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心力憔悴的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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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元宵前，江老幺带着一大家子，回到了故乡。一下长途汽车，瞧着小脚老太太独自站在村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家。
江老幺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了枯藤老树昏鸦的诗词，有点应景，只不过诗里讲的游子，眼前的是在家苦等游子的老母亲。
在家短暂相聚，江老幺和三姐两口子只待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又赶回上海，打算各自带着一批货，全国推销。
老太太大抵是明白幺儿遇到困难了，这次回家，幺儿就去丈人家了一趟，其他时间在家老实跟个兔子一般。
临行的头天晚上，老太太把藏在箱底的三块袁大头拿出来，给了江老幺。
时间回到除夕夜，错愕的江老幺抓起电话就往京城招待所打了过去，对面的工作人员告诉江老幺，宋安邦刚刚火急火燎出门了。
事情弄清楚了，一场争风吃醋引发的大案。
宋家老爷子和李家老爷子本来是袍泽。革命时期组织举办联谊活动，第一回两人相中同一个女同志。老宋凭借能说会道，赢得对方芳心，结了婚，可惜抗战时女同志不幸牺牲。
第二回，经组织介绍，老李本来快要拿下中意的对象，结果临时外派，回来时直接喝老宋的喜酒了。
没第三回了，两人从此分道扬镳，祖辈的恩怨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这回春晚最终预演时，在总局当差的小领导李思国不知道从哪晓得宋安邦想在春晚植入广告，直接出手干预了。
听到电话对面宋安邦这么个说辞，江老幺的火怎么也发不出了，这太狗血了。
公司五个创始人，三个就这么天南海北的跑业务。
宋安邦去了自家的地盘，赵有量在江浙一带，三姐和丫头留下看着厂子，顺便发货，江老幺则是去了京城。
这回没有宋安邦跟在身边，江老幺也不好意思去蹭驻京办的招待所，自个找了个小旅馆，算是暂时落脚了。
在矮旧的平房里，躺在床上的江老幺无力地哼哼着。
这两天，他通过楚财雄的介绍，和几个经销商以及火车站附近卖货的百货公司老板见了面。
虽然对方看在老楚的面子上勉强答应进一点货，可那不信任的神情是个人就能看得出。
楚财雄也和江老幺说了，宝师傅方便面知名度太低了。
他试着推销过，在店里守着，一般老百姓也就看看，鲜有尝试的，就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卖得出那么两三份，效率太低。
楚财雄还是提出了建议，到各个电视台，报纸上做广告。
得知江老幺一天的量产起码二十万份后，楚财雄也闭了嘴，有限的几家地方性电视台根本不够看的，况且江老幺没那么多资金一家一家地投放广告。
前不久，为了省点开支，机器处于半运转状态，已经搞得人心惶惶，河南那边的小麦粉，也是实行季付的手段。
饶是如此，剩下的钱也不晓得能不能管到方便面大卖的时候。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江老幺甚至都打算学着传销，一家一家发展下线。
可惜讲大道理他会讲，灵机应变就差多了，半天也忽悠不到一个人参加。
着急的江董事长甚至摆起摊子，邀请市民免费品尝，开水壶都被顺走不少，方便面还在那放着了。
想搞个活动吸引人们过来，被工商的撵了三条街。
……
江老幺这边挫折不断，感叹北漂不易的时候，宋安邦和赵有量也没好消息传来，每个星期固定电话联系，没进展。
宋安邦拖了关系，在火车站里把方便面摆上去了，没人买。
在车上卖就得加价卖，这点江老幺死活不肯，一开始价格高了，印象形成了，谁还会去买？
赵有量倒是有进展，不过不是销路有进展，而是遇到了个弯弯，对宝师傅方便面很感兴趣，想要全资收购公司，没门！
到三月份的时候，眼瞅着没销售网络，也没强有力的经销商关系，江老幺把二人召到北京，既然自个跑行不通，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央视的广告了。
之前江老幺找务工的农民工大哥们拍了短片，重在突出宝师傅管饱的特性，看来不行。
已经只剩下一条道路，那么最后一条道路就得竭尽全力！
江老幺狐疑地望着宋安邦，问那劳什子李思国会不会又闹出幺蛾子？
宋安邦表示春晚是意外，平日央视签了合约的广告，对方是无权僭越的。
但愿如此吧，江董事长心里默念道。
老戏骨对江老幺的到来很是疑惑，上次已经给了签名，留了合影了啊。
得知对方想请自己拍广告，二话没说同意了，谁会和钱过意不去了？况且宝师傅方便面着实好吃不贵。
康师傅当初拍的啥广告江老幺表示不清楚，那个时候他连电视都没有，但后来其他的广告他多少有点印象。
在江老幺口述之下，由宋安邦执笔，把基本的广告画面描述出来了，一个光头捧着碗方便面凑近镜头，给特写。
画面一转，光头使劲嗦面，完了还把面汤一饮而尽，端着纸碗，竖起大拇指：“宝师傅方便面，够分量，够美味！”
最后的画面是光头凑近镜头，耳语状的一句话：“只要一块六毛九，一般人我不告诉。”
虽然与记忆有稍有出入，但大抵是可行的，尤其是国宝级的演员本色出演，辨识度极高。
这边老戏骨也觉得广告设计的好，觉得眼前的几个年轻人颇有本事，说如果将来自己开公司了，希望对方投资加入。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只要度过了眼前的难关。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几十秒的广告，老戏骨也是对着镜子排练了许久，甚至把自己的搭档喊了过来，非得让鸡蛋里挑骨头。
经过一个星期的反复排练，外加上宋安邦提了些建议——把健康卫生的关键词加进去，最终呈现的成果已是比当初交给央视的好得太多了。
由于产品积压，仓库那边堆积如山，江老幺得返回沪市处理，留下两个合伙人在北京看着点，再出岔子，江老幺可以直接逃进终南山当道士去了。
与沪市市政府到了招呼，江老幺提出免费提供新产品，由政府出面，慰问那些工厂职工，外地务工人员，此举得到了上面的口头褒奖。
至于顺带打广告，别想当然了，政府管事的可不会不明白手头的宣传资源是干啥的。
不过初期生产的产品拿出去慰问之后，在沪市还是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反响，有些经销商找上门来进了一些货。
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依旧给在场的工人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些人要么外出务工讨生活，要么原厂子效益不行被迫下岗，进了宝师傅公司就希望能一直干下去。
瞧着手底下两百多号人欢欣鼓舞，江老幺忐忑的心情竟然慢慢平静下来，虽然担子重，责任重大，但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真好。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讲，都是平淡无奇的一天。
要是再过三十年，到老了，这些人或许会悔恨怎么在那个遍地黄金的年代不出去淘金。不过，作为正在淘金大军中的一员，个中滋味压力不言而喻。
总算挨到三月底，日方的几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很是急躁，往霓虹国打了好几个越洋电话，那边带了翻译，法务赶到了华夏。
看来，工厂虽然一直开工，但仓库里滞销的情况，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有所察觉，更何况是有情报吸尘器之称的霓虹国了？
开始时，江老幺还能打个马虎眼，借口听不懂，结果那几个人找来了侨居华夏的霓虹国人，又一次江老幺连唬带哄把人打发走了。
可越拖，对方就越怀疑，江老幺不得不叮嘱几个老师傅，让他们防着点小鬼子，万一机器给整停了，江老幺就真完蛋了，他现在是梭哈了，要么大赚，要么去当道士。
半藏的人来了，江老幺直接拿合同说事，没到五月份，别谈钱！
“江桑，我们需要视察工厂仓库，您的营收状况实在是令人担忧啊！
如果江桑拿不出支付能力的证明，我们将通过领事馆提出申请，请求华夏政府对江桑的公司进行查封，以求尽量挽回损失。”
江老幺冷笑，告诉半藏的法务：“现在谁都别想闹事，申不申请是你们的自由，不过还没到五月，一旦半藏此时做出不友好的举措，以后就没得朋友做了。”
对面也是好胆，四月一号，宝师傅方便面的广告刚在央视黄金时段插播，沪市市政府与银行就都来人了，看来这下子江老幺一女二嫁的套路被戳穿了。
把电话打到姜书记那，当初工厂招工人数过多，遭到有关部门反对时，也是姜书记帮忙出面调解的。
这回姜书记却迟疑了，江老幺向对方保证，自己人和工厂就在沪市哪都不去，再宽限半个月，产品卖出去了就可以还贷，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姜书记请示市长后同意了，但只给一个礼拜。
一天过去了，没订单。
两天过去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元宵前，江老幺带着一大家子，回到了故乡。一下长途汽车，瞧着小脚老太太独自站在村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家。
江老幺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了枯藤老树昏鸦的诗词，有点应景，只不过诗里讲的游子，眼前的是在家苦等游子的老母亲。
在家短暂相聚，江老幺和三姐两口子只待了不到一个礼拜，就又赶回上海，打算各自带着一批货，全国推销。
老太太大抵是明白幺儿遇到困难了，这次回家，幺儿就去丈人家了一趟，其他时间在家老实跟个兔子一般。
临行的头天晚上，老太太把藏在箱底的三块袁大头拿出来，给了江老幺。
时间回到除夕夜，错愕的江老幺抓起电话就往京城招待所打了过去，对面的工作人员告诉江老幺，宋安邦刚刚火急火燎出门了。
事情弄清楚了，一场争风吃醋引发的大案。
宋家老爷子和李家老爷子本来是袍泽。革命时期组织举办联谊活动，第一回两人相中同一个女同志。老宋凭借能说会道，赢得对方芳心，结了婚，可惜抗战时女同志不幸牺牲。
第二回，经组织介绍，老李本来快要拿下中意的对象，结果临时外派，回来时直接喝老宋的喜酒了。
没第三回了，两人从此分道扬镳，祖辈的恩怨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这回春晚最终预演时，在总局当差的小领导李思国不知道从哪晓得宋安邦想在春晚植入广告，直接出手干预了。
听到电话对面宋安邦这么个说辞，江老幺的火怎么也发不出了，这太狗血了。
公司五个创始人，三个就这么天南海北的跑业务。
宋安邦去了自家的地盘，赵有量在江浙一带，三姐和丫头留下看着厂子，顺便发货，江老幺则是去了京城。
这回没有宋安邦跟在身边，江老幺也不好意思去蹭驻京办的招待所，自个找了个小旅馆，算是暂时落脚了。
在矮旧的平房里，躺在床上的江老幺无力地哼哼着。
这两天，他通过楚财雄的介绍，和几个经销商以及火车站附近卖货的百货公司老板见了面。
虽然对方看在老楚的面子上勉强答应进一点货，可那不信任的神情是个人就能看得出。
楚财雄也和江老幺说了，宝师傅方便面知名度太低了。
他试着推销过，在店里守着，一般老百姓也就看看，鲜有尝试的，就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卖得出那么两三份，效率太低。
楚财雄还是提出了建议，到各个电视台，报纸上做广告。
得知江老幺一天的量产起码二十万份后，楚财雄也闭了嘴，有限的几家地方性电视台根本不够看的，况且江老幺没那么多资金一家一家地投放广告。
前不久，为了省点开支，机器处于半运转状态，已经搞得人心惶惶，河南那边的小麦粉，也是实行季付的手段。
饶是如此，剩下的钱也不晓得能不能管到方便面大卖的时候。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江老幺甚至都打算学着传销，一家一家发展下线。
可惜讲大道理他会讲，灵机应变就差多了，半天也忽悠不到一个人参加。
着急的江董事长甚至摆起摊子，邀请市民免费品尝，开水壶都被顺走不少，方便面还在那放着了。
想搞个活动吸引人们过来，被工商的撵了三条街。
……
江老幺这边挫折不断，感叹北漂不易的时候，宋安邦和赵有量也没好消息传来，每个星期固定电话联系，没进展。
宋安邦拖了关系，在火车站里把方便面摆上去了，没人买。
在车上卖就得加价卖，这点江老幺死活不肯，一开始价格高了，印象形成了，谁还会去买？
赵有量倒是有进展，不过不是销路有进展，而是遇到了个弯弯，对宝师傅方便面很感兴趣，想要全资收购公司，没门！
到三月份的时候，眼瞅着没销售网络，也没强有力的经销商关系，江老幺把二人召到北京，既然自个跑行不通，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央视的广告了。
之前江老幺找务工的农民工大哥们拍了短片，重在突出宝师傅管饱的特性，看来不行。
已经只剩下一条道路，那么最后一条道路就得竭尽全力！
江老幺狐疑地望着宋安邦，问那劳什子李思国会不会又闹出幺蛾子？
宋安邦表示春晚是意外，平日央视签了合约的广告，对方是无权僭越的。
但愿如此吧，江董事长心里默念道。
老戏骨对江老幺的到来很是疑惑，上次已经给了签名，留了合影了啊。
得知对方想请自己拍广告，二话没说同意了，谁会和钱过意不去了？况且宝师傅方便面着实好吃不贵。
康师傅当初拍的啥广告江老幺表示不清楚，那个时候他连电视都没有，但后来其他的广告他多少有点印象。
在江老幺口述之下，由宋安邦执笔，把基本的广告画面描述出来了，一个光头捧着碗方便面凑近镜头，给特写。
画面一转，光头使劲嗦面，完了还把面汤一饮而尽，端着纸碗，竖起大拇指：“宝师傅方便面，够分量，够美味！”
最后的画面是光头凑近镜头，耳语状的一句话：“只要一块六毛九，一般人我不告诉。”
虽然与记忆有稍有出入，但大抵是可行的，尤其是国宝级的演员本色出演，辨识度极高。
这边老戏骨也觉得广告设计的好，觉得眼前的几个年轻人颇有本事，说如果将来自己开公司了，希望对方投资加入。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只要度过了眼前的难关。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几十秒的广告，老戏骨也是对着镜子排练了许久，甚至把自己的搭档喊了过来，非得让鸡蛋里挑骨头。
经过一个星期的反复排练，外加上宋安邦提了些建议——把健康卫生的关键词加进去，最终呈现的成果已是比当初交给央视的好得太多了。
由于产品积压，仓库那边堆积如山，江老幺得返回沪市处理，留下两个合伙人在北京看着点，再出岔子，江老幺可以直接逃进终南山当道士去了。
与沪市市政府到了招呼，江老幺提出免费提供新产品，由政府出面，慰问那些工厂职工，外地务工人员，此举得到了上面的口头褒奖。
至于顺带打广告，别想当然了，政府管事的可不会不明白手头的宣传资源是干啥的。
不过初期生产的产品拿出去慰问之后，在沪市还是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反响，有些经销商找上门来进了一些货。
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依旧给在场的工人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些人要么外出务工讨生活，要么原厂子效益不行被迫下岗，进了宝师傅公司就希望能一直干下去。
瞧着手底下两百多号人欢欣鼓舞，江老幺忐忑的心情竟然慢慢平静下来，虽然担子重，责任重大，但这种被依赖的感觉真好。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讲，都是平淡无奇的一天。
要是再过三十年，到老了，这些人或许会悔恨怎么在那个遍地黄金的年代不出去淘金。不过，作为正在淘金大军中的一员，个中滋味压力不言而喻。
总算挨到三月底，日方的几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很是急躁，往霓虹国打了好几个越洋电话，那边带了翻译，法务赶到了华夏。
看来，工厂虽然一直开工，但仓库里滞销的情况，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有所察觉，更何况是有情报吸尘器之称的霓虹国了？
开始时，江老幺还能打个马虎眼，借口听不懂，结果那几个人找来了侨居华夏的霓虹国人，又一次江老幺连唬带哄把人打发走了。
可越拖，对方就越怀疑，江老幺不得不叮嘱几个老师傅，让他们防着点小鬼子，万一机器给整停了，江老幺就真完蛋了，他现在是梭哈了，要么大赚，要么去当道士。
半藏的人来了，江老幺直接拿合同说事，没到五月份，别谈钱！
“江桑，我们需要视察工厂仓库，您的营收状况实在是令人担忧啊！
如果江桑拿不出支付能力的证明，我们将通过领事馆提出申请，请求华夏政府对江桑的公司进行查封，以求尽量挽回损失。”
江老幺冷笑，告诉半藏的法务：“现在谁都别想闹事，申不申请是你们的自由，不过还没到五月，一旦半藏此时做出不友好的举措，以后就没得朋友做了。”
对面也是好胆，四月一号，宝师傅方便面的广告刚在央视黄金时段插播，沪市市政府与银行就都来人了，看来这下子江老幺一女二嫁的套路被戳穿了。
把电话打到姜书记那，当初工厂招工人数过多，遭到有关部门反对时，也是姜书记帮忙出面调解的。
这回姜书记却迟疑了，江老幺向对方保证，自己人和工厂就在沪市哪都不去，再宽限半个月，产品卖出去了就可以还贷，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姜书记请示市长后同意了，但只给一个礼拜。
一天过去了，没订单。
两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