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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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衰草摇落露为霜时节。校园里,菊英竞华、风姿舒展、幽香暗送、满庭盈芳。

    赏菊品菊,古来有之。诗人词家,闺媛青衿;笔下纸上,盏外杯中;空篱旧圃,灯火楼台情思所动,各抒衷曲;物我所感,亦泪亦笑。

    冷艳之菊——孤标傲世,清高自许。

    曹雪芹先生笔下的林黛玉,因风流别致而自怜,因茕茕孑立而幽怨。在问菊一诗里,她一吟一怆然,一叹一流泪: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扣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莫言举世无谈者,解话何妨话片时。

    如此孤孑不偶,何等孤高绝俗!这也只有“笔端蕴秀、口角噙香”的潇湘妃子在感世伤情之时方能吟出。这首诗,把一个对月长吁、临风洒泪、卓而不群又寂寞沉隐的“水做的女儿”之心声,渲染得淋漓尽致。菊,在伊人眼里,便成了“题素怨,诉秋心”的知已了。

    憔悴之菊——愁肠百结,欲说还休。

    李清照有醉花阴一阙曰: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廋。

    易安居士词风两分:前期,清丽中透着甜润;后期,婉约里偶有豪放。北宋覆亡,颠沛流离;夫君故去,铅华尽洗;其词意也从杏青梅小,倏至梧桐细雨。

    读过“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人;读过“者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人;读过“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的人,不难想象:西风黄花,憔悴如斯人。情到不堪言处,自会理解: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菊,从此蕴含离人之愁苦。

    超然之菊——清静闲适,淡雅散逸。

    晋陶公厌倦仕途、心绝俗尘、弃官归隐、息影山林。“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一人一杯一疏篱,一饮一醉一陶然。他在饮酒二十首?其五?中,以超凡的心境,吟出了千古绝唱: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是蛰居山野的闲云野鹤之飘之鸣;这是流连田园的清风明月之纯之净!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不是能割能舍,哪来这般洒脱;没有隐者气韵,何来如此超然!正如黛玉诗云:一从陶令评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菊,从此具有隐逸之风骨。

    狂放之菊——桀骜不驯,笑傲长天。

    唐人黄巢,黔首布衣;勇诟时政,直面流弊。终而揭竿而起、替天行道。面对余脉尚存、气数未尽之天朝,大声疾呼: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一介儒生之温良恭俭让,顿作扭转乾坤之狂放。倨傲之态、不羁之情、豪迈之气,一如秋风扫落叶、长河向东流。菊,从此赋有王者之霸气。

    君雅之菊——洁身自好,与人馨香。

    唐诗人郑谷有菊一诗曰:王孙莫把比蓬蒿,九日枝枝近鬓毛;露湿秋香满池岸,由来不羡瓦松高。

    秀菊丛丛,含露绽放;晶莹温润,明艳可人;缕缕幽香,浸染池岸;耐得寂寞,远离浮华;默默无闻,与人馨香;宁为岸菊,不做瓦松。此乃菊之真精神!菊,从此博得君子之风雅。

    君雅之菊,确如我辈为人师者,把花团锦簇的春天留给别人,在红衰翠减的晚秋与深冬里,以菊的清丽与心香,为季节奉献一份真爱与赤诚。

    陶令诗云:芳菊开林间,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真哉此情!诚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