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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_分卷阅读_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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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究还是在李相南的眼皮下面下去了高地。他阻止不了我,便要同我一起下来,被镇长死死按住。我听见他乱七八糟恳求的话,避开他的目光,一点点挪下去。所幸只是瘫痪了一条腿,还有另一条可以移动。很快换上去燕燕的丈夫和另一个年青人。脚下的地面有些滑,我要很小心才能站稳。却明显知道就算这样,也很快就要站不稳,小腿处淌过的水流比我想象中还要湍急。

    我高估了自己的体力。支撑了没有多久,就觉得头晕目眩。天边仍然看不出任何熹光。风雨杂乱扑在脸上。我在那里摇摇欲坠,大口喘气。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握着我的手,恐怕早已一头栽下去。我开始倒数从十到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数到一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松手,不给任何人再添麻烦。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数到了六。然后是五。接着是四。一边想着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比我料想中要好很多。等待死亡的过程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怖。相反它出奇的平静。就这样时间静止也未尝不好。从此再也不会前行。

    我在数到二的时候松了松手指。闭上眼,数到一。然后是零。

    将要松手的那一刹那,忽然隔空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达声。

    我睁开眼,循声抬头。黑暗的天空蓦地灯光大作。两架直升机出现在空中。带着引擎发出的强烈尖锐声音,迅速而沉稳地自远而近。

    机舱门很快被打开。有人沿着飘摇的绳索降下。我渐渐看清楚那个人修长的身形,救生衣里面是浅色的衬衫和深色的风衣。他越来越近,直至近在眼前,就在我一臂远外,我看见那张沉静从容的面孔上,再熟悉不过的好看眉眼。

    那一瞬间,我觉得周围一切都变得通彻而明亮。

    下一刻我被一个怀抱紧紧拥住。力道仿佛像是要嵌进他的骨头,让我呼吸困难。不知多久,早已被打湿的额头上被人印下一个吻。我听见他唤了一声绾绾。

    我轻轻嗯了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掉下来。

    缓缓闭上眼,下巴搁在顾衍之的肩膀上,不想再说任何的话,也不愿意再想任何的事。将我紧紧抱住的这个人他这样强大,无所不能。出现在我面前,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他可以解决掉任何的事情。我可以不必使出一丝力气,只是这样放松地倚靠在他身上。

    意识陷入模糊之前,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

    我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光影幽幽浮动。有人影,有脚步声。有温暖的触感从被握住的手中源源传来。有密密的亲吻不断落在额头和眼睛。有个低沉的声音始终在耳边:“绾绾,你醒一醒。”

    这样的感觉太舒适,让人软洋洋地睁不开眼。我迷糊中听到有低低对话,说什么不可能,说什么总有办法。过了不知多久,终于醒来。然后环顾四周,恍惚觉得自己仍然是在梦中。

    房间中装潢淡雅安静。我被顾衍之松松揽在怀中。他的手摩挲着我的后背。眼前是他衬衫的第二粒领扣。可以感受到他的平稳呼吸。还有他的体温,以及淡淡的熟悉清爽气息。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仍然回不过神。于是重新又闭上眼,很有自知之明地喃喃:“我在做梦。”

    手指被捞起,轻轻咬了一口,响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绾绾,你没在做梦。”

    我说:“可是你在抱着我睡。”

    他说:“抱着你睡你不喜欢?”

    我说:“喜欢是喜欢,可是……”

    我的话戛然而止。终于从神游状态中回过神来。啊了一声,猛地抬头。

    顾衍之神色淡然镇定:“口渴吗?想不想喝水?”

    我愣愣点了点头。看着他下床,倒了一杯水,又走回来。顾衍之把杯沿挨在我嘴边,看着我把水杯喝到见底。然后他问:“再来一杯?”

    我又愣愣摇了摇头。看着他把水杯放在一边,然后重新上床,搂住我腰际,合上眼,有些闭目假寐的意思在。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为温暖文。不是虐文。所以结局注定是温暖的。

    ☆、第四十八章你不属于死神。(四)

    我张了张口:“你……”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哪一天事情暴露,顾衍之可能会有的反应。但基本不包括现在他这个模样,像是自然而连贯地与我去a城之前的相处模式衔接上,这两个多月发生的种种都被跳过去,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他睁开眼睛,有些懒洋洋地在我发间吻了一下:“觉得累不累?”

    “……还好。”我有些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声开口,“顾衍之,我们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他看着我,说得很平静:“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那么,”我硬着头皮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说:“这里是t城。”

    “……”过了片刻,我鼓足勇气看向他,“所以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否则你不会出现在山里,是不是?”

    他说:“我知道了什么呢?”

    我突然有些鼻酸:“这里是医院啊,你现在一定知道我得了什么病了,对不对?你一定在心里讨厌着我之前那些自作主张,所以才对我这么冷淡的对不对?你是不是现在觉得我一点都不懂事了呢?可是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啊,我也不想看到你和叶矜在一起的,我嫉妒得不得了,可是我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总归我都是要走的,我想让你伤心得少一点。可是又不想让你忘了我。你看,我是不是很自私?”

    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根本就止不住。我在山中一个多月,骨痛难忍,抓破了燕燕家好几条被单,中间没有掉过一次泪。可现在却根本忍不住。像是在顾衍之面前,总能轻易卸下所有伪装的坚强。

    他微微动了动,俯身过来,亲吻我湿漉漉的眼睫毛,每一下都仿佛有些缠绵的意味在。我说:“你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这些的呢?鄢玉明明告诉我,他可以瞒你一辈子的。你现在让我特别有挫折感的好不好?而且会让我觉得,都是我一个人的缘故,才浪费了我们之间两个月的时间。我的时间不多了啊,这样整整一半都被白白消耗过去,让我觉得可惜得不得了。如果早就知道你不会被动摇,我一定不会让鄢玉这样做。可是你现在这样突然降临,你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说到后面话语因为哽咽而模糊不清。顾衍之拿拇指抹掉我眼角的水泽:“这不是自私。我也没有讨厌你。”

    我抽噎着说:“那你一定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他的眼睛漆黑,像有星子在里面,低沉声线轻轻开口,“我知道这都是因为你爱我。”

    他把这三个字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他都知道,并且笃信不疑,不需要我再多说任何解释的话。

    我毫无顾忌地埋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大哭出声。

    后背被一遍遍摩挲,有温暖的亲吻落在耳侧和脸颊边,顾衍之低声说着哄慰的话。过了良久眼泪好歹略略止住,听到他说:“绾绾,我们不会只还有两个月。凡是难题都可以解决,我来想办法,事情总会有转机。你自己也曾经说过,我是无所不能的,对不对?”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你是无所不能的……”我下意识反驳,琢磨了一下,抬起头来,“你偷听我跟李相南的讲话!”

    顾衍之神色不变道:“李相南自己告诉我的。”

    “他怎么可能告诉你,他一点都不喜欢你!”

    顾衍之轻飘飘哦了一声:“是么?正好我也不喜欢他。”

    房间里这么静谧,窗帘透过一层薄薄浅浅的光。我被顾衍之轻柔地抱在怀中,他半撑着额角,眼尾有点笑容,一手缓缓抚摸我的后背。这样的镇定从容。

    我不能否认,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恨不得就此时间能静止,或者一起瞬间到白头。只想挨着顾衍之近一点,更近一点,把他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乃至体温都妥帖收藏,完美记忆。有时又希望可以钻进他心底,堂而皇之占据他最紧要的位置。最好牢不可破,高不可攀,我永远都不可以被代替。

    我低着头,慢慢攥紧他的衣襟,上身用力。摸索着一点点靠近他的脸庞,尽量做到不动声色。然后在最后几公分的时候抬起头,像是抓捕猎物一样,快速而用力地亲上他的嘴唇。

    我没有把握好力道,牙齿一下子磕在他的下唇上。很快顾衍之低低“唔”了一声。我怀疑他在皱眉头,可是不想就这么放开,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试图像他以前亲吻的那样亲回去。然而自己都觉得自己技术层面不够,亲了很久都不得当,既不能撬开他的齿关,更没有勇气拿舌尖挑引扫荡。并且很快就觉得身体虚软无力。终于有点恼羞成怒地开始往回缩,被他掐住腰肢,一把拎了回去。

    被反客为主得很迅速。后脑勺被掌住,有舌尖勾缠进口腔,重重地吮吸。不容置疑。鼻息之间哼出的呻^吟有一半被他卷回去。眼前的黑暗让这一切发生得更加清晰。口腔中开始被吮得发疼,直到眼前渐渐有白光,终于被放开,大口喘息。顾衍之的声音里有点笑意:“喜欢这样?”

    我立刻否认:“不,不是很喜欢!”

    他笑了一声,抱住我亲了亲,不再讲话。周围这么安宁,通过窗帘的纱雾一般的阳光在缓慢发酵。隔了一会儿,我小声说:“我昏迷了很久吗?”

    他说得漫不经心:“三天半。”

    “说真的,”我舔了舔嘴唇,“你究竟是怎么察觉出不对劲的呢?又怎么会知道我遇险的呢?”

    他嗯了一声,说:“镇上的人们都很好,没有失踪伤亡的报告。李相南已经回了他自己的家,也没有受伤。”

    “我觉得你这个回答跟问题不太匹配……”

    顾衍之继续说:“燕燕也很好。她叫我转告你,要你乖乖配合治疗,不要多想。”

    我认真地提醒他:“你这个回答还是跟问题不太匹配。”

    顾衍之沉默了片刻,终于低缓开口:“绾绾,我们在一起这么些年。我总是不能相信,你是不爱我的。”

    我张了张口,仰脸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有些眼热,一股脑紧紧地抱住了他。耳后的一绺头发被他的手指卷住,绕了两圈,顾衍之的唇角有点笑容:“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问叶矜的事。”

    我啊了一声,扭过视线,尽量镇定地说:“她的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啊。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眼尾扫到他变得似笑非笑的表情,梗了梗脖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嚷嚷,“你给她送项链了。你还陪着她去宴会酒会慈善晚会,你还让她离你离得那么,那么近!”

    他说:“项链是花的她的钱。宴会酒会慈善晚会加起来一共去过四场,实话说我之前也不清楚怎么叶矜都会在那里,这几天才知道有鄢玉在其中活动的原因。”

    我总怀疑顾衍之讲鄢玉这两个字的时候有一些咬牙切齿的语气在,可他眨眼之间就已经将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我甚至怀疑刚才只不过是我自己的幻觉。听到他又说:“你饿不饿,想不想喝粥?”说完就要起身。

    “不是很饿。”我抓住他的袖子不想让他离开,眼睛不眨地望着他,“你今天不要去公司吗?”

    一边说一边把袖子抓得更紧。其实还是像顾衍之曾经说过的那样,心口不一。但无论如何,还是得逞心愿,让他又躺回身边。听见他轻描淡写开口:“在你病好之前,我都不去其他地方。一直陪着你。”

    我对顾衍之所说的“不去其他地方”带来的后果没有太具体的概念,直到第二天顾衍之的秘书过来病房,抱来厚厚一叠的文件,并且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汇报这几天顾衍之未能出席的一系列的会议结果。有些看似事情很急,需要顾衍之亲自并且立即处理,然而他只是嗯了一声,丝毫没有打算理会的意思。过了一会儿顾衍之出去接电话,秘书看了看我,露出微笑:“杜小姐觉得身体好些了没有呢?”

    “还好。”我说,“听你刚才讲的那些日期,顾衍之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公司了吗?”

    她想了想,说:“顾董在六天前突然做决定去了a城,很快又让我订从a城飞往成都的机票。到了成都后又立即去了大山里面。结果被暴雨阻住。幸亏顾董设法联系到了直升机调度,到得及时,大家一切安好。”她笑着说,神情很诚恳的模样,“杜小姐安然无恙地经历了地震跟泥石流,这样命大,日后也一定会有大福的。”

    我无意为难她,只是觉得她的话有些宽泛,不能不让人有点苦笑的意味:“只还剩下两个月,大福会指什么呢?”

    她的语气很肯定:“就算是晚期,也有被治好的例子。”

    我说:“鄢玉在两个月前就同我明确说过,即使配合最先进治疗,我也只还剩下四个月可活。”

    有些令人沮丧的话其实一直盘亘,只是不想同顾衍之说出口。比如我的性命终将在今年夏天的最后一段光阴里停止。即使顾衍之将这一结论否定得直接而果决,可我仍然无法保有信心。我宁可相信这是假象,只是他说来安慰我的。他总是相信我会相信他胜于任何人。

    这句话说得并没有错。只是区区一把微弱性命,无论如何敌不过死神锋利镰刀。即使顾衍之无所不能,却也要认命。

    然而秘书笑了笑,给我的回答却云淡风轻:“鄢医生吗?既然鄢医生信誓旦旦声称给顾董干预成功的心理控制术已经被证明完全失败,那么他其他地方的医术也就不必被奉为圣旨了,不是吗?”

    ☆、第四十九章你不属于死神。(五)

    我说:“……”

    她抿唇又笑了笑,神情间愈发有些天高云淡的意思:“杜小姐以后再见着鄢医生,请不要把我说的这话给他知道。”

    我又说:“……”

    病房的门被推开,露出顾衍之那张好看的脸庞来,扬了扬眉问:“在说什么?今天中午吃清蒸桂鱼好不好?”

    我说:“隔壁有个跟我一样病症的小孩子今天中午吃西红柿炒蛋。”顿了顿,很诚恳地看向他,“我也吃这个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跟隔壁小孩子打过交道?”

    “就今天早上啊,你出去的时候。”说着给他举了举手里的手机,“我们还交换了联系方式来着。”

    顾衍之看看我,笑了一下:“我要是没记错,隔壁那好像是个男生?”

    “啊,是男生没错。刚上高一,名字叫瞿画白。”我说,“跟那个革命烈士只差一个字。是不是很好记?”

    “很难听。”他走过来,“那个男生好像刚做完手术,你别打扰人家。你们今天早上聊什么了?”

    “哦,他说他之前有个女朋友,是个模特,长得比我好看。”

    “他在胡说八道。”顾衍之在床沿坐下来,手指搭在被单上,漫不经心道,“这个瞿什么白的眼光有些问题,也难怪他只有前女友,没有现任女朋友。下次他再这么讲,你就说你有个丈夫,能力家世长相都超他成百上千倍。”

    “我是这么讲的啊,可是他说他不信。”

    “下午你把他叫过来,当面谈。”

    我们说着这样不着调的对话,可以看得出顾衍之的秘书在强忍笑意,过了一会儿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茶几上搁着她留下的一堆文件,顾衍之没有要去翻一翻的意思。我躺在顾衍之的腿上,就中午要吃什么的问题展开讨论,讨论的结果就是叫人把西红柿炒蛋和清蒸桂鱼都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