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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人家(种田)_分卷阅读_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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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大姐儿忍不住扑哧儿一乐道:“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家,他冲你说的着么?要说这人的心思还真有个活分劲儿,只是遇上了你这么个犟丫头,也说不得是他的因果报应了……”

    姐儿两个还要再说时,忽见那何欢姐儿迈了短腿一小步一小步蹭了进来,大眼睛里头噙着泪,要哭不哭的,也不敢上前来,只扒在门棂上头,眼巴巴的瞧着二姑娘。

    乔二姑娘虽然嘴上要强,心肠最善,又因为这欢姐儿与自己是个同病相怜的,见了这小模样儿,什么恼意也丢到爪哇国去了,忍不住回嗔作喜道:“你这小人精儿,倒会妆可怜儿,还不过来呢!”

    欢姐儿巴不得这一声儿,破涕为笑咋呼着小手儿就扑在二姑娘怀里,奶声奶气的叫“干娘”,只把个二姐儿叫的脾气也没了,倒抱起来亲个不住,那欢姐儿见哄得二姑娘开心,就缠着要听故事,二姐儿只好搜肠刮肚的学着当日大姐儿哄她的那些故事儿说与欢姐儿听。

    碧霞奴见他们娘儿两个好了,正欲打趣几句,忽见门棂外头隔着帘子,三郎冲她招手儿,连忙搭讪着出去了,夫妻两个来在小厨房里,方问道:“叫我做什么,方才到底怎么个意思?”

    ☆、第58章李四郎醉酒戏妻

    三郎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妹子不成人,教姐儿受了委屈……”

    碧霞奴心里有些疑影儿,是那张五姐故意说破了此事的,只是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因问道:“莫不是奴家哪里做的不到,叫小姑子恼了,今儿借着这个话头儿叫我难堪么,我瞧着五姐倒不是那样的孩子……”

    三郎摇头苦笑道:“我的姐姐儿,你那里知道这里头的深情底理呢……”说着,便把王氏给五姐提亲,叫何家的媒人拒了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与她知道。

    碧霞奴听了个大概,一面摇头道:“论理不该我做媳妇子的说,只是婆母娘这件事上急躁了些,莫不是你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对她说了,挤兑的老家儿要聘闺女还债么?往后快别恁的了,倒像是我做媳妇儿的挑唆你们家宅不和似的……

    这事说破了也好,我瞧着妹子没动大气,待欢姐儿还是从前一样的疼,也不知他们两个有没有姻缘,只好再看罢了……”

    乔姐儿说一句,三郎答应一句,说完了又赞道:“好个贤惠的姐姐儿。”夫妻两个说了几句没要紧的话,各自散了出去陪客。

    闲话休提,一时过了初五,三郎的假也快要消了,张四郎早一日已经回了学里念书,欢姐儿也给何大郎派了土兵来接了家去,三郎夫妻两口子拾掇了家宅,给王氏和五姐两个预备了几日的吃食,三郎把堂屋里几处漏雨的地方修补好了,留了些银钱给母亲妹子吃穿用度,忙了一日,方才告辞返回镇上土坯房内。

    这几日在婆家时总没有多大功夫儿做活,碧霞奴来家路上就往那间绣庄去取了花样子,约定了一日十方香罗帕,十根络子的合同,到了家中收拾停当,马不停蹄就做了起来。

    三郎瞧着很是过意不去,因瞒着浑家去找李四郎商议,弟兄两个这几日可巧没有排班儿,依旧往平日里吃酒的二荤铺子里去谈。

    叫了四凉四热、烧黄二酒来吃,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郎因提起了话头儿说道:“年前你可曾听见一桩怪事?”

    那李四郎是个没有弯弯绕的,摇了摇头道:“高显虽说是个镇店,到底也是个屁大的地方,一年到头都是相安无事的,哪里来的什么新闻呢。”

    三郎见兄弟不大上道,也只得明说了道:“你没听见我那四兄弟欠了赌债,给人追到看街老爷家里来的事情么?”

    李四郎方才想起来道:“恍惚是听见看街老爷家里来了一伙子什么混混儿,误打误撞的唬着了太太,结果何捕头可巧同着老爷来家相谈,撞见了,撵了出去,却不知原是为了哥哥家的事情,怎么我那四兄弟还是恁般不长进……”

    说到此处又怕三郎脸上不好瞧的,赶忙打住了话头儿不肯再说。三郎见了笑道:“你我至交兄弟,骨肉一般,说句不怕他恼的话,你倒比我那亲兄弟还亲近些个,咱们倒不用忌讳什么,可不就是那么回事么。也多亏了何大哥从中维持着,如今讲定了是按月供给还钱,只是这一百两却要何时才能还清呢……”

    李四郎听见唬了一跳道:“吓!竟要一百两银子,这要是在高显城里可就是天价儿了。倒难为您那令弟,竟有这样的本钱。”

    三郎叹道:“家门不幸,内中情由我不好对你说起的,只是如今家中只有老母幼妹,若是靠着老家儿,这一笔糊涂账是定然还不起的了。我虽然不济,也算是张家门中顶门立户的汉子,说不得这件事着落在我们长房身上。

    只是我的底细旁人不知,难道兄弟你还不知道么,如何却有这个力量?少不得还要与你商议一番,你是镇上的坐地户,也给哥哥我出谋划策,看看再兼个什么样的差事,才有望还了这一笔亏空呢?”

    李四郎低眉沉思了一回,把头摇了摇道:“三哥,倒不是我拦着您的心气儿,只是若有那样容易赚的银子,如今兄弟我也不至于困顿在一间土坯房里头,家里来了客,坐的地方儿也没有。如今虽然谋不上什么差事,若是哥哥家中使银子时,兄弟我这里多了不敢说,总有十两还拿得出来,哥哥权且用着再说。”

    三郎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摆手道:“兄弟多心了,我因为你素日不是个心思重的,才寻了你来商议这件事,你家里有个哥儿,正有好些个使钱的地方,如何却问你来打秋风,快别多心,这事也急不得,你先替我留意打听着,若是有个能兼差的地方就与我说,我自己忖量着办就是了。”

    弟兄两个吃了几杯闷酒,谈了一回,各自散了。李四郎来家,见杜娆娘正哄着官哥儿睡下,见他回来,赶忙上前接着,扫了尘土服侍着换了衣裳,闻见满身的酒气,就不大乐意道:

    “好容易大节下的没事由儿,不说在家陪陪我们娘们儿,每日家只会外头吃酒,我瞧着除了三哥,那些个酒肉朋友你便不来往也罢了,只会哄你请客吃饭,何尝帮衬过咱们家一回呢?”

    李四郎听见妇人聒噪,见官哥儿睡着,伸手就搂在怀里笑道:“我的好姐姐儿,你倒会向着你汉子说话儿。”

    娆娘啐了一声,红了脸推他,只不理,仗着房里没外人,搂了坐在膝头上央着唱曲儿,给娆娘一口啐在脸上,夺手跑了道:“了不得了,我虽是小户女儿,也是你们家正头四奶奶,没得作践得人窑姐儿一般,唱的什么曲儿,我却不会那样的混账话!”

    李四郎就爱浑家这样欲迎还拒的娇俏样子,呵呵儿一乐道:“你莫要哄我,有一日咱们新婚燕尔的时候,两个说着话儿吃醉了,也不知道是谁梗着脖子唱了一夜,我竟不知你做女孩儿时候还有恁般手段。”

    娆娘听了这话倒是眼圈儿一红,急了道:“因为咱们两个好,我知道你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浊才,才唱与你听,如今你倒会编排,说的我和外面的粉头也似的,我给自家汉子作践了,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呢!”说着倒哭了。

    唬得李四郎酒醒了大半,连忙赶着上前来搂在怀里,一面作势要抽自己嘴巴,赌咒发誓道:

    “我要是有那个歹心,登时就死在姐儿面前,我知道我那老岳父是个积年的老琴师,姐儿年小没忌讳时听见班子里唱就学会了的,再不是那样不规矩的女子,若是了时,我又如何肯讨了你在房里。既然讨了,正头夫妻便没有疑惑起来的道理,方才是小的灌了几杯黄汤,浑说取笑儿,姐儿饶了这遭儿罢,再不敢了。”

    一面说着,搂了妇人往抗上来,半跪在炕沿儿上哀求起来。那杜娆娘是个要强的主儿,前头听见丈夫说她,自然不依,如今见慌得那样儿,摇尾乞怜的倒也可怜见的,只得又破涕为笑道:

    “呸,要恼就恼到底,哪怕休了我,我敬你是个刚强汉子,这会子又服软儿,叫我也瞧不上,还不起来呢,一会子给你儿子瞧了去又学坏了,油嘴滑舌的……”

    四郎见浑家娇嗔,心里如何不爱?一把搂在怀里笑道:“小人却不要姐姐敬我,只要爱我便罢了……”说的娆娘嘤咛一声,羞得要不得,将翠袖遮了脸面,李四郎仗着酒意,把个娇滴滴的妇人按在炕上正法了去……

    一时高唐云散,两个抱作一团儿,你侬我侬柔情蜜意的说着体己话儿,那李四郎如今食髓知味,正要讨妇人的好儿,因笑道:“你到了我手里,虽说不算享福,倒也比三嫂子的境况强远了,头一层,上头没有公婆拘束着,就快活多了,你没见今儿三哥请我吃酒,为的就是家中的糊涂账,还要出来再兼一份差事呢。”

    说着,把张四郎如何欠下一百两的赌债,家里婆婆偏心,非要让乔姐儿两口子替小叔子还债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回。

    那杜娆娘听了咋舌道:“吓,有个厉害婆婆可了不得,可怜三嫂子还指不定怎么不分白日黑夜的做呢,只怕就这么着,也未必凑得出来。”

    四郎摇头道:“哪里够,只凭着三嫂子这一份进项,一月也不过几两银子的想头儿,所以三哥才想着再兼一份差事,只是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给他做呢。”

    杜娆娘倒是秀眉微蹙寻思起来,半晌方笑道:“这也不难,如今我倒有个巧宗儿,当日我爹在时,就在镇上张大户家中做过教习,教导他家年轻侍妾们唱时兴小曲儿,吹拉弹唱,是个家伎的意思,如今他老人家虽然没了,当日他那徒弟,我那师兄还在,就袭了他的差事还在那大户家里做教习。

    我常听你说过,三哥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你们又是镇上官面儿的更夫,把式规矩就不用说了,如今既然他有意要兼差,为什么不让我去跟那娘家哥哥说一声儿,托他问问府里管事的,还要更夫不要。当日我爹在时,那府上给的月钱可比外头高着行市呢。”

    ☆、第59章诉衷情破釜沉舟

    那李四郎听了,喜得搂了妇人在怀笑道:“我的好亲姐姐,你既然有这个巧宗儿,怎么往日里不知道照顾小人?如今趁着三哥要去,不如把我也谋了进去,和镇上的公干倒着班儿来,家里多一份嚼裹儿,也好过几年寻一处大些的房子与你们娘们儿安身。”

    娆娘听了摇头道:“三哥便罢了,是逼到那个份儿上不得不做的,我却舍不得叫你三班倒,再说在镇上做更夫好歹是穿官衣儿的,说出去又体面,老街旧邻见了怎敢不敬你,若是到了大户人家做工,虽说不要卖身契的,到底是个为奴为婢的勾当,却没得叫人心疼。

    如今咱们家又不等着银子使,何苦来平白去给人家做奴才,这房子虽说浅窄些,到底也是个正经家宅,不是比三哥家的强远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不知足的,还有一节,三哥是个心底无私的汉子,我才放心荐了他进宅门儿里头做事,你这样眼馋肚饱,每日里只知道缠我的,我可不放心把你丢到那一群莺莺燕燕的后宅里去,前儿师兄来家瞧我,你没听见说那张大户家如今放着六房小妾,商量着还要再娶呢。”

    四郎听见浑家这般心疼他,早就乐开了花,又见这妇人倒会拈酸,原是小夫妻情份所在,因搂了她在怀里笑道:“好姐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就是天仙来了,也只当咱们没有那个仙缘儿。”哄得妇人心花都开,两个就着方才春意儿,梅开了两度,不在话下。

    放下李四夫妻暂且不表。

    却说三郎与兄弟分手各自回家,到了土坯房里却不见了碧霞奴的踪影,正要到小厨房里去寻,忽见炕桌上茶壶底下压着一张字条,原来是浑家做好了这几日的活计,久等自己不来家,自去绣庄上交活儿去了。

    张三见了,想着在家无事,不如往街面儿上寻了浑家,两个逛逛,顺便给大姐儿添些日用之物。正要出门,忽然听见看街老爷家后门响,回头一瞧,闪进一个人来,却是那翠姑娘的模样。

    三郎如今成了亲,倒不似往常恁般忌讳,只当是小翠儿有事来寻乔姐儿,不过借些针线剪子,因笑道:“翠姐姐是来寻我屋里的么?今儿不巧,她往街里送活计去了。”

    翠姑娘抬眼把三郎瞧了两眼,幽幽的说道:“她在这儿,我反而不来呢。”

    那张三郎是个明白人,如何不知道小翠儿这话的意思,当真是掰开八瓣顶梁骨,一桶冷水泼下来一般,他年轻后生家,鲜少经历此事,如今竟是惊得不知如何应对,把往日那机灵劲儿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翠姑娘见三郎唬得呆雁一般,倒忍不住扑哧儿一乐,也不似往日恁般端着架子,温温柔柔上前来欺住了身,柔声说道:“奴家心事,三哥岂有不知道的呢……”只说了一句,脸上就飞红了。

    三郎再想不到她一个年轻姑娘家竟是这般不尊重,如今稍微稳住了心神,便有些压不住火气,想着前头老爷太太还在,这事断不好嚷出来的,只得蹙了眉,没好气道:

    “姐姐的心事我如何得知?如今我浑家不在家,你要寻她也只好改日,倒没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给人家说嘴。”

    说着,一伸手做个送客的架势,就下了逐客令。那翠姑娘见自己不能以柔情感化了他,心里又急又羞,也顾不得许多,一头就撞在三郎怀里哭道:“三哥救我。”

    张三郎是个正人君子,平生从无二色,如今岂肯叫一个丫头坏了自己的名头,连忙闪过一旁,退避了几步,声音里都带出了怒气来:

    “翠姑娘,我敬你是太太房里的人,平日里几句玩笑话是不妨的,只是你若把我当成寻常狂蜂浪蝶、轻薄子弟,可就打错了主意。若是这样闹,我也少不得回了老爷太太,到时候断送的可是姑娘的大好前程!”

    翠姑娘见事情终究没有转圜的余地的,忍不住嘤嘤咛咛哭了起来,待要大哭,又怕惊了前头太太歇中觉,只得咬破了樱唇强行忍住,一面抽泣道:“三哥心里,此时只怕当我是个浪荡女子,一钱不值了,只是这些年我的情份不变,又几时做过这样下流没脸的事情来?如今不是逼急了,我也不来缠你,实在是没个活路,才想起这条路来,三哥是个宅心仁厚的人,难道要把我往绝路上逼么?”

    原来那看街老爷是个没甚品级的小官儿,如今眼见过了不惑之年,也还是挣不上去,听见衙门口儿里县丞出缺儿,有意谋了进去,只是上头太爷有些贪酷之弊,要好大一笔挑费打点,县尉那一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总要上下打通了关节,方能如愿以偿。

    老爷只靠着每月几两银子的俸,如何有这个力量?因与镇上一家富户有些瓜葛,便请了来家吃酒,商议着借重他家之力谋了进去做个捐班儿,一旦得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儿银,虽说比不得知府,这银钱是少不了的。

    谁知请了富户来家吃酒,偏生就一眼看上了他家的翠姑娘,当面是不曾提过的,后来与看街老爷携着手走出去,上轿之前低眉耳语了一番,想要翠姑娘做妾。

    看街老爷听见这话如何不应承?在那富户面前一力作保了,回到家来对太太说了此事。

    太太也觉得这一门亲还做得,趁着老爷出去公干,把翠姑娘唤进房内,拉着手儿细细的对她说了,谁知那小翠儿倒是刚强,赌咒发誓说誓死不嫁的,情愿在家伺候老爷太太一辈子。

    太太并不知道她这一段女孩儿家的心事,自己原不好强她,只是夫主已经在那富户跟前儿打了包票,这会子说不给,只怕借当的事情就要告吹。

    少不得拿出当家太太的身份弹压了小翠儿两句,叫她死了心,安心预备发嫁,翠姑娘仗着是自小儿买来,太太跟前儿长起来的,撒娇撒痴的了一番,谁知又给老爷撞见,说她不知好歹,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儿好生过去服侍。

    翠姑娘此番万念俱灰,忽然就想起张三郎来,虽然心中知道此事没有三成把握,也少不得当了救命的稻草,趁着碧霞奴出去的当口儿来寻他,请三郎在老爷面前讨了自己做妾,便免了外嫁的勾当。

    那张三郎心里只恋着大姐儿一个,旁的嫩妇少女如何肯放在心上,听见翠姑娘这般说,断然不肯兜揽的,好生规劝了一回,到底送了回去。小翠儿此番倒是断了痴念,只得噙着泪收拾了嫁妆,一面心中深恨三郎与碧霞奴夫妻两个。

    一时碧霞奴来家,三郎倒不曾当一回事,也没对她说起,但见乔姐儿大包小裹儿的拿了几样东西进来,赶着接了,一面笑道:“瞧这架势,自然是包销了的?”

    碧霞奴笑道:“正是呢,东西一送去就都订出去,这一回是里头管绣娘的婶子大娘们出来接着,又与我说了半日,换了一遍茶才放我走的,日后咱们家的活计,他们绣庄子上就包销了。”

    一面将自己在街面儿上买的东西拿给三郎瞧,也有手使的家伙,小风炉、汤婆子,都是崭新的,也有给五姐的胭脂水粉,却是一个磁盒儿,里面盛着一排十根玉簪花棒儿,三郎平日里也常见乔姐儿梳妆,只因她生得十分白腻,从来不施脂粉的,到没见过这样新鲜物件儿,因拈了一根拿在手上笑道:“好金贵的物件儿,往日倒不见你使。”

    大姐儿听了笑道:“这是给你妹子预备的,听见那挑货郎说了,这不是铅粉,是紫茉莉花种,研碎了,对上料制的。通体擦了最是保养肌肤,又不伤脸,明儿家去,你记得捎回去,也叫五姐高兴高兴。”

    三郎见乔姐儿不念旧恶,倒会爱屋及乌照应妹子,心中欢喜,又见竟办了两本书回来,笑道:“姐儿越发出息了,倒买了四书本子来念么?”

    乔姐儿摇头儿笑道:“好端端的又念它做什么,这是今年新刻的选本,虽然是时尚之学,我瞧着选的文章词句也嘉、字迹也妙,又没有半点儿展卷之处,所以办了来与你兄弟瞧瞧,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便是他天分才情上差个一星半点儿的,架不住勤能补拙呀。”

    三郎瞧了半日,都是给自家母亲弟妹买的东西,大姐儿竟是一点儿也没给自己办货,十分过意不去道:“难为你这般夙兴夜寐的做,换了银子钱来都给老四还了债,又要给婆家置办东西,怎么自己倒省不得花了呢?”

    乔姐儿指了那妆镜台道:“喏,那不是?自从我来家,你只要手上但凡有些宽裕银子,还不都是使在我身上么,如今我再添些,越发没处摆了。赶明儿你若是改了这个乱花钱的毛病儿,我自然知道给自己添减东西的。”夫妻说笑一回,竟没提那翠姑娘的事情。

    ☆、第60章翠姑娘含恨出阁

    连日无事。

    这一日三郎夫妻两个吃了晚饭,三郎闲来无事,随手拿了前儿碧霞奴置办的一套选本念了起来,一面摇头儿道:“这样开科取士的法子不好,竟把念书人旁的路子都堵死了,便是这锦绣文字做的花团儿锦簇,到底不过笔墨游戏,终究在世道人心上面有什么进益呢……”

    大姐儿灯下做活,因为要还债,小夫妻两个也只好用了一盏孤灯,挨在一处,听了这话扑哧儿一乐道:“这话可好久不曾听见了,还是当日我父亲在时常说的,我娘时常劝他莫要耍些念书的狂狷脾气,他只不听……”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家父母何尝不是一对恩爱夫妻,等下伴读,红袖添香,如今两个反目成仇,又都撒手人寰,忍不住眼圈儿一红,打住话头儿不说了。

    张三郎见浑家方才还是有说有笑的,忽然就秀眉微蹙低垂粉颈,因抛了书本,上前来揽了她在怀里柔声说道:“好姐姐儿,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快活,那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没奈何的事情,只要咱们两个把日子过起来,就是泰山泰水在仙山上瞧着也是快活的。”

    碧霞奴原本也不过是感叹世事难料罢了,如今给丈夫轻哄一番,早就丢过一旁,一面推他笑道:“看你,我如今是当家的媳妇子,又不是大家小姐了,做什么伤春悲秋的,不过一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罢了,倒没得叫你劝我一回,耽搁了念书,你且再瞧瞧那些时文,闲了时也与你兄弟谈讲谈讲,彼此进益,我还要做针线,别只管来缠……”

    三郎收了书本笑道:“我又不要挣一顶方巾带,做什么只管挑灯夜读,就是姐儿也犯不着点灯熬油的做,仔细伤了眼睛不是玩的,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说着就下了炕,硬是要收拾炕桌儿。

    碧霞奴见丈夫催睡,知道是新婚燕尔,年轻小后生家自然是急着夜夜被翻红浪的,脸上一红,也少不得依了他,两个收拾了东西预备铺床。

    正拾掇着,忽听得外头毕毕剥剥的声音,夫妻两个唬了一跳,仔细一听倒是放炮仗,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不年不节的,黑灯瞎火做什么燃鞭炮呢。紧接着又听见看街老爷家门首处吹吹打打的,好似嫁娶一般热闹。

    乔姐儿蹙眉问丈夫道:“怎么老爷家里有喜事么,却不知如何选了这个时候来办,莫非高显城里风俗与咱们屯里不一样?”

    三郎听了这话,忽然想起当日之事来,叹了一声道:“是老爷家往外头发嫁,翠姑娘今儿大喜了。”

    大姐儿听见,怔了一怔道:“莫不是讨小……”三郎点头道:“若不是给人家做小,如何三更半夜的发嫁呢……”一面略略的将当日那翠姑娘来寻自己,欲行不才之事的事情说与大姐儿知道。

    又怕浑家疑惑他,连忙找补道:“已经说得没有余地了,小人是觉得这又不是大事,翠姑娘没出门子之前叫你知道了反而心焦,所以等着尘埃落定了才对你说的。”

    乔姐儿听了,虽然心中欢喜丈夫是个正人君子,到底都是女子,难免替那翠姑娘不值起来,因叹道:“当日奴家深闺之中还叹息自家是个薄命的,如今若比起这翠姑娘来,到底是强远了……起码这婚姻大事上头自家做得一半儿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