他们身上的尘垢,而毫无怨言。

    “子临,”她轻声,“给我,好不好?”

    他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抬眼看她,她的眼里却全是恳求。“让我忘了那些事,好不好?”

    “好,好……”他慌乱地答应,这一刻她脆弱得宛如一碰即碎的琉璃,他怎么敢违逆。隔了飘渺的烟波,她柔软的身躯散发出的兰香也似有若无,他不得不珍惜地捧住了,才能感受到她是真实的存在。他小心地取悦着她,温柔地引逗着她,她渐渐地迷失了——

    **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至少在这一刻,她不必担心他的离去,就如她过往里每一个日夜所担心的那样。

    她环着他颈项的手慢慢地下滑,轻轻覆在他的胸膛,他难耐地“嗯”了一声。她倾身过去吻住了他,他加倍轻柔地回应,唇舌缱绻厮磨,水汽氤氲蒸腾,他用身体去询问她,她用身体来回答他,再不需更多言语。

    自民极夭折,丧事不断,他们已很久不曾欢好。今日薄安方自戕,此刻的偷欢于他们而言亦有悖礼法。然而在这一段无限温柔的光阴里,他们谁也没有提及这一点,就好像他们是被一个透明的笼子给罩住了,时间在这一刹那慷慨地停驻,前尘后世,浮生魅影,都与他们再也无关。

    “抱着我。”他低声,轻轻地托住了她。流水带给她虚幻的快感,她不由得抱紧了眼前的男人,而他的力量是那样准确、坚定、真实,他是她的方向,漫漫的世路上啊,他是她唯一的光。

    水影幽幽,水声湛湛。天地无情,而彼此的心跳却灼烫一如梦幻。

    一如绝望的梦幻。

    ***

    皇太子夭折,文太后悬梁,薄太后归政,薄安自戕,薄昳失踪,顾渊算是终与薄家撕破了脸。公卿百官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薄家说话了,而在掖庭狱中米需米小说言仑土云受尽折磨拷问也不吐一字的梅慈,也终究被放了出来。

    皇帝特旨,命赵王太后留于宫中照拂赵王。

    她对皇帝已经没有用了,她知道。但是她儿子对皇帝却是有用的,她也知道。皇太子暴卒,宫中风向陡转,她从掖庭狱出来不过数日,清合殿的门槛几被踏破。

    梅慈好不容易送走了又一批命妇,一直在旁边作陪衬的顾泽忽然歪着脑袋问了一句:“阿母,我们在思陵的时候,她们怎么不来?是因为思陵太远吗?”

    梅慈一怔,笑容有些尴尬,“是啊,思陵太远啦。”

    顾泽却摇了摇头,“我看她们都是虚情假意。”

    “为什么?”梅慈没想到四岁多的孩子竟会说出这种话,竟不知该欢喜还是惊讶。

    “夫子说的。”顾泽撅起嘴来。

    他口中的夫子便是赵王太傅薄昳,半月前皇帝搜捕广元侯一宗,薄昳便不见踪迹了。梅慈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着保傅来将顾泽领走,自己慢慢地步入寝阁中去。

    寝阁之中,帷幄之内,却有一人披发盘坐案间,一手执简而读,意态安闲。

    那人眉目柔丽,气质文雅,正是天下通缉的广元侯之子,薄昳薄三郎。

    见她进来,他放下书册,抬首微微一笑。梅慈眉宇间的愁云不散,并不想迎合他的笑容,“你要在此处躲藏多久?”

    薄昳温润的目光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她,“你怕了?”

    梅慈顿了顿,“我不想再与皇帝作对。”

    “那也容易。”薄昳悠悠地道,“我束手就擒,你快拿了我,去找顾子临邀功吧。”

    他现在说话已没了分毫顾忌,听得梅慈一颤。“你……”

    “你还是怕。”薄昳站起了身,双臂展开,当真是束手就擒的姿势,又仿佛是等她入怀,低头朝她微微一笑,“你向前也怕,向后也怕,便连一个名字,你都害怕。阿慈,你真是……”

    她咬着唇,眸色浅淡得仿佛没有了自己,他便这样静静地凝注着她,一片温柔宁静之中,他知道她已要沦陷了,于是他一把拉过了她的手。

    她猝然跌进了他的怀里,男子的气息浓雾一般包围了她,叫她再也看不清一切。他嘴角微勾。他是了解她的,一个脆弱的女人,一个怯懦而容易妥协的女人,她只会包庇他,而不会有告发他的勇气。

    “三郎。”她闭眼,轻声,“你,收手吧……你的家人都……”

    “家人?”薄昳眸光微凝。他知道广元侯府的人已全被下狱,薄安本人更是已然自戕,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分毫的波澜,“那不是我的家人。”

    梅慈没有听懂,也不想再问。“你们兄妹真奇怪。”她微微叹息,“自家人遭了祸,却都不在意似的。”

    “她?”薄昳冷笑,“她除了顾子临,还在意过谁?”

    仿佛被刺了一下,梅慈自他怀里抬起了头,半晌,挣脱了他的怀抱,后退几步盯紧了他。

    “那我呢?”她颤声道,“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一个只在意男人的傻子,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陛下让黄廷尉来审我——”她惨笑一声,“黄廷尉的手段……”

    薄昳怔了一怔,眼前的女人好像突然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了,目光里犹带着晶亮的水迹,却已凝成了冰。他突然觉得一颗心很不舒服,这种被人怀疑和怨恨的感觉,很不舒服。

    “阿慈,”他平静了下来,许久才开口,声音放得极低、极温柔,轻轻地飘荡在空中,“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苦了。”

    梅慈低低地道:“我没有说出你的名字。”

    “你在担心什么呢?”薄昳的声音轻柔,似一种诱哄,“你在我眼里,便是你自己。”

    梅慈眼里的泪突然就涌了出来,恍似冰晶一般,义无反顾地坠落。

    这句话是多么好听啊。

    她在先帝那里,做了一辈子的“阿慈”,而唯有在他这里,却能做回她自己。她之所以会与他走上这样不伦的道路,也就是为了他这一句而已吧?

    可是……可是薄三郎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话,她却只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被一块巨石砸出的洞,再也不能弥补完全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眼泪,他好像终于有些慌了神,想上前又不能,只有低声问她:“怎么哭了?我对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啊……”他的话音那么温和,正是翩翩君子的风仪,却又让她后退了一步。

    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你以为你还能逃开么?你在掖庭狱里的罪,都是白受了?”

    她不说话了,脸色已是惨白。

    “好阿慈,”他柔声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这一次若不能成事,你便……你便忘了我罢。”

    作者有话要说:《江山别夜》预计在六月下旬完结。因为我还没有写番外(嗯……),所以还不能定下确切时间。但可以肯定的是,七月会准时开新文《千里相许》,这个故事(根据现在的大纲)是非常欢脱的,阿眠也想尝试不同风格~大家可以先收藏哦,开文了就会有通知~阿眠看到收藏也会感到精神鼓舞呢!戳戳→嗯,不管如何,阿眠总希望自己的每一个故事都能讲得比上一个好~

    ☆、第100章

    “啪”地一声,竹简摔落在地。

    皇帝的声音自上方冷冷传来,冷冰冰的两个字:“再找!”

    “是,是!”黄济连忙领命退下。

    一时间殿中只剩了那孤独站立的少年,天已冷透,他披一领玄黑鹤氅,愈加衬得面如冰玉,一双眸子湛亮出尘。内殿垂帘微动,薄暖走了出来,看见他的样子,低声:“还没有找到么?”

    顾渊咬牙,“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薄暖没有做声。她记忆里的阿兄总是温润如水的彬彬君子,如何能与那乱国贼子联系起来?然而一桩桩一件件地点检过去,她才真的凛然心惊——

    阿兄的心计之深,用意之远,几乎令人不能细想。

    他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好了。”薄暖轻轻开口,自后方环住了顾渊的腰,将头靠在他挺直的背脊上,“不要多想了。”

    顾渊低头,轻轻摩挲着她放在自己腰际的手,“阿暖。”

    “嗯?”

    “你的家人,与谋逆案无关的,都可宽赦。”

    薄暖微微一笑,“多谢陛下,只是妾早已没有家人了。”

    顾渊皱眉,“又说什么浑话。”

    “我与我母亲不同。”薄暖想了想,“我父亲抛弃了她,她却毫无怨言。我做不到。我只要想到父亲将我丢在睢阳北城,十三年不闻不问……”她的眸光微微黯淡,垂下了蝶翅般的眼睫,“死者已矣,父亲当年的选择也自有他的苦衷,可是我心里的难受不是假的。”

    顾渊静静地听着。她与他何其相似,多情又无情的父亲,痴情又断情的母亲。他这几日来反反复复地想,父皇当年对孝愍皇后罔顾天下物议的宠爱,怎么最后却换来孝愍皇后自投莲池的悲剧呢?原来说到底,父皇才是最可怜的人啊。

    陆氏姊妹,艳冠长安,却没有一个当真爱他,反而都是为广元侯前赴后继地去了。

    感情这事,真是幽微玄冥,难以计算的。

    他默默地握着她的手,不自知地用力。“你害怕么?”

    “怕什么?”她惘然。

    “你也怕我会丢下你吧?”他的声音沙哑,“我是皇帝,天下一身,不是都说帝王薄幸?你怕不怕?”

    她稍稍抬眉,似乎感到几分有趣,抿了抿唇,却又感到些微的苦涩。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了。

    怕么?自然是有些怕。

    可是,难道因为害怕,就可以回头,就可以不爱了么?

    因噎废食,那又是多么愚蠢啊。

    她渺渺然笑了。

    他问:“笑什么?”

    “你要让我不害怕,便加把力气。”她笑说,耳根微红,娇羞的声音似细碎的蚂蚁爬得他脊椎一阵酥麻,“待到你丢下了我,我还可以陪儿子。”

    他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你这是怪我不够花力气了?”

    她将脸埋在他宽大的鹤氅里,笑而不言。

    “真是放肆。”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倏然转身,捧起她的脸,便重重吻了下去。

    ***

    十月旦,因在国丧,免朝贺,薄太皇太后颁下懿旨,宣布皇帝年岁已长,足可亲政,此后一应事务,都不需再奏白长乐宫,望皇帝勤修祖业,善勉庶务云云。

    承明殿上首的那一道垂帘终于撤去了。顾渊站在丹陛之上,望向泱泱臣僚,身后再没了那两道犀利的目光,竟然也觉出了几分寂寞。亲政之后,他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让仲隐抽调云州兵力,往益州平叛。

    天下叛乱蜂起,他不断下旨赈灾、抚兵、安民,然而内库竟竭,新任的大司农连领旨都不肯了,赈济灾民、抚恤士卒、调拨粮饷,处处是钱,处处无钱。顾渊拆了东墙补西墙,顾此失彼,不遑宁处,大正四年的冬天,竟是要在一片哀鸿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