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公主捐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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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口，两个神情凄切的人，默默的站着，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升起的绚烂火烧云，隐隐透露出一丝丝的血色。
芸儿先说：“徐大人，你自己逃命去吧，我会抛下公主走的。”
徐太医说：“公主让下官保你安全，你若不走，下官就留下来保护你。”
芸儿跺脚，说道：“公主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该留下来陪她；你是朝廷医官，虽然属于吏部，但平日做的是杂役的活儿，只不过凭借手艺糊口，又何必留下来做这等无畏牺牲？”
徐太医说：“那你跟我一起走。”
芸儿说：“我只会跟着公主，她不走，我也不会负了主仆之义，苟且逃走。”
徐太医说：“芸儿姑娘，你太看轻下官了。我受了羊尚书的恩情，又与羊五公子交好，还受过洛公主的厚赐，到头来难道不如一名婢女有气节？”
芸儿生气了，说道：“你还口口声声保护我？如今台城眼看不保，你又拿什么来保护我？你若真有本事，去把侯景的头砍了，平了这场祸劫；若没有本事，就不要随便说什么保护别人！你自己都保不住自己，还在这里说些没影儿的话，你是傻的吗？”
徐太医说：“下官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是顶天立地的一个男子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死而后已。”
芸儿还要说什么，徐太医转身，背着枣红药箱慢慢的回去了，撇下她自己在风中凌乱。
芸儿伤感了一回，回到宫里，洛公主问道：“你为何不走？”
芸儿跪地说：“公主说与小婢情同姐妹，若是拒人千里，又岂会真心把我当做姐妹了？”言辞恳切之下，哭得撕心裂肺。
公主又落下泪来，说道：“好姐妹，别哭了，我不赶你走了······”
台城当夜告破，王侍卫受了公主严令，去保护徐太医逃脱，徐太医骗他先缒出城去，收了绳索，喊道：“王侍卫，逃命去吧。”自己解了绳索，整理袍冠，端坐在太医院内继续夜值。
侯景严令封锁内苑，天亮后，先去见了梁武帝，又杀尽百官，受了额齐纳的劝谏，准备第二日毒杀梁武帝。
第二天上朝时分，侯景带了甲士入殿，没有见到梁武帝，抓了几名太监问话，太监跪地说：“吾皇年老，听说台城被破，忧思过度，已经染病，在寝宫调养。”
侯景听了，带着人直闯寝宫，些许忠心的侍卫，都被甲士给杀了，沿路杀人无数，直入梁武帝寝宫，拿了宫人问话，宫人说：“吾皇昨夜痰火病发，抱病未起，还在卧床。”
侯景不等通报，带着铁甲卫士，在宫人引导下，一直走到床前，只见梁武帝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太子、郯王以及妃嫔亲眷们都在侍疾，他们已经知道末日将至，见了侯景，反而不甚害怕。
太子问道：“侯将军，来此何事？”
侯景说：“听说吾皇病重，特地令胡医调治了药饵，来为吾皇治病。”
太子说：“父皇病症，自有太医料理，不劳侯将军。”
侯景说：“下官不请自来，必然有十足把握，否则岂敢接近圣恙？”
太子说：“容本王先为父皇试药。”
侯景说：“太子殿下尽管来试。”
却见一位宫装女子，身着素服，轻施粉黛，虽然面带悲戚，但仍掩不住婵媛丽质，趋前请道：“父王，容不孝女先走一步。”
侯景见了，魂儿都被勾走了，连忙止住胡医，问道：“你是何人？此药饵珍贵无比，你也配为太子和吾皇试药？”
宫人小心翼翼的说：“回将军，此乃洛公主。”
侯景凝视良久，越看越觉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再加上那骨子里透出的高贵气质，足以令世间任何女子自惭形秽，也足以令任何男人失魂落魄。
他虽然是羯人，但也是个男人，或者说，也是个雄性动物。
一刹那间，什么王图伟业、英雄壮志，全部消散云散了，只剩下侯景那一幅花痴的表情。
胡医扯了下侯景，轻声说：“将军······”
侯景收了眼神，擦了擦嘴角的垂涎，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袍冠，屈身拱手说道：“末将侯景，见过洛公主。”
洛公主不见毒酒递过来，又见侯景以礼相见，诧异间起身还礼，轻敛蛾眉，口吐莺语，求道：“将军万福，皇祖父因路贼误国，受困良久；幸亏将军兴义旅、清君侧，妾身一家性命，皆托付于将军之身，诚望将军搭救。”言毕，流下几滴清泪。
侯景听得数语，骨头都酥软了，又见丽人垂泪，怜惜之意，顿如千万把钢刀戳在心窝，难以自持，当下慨然许诺道：“公主休惊，若不弃嫌，可委身于我，萧氏皇族，即我家眷，谁敢犯之？”然后从胡医手中抢过酒壶，摔掷于地，毒药流了一地，砖石皆崩裂。
洛公主玲珑剔透，又怎不知侯景为了弑君而来；如今，却又以萧氏皇族众人的性命为要挟，想要强占了自己身子，说不出的屈辱、羞愤、不堪霎时涌上心头，泪水无声的划过香腮，迷濛的视线之外，却是惶惶待死的族人，以及最疼爱自己的皇祖父。
短短一瞬，或许心里有过无数挣扎；但终究，还是作下了最艰难的抉择。
有很多时候，死则死矣；但要忍辱活着，却比活着痛苦了一万倍。
或许，这就是古人所说的“生不如死”吧。
洛公主终于轻敛群裾，躬身下拜说：“承蒙将军不弃，妾身愿为执帚。”
侯景大喜，下令道：“公主好生歇息，先换了这身素净的衣服，稍后侯某将会送吉服过来，三日后与公主成婚。”
洛公主下拜说：“妾身随身衣物，都在凤阳宫中，请将军容妾回凤阳宫收拾。”
侯景连忙点头：“要的，要的，公主自便。来人，派二十铁甲，好生保护公主安全。”
洛公主说：“妾身谢将军挂怀。但祖父病重，需要静养，怕将军麾下扰动，如果妾身大喜之日，突逢亲眷丧事，恐怕不吉。”
侯景自然明白，下令道：“传令下去，有敢骚扰萧氏一族者，立斩无赦！”然后讨好般的笑着说：“公主，下官如此安排，是否中意？”
洛公主再拜，说道：“谢过将军，妾身必然尽心服侍将军。”
侯景大喜，令甲士接管宫中，甲士肆虐宫中，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偏偏不敢冲撞萧氏妃嫔，更不敢随意入凤阳宫造乱。
洛公主心下稍安，又陪了会儿梁武帝，跟亲眷们诀别，萧氏皆跪拜在地，感谢洛公主活命之恩。洛公主心里悲戚，擦了眼泪，告辞双亲，回到凤阳宫。
入了宫门，赫见宫内原先服侍的太监宫女一个也不见，只有几名胡妇和二十名铁甲在宫中，大吃一惊，偷偷唤过一名胡妇，问道：“我宫里的下人呢？”
胡妇回答：“禀公主，侯将军嫌弃下人们笨手笨脚，服侍不好公主，令小婢来伺候公主。”
洛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竖起蛾眉，说道：“你尽管撒谎，只不过是看不起我这亡国公主罢了，等我嫁了侯将军，看我怎么对付你。”
胡妇吓得不住叩头，说道：“公主饶命，小婢不过是一个下人，奉命行事而已，怎敢轻慢公主？”
洛公主说：“那你还不说实话？他们都去了哪里？”
胡妇无奈，跪地说：“不敢瞒公主，侯将军派人抓了他们去筑城，严令拷打劳役至死，然后再埋在城墙下。公主，小婢不敢得罪侯将军，您千万别说是小婢告诉你的。”
洛公主说：“你起来吧，我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告发了你去？”
胡妇说：“谢公主体恤。”然后就退出去了。
洛公主咬牙切齿，喃喃说：“空我饱读群书，览尽天下韬略，却一直懦弱，只是依赖别人保全。如今，我也该为你们做些事了。”
宫门口，两个神情凄切的人，默默的站着，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升起的绚烂火烧云，隐隐透露出一丝丝的血色。
芸儿先说：“徐大人，你自己逃命去吧，我会抛下公主走的。”
徐太医说：“公主让下官保你安全，你若不走，下官就留下来保护你。”
芸儿跺脚，说道：“公主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该留下来陪她；你是朝廷医官，虽然属于吏部，但平日做的是杂役的活儿，只不过凭借手艺糊口，又何必留下来做这等无畏牺牲？”
徐太医说：“那你跟我一起走。”
芸儿说：“我只会跟着公主，她不走，我也不会负了主仆之义，苟且逃走。”
徐太医说：“芸儿姑娘，你太看轻下官了。我受了羊尚书的恩情，又与羊五公子交好，还受过洛公主的厚赐，到头来难道不如一名婢女有气节？”
芸儿生气了，说道：“你还口口声声保护我？如今台城眼看不保，你又拿什么来保护我？你若真有本事，去把侯景的头砍了，平了这场祸劫；若没有本事，就不要随便说什么保护别人！你自己都保不住自己，还在这里说些没影儿的话，你是傻的吗？”
徐太医说：“下官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也是顶天立地的一个男子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死而后已。”
芸儿还要说什么，徐太医转身，背着枣红药箱慢慢的回去了，撇下她自己在风中凌乱。
芸儿伤感了一回，回到宫里，洛公主问道：“你为何不走？”
芸儿跪地说：“公主说与小婢情同姐妹，若是拒人千里，又岂会真心把我当做姐妹了？”言辞恳切之下，哭得撕心裂肺。
公主又落下泪来，说道：“好姐妹，别哭了，我不赶你走了······”
台城当夜告破，王侍卫受了公主严令，去保护徐太医逃脱，徐太医骗他先缒出城去，收了绳索，喊道：“王侍卫，逃命去吧。”自己解了绳索，整理袍冠，端坐在太医院内继续夜值。
侯景严令封锁内苑，天亮后，先去见了梁武帝，又杀尽百官，受了额齐纳的劝谏，准备第二日毒杀梁武帝。
第二天上朝时分，侯景带了甲士入殿，没有见到梁武帝，抓了几名太监问话，太监跪地说：“吾皇年老，听说台城被破，忧思过度，已经染病，在寝宫调养。”
侯景听了，带着人直闯寝宫，些许忠心的侍卫，都被甲士给杀了，沿路杀人无数，直入梁武帝寝宫，拿了宫人问话，宫人说：“吾皇昨夜痰火病发，抱病未起，还在卧床。”
侯景不等通报，带着铁甲卫士，在宫人引导下，一直走到床前，只见梁武帝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太子、郯王以及妃嫔亲眷们都在侍疾，他们已经知道末日将至，见了侯景，反而不甚害怕。
太子问道：“侯将军，来此何事？”
侯景说：“听说吾皇病重，特地令胡医调治了药饵，来为吾皇治病。”
太子说：“父皇病症，自有太医料理，不劳侯将军。”
侯景说：“下官不请自来，必然有十足把握，否则岂敢接近圣恙？”
太子说：“容本王先为父皇试药。”
侯景说：“太子殿下尽管来试。”
却见一位宫装女子，身着素服，轻施粉黛，虽然面带悲戚，但仍掩不住婵媛丽质，趋前请道：“父王，容不孝女先走一步。”
侯景见了，魂儿都被勾走了，连忙止住胡医，问道：“你是何人？此药饵珍贵无比，你也配为太子和吾皇试药？”
宫人小心翼翼的说：“回将军，此乃洛公主。”
侯景凝视良久，越看越觉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再加上那骨子里透出的高贵气质，足以令世间任何女子自惭形秽，也足以令任何男人失魂落魄。
他虽然是羯人，但也是个男人，或者说，也是个雄性动物。
一刹那间，什么王图伟业、英雄壮志，全部消散云散了，只剩下侯景那一幅花痴的表情。
胡医扯了下侯景，轻声说：“将军······”
侯景收了眼神，擦了擦嘴角的垂涎，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袍冠，屈身拱手说道：“末将侯景，见过洛公主。”
洛公主不见毒酒递过来，又见侯景以礼相见，诧异间起身还礼，轻敛蛾眉，口吐莺语，求道：“将军万福，皇祖父因路贼误国，受困良久；幸亏将军兴义旅、清君侧，妾身一家性命，皆托付于将军之身，诚望将军搭救。”言毕，流下几滴清泪。
侯景听得数语，骨头都酥软了，又见丽人垂泪，怜惜之意，顿如千万把钢刀戳在心窝，难以自持，当下慨然许诺道：“公主休惊，若不弃嫌，可委身于我，萧氏皇族，即我家眷，谁敢犯之？”然后从胡医手中抢过酒壶，摔掷于地，毒药流了一地，砖石皆崩裂。
洛公主玲珑剔透，又怎不知侯景为了弑君而来；如今，却又以萧氏皇族众人的性命为要挟，想要强占了自己身子，说不出的屈辱、羞愤、不堪霎时涌上心头，泪水无声的划过香腮，迷濛的视线之外，却是惶惶待死的族人，以及最疼爱自己的皇祖父。
短短一瞬，或许心里有过无数挣扎；但终究，还是作下了最艰难的抉择。
有很多时候，死则死矣；但要忍辱活着，却比活着痛苦了一万倍。
或许，这就是古人所说的“生不如死”吧。
洛公主终于轻敛群裾，躬身下拜说：“承蒙将军不弃，妾身愿为执帚。”
侯景大喜，下令道：“公主好生歇息，先换了这身素净的衣服，稍后侯某将会送吉服过来，三日后与公主成婚。”
洛公主下拜说：“妾身随身衣物，都在凤阳宫中，请将军容妾回凤阳宫收拾。”
侯景连忙点头：“要的，要的，公主自便。来人，派二十铁甲，好生保护公主安全。”
洛公主说：“妾身谢将军挂怀。但祖父病重，需要静养，怕将军麾下扰动，如果妾身大喜之日，突逢亲眷丧事，恐怕不吉。”
侯景自然明白，下令道：“传令下去，有敢骚扰萧氏一族者，立斩无赦！”然后讨好般的笑着说：“公主，下官如此安排，是否中意？”
洛公主再拜，说道：“谢过将军，妾身必然尽心服侍将军。”
侯景大喜，令甲士接管宫中，甲士肆虐宫中，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偏偏不敢冲撞萧氏妃嫔，更不敢随意入凤阳宫造乱。
洛公主心下稍安，又陪了会儿梁武帝，跟亲眷们诀别，萧氏皆跪拜在地，感谢洛公主活命之恩。洛公主心里悲戚，擦了眼泪，告辞双亲，回到凤阳宫。
入了宫门，赫见宫内原先服侍的太监宫女一个也不见，只有几名胡妇和二十名铁甲在宫中，大吃一惊，偷偷唤过一名胡妇，问道：“我宫里的下人呢？”
胡妇回答：“禀公主，侯将军嫌弃下人们笨手笨脚，服侍不好公主，令小婢来伺候公主。”
洛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竖起蛾眉，说道：“你尽管撒谎，只不过是看不起我这亡国公主罢了，等我嫁了侯将军，看我怎么对付你。”
胡妇吓得不住叩头，说道：“公主饶命，小婢不过是一个下人，奉命行事而已，怎敢轻慢公主？”
洛公主说：“那你还不说实话？他们都去了哪里？”
胡妇无奈，跪地说：“不敢瞒公主，侯将军派人抓了他们去筑城，严令拷打劳役至死，然后再埋在城墙下。公主，小婢不敢得罪侯将军，您千万别说是小婢告诉你的。”
洛公主说：“你起来吧，我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告发了你去？”
胡妇说：“谢公主体恤。”然后就退出去了。
洛公主咬牙切齿，喃喃说：“空我饱读群书，览尽天下韬略，却一直懦弱，只是依赖别人保全。如今，我也该为你们做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