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中文网 > 脱轨 > 脱轨_分卷阅读_77

脱轨_分卷阅读_77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深空彼岸万相之王最强战神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

一秒记住【三六中文网 www.36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也多亏他怕冷穿得厚,胸口才没被烧穿。

    江晓媛开门的动静太大,蒋博皱着眉回头看了她一眼:“能稳重点吗?”

    江晓媛无暇理会,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立刻倒抽了一口气。

    她一直都知道,他有一双神一样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可是……

    江晓媛:“疼吗?”

    “不疼,”蒋博说,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确实不怎么疼,大夫说表皮一下就会被碳化烧穿,神经末梢很快就死了,所以现在感觉还好。”

    江晓媛转身就走。

    蒋博:“你干什么去?”

    江晓媛:“我要剁了那个疯婆子!”

    祁连忙一伸手拦住她:“已经抓起来了,冷静,你冷静一点。”

    蒋博悠悠地靠在病床上,并没有显得有多么激烈的情绪,也可能已经激烈过了,此时大半天过去,什么样的仇与怨都大致冷却下来了。

    “复赛方案我可能没法帮你修改了,”蒋博说,“之后你可能得完全靠自己了。”

    江晓媛:“……”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想复赛?

    她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有一瞬间心里产生了不怎么好的猜想——蒋太后这么平静,该不会是不想活了吧。

    蒋博没注意自己一句话把江晓媛的脸说白了,兀自低下头,看着自己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手:“另外这段时间我也没法两头跑了,只能靠你多担待——我建议你把心态放平,你的水平我心里有数,在本地区跟那帮色盲们比一比还算有竞争力,全国决赛各地高手如云,还有海外组参加,你这种菜鸟基本没什么希望,能撑过第一轮基本就算奇迹了。”

    江晓媛带着哭腔说:“有你这么咒我的吗?”

    “谁咒你了?”蒋博低着头笑了一下,“只要你撑过第一轮,就算给工作室省下了至少大半年的广告费,已经很不错了。”

    他还在精打细算着广告费,看来死不成,江晓媛有点放心,飞快地低下头,抹了一下眼睛,感觉大半年的广告费尚且不知在何方,她大半年的眼泪都已经流光了。

    “哭什么?”蒋博挑挑眉,“我作为一个老板,难道以后还要亲自动手接待客户吗?那要你们这些技术人员何用?”

    ……他那神态与预选赛前,江晓媛质问他为什么不报名,他故作潇洒地回答“大赛是用来操练造型师,不是操练老板”时候如出一辙。

    她突然生硬地问:“范筱筱呢?”

    “疯了。”蒋博面不改色地回答。

    江晓媛愣了几秒,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出来:“说一句疯了就行吗?是不是她将来说自己是精神病,你还要给她作证说她确实是精神病,然后让她逍遥法外吗?都这样了你还要给她养老送终?你都贱成狗了!”

    这一嗓子惊动了外面的医护人员,很快有人过来查看,祁连忙悄悄解释了两句,关上了门,然后轻轻拉了江晓媛一把:“你怎么说话呢?”

    “没事,她一直这么说话,”蒋博凉凉地接话,“她每天都要自行犬化三次,一次穷成狗,一次累成狗,还有一次困成狗。”

    江晓媛:“……”

    蒋博:“你以后干脆起个艺名叫‘三狗一生’吧,江总。”

    他习惯性地奚落了江晓媛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沉郁。

    “一个人的过去,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是客观存在的,”蒋博不等江晓媛回过神来,就自己轻声说,“我已经活成了这幅鬼样子,不想再否定自己一次,所以一直想把以前的事揭过去,可是现在才发现……揭不过去的,有些事终归要有个了结——除非命好,赶在了结前先死了。”

    江晓媛愣愣地看了他一会,突然从他眼睛里看出了某种很熟悉的东西——他并非不疼,只是如果以一双手为代价来换取自由,他疼得心甘情愿。

    曾经也有一个人,用生命为代价,苟延残喘在一台机器人里,换取所有人最终的自由。

    那个人的勇气现在还在她心口里,定海神针似的存在着。

    蒋博:“我不会给她作证的,也不会再管她,反正无论是把她关进监狱,还是关进精神病院,从今以后,我都可以摆脱她了,你不觉得也挺好的吗?”

    江晓媛恨恨地说:“好个屁!”

    说完,她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转身要去找值班医生询问具体情况。

    蒋博却叫住了她。

    “晓媛。”蒋博很少这样叫她的名字,太后娘娘一般不会温和平等地叫跟班小太监。

    “我和你说几句话,”蒋博说,“你觉得她毁了我吗?其实没有。”

    “世界上有无数人比你聪明,无数人比你努力,但是他们都不一定会成功,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有些事实际上就像是老天爷抽奖,大家都拿着一张彩票,满怀希望地等着开号,但是被抽到的只有极少数人,完全就是撞大运。”

    “你通过比那些聪明人用功,比那些用功的人聪明,或许能侥幸达到某一个水平,让你能买到那张彩票,和所有人一起等着抽奖,这叫做‘谋事在人’。”

    “至于抽不抽得到你,那叫‘成事在天’,都是运气。”

    “运气和才华哪个更重要呢?”蒋博看着江晓媛,做出了总结,“在我看来,才华只相当于你买彩票的那两块钱,只是个先决条件,运气才是决定性因素。我呢……买了彩票,参加了抽奖,但是没有抽到,没什么好怨恨的。”

    江晓媛忍不住问:“难道你要认命?”

    蒋博:“我可以再买一张别的彩票——比如‘成功商人’、‘知名造型设计师’什么的,再抽一次,说不定就中了呢?”

    ☆、第67章

    江晓媛要照顾奶奶,祁连先她一步过去代理工作室的事。

    她默默地对着病房的白墙皮思考她“生如夏花”的主题秀,感觉蒋老师说得对——她时常会有灵光一闪的感触,然而一旦用造型或是绘画的形式表达出来,又感觉不像那么回事。

    她有心去骚扰蒋博,但又总在最后关头忍住,只是一遍一遍地修改,时常修改得头破血流的,就知道“买彩票”的那两块钱,实在太不容易赚。

    这一年年底,江晓媛带着奶奶去了她即将比赛的地方,临出发,是陈方舟来送行的。

    陈老板虽然个头袖珍,但是干活给力,一路帮她扛着行李,把她们送到了火车站:“老祁在那边接你,放心吧。”

    江晓媛冲他摆摆手:“谢谢了陈老板,等我发达了,一定提携你。”

    陈方舟一听,台词被抢了,只好把准备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咽了回去,改成了:“你踏实点吧,老大不小的人了,一天到晚做白日梦。”

    火车广播请“送亲友的下车”,陈方舟与江晓媛挥手作别,他站在已经空荡荡的站台上,像一颗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黑枣,缩着脖子,皱着五官,两只手揣在一起,听见火车放了个漫长的屁,然后摇头摆尾,不徐不疾地挪动起来。

    忽然,陈方舟神经质地往前走了两步,随即自己意识到了,强行停了下来。

    “我要干什么?”他茫然地想,“跳站台吗?”

    站台上的乘警奇怪地瞄了他一眼,想必是目测此人身板不足以违法乱纪,于是很快调转目光,不再关注他了。

    陈方舟脑子被寒风吹得空空的,他吸了一下鼻子,怅然若失地往回走去,忽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那年满怀中二,南下准备闯荡世界时的心情。

    那时候火车票还没有实名,进站还不必出示身份证和车票,每个小流氓平均精通两到三种逃票方法,青少年的陈方舟只会一种,所以大概只配叫“盲流”。

    他逃票上车,上了车就钻厕所,在车厢里左躲右闪,跟检票员斗智斗勇,鼻子里是啤酒泡鸡爪的馊味,他心里装着一片海阔天空。

    如今,他那馊了的海阔天空味道散了,他心在有个家,有个老婆,即将又有各孩子。

    再温暖也没有了。

    毕竟是今非昔比了——陈方舟甩甩头,听着身后火车声渐渐远去,感觉自己像是与另一个自己分道扬镳,他心里有种强烈的欲望想回头看一眼,又觉得没有意义,于是失笑一下,灌了一喉咙凉风,回家去了。

    江晓媛在路上给祁连发了短信,告知了火车正点到达时间,然后说:“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便宜点方便点的旅馆,我先住下来,再慢慢找房子。”

    祁连简短地说:“行,你不用管了。”

    ……什么就不用管了?

    等她顶着一双黑眼圈到了目的地,祁连又开着一辆不知从哪弄来的车,直接把她送到了一处居民楼里,然后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她:“房子租好了,以后你就住这吧,离工作室不到八百米。”

    江晓媛:“……”

    他居然这么长时间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把房子给租好了!江晓媛震惊得无以复加,只好再次对他的闷骚表达敬意。

    奶奶在旁边瞪着眼睛打量着祁连。

    祁连把行李送进去,冲奶奶笑了一下:“一楼,左边那间就是。”

    奶奶开了口,发话说:“你进来喝杯水吗?”

    祁连十分乖巧:“不了,天太晚,不方便。”

    奶奶神色缓和了一些,收回了虚伪的客套:“哦,谢谢啊小伙子,那你早点回去吧。”

    祁连痛快地说:“好。”

    然后他自行开锁,进了一楼右面的那间房。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两间对门同时出租的房子的,屋里的布置充分考虑了老年人的需求,没有一个门槛和台阶,虽然不大,但也够住,江晓媛甚至在卧室的一角看见了一个别致的工作台。

    “简直没辙了。”她想。

    这天晚上,江晓媛做了个非常古怪的梦。

    梦里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她扬断了脖子也看不到顶,大屏幕上分割成无数个一尺见方、骨灰盒似的小屏幕。

    七八成的小屏幕像是坏了,都是黑屏状态,其他亮着的在播放影像,主角都只有一个——江晓媛自己。

    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沿着大屏幕的底部缓缓地往前走。

    有些小屏幕里,她落魄得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于是就不看了。江晓媛惯常自恋,流连逡巡的都是里面的人风光得意的。

    比如有一块屏幕上,她看见自己一身珠光宝气,还戴着一副遮着半张脸的墨镜,高贵冷艳地从某个不认识的建筑里走出来,门口等着的记者立刻追上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噼里啪啦地对着她拍个不停,嘴里嗷嗷叫着“江老师”。

    江晓媛心花怒放地想:“天呢,这也是我吗?”

    她这么一想,屏幕上就跳出了“回放”两个字。

    江晓媛好奇地按了下去,就看见了那个刚刚被扔到这个世界来的倒霉的自己。

    然而与过去的她不一样,屏幕里的江晓媛在美发店被孤立之后,没有选择自欺欺人地忍受,而是心和嘴一样硬地收拾东西走了,她走得志气非常,谁也没告诉,四处流浪了好一阵子,最后到一家定制服装店里给人打零工。

    她从打扫卫生做起,寒冬深夜里,满手都是冻疮和针扎出来的小眼,在一盏摇摇欲坠的小灯下缝东西,这样一点一点地学,一点一点地做,最后居然成了个知名的服装设计师。

    江晓媛看得心潮澎湃的,代入感苏得不行,看完不过瘾,恨不能立刻再找一个屏幕意淫下一段。

    搜寻半晌,她终于又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

    屏幕上的江晓媛成了个知名的艺术家,格调相当高,还办了自己的画展,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回放”,发现这一段得分歧点在祁连第一次对她承诺无条件帮助的时候。

    和真实的江晓媛不同,屏幕里的那个她犹豫了一段时间后,还是答应了,她在祁连的资助下念了一所国外的知名艺术院校,由于想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又还勉强算是有点天分,之后一直一帆风顺,混得不错。

    江晓媛看完默默回味了一下,看得也有点爽,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有点别扭,反正不像前面那个燃。

    这时,她忽然又想:“那些黑了的屏幕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念头刚一冒出头,隔壁一面黑了的屏幕上就跳出了“回放”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