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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回 年年乞与人间巧 不道人间巧已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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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书的将一两日之腻腻歪歪一说便好几回,炉火升高几许尚不知,且唯恐有看官腹中翻搅,遂,收。

    且说这翌日,七月初七,乞巧节。

    这一大早,睿亲王府上下的奴才可是忙活开了,王爷福晋虽还未归,可在如今管事的侧福晋婧雅的张罗下,里里外外数百人是张灯结彩,搭戏台子,备膳,一切都只为了今儿晚上一宴办得体面。

    打三更便起的婧雅,更是不辞辛苦的来来回回在各处走动,上至戏台子选用哪些小官,何处摆放哪些古玩,下至每一席选用什么盘箸,周遭盆栽的花色等,每一处细节都亲自把关,无一不尽善尽美。

    到了午时,日头起,竟因为太过疲乏,而险些晕倒,见状丫头珊瑚赶紧扶她落座休息,给她拭汗时,那帕子竟湿了大半。

    珊瑚心有不忿,“主子这又是何苦来的?别说是流汗,便是流血,那也都是给她人做了嫁衣裳!咱们在这儿比鸡起得早,比狗转的勤,人家再那边儿该顽顽,该乐乐,等一回来,人家坐享咱们的辛苦,那外人瞧着,不都是人家脸上的光?”

    “混说!”婧雅板着有些苍白的脸,“什么她人,人家的,那是我的主子,也是你的主子,主子脸上有光,便是我等荣光,别再说这些浑话,若叫人听了去,又不知传出什么子午卯酉来。”

    珊瑚别着劲儿,也不应声,扭身儿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些许红糖回来,沏了一杯糖水,摆婧雅跟前儿,咕哝道,“好好的模样儿,折腾成这样儿,今儿七夕,府上哪个主子不是打扮的跟花儿似的,偏生你不上心。”

    “上心又如何,不上心又如何,腿儿长在爷儿自个儿身上,他乐意去哪儿,谁又管的着?”婧雅摇头失笑,端着那杯红糖水喝了一口,随后点点头,“嗯~这糖的味道真好,甜而不腻,真真儿好喝。”

    “那是当然。”珊瑚颇有容焉的说着,“这红糖原是年前讷敏小主的一个远房亲戚来府上拿来的,我喝着好,便讨了些,如今也剩不得多少了,不过小主那儿那还有很多,若是主子喝的和口儿,回头再讨要些就是。”

    婧雅美眸一怔,未曾察觉便转瞬即逝,饮了一口又笑道,“姐姐这次定是躲不过我这胡匪了。”

    到此多不赘述,列为看官只管记得这针鼻儿小事一件,他日事发再详解一番。

    却说到天明才踮脚回营帐的石猴子,偷偷钻了延珏的被窝,只草草囫囵了一觉,等未时一刻回府时,眼圈儿已是黑青,本是回到房间合衣就要接着睡,可这一会儿脚前婧雅来报晚宴事宜,一会儿府上的裁缝来送新制的衣裳,再一会儿这乌布里又是哭着来闹她,没一会儿得安生,待谷子又来摇她——

    “快醒醒,别睡了,大福晋谴人来了!”

    嘿!小猴儿这暴脾气,翻儿了——

    “爱他妈谁谁!恁是黄泉来差也别他妈吵我!滚!”小猴儿眼皮粘的睁不开的嗷唠嗷唠的嚷着,半梦半醒的她压根儿没听清那来人是谁,道是这一嗓子吓坏了来人。

    却说那来人正是乌林珠的贴身婢子红霞,自小伺候还是蒙古格格的乌林珠,自是带着傲气,如今被一嚷,面色也不算好看。

    “姐姐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主子可不是恼您,这不昨儿跟爷儿去校场折腾了一天,也没怎么睡,这会儿酸着呢。”谷子赶忙出来陪笑着,说话间把手里的乞巧线包塞到了红霞手里,“诺,知道姐姐在大福晋身边儿必是见惯好的,可今儿七夕,您就收下这小玩意儿,全当妹妹一分心意。”

    见礼手短,瞧着手里的那线包露出来的金光,红霞也是笑中带慌,“呦,竟是滇缅金丝线!这般稀罕玩意儿,怎使得——”

    “诶,有什么使不得的,今儿这些,姐姐只管用着,若是缺了线头一二,只管与妹妹来讨,皇贵妃赏了许多,我们屋里头姐妹不多,也是用不完的。”

    听是皇贵妃,那红霞心下忖度着,都说这睿亲王府稀罕玩意儿多,可不,皇上又宠,皇后娘娘又贴,就连这皇贵妃娘娘都当七爷儿是亲儿子,怎生一福气了得?那像她们府上,赏赐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果是,没娘的孩子总是缺短儿的。

    “对了,姐姐来这么早可是有什么事儿?”谷子问。

    “呦,瞧瞧,光顾着与你这丫头说话了,差点儿连正事儿都忘了。”

    谷子好整以暇的听着,红霞说,“我们主子说,既然今儿在你们府上兄弟妯娌的热闹,那咱也别小气了,何不连隔壁府上僧王一块儿请来,几位爷儿攒在一块儿,全当热闹热闹。”

    …。…

    壶漏又流几许,一个时辰后,即便谷子想与不想,也死气白赖的顶着骂把猴子从塌上揪了起来,好说歹说劝着她时候不早了,该梳洗了,猴子也不上心,几次三番脑子又重新砸到塌上,直到谷子唠叨了才刚红霞来的事儿,听见僧格岱钦也要来,猴子倏的来神儿似的,眼皮上下两头张着,人也坐的倍儿直。

    “我见你睡着,也没吵你,只去了主子爷儿的院儿,把红霞与我说的事儿,都于于得水公公转述了。”谷子边伺候着猴子青盐漱口,边叨咕着,“要我说这大福晋也真是天大的胆子,这闲话儿还传的热呢,她道是不避嫌,这般大张旗鼓的就要请这僧王,也不知这大爷儿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小猴儿咕噜咕噜的朝盂里吐了口水,“岂止是知道,我瞧着十有*就是大爷儿的意思。”

    “这话儿怎么说?”谷子没琢磨明白。

    “你就想,那天庙会她都为了避嫌没去,今儿介人乌央乌央的,她能自讨介没趣儿?”小猴儿趿拉着鞋下地,在脸盆架儿跟前儿,蹭了些许香胰子,扑棱扑棱的洗上了脸。

    瞧她这精神样儿,谷子拿了毛巾递过去,才反应过来什么的道,“嘿,我说这僧王是唤魂儿的怎么着,怎么我一说他来,你就这么精神?”

    小猴儿也没应声儿,全当没听见,洗完脸,俩手在脸上一捋,噗的一声甩了些水,仰头瞧着脸盆架上的西洋镜里的自个儿,撑撑眼皮,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心下村多着——

    嗨,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她正愁如何再见僧格岱钦一面,却不想这人竟送上门来了。

    介真真儿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喂,小爷儿,我这问你话呢,怎生喝了浆糊似的,人都冻上了?”谷子一旁轻轻扯着她,小猴儿半晌才似回了魂儿似的,回手跟她要着,“去,鼻烟儿拿来给我。”她得精神精神,想想今儿晚上如何应对僧格岱钦。

    可谷子一听鼻烟儿,剜了她一眼,斥道,“什么鼻烟儿,没有。”

    “嘿——”小猴儿翻儿了,“你介丫头胆儿肥了哈,如今是骑我脖子上拉屎了!”

    “呸,别不知道臊,还不都是为你好!”谷子眉毛往中间一攒,唠叨劲儿又上来了,“你这成日吊儿郎当的,也不多安份儿心,如今你是什么身子,哪能像从前一般,想什么便是什么?”

    嘿,小猴儿脑子灌浆糊了——

    “我嘛身子?我要死了怎么着?连口鼻烟儿都受不得了?”

    谷子气的直跺脚儿,“就说你这猴儿,素日万般精,偏生就少这么一根儿筋!如今你夜夜与爷儿睡在一块儿,你那身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揣上了个小猴儿,你这荤素不计的,整日乱弄这个那个的,弄垮了自个儿身子我懒得管,可要是伤着我这小猴崽子的窝,我可与你拼命!”

    小猴崽子?

    这词儿莫名其妙让小猴儿觉得一阵激灵,她脸搓成一团儿的低头摸摸自个儿平坦的小肚子,自个儿嘟囔着,“哪儿他妈来儿的猴崽子……”

    “嘿,你还别说,你自个儿不长脑袋,我可给你记着呢……”谷子边说,边掰着手指头翻眼儿算着,叨咕了半天,忽的一怔,“呦,可不,这信期都迟了两天了,等折腾今儿这遭,明儿可得让大夫来好好给瞧瞧。”

    “不能吧……”小猴儿摸着肚子,表情无比怪异。

    却说此时,俩瓷屋里说的热闹,而外头趴着窗子的金扣儿,脸色一变,与自个儿妹子银扣儿耳语一番,便脚底抹油,溜出了园子。

    接连的一个时辰,谷子的一双巧手,把石猴子打扮的可谓是端庄三分,娇俏七分,就连小猴儿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给那镜子里那一身草绿色旗装,面若桃李的娇人儿吓道了,“介他妈谁啊?”

    那瞧见妖精似的口气,不只谷子,就连一旁瞧热闹的春禧都笑的哈哈的,道是咱们乌布里格格,恁是下午好生哭闹了一番,可昨儿晚上的那口气儿还憋堵在肚子里,越是瞧着如花的小猴儿,越是心中憋堵,嘟着嘴儿,揪着手中珍稀的绿菊,一句话都不肯说。

    “格格不是想额娘了,待会儿二福晋就过来了,您该高兴不是?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春禧小丫头扯着乌布里的袖子小声儿道,许是昨儿晚上给她抱着陪她哭了一晚,春禧现在并不害怕这个刁蛮的格格,反是见她哭便有些心下不是滋味。

    “起开,笨蛋。”乌布里甩开她,朝她吼着,“谁说我想她!她是谁?我早就不记得了!”

    这一吼,一屋子人眼珠子都吸到她身上,兹瞧着她丢了花儿撒腿儿跑去处时,傻丫头春禧自个儿在那揉脑袋纳闷儿,“诶,明明昨儿晚上睡觉叫了一晚额娘……”

    “这大格格的脾气!太骄纵了。”谷子有些恼意,反到是小猴儿,也没吱声儿,只瞄了一眼春禧头上那原是乌布里的嵌了上等南珠的簪子,咂咂嘴道,“不过是口是心非的小屁孩儿。”

    “春禧,今儿你就陪格格吧。”小猴儿吩咐着,春禧呆头呆脑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儿,撒腿儿也便追了出去,道是后头没追上的谷子,转过身儿跟小猴儿恼道,“她陪了格格,今儿谁顾着你呢?”

    知道介丫头今儿晚上儿要出府陪那陆千卷求魁星,小猴儿笑的是一脸暧昧,挑挑眉道,“我介么大人,用谁顾着?再说介满院子奴才,哪个不认我指使,你管好自个儿得了,出去的时候多带些银票,给那书呆子,跟他说,全当我谢他照顾你数日,对了,还有——”

    “是,是,是,大糖葫芦,豌豆黄,爱窝窝,臭豆腐,我记得了。”谷子翻一白眼儿,受不了小爷儿那张馋嘴,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吃。

    ……

    到了晚上,太阳落房头之前,园内已是彩绸结蓬,五色迷乱,百盏明灯装点,火树银花,说不出的富贵端庄,道不尽的精致风流。

    婧雅道是一番巧思,将戏台搭在了蝠池之上,两侧连接着两条栈桥,栈桥两侧竖灯百盏,直通两处亭子,每一亭各设一席,诸位爷儿与女眷各落座一边,离远望去,竟真真儿有,鹊桥两处,牛郎织女的感官。

    打从进了园子,几位福晋便分分赞不绝口,“弟妹好巧的心思,真真儿是好生别致!如此一来,既应了今日光景,又免于与爷们儿一桌,咱们欢闹不开,我原还想着要如何安置,却没想过是这般精巧。”落座时,话唠淳乌已是一脸兴奋,拉着小猴儿的手忙道,“弟妹真真是个巧人儿,模样儿生的好,连心思也是七窍玲珑。”

    唾沫星子喷的她满脸,小猴儿膈应的抽出了手,不给面子的抹了抹脸,说道,“四嫂千万别介么说,你们瞧见的介些我可是没上过手一分,全都是侧福晋婧雅安排的。”

    她瞧不瞧的上婧雅,也没不要脸到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份儿,若是给她安排,怕就是点些灯,攒一桌大鱼大肉,再摆两坛子酒,便是了。

    众人一听,齐齐向那个始终规矩的站在小猴儿身后的美人望去,但瞧她粉面桃腮,美艳过人,不由由衷的点头赞道。

    “果是个玲珑人儿。”

    “谢诸位嫂嫂抬爱,婧雅不敢当。”谦恭的说了这话儿,婧雅又瞥了瞥一旁因为被忽略而脸色越发不好的舒玉,又道,“婧雅愚钝,不敢独自邀功,今儿这些虽是婧雅张罗着,可这些巧思,可都是去舒玉姐姐处讨来的,若说这心思玲珑,婧雅当真不敢当。”

    这话儿一说,别人分分点头赞着舒玉,可别人不知,那舒舒与小猴儿又怎么不知她舒玉那狗肚子里的二两香油,可舒玉道是傻狍子出林子,得瑟没够儿,大言不惭的受了婧雅这顺水推舟的人情,竟一脸得意的笑着与婧雅说,“都是自家姐妹,妹妹又何必客气。”

    舒舒一边瞧着,一边皱眉叹气,接着在一片妯娌虚以蛇的赞叹声中,上下打量着那进退有度的婧雅,过后与身边儿的小猴儿低头耳语,“你这陪嫁丫头不简单啊。”

    听着舒舒的话里有话儿,小猴儿也没搭腔儿,只是一脸无所谓的呲牙笑笑。

    恁是她婧雅再怎么蹦达,这会儿也与她无关,她现在的一门儿心思,全都在对面儿的亭子里。

    踩着花盆鞋,小猴儿轻而易举的能瞧见那对面亭子里的几道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对着她的正是僧格岱钦,此时他身长挺立的背手站着,隔着一道栈桥望去,那一道道烛火或明或灭,那道带着长疤的黝黑却俊朗的脸乎隐乎现,似是也在望着她。

    不,不是似乎,当他扯起唇角时,小猴儿几乎可以确定,他跟本就是在对她笑。

    小猴儿没矫情,扬扬下巴,回了一笑,只是,嘴角还没扯开,乎的那完全背对着她的那个颀长身影甩过头,风雷石火间小猴儿转了个身儿,没瞧见那主儿的表情。

    可莫名的,也不知道是这夜寒凉,还是水面起风,小猴儿有种后脖埂子凉飕飕的感觉。

    “怎么了?”一旁的舒舒拉她坐下时问。

    “没事儿。”小猴儿悻悻的摸了摸脖子,这一抬头,才发现乌林珠也在望向对面,眼神盈动,微笑着点点头,又与一旁的红霞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便见那红霞悄悄的退了下去。

    小猴儿微微皱眉,心下忖度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周遭一句句的闲谈。

    少顷,于得水托着一带着红绸子的木盘,掬着腰过来道,“几位爷儿说了,今儿这戏先让各位女主子们来点。”

    众女眷一听很是兴奋,然除却那淳乌当真伸手去拿那木盘子上的戏单子去瞧,众人都极为有分寸的让大福晋乌林珠来点。

    乌林珠几番推诿,却碍不住众人的推崇,只得无奈的点点头,随口点了一出《长恨歌》,又道,“今儿是七夕,便是这出,最是应景。”众人都言妙,独独小猴儿不知所云为嘛。

    少时,蝠池上的戏台子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一亮嗓,两边的亭子便都频频传来叫好声,唯独小猴儿,听的是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这画的跟猴屁股似的戏子们吊着嗓子唱的是嘛。

    不过她也觉得这戏精彩,因为至少这戏让那苍蝇似的没完没了的嗡嗡嗡的四福晋淳乌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当那戏台子上的李隆基正与杨玉环唱到一场歇下时,忽听那边亭子一个朗声道,“今儿既是你们妯娌的乞巧,又是我们兄弟的家宴,借着七弟府上的珍馐佳肴,咱们干一杯。”

    说话的是齿序最长的延玮,在他的张罗下,开席。

    接下来,便是各桌饮各桌的,时而不时有跑腿儿的太监来回端着盘子敬酒,或是各位小叔子敬长嫂,或是各位兄弟齐齐敬小猴儿这睿亲王府的女主子,再或是僧格岱钦敬所有的女眷,总之,来来往往喝的也算尽兴,管他真情还是假意,两席的笑声都是频频传来。

    “乌布里这些日子麻烦你了。”酒过三巡,一旁的舒舒突然与小猴儿道,那叹息中略带着几分无奈。

    难得见舒舒眉染郁色,小猴儿道也认真的劝说了一句,“都是小孩儿脾气,你也别往心里去,她嘴上说着不认你,可天天做梦都嚷着你。”

    舒舒苦笑道,“她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打她,她那脾气像极了她阿玛,倔着呢,怕是有些时日不肯认我这额娘了。”

    “放心吧,那都是嘴上说说,不信我现在一脚给你踹水里去,你瞧着,准保她第一个冲过来揍我。”小猴儿没正形儿的顽笑道,接着二人一起望向那下坐儿众小贝勒,小格格们的桌儿,只瞧着乌布里从桌上拿了个鸡腿儿回身儿给那身后的小丫头。

    “她们……她们二人怎在一块儿?”舒舒说着话时,略显惊诧,那眉眼神色中似的隐过一丝痛楚,又像是是惊喜,虽转瞬即逝,却被小猴儿清楚的抓住了。

    意识到小猴儿在瞧着自己,舒舒敛眸眨眨眼,又道,“我是说,那日我便是因为你这小丫头打了乌布里一个巴掌,我还以为以她的性子会去欺负她,谁知道——”舒舒笑笑,“小孩子果是心思单纯的,道是我们大人复杂了。”

    小猴儿只笑笑,并没赘言,她只斜眼儿瞟着那桌不时有人起身再返,想着这酒已下肚许多,各个儿都开始撒尿了,心下忖度着,机会来了。

    于是便想着由子,趁着一桌子女人射覆行令时,借故肚子疼,要去出恭,便退下了桌儿。

    ……

    话说小猴儿的酒量甚好,平素喝个三五壶那是轻轻松松,然,许是今儿实在没睡好,这三巡酒下肚,竟也有些飘飘然,虽脑筋不至于糊涂,可她瞧着自个儿这脚尖走的也确实不算直线儿。

    婧雅道是想的周全,在花园的一隅设了两处茅房,小猴儿虽不知具体在哪儿,可顺着那‘新鲜’味儿,找到也不是一件难事儿。

    当左躲右闪的避过一个个奴才,偷偷摸摸爬上了那茅房一侧的假山上时,一股风儿带来的那股味儿,让小猴儿捏着鼻子,一股子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她开始后悔,自个儿这‘堵人’的招儿是不是明智的。

    可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府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只能用这般方式,更何况,有一点她是心知肚明的,便是如延珏那般事儿多的人,是宁可绕远路寻自个儿的官房,也绝对不会与众人合用这茅房的。

    于是乎,明月下,微风中,小猴儿便蹲在那假山上,居高临下的瞧着来来往往的茅房里的一个个身影,等着她要等的那个人。

    当然,这过程,‘风景’无限,诸如那延琛屁股上婴儿拳头大的黑痣,没了祖宗根儿的吕顺儿顺着裤管儿拉拉的尿,以及十数个长短粗细不一的那玩意儿……

    兹瞧在眼里,小猴儿只频繁的吞咽口水,原来不比不知道,一比……

    她有些明白,为嘛自个儿夜夜疼成那个死样儿了。

    如此一来二去,瞧了半天,再新鲜的热闹也瞧腻了,当不知过了多久,小猴儿靠在那假山的碎石层上,上下眼皮乏的都快搭在了一起,她心里不停的咒骂着僧格岱钦。

    操他大爷的,不喝酒他不喝茶啊,貔貅啊,都不用拉屎撒尿的么?

    兹听着那远处的戏台子上已经换了曲目,小猴儿眉眼间拧成一股劲儿,心想着,若她这离席太久,待会儿定是有人满院子找她。

    于是,当她又蹲了半晌无果后,欠欠发麻的身子,她抬屁股便朝那假山跳下去,可就在这时,突闻两个说话声越来越近,小猴儿点着蹲麻的脚,着急忙慌的侧身贴到了假山不见光的一面。

    这是两个她并不熟悉的声音,听着尿的颇为爽快的动静可知不是太监,可能是哪个府上的随扈或是侍卫。

    “可憋死我了,刚才等人的时候,差点儿尿出来。”

    “活该,明知今儿大爷有大事用我们,还不渴着些。”

    “呦喂,还说,我这尿十有*都是吓出来的,大爷只说让咱们今儿迷晕个人,可谁知道会是大福晋啊!”

    “嘶——你小点儿声儿!你不要脑袋我还要呢!”

    “要我说,大爷也真够狠的!为了拉拢那人,竟不惜连大福晋都……”

    “那有什么,螳螂捕不捕蝉不要紧,重要的那黄雀在后,大爷要抓的不过是僧格岱钦一个短儿。”

    “要我说,真他妈缺德。”

    “嘘!你不要命了!”

    这时只听二人的声音压的越来越低,便是小猴儿侧耳听,也是全然听不到的,可便是如今这些,也让是让她全身一摒,脑子里飞速的转着,一个可怕的想法儿在心里窜出来。

    待那二人一走,小猴儿疾步跑了几步,到了那宴席附近,伏在一树后,远远望去,果然!

    乌林珠不在,僧格岱钦也不在!

    再一瞧,那延玮不正是起身离席么?

    小猴儿啐了声‘操’,转身便消失在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