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市井人家(种田) > 市井人家(种田)_分卷阅读_50

市井人家(种田)_分卷阅读_50

推荐阅读:快乐的花莲之旅淫术炼金士20——城战谋策篇姐姐与她的同学娇女封后之路最佳女配(快穿)老板,你马甲掉了我的大奶女友小瑄重生攻略穿书后我抢了反派雌虫猎人游记[女追男,剧情,肉渣]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厢乔姐儿在房里试了卧兔儿,当真是华贵非常,平日里是个雪姑娘一般,总是手脚冰凉,如今带了这飞龙皮的暖帽,不过半遮住了元宝耳朵,整个脸庞儿都是暖呼呼的,日后下了雪珠儿就再也不用怕了。

    偏生这会子王氏一头撞了进来,不见三郎,便宽松了许多,大大咧咧往儿媳妇炕上盘腿儿坐了,一眼瞧见乔姐儿头上的卧兔儿,吓了一声道:“哎哟,老三媳妇儿,如今你们真阔了,头上戴的是海龙皮帽子吧?”

    ☆、124|招弟私会蒋太医

    乔姐儿听见心中暗笑,依着王氏的出身是断断不认得此物,定然是外头听见什么消息,心里不熨帖,故意前来找茬儿的。

    满面堆笑着让了座,与王氏两个都坐在炕上,一面笑道:“是前儿镖师们外头走镖得的,皮子太小了,做什么都不合适,三郎知道我这几日头风又犯了,才叫我做一顶新暖帽,带着倒也暖和,娘也试试,若是好了时就先戴着,横竖我那里还剩下一点子皮子。”

    说着真个解了下来递在王氏手上,那婆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金贵东西,到了手里就不撒手了,摸摸索索的,想登时就戴上,又怕媳妇儿笑话自己眼皮子浅,忍了一回,到底忍不得,就往头上一扣。

    谁知这王氏一个村妇,生得五大三粗,脑壳儿比乔姐儿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如何戴的上,只得尴尬笑道:“我老天拔地的,戴这个做什么,还是你们年轻媳妇子戴着俏。”

    房里的两个丫头都忍不住扑哧儿笑出来,把个王氏臊得一个老脸飞红,还是乔姐儿嗔了她们两句,一面又问王氏要吃什么。

    王氏想了想道:“头两年你们刚成婚那会子,你在家做过一回茶汤不是?如今快到冬景天儿,正爱吃那个。”

    乔姐儿见这婆母娘不知道见外,也只得点了点头,命招弟儿扶着自己去厨下预备,走到外头,招弟儿啐了一声道:“老太太也太会磨人了些,巴巴的要吃这个,大街小巷卖茶汤的挑儿多得是呢,不见她自个儿买一碗去,倒要大奶奶费事。”

    乔姐儿啐道:“小蹄子倒会说,没事也给你挑唆出事来了,明儿再这么挑三唆四的,仔细我告诉你娘打你。”说得招弟儿吐吐舌头低了头。

    乔姐儿见说的小丫头低了头,甚可怜爱,又扑哧儿一乐道:“如今我也不打骂你,且随我去外头买一碗茶汤回来就饶过你如何?”

    招弟儿才知道主子是逗她,睁大了眼睛笑道:“敢情奶奶原本就打算外头买去?”乔姐儿苦笑道:“这是自然的,如今挺着身子,再叫我掌恁大的茶壶可是不能够了,左右婆母娘是屯里人,也吃不出好坏来。”

    主仆两个上街,赶巧路口就有一家,往日里吃茶汤也多有在这家买的,小伙计看见主顾,赶紧上前来,拿手里雪白手巾抹了一张桌子笑道:“大奶奶今儿得空儿来逛逛,吃个热乎的。”

    乔姐儿摇头道:“我们爷要吃,叫我来买一碗。”伙计见了这样如花似玉的大娘子,没话还要找话,因笑道:“我替奶奶叫屈,这般娇嫩的娘子怎舍得大冷天叫您亲自出来与爷们买东西吃。”

    招弟儿见那小伙计只管往前凑合,紧走两步上前来,叉腰拦住了道:“恁的聒噪,你只管做你的茶汤罢了,如何管起我们宅门里的事来?”

    小伙计见这丫头生得娇俏伶俐,倒也不恼,嘻嘻笑道:“招弟儿姐姐,前儿小的恍惚瞧见你往那绒线儿铺去了?”说的招弟儿红了脸,啐一声道:“嚼舌根的小厮儿,你再说,我恼你一生!”

    那小伙计也不敢太逾规矩,嘻嘻一笑,指了指条案上头的几个大海碗笑道:“奶奶瞧瞧,要哪个口味的,还是往日里大爷吃的糜子面儿对杏仁儿霜么?”

    乔姐儿点头笑道:“你这掌柜的好记性,就要这个,只是此番多搁些白霜和玫瑰卤子,我也要跟着吃一碗。”

    伙计喊一声“得嘞!”,拿了一个大海碗,挑了糜子面和杏仁儿霜进去,加了白霜玫瑰卤子,回身拿手上干净毛巾攥住了大茶壶的铜把儿,叫一声“瞧好儿吧你呐”,双腿扎住了马步,使个反弹琵琶的身段儿,茶壶嘴儿不偏不倚的就浇在大海碗里头,冲得那糜子面咕滋咕滋的响起来。

    招弟儿直往后头躲,一面喃喃自语道:“每回瞧这个,我手心儿里都是汗,万一烫着了可怎么好……”那小伙计冲了茶汤收了神通,把大茶壶又搁在小炉子上做起水来,一面笑道:“姐儿说的恁玄乎,我们自有我们道行,若是今儿烫了手明儿灼了眼,也不敢做这个,全凭机灵劲儿!”

    说着,拿了海碗捧在手里往下一倒,那茶汤已经冲成了糊糊,粘稠住了一滴不往下掉,乔姐儿点头笑道:“掌柜好手段。”一面会了茶钱,叫招弟儿接过来跟在食盒里,主仆两个回家去送茶汤给王氏,果然那婆娘也吃不出来,舔嘴抹舌的还只管说乔姐儿手艺好。

    乔姐儿回屋自己吃了半碗,又嫌絮了不好吃,搁在桌上道:“招弟儿,你拿去吃了罢,晌午也家去睡一觉,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招弟儿答应着退了出去,抱了那大海碗正要吃,忽然又想起一事来,抿嘴儿一笑,回了下房西厢屋里,探头儿一瞧,妹子正学着做针黹,里间屋打下帘子来,努了努嘴儿问道:“爹妈都在呢?”

    引弟儿轻轻摆手道:“爹跟着大爷出去办货去了,妈这会子歇中觉,奶奶有事寻她?”招弟儿笑道:“没甚事,我白问一声。”

    引弟儿还是一团孩气天真烂漫的时候,见招弟儿手上有茶汤,笑道:“是奶奶不要了赏下来的?我也有个好口福。”

    正要伸手就叫招弟儿打了手背道:“吃货!成日家吃珍馐穿绫罗还不足性?一碗茶汤也要沾,这是大奶奶吩咐我给婧娘送去的。”

    引弟儿听了,啧了一声道:“娘又不待见她,你倒会兜揽,这也罢了,快去吧,省得一会子醒了又不熨帖。”

    招弟儿点头,进了自己那间屋换几件鲜亮衣裳,拿食盒装了半碗茶汤,出了房门开街门,走到偏僻小胡同儿里头,才摸了摸兜儿里,拿出一朵鲜艳宫花儿,也学着元礼府街面儿上时兴的小娘子们,斜插在鬓边,又摸了一个鸭蛋官粉出来,也是姝娘房里偷来的,悄悄儿拍在双颊之上,越发显得白腻透粉。

    笑嘻嘻的就往绒线儿铺里去,拿钥匙开了街门,里头却蹿出一条大狗来,叫唤两声,招弟儿一脚踢过去啐道:“这大畜生,莫要叫。”阿寄见是招弟儿,夹住了尾巴乖乖坐在地上不吱声了。

    往日里乔姐儿隔三差五的就叫招弟儿引弟儿姐妹拿钥匙过来,给阿寄送些小零嘴儿,再问问婧娘有什么要的东西,帮着传递,所以招弟儿也有绒线儿铺的钥匙,算准了这会子都歇中觉没甚主顾,婧娘是个要强的,只怕一日卖不出钱来,叫东家说嘴,每到晌午头上必定锁了街门儿挎着小篮子走街串巷去卖花儿。

    招弟儿瞅准这个空子,私下过来,开了食盒拿手一摸那大海碗,还有些热乎气儿,抿嘴儿一笑,就听见外头有人咳嗽,但见那蒋太医神色有些局促的进来,还没进院儿就给阿寄撵了出去。

    招弟儿唤住了大狗,拴在后院儿不叫他乱跑,一面招呼那蒋太医道:“来啦?”蒋太医面色尴尬道:“大姑娘,我学生可算是服了你了,前儿你在我坐堂的太医院门口儿一嚷,险险就叫我学生砸了饭碗。”

    招弟儿拿帕子掩了嘴儿一笑,啐了一声道:“谁叫你不同我出来,你们这些念书人呀,就欠别人调理。”

    当日张府上虽然辞了蒋太医,招弟儿心里依旧不能忘情,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第一回动了心,怎么忘也忘不掉。

    北方苦寒之地,屯里庄户人家的女孩子都是火一样性子,敢爱敢恨,比不得元礼府的小娘子们恁般娇羞似水,招弟儿倒也不是那样不知自重的女孩儿,只是自小眼见着爹娘为了生男孩儿,成日家叫亲戚们逼得没法子,爹恁么老实的一个男人,还带了个婧娘回来,要不是主母做主,说不得这会子也做了自己的小姨娘了。

    又常听人议论这蒋太医,年少成亲,不出一年就丧了发妻,竟是个多情的,从此不肯再娶,他又是千金一科的好手,常进宅门里给太太奶奶们调理安胎,往日里常说如今世道人心不好,多有生了女孩子就迁怒大夫的,其实男娃女娃都是爹妈的心尖子才是。

    招弟儿与他在一处时候长了,总听他这般说,心里越发敬他,小姑娘家家敬爱一时难辨,有事没事都要去与他搭个话儿。

    这蒋太医见这女孩子总来说话儿,再想不到那一处去,又因为招弟儿家境贫寒,自小儿吃过苦,到了抽条的岁数还是不怎么长个,说是十三岁了,瞧着还跟八、九岁的女孩子相仿。

    一来二去才觉出不对来,往日自己在张府上当差是不用说了,原本两个都是公事,如今辞出来半年,怎么这小姑娘还是一门儿心思粘着自家,就连太医院里的小伙计也常有些闲言碎语,那招弟儿姑娘一到门首处,就有人打趣儿蒋太医道:“你家里那个小姨娘又来了。”

    蒋太医自家身正不怕影子歪,就只怕是玷污了人家姑娘清誉,又听说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大姑娘了,越发不敢兜揽,便妆做不在,只叫伙计回说出诊去了,一回两回还瞒得过,日子长了,那招弟儿又是个聪明女子,早就悟出来这蒋太医是有心躲着自家的。

    ☆、125|冰姐初生未足月

    这招弟儿姑娘也是个会打小算盘的,倒不似别的女子恁般哭闹,有一日又来寻蒋太医,学徒伙计回说不在,抬脚就敢往里闯,一面开口就叫出名字来:“蒋杏林,你出来不出来,再躲我时,姑奶奶拆了你大医院大门!”

    唬得蒋太医赶忙出来,拉了招弟儿往后头胡同儿里作揖打拱道:“小祖宗,你要怎的?”招弟儿旗开得胜,面上十分得意,就约了那蒋太医往绒线儿铺里把话说开了。

    蒋太医见这女孩子恁的厉害,一味躲着是没办法的,少不得应承下来,约定了日子往绒线儿铺里与她说事儿。

    这一回来了,见招弟儿描眉打鬓的,心里还真是七上八下,招弟儿倒是大方,从食盒里拿了茶汤递过来道:“你们坐堂吃饭都不应食,只怕还没用中饭呢,快吃吧。”

    蒋太医今儿坐堂,连着排了好几队,又不忍心叫瞧病的人干等着,只好忍饥挨饿诊脉开方子,等到病人散去,也过了饭点儿,这会子腹中正在饥饿,见了半碗茶汤,肚皮就不争气叫起来,只得搭讪着吃了,一面舔嘴抹舌的道谢。

    招弟儿见他吃的狼吞虎咽,忍不住掩面而笑,正要说话儿,忽听得外头叮叮咚咚的不知道什么声音,两个唬了一跳,抬眼一瞧,但见门外头婧娘正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二人,手提的篮子也打翻了,珠花儿都洒了一地。

    招弟儿虽然往日里是个又主意的,到底是年轻少女,见给人撞破了事情,小脸儿登时就白了,婧娘愣了须臾,抬脚就往外走,这会子竟是那蒋太医上前拦住了去路,一揖到地道:

    “娘子慢走,我与大姑娘没有半点儿不才之事,只因她总是吵着要学医,我们孤男寡女不好收入门户,所以相约在此传习,冲撞了娘子,都是小可之过,只是女孩子家清白要紧,娘子也算是大姑娘的长辈,还要为她多想才是。”

    这会儿招弟儿也回过神来,扭扭捏捏上前扯住了婧娘的衣襟儿道:“姨娘饶恕,再不敢了……”婧娘见状眼圈儿一红道:“你们这是……这可是坑死奴家了,来日这事不闹出来是大家的便宜,若是闹出来时,叫我怎么对得住大娘……”

    三个正说着,忽然又听见门口咕咚一声,三人不知何时,开了街门儿一瞧,却是那梅姝娘倒在街面儿外头门槛子上。

    蒋太医赶忙叫招弟儿和婧娘扶住了,伸手就掐她人中,掐了两把,姝娘眼睛一翻转醒过来,见了蒋太医,二话不说,劈头就是一巴掌,把个坐堂的郎中打了一个眼冒金星,不知今夕何夕。

    又一把扯住了婧娘的头发,伸手撕着衣裳骂道:“小蹄子,你是我家里花钱买来生儿育女的,不过猫狗一般的玩意儿,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就挑唆家里的姐儿做出这样下流没脸的事情来,我说当日非要搬到绒线儿铺来住呢,原来是想汉子,你自己想了自己去勾搭便是,何苦来要拿我家里的女孩儿做筏子,招弟儿才十二岁,亏你们这些奸夫银妇下得去这个死手!”

    婧娘赶忙掩住了街门儿,回身跪下了低声哽咽道:“大娘说我,奴不敢分辨,只是姐儿的名声要紧,莫要在此间叫嚷出来,万一给人串了闲话去岂不是对姐儿的清白有碍?”

    一句话倒提醒了姝娘,也是自家气糊涂了,大门口就这样吵吵,且喜如今正是歇中觉的时候,元礼府的人家儿都讲究,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歇了中觉再说。

    回身拉了招弟儿打了两下,拽着往柜台里去,一面骂道:“坏了门风的小蹄子,要是让你爹知道,带到大奶奶跟前儿活活打死!”

    谁知招弟儿却是个有气性的女孩子,一甩手道:“妈不用说我,如今莫说我与那姓蒋的没有事,便是做下事来,自有女儿自己担待,要死自去,横竖不叫家大人受一点子迟累。”

    把个梅姝娘气了一个发昏章第十一,抬手还要打,又给婧娘拉住了,一面对招弟儿说道:“求求姐儿,照实说了到底甚事,大娘身子要紧,气坏了亲娘,岂不是坏了天理人伦?”

    招弟儿见母亲气得颜色都变了,也怕她又昏厥过去,只得照着蒋太医的话又说了一遍。姝娘只不信,一把薅住了蒋太医道:“你们谁也走不脱,我家里虽是小门小户投身做帮佣的,我们东家在元礼府却是有一号,先与我家去禀明了东家,这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一把攥住了蒋太医,一手扯住了婧娘,拉拉扯扯的就往张府上去,招弟儿一行哭一行在后头跟着,一团人推推搡搡的来家,谁知还没开街门儿,里头又跑出一个人来,与姝娘撞个满怀,抬眼一瞧,却是侯儿。

    一眼瞅见了蒋太医,叫了声皇天菩萨道:“天可怜见,这回可是有救了!”也不问缘故,一把扯了蒋太医就往里跑,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瞧见引弟儿在院子里乱跑催水,喝住了问她,引弟儿道:“大奶奶见红了!”

    这一家子可是顾不得自家的事情,赶忙撸胳膊挽袖子往厨房里烧水,这会子稳婆也请来了三四个,侯儿正要去太医院,可巧蒋太医又撞了来,请进内宅去瞧,三郎和王氏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那蒋太医稳住了心神号了脉,男女有别是不能瞧得了,丫头拿出见红的铺盖来瞧了,给三郎使个眼色道:“学生与三爷外头说话儿吧。”

    两个来在外书房,还不等蒋太医开腔,三郎就沉声说道:“保大人!”倒把蒋太医唬了一跳,赶忙摆手笑道:“三爷莫心急,事情全不到那个份儿上呢。府上奶奶年少时候曾经有个症候,若我学生推断不错,敢情可是个天老儿么?”

    三郎知道现在也不是讳疾忌医的时候,只得点头道:“正是,只是这病不疼不痒的,如何却与养活孩子又有瓜葛?”

    蒋太医道:“这就是了,这个症候便是气血有亏所致,只怕母体孱弱,保不住足月的胎儿,第一胎见红,多半就是要早产的。”

    话音未落,又听见外间那王氏大哭起来,三郎只觉得脑仁儿嗡嗡作响,果然见母亲进来,一头撞在三郎怀里哭道:“坑死个人的小厮儿,怎么恁的不开眼,娶了个天老儿来家,这个病不能嫁人,天底下谁不知道哇,可恨三仙姑那个老虔婆、马泊六,挑唆我儿娶了个九尾的狐狸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三郎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青筋突突直跳,见甄莲娘、梅姝娘两个在外探头,使个眼色,两个媳妇子进来,搀住了老太太,脚不沾地的走了。正闹着,里头招弟儿引弟儿一齐乱跑道:“奶奶临盆了!”

    三郎抬脚就要往里闯,蒋太医拦住了道:“产房乃是血光之地,男子入不得,冲撞了产妇不是玩的,爷在外稍等等,这一胎虽然早些,方才请脉时候胎心还稳,这会子只怕是正位顺产,早产的孩儿都是猫一般大小,与大人倒是不妨,就要看看孩子养下来能不能活了。”

    三郎只听见一句乔姐儿无碍,心中大石落地,虽然也忧心孩儿,倒比方才镇定多了,果然都不曾听见乔姐儿叫唤,里头就有婴儿啼哭之声,不到半个时辰就养下来了。

    三郎推开那蒋太医,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内宅里进,出来了两三个稳婆子,面上都尴尬,见了本家儿进来,都纳了福,你推我,我推她,末了还是一个老成一点儿的婆子上来作了福道:“给爷道喜,是一位千金,母子平安……”

    三郎只听见乔姐儿没事,就万事大吉,笑道:“有劳,赏!”说着就要进去,婆子赶忙拦住了道:“爷且不忙,这赏钱我们几个老婆子也没脸要了,只求爷开恩,莫要乱棍打出去,就是心疼小的们了……”

    张三郎听见这话,只怕是媳妇儿不好,心里突突直跳,也没工夫理那婆子,一把扒拉开了就往里闯,进了内间,但见乔姐儿头上缠了巾子又带着暖帽,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怔怔的瞧着他,眼睛里竟没有一点子神采。

    三郎只见乔姐儿无事,心中松了口气,也不知她是怎么了,上前来往炕沿儿上坐了,柔声说道:“好姐姐,你这是怎的了?”

    乔姐儿抬了眼睛看着三郎,半晌方才滚下泪来,将襁褓打开了半边儿,露出里头那小奶娃儿的小脸儿来,当真生得猫样大小,最奇的却是那孩子顶上胎毛,竟是一团淡淡的金色,皮子与乔姐儿一般白腻,看在眼里雪团儿一般。

    三郎才知道那几个稳婆怎么连赏银也不要就急三火四的跑了,这样事情要是搁在别的大宅门里头,少不得也要叫家奴院公乱棍打出去都是轻巧的。

    三郎瞧着那小奶娃儿,原本睡得香甜,谁知乔姐儿一滴泪珠儿滚落下来,可巧就落在小女娃圆团团的脸儿上,却把孩子惊醒了,倏忽挣开了大眼睛,毛嘟嘟的跟乔姐儿一个样儿,只是连眉毛、睫毛也都是淡金。

    只有眼珠儿漆黑漆黑的,骨碌碌的乱转,一瞧就是伶俐的娃娃,咂摸咂摸小嘴儿,想是饿了,一撇嘴儿又哭了。

    三郎见状,紧紧挨着乔姐儿坐了,伸手搂了她在怀里,柔声说道:“就叫个冰姐儿吧。”

    ☆、126|碧霞奴忍痛哺乳

    冰姐儿养下来好几日,三郎夫妻两个一夜都不曾好睡,孩子生得细弱,丁点儿声音就能唬醒了,丫头媳妇儿们往铜盆里倒洗脸水都不敢弄出声响来,脾胃又弱,偏生只认乔姐儿的奶,乔娘子身子又孱弱,不大下奶,饿得那小奶娃只是哭,又只有猫一般大,哭都没力气,抽抽搭搭的,大人瞧着心都碎了。

    且喜留下蒋太医在宅子里头照看,吩咐厨下做鲶鱼牛乳汤,碧霞奴每日里都要痛喝两大海碗,不出几日就下奶了,冰姐儿得了活命一般,抱住娘亲的胸脯只管吃,噎得直打奶嗝儿也不肯放手,吃饱了咂摸咂摸小嘴儿,小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乔姐儿见孩子得了命,方才放心,又见丈夫这几日寸步不离的,连外头生意也撂了挑子,全交给侯儿和琴官,熬了三五日,眼眶子都深陷下去,如今见冰姐儿有奶吃,小脸儿也红扑扑的,才松了一口气。

    三郎见浑家这几日坐月子,原本应该好生歇着,却又不肯叫人进来带,只怕乳娘们服侍的不尽心,这早生的娃娃有的是夭折的,硬是咬紧了银牙熬了好几个晚上,原本就生得白腻,这会子脸上没甚血色,好似透明了一般,心里一疼,接过了冰姐儿搁在摇篮里轻轻晃着,一面悄声道:“这算是活了,我看着,你且睡睡吧。”

    碧霞奴虚弱一笑,摇了摇头道:“这会子才吃了汤,还要克化一阵子,你先睡,我若倦了时就推醒你替我。”三郎摆手,脱鞋上炕搂了浑家在怀里,摩挲着她的云鬓柔声说道:“你若不睡我也不睡。”

    碧霞奴只觉得瑶鼻一酸,待要哭时,好几日都是以泪洗面了,眼睛干涩竟有些哭不出来,咬牙忍住了道:“你肯养她,就是待我好了,如今再这么着,我禁不起……”

    三郎低声笑道:“说得甚话,天底下哪儿有爹妈不疼子女的,况且我们冰姐儿生得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儿胚子,莫说这样,你瞧瞧四郎、五姐,养下来的时候像个小野狗,没日没夜的干嚎,我爹妈还不是纸包纸裹的养大了?”

    碧霞奴知道丈夫是给自己宽心,如今虽然养下个有病的姐儿来,一则家里这一回阔了,冰姐儿自然是养在深闺里头,不用抛头露面给人家品评,二则老家的房屋地业都在自己手上,婆婆就算有甚说的,小泥鳅也翻不出大浪来。

    夫妻两个相偎相抱,正要睡个囫囵觉,就听见天井院儿里有人高声道:“我老身不是你们正经主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们三爷是谁?那也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他都不敢对我不敬,你们倒会看人下菜碟儿,好个小粉头子,成日家跟个大夫眉来眼去的,只当旁人都是瞎子!”

    旁人倒还罢了,可怜冰姐儿刚刚睡下,忽然听见外头骂街,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惊恐地瞧瞧四下,原是睡在摇篮里头,不见了娘亲,唬得浑身一个激灵,在襁褓里就要踢腿儿,又没力气,哇的一声把方才吃进去的奶水都吐了出来,流得前心上头湿了一片。

    碧霞奴也醒了,赶忙叫丈夫去抱了冰姐儿过来,一看果然吐奶,急得眼圈儿又红了,赶忙取了新襁褓给她换上,贴肉抱着,柔声轻哄。

    小人儿饿了好几日,好容易吃下几口奶去,还没化消在肚里,这会子偏生又吐出来,呜呜咽咽的直委屈,小脑袋只往碧霞奴的胸前拱,可怜乔姐儿才下奶,方才冰姐儿又贪嘴吃,多半都吃尽了,如今剩不下多少,她原本生得皮子娇嫩,给小人儿狠命一嘬,钻心的疼,为了孩子,也顾不得许多,要紧银牙忍住了,只要娃儿得了活命,这点子罪也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