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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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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惨世界一书中,雨果以卓越的艺术魅力展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奴役劳动人民、逼良为娼的残酷现实。雨果的这部传世之作,创造了一部反映法国现代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的长篇史话。全书时间跨度长达近半个世纪,个人命运与历史题材的结合,气势磅礴,色彩瑰丽,最大限度地体现了雨果在叙事方面的过人才华。

    悲惨世界的卷首上印着一句话:"只要这土地上有着无知和悲惨,像本书一样性质的书就不无裨益。"他所描绘的两大历史事件滑铁卢战役与1832年巴黎起义,就是极为辉煌的两例。在这里,整整将近半个世纪历史过程中广阔的社会生活画面都一一展现了出来:外省偏僻的小城,滨海的新兴工业城镇,可怕的法庭,黑暗的监狱,巴黎悲惨的贫民窟,阴暗的修道院小说里写出"本世纪"的历史之流迂回曲折、起伏跌宕的巨变,并且在全部历史景象与过程的中心,安置一个触目惊心的社会现实,即下层人民悲惨的命运。在他看来,大革命后的半个世纪的不同阶段,下层人民的处境同样都悲惨艰难,并无变化,他以冉阿让、芳汀与珂赛特的故事说明了这一点。他在小说的序里就指出了"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因此,可以说作者要绘制的就是那个时代中穷人悲惨生活的画卷。

    书中塑造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灵魂,这是米里哀主教。米里哀主教不是一个混迹于教会中的普通人,而是一个近于完美的人,是一个真理的拥护着,是一个爱的使者。他还是一个知行合一的人,他的宽容和慈悲简直就是基督重现。他将自己的年俸捐献给了穷人,自己只留下极少的部分,他将犯罪的人视为一个病人,将自己看作一个医生,他的眼中绝没有高低贵贱,众生平等,他将犯罪的主要原因归于整个社会的愚昧,而不是归罪于罪犯,他把自己的宅地让与贫贱失所的人。他感化着每一个人,爱着每一个人,他甚至愿意陪死囚一起上断头台。他又是一个不懈的追求者,他思想开放,不墨守成规,始终在对真理的追求中活着。他信仰上帝,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真理和理性,将肉体视为灵魂的累赘,希望人跟从理性的召唤而不是肉体。“他在那里,独自一人,虔诚,恬静,爱慕一切,拿自己心中的谧静去比拟太空的谧静,从黑暗中去感受星斗的有形的美和上帝的无形的美。那时,夜花正献出它们的香气,他也献出了他的心,他的心正象一盏明灯,点在繁星闪闪的中央,景仰赞叹,漂游在造物的无边无际的光辉里。他自己也许说不出萦绕在他心中的究竟是什么,他只感到有东西从他体中飞散出去,也有东西降落回来,心灵的幽奥和宇宙的幽奥的神秘的交往!”“人有肉体,这肉体同时就是人的负担和诱惑,人拖着它并受它的支配。人应当监视它,约束它,控制它。必须是到了最后才服从它”

    米里哀主教又说“凡是妇女,孩子,仆役,没有力量的、贫困的和没有知识的人的过失,都是丈夫,父亲,主人,豪强者,有钱的和有知识的人的过失”“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黑暗,罪恶便在那里滋长起来。有罪的并不是那犯罪的人,而是制造黑暗的人”

    第二个伟大的灵魂是冉阿让。一个被米里哀主教用爱拯救的高贵的灵魂。

    从出身、经历、品德、习性各方面来说,他都是一个劳动者。他体现了劳动人民各种优秀的品质,他是被压迫、被损害、被侮辱的劳苦人民的代表。他的全部经历与命运,都具有一种崇高的悲怆性,这种有社会代表意义的悲怆性,使得悲惨世界成为劳苦大众在黑暗社会里挣扎与奋斗的悲怆的史诗。

    一个被苦难和不幸压倒的底层的劳动人民在现实的的黑暗的苦海里挣扎,他在穷困中挣扎,被社会的黑暗迫害,被无情的法律惩罚,被冷酷的人们所唾弃。五次求宿的遭遇来表现冉阿让的状态。两次投宿客店被赶了出来,虽然他有钱了,可是他是那么低贱,任何人都可以赠给他那个字“滚”;然后到了监狱门口,想留宿一晚,却被人告知,得先去犯罪,被逮捕后才能进去;无奈的他只好祈求一对正沉溺在家庭幸福中的夫妇,希望能在他们屋外的墙角逗留一晚,却被那人用枪赶了出来;最后他终于发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却是个狗窝,最后连狗窝都没有住成。读到这里,我不禁心里悲凉,而热泪却在眼里徘徊。这就是人的生活吗?人性到底在哪里去了,那些同情之心呢,恻隐之心呢?冉阿让在这个投宿过程中,反复说道“我有钱,我不会白吃白住”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份之低贱,没有人会把他看在眼里,但却会把钱看在眼里。因为他知道,怀疑,害怕,恐惧早已使这些人麻木不仁,恻隐之心全无,他从不抱任何期望。因此,爆发了他对这个黑暗社会报复的行动,而最终自己却担负了精神上更沉重的负担,从此不得解脱。

    在仁慈的米里哀主教的悲悯中,唤醒了冉阿让心灵那些柔软的部分,使一个被社会所迫害的失去了爱的能力和生存能力的被抛弃的人获得新生,灵魂的新生比任何新生都高贵。他在主教的灵魂的注视下看见了仁慈的上帝,找到了自己被不幸所颠覆的善良和宽容的品行,找到了道德的起点,找了了生命的新的归宿!

    有的人在黑暗的巨浪翻滚的海洋里被埋葬了。像冉阿让这样一个社会的弃儿,他已经麻木且绝望,却被米里哀主教这光明的使者照亮了。 “您不用向我说您是谁。这并不是我的房子,这是耶酥基督的房子。这扇门并不问走进来的人有没有名字,但是要问他是否有痛苦。您有痛苦,您又饿又渴,您安心待下吧。我告诉您,与其说我是在我的家里,不如说您是在您的家里。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是您的。我为什么要知道您的名字呢?并且在您把您的名字告诉我以前,您已经有了一个名字,是我早知道了的”因为他信任每一个人的灵魂是美好的,他有责任对这些美好的灵魂用爱去唤醒,让冉阿让这具本已僵化的行尸走肉复活了!

    芳汀的命运是多么的不幸,她短暂的一生写满了悲苦。

    让我们先看看早期的芳汀:

    “至于芳汀,她就是欢乐。她那一嘴光彩夺目的牙齿明明从上帝那里奉了一道使命,笑的使命。一顶垂着白色长飘带的精致小草帽,她拿在手里的时候多,戴在头上的时候少,一头蓬松的黄发,偏偏喜欢飘舞,容易披散,不时需要整理,仿佛是为垂杨下的仙女遮羞而成的。她的樱唇,喋喋不休,听了令人心醉。她嘴的两角含情脉脉地向上翘着,正如爱里柯尼的古代塑像,带着一种鼓励人放肆的神气光艳的脸儿,秀丽的侧影,眼睛深蓝,眼皮如凝脂,脚秀而翘,腕、踝都肥瘦适度,美妙天成。白皙的皮肤四处露着蔚蓝的脉络,脸颊鲜润得和童女一样。颈脖肥硕如埃伊纳岛的朱诺,后颈窝显得既健壮又柔和,两肩仿佛是库斯图塑造的,中间有一个动人的圆涡从轻罗下透出来。多愁工媚,冷若冰霜,状如石刻,色态如婵娟,这样便是芳汀”

    后来的她因为被男人骗了,被抛弃了。所以她又变成了这样子:

    “她还年轻,她还美吗?也许,但由于那种装束,她并不显得美,她头发里的一绺金发露了出来,显出她头发的丰厚,但是她用一条丑而窄的巫婆用的头巾紧紧系在胲下,把头发全遮住了,人可以在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但是她一点也不笑。她的眼睛仿佛还没有干多久,她脸上没有血色,显得非常疲乏,象有病似的。她瞧着睡在她怀里的女儿的那种神情只有亲自哺乳的母亲才会有。一条对角折的粗蓝布大手巾遮去了她的腰,她的手,枯而黑,生满了斑点,食指上的粗皮满是针痕,肩上披一条兰色的粗羊毛氅,布裙袍,大鞋,她就是芳汀。”

    芳汀深爱自己的女儿,可是从她将苛赛特寄养给德纳第夫妇那儿以后,她再也没能和她的女儿见过一次面,她只能把她的希望寄托在空想和哀思里。而她自己,却被人从工厂里赶出来,被迫卖掉所有的物品,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她美丽的金发和洁白的牙齿,最后,包括她的肉体。

    “苛赛特,当她到这一家的时候,是那样美丽,那样红润,现在是又黄又瘦,她的举动,也不知为什么会那样缩手缩脚,德纳第夫妇老说她‘鬼头鬼脑’。。

    在那里,大家都叫她百灵鸟,那小妞儿原不比小鸟大多少,并且老是哆哆嗦嗦,凡是都使她惊慌,颤栗,每天早晨在那一家和那一村里总是第一个醒来,不到天亮,便已到街上或田里,一般爱用比喻的人便为她起了这个名字。

    不过这只百灵鸟从来不歌唱。”

    芳汀的故事说明了什么呢?说明社会收买了一个奴隶。

    向谁收买?向贫苦收买。

    向饥寒、孤独、遗弃、贫穷收买。令人痛心的买卖,一个人的灵魂交换一块面包。贫苦卖出,社会买进。芳汀为何从一个美好的生命沦落风尘?男人因贫困而潦倒,女人因贫苦而堕落,我不竟要问,这就是人类的文明史吗?这个世界有多少女孩一个又一个走入悲惨的命运,有多少一个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沦为妓女啊,黑暗在光明的世界来临,仿佛死亡的脚步悄然迫近,它会叩响每一个灵魂的门,然后把它们全部带走,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值得怜悯,因为我们已经丧失了羞耻之心和同情之心。

    悲惨世界是人类一部苦难的书,真实地再现了上帝对人类的考验,因饥饿偷面包而成为苦役犯的冉阿让、因穷困堕落为娼妓的芳订、童年受苦的珂赛特、老年生活无计的马伯夫、巴黎流浪儿伽弗洛什,以及甘为司法鹰犬而最终投河的沙威、沿着邪恶的道路走向毁灭的德纳第,这些全是有代表性的人物,他们所经受的苦难,无论是物质的贫困还是精神的堕落,全是社会的原因造成的。而最伟大的丰碑是善良的主教点化下的沦为苦役犯的冉阿让,他的医生充满了传奇和悲壮,他没有被苦难毁灭,而是不屈不挠地和灵魂做了坚决地斗争,从一个犯人上升为圣人,为人类的崇高建了一座灵魂的大厦。让我们在瞻仰他的时候泪流满面,令我们的灵魂为之震撼!一个人可以如此高尚超然,一个劳动人民的美好的品行是用炼狱铸造出来的。其中,多少痛苦的挣扎和无尽的泪血,谁看到一颗高尚的心在现实的冷酷中坚持自我,任其被鹰无情地叼走流血不止,再装进心中,再被狠狠得叼走,再滴血!

    为了救一个被沙威冤枉的素不相识的老农民,冉阿让放弃了已成为市长的一切优厚的条件,他那时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市长,有着优厚的生活条件,如果自己活下来,可以挣更多的钱,可以做更多的善事,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他何必要去做那么一个英雄,那个人是那么无足轻重,值得做如此巨大的牺牲吗?他把他多年珍藏的旧衣物全部扔进了火炉,他似乎就要选择一条自私的道路了,他在路上甚至希望真的没有马车,那样他就可以不必赶到阿拉斯去了,那样他就可以保持住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了。可是,他又在心灵的黑暗中看见了上帝。

    “做一个有天良的人!难道那不是对他一生的抱负和主教对他的期望的唯一重要的事情吗?斩断以往的历史?但是他并不是在斩断,伟大的上帝,而是在做一件丑事并把它延续下去!他又在做贼了,并且是凶恶的贼!他偷盗另一个人的生活,性命,安宁和在阳光下的位子!他正在做杀人的勾当!他杀人,从精神方面杀害一个可怜的人!他害他受那种残酷的活死刑!大家叫做苦牢的那种过露天生活的死刑。从反面着想,去自首,救出那个蒙不白之冤的人,恢复自己的真面目,尽自己的责任,重做苦役犯冉阿让,那才真正是洗心革面,永远关上自己所由出的那扇地狱之门!外表上是入地狱,实际却是出地狱!他必须那样做,他如果不那么做,便是什么也没有做,他活着也是枉然,他的忏悔也全是白费,他以后只能说,‘活着有什么意义!’人们只看见他的生活,主教却看见他的良心,因此他必须去阿拉斯,救出那个假冉阿让,揭发这个真冉阿让!”  冉阿让在最后时刻赶到了法庭,他挽救了商马第,自己却身陷囹圄,而经过激烈思想斗争的他头发也一下子变白了。

    耶酥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冉阿让朴素的外表之下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他的人性战胜了兽性,他从此成为一个真正的纯粹的人。

    人类可以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社会制度吗?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与和平?人类真可以做到人民为主吗?暴力既使我们短暂的得以解脱,找到精神的愉悦和快感,而暴力又使我们进入新的恶性循环。社会是一个整体,我们不是要它消失,而是希望它更加美好,更加安宁,更加和谐。人类老是处于对于未来和自然的敬畏之中,片面地跟历史赛跑有多少实际意义呢?正如庞龙所说“只要这个世界还被恐怖所笼罩,谈论黄金时代,谈论现代和发展,完全是浪费时间”

    人类的冷酷无情制造了悲剧,很多人的良心却被扔进了阴沟里,在这个社会里有钱的人被当作英雄人物加以崇拜,无钱的人被当作草芥一般被人践踏。一个个被社会无情抛弃的人挣扎在痛苦的社会中,他们是这个社会底层的弱者,很难从中得到赦免和解脱,更没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们任人主宰过着卑微无助的生活,却被定位为弱者,他们只能忍受命运的残酷剥削,用自己的心灵去经受考验。而米里哀主教,像一位仁慈的上帝的化身,只有上帝才是公平的,仁爱的,只有爱才能唤醒沉睡的心,才能使道德产生奇迹。没有米里哀主教的宽容和爱,就没有冉阿让的新生,就没有这种炼狱的悲壮和人性的升华。究竟什么是幸福的体验?从冉阿让的善行、忏悔和坦白,从他一次次牺牲自己救助别人的举动中,我们感受到爱的力量之伟大。然而,这个世界充满了荒凉的苦难,罪恶充斥了这个世界的拯救活动是多么的艰辛,只能让富有爱心的人经历了丛生的荆棘的扎破、流血、牺牲,才能感化一两个人,才能换回几个人的幸福和快乐?一切都是血的代价,沉重、折磨人!这些充满爱的人却是过着最不幸的生活者。像米里哀主教、像沦为苦役犯的冉阿让,他们的一生都过的穷困潦倒,他们节衣缩食是为了帮助别人,他们的慈善的心是像耶酥基督一样自己受尽苦难,而赦免众生的罪孽。他们自己接受着灵魂的拷问,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了他爱着的每一个人,而自己却长期生活在地狱的烈火之中。读着这部小说,我的眼前常常浮现起让加班在电影里塑造的那个冉阿让,那个穿着破旧的粗布黄衫,背着一个缝了多次的布袋,手里提着一根多节的拐杖蹒跚而行的疲惫的冉阿让。我总是泪流满面,在真实的灵魂的力量面前,我感到自己的灵魂在颤抖,在哭泣,在呐喊!这个社会的良知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对这写可怜的人多些宽容呢?即便他们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却因为弱者的身份无法获得享受幸福的自由和权利。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的悲剧在产生,而我们只有在瞻仰了像米里哀主教、冉阿让这样伟大的灵魂想到他们苦难的炼狱,我们才有坚持生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