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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花灯有意亦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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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缈缈,晚上没有什么安排吧?咱俩看灯去,好吗?”

    丁忠阳给郭缈缈打电话。郭缈缈高兴地应允了。

    今天晚上,双阳市最大的开放式公园里将举办盛大灯展。这是除夕之外另一个节庆高xdx潮。市文化局特地从四川请来蜚声全国的花灯艺术展演团,为市民们献上一场高水平的灯艺展览。

    丁忠阳的老家便在四川,大学毕业后,由于学的是金属加工专业,便被东钢招聘来了。在东钢型材厂做了几年技术工作,因为表现出色,市委组织部选中他给郭斧担任秘书。年届三十的小伙子至今仍单身一人住在东钢的工程技术人员宿舍里。郭斧和老伴儿都挺喜欢他,私下里觉得他和自己的女儿挺般配,政府机关里有些人看出苗头,暗地里也认定他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郭市长家的乘龙快婿。郭缈缈虽然泼辣任性,但奇怪的是,在他面前却表现得言听计从,甚至有些乖巧。可是丁忠阳却不往这方面想,本来他一直往郭斧家跑得很勤,但自从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后,除了工作必需,就不再在郭家闲呆了。他有自己的想法,郭缈缈从小生长在高级干部家庭,过着无异于公主般的生活,而自己却是大巴山区一个泥腿子的儿子,巨大的社会地位落差让他无法想象能把这样一位出身高贵、漂亮动人、有几分知性又有几分刁蛮的姑娘娶进家门。

    可是,自从郭斧出事后,丁忠阳一反常态,几乎天天长在了郭家。八九个月的时间里,他一直处在待分配状态,对自己的工作安排,既不方便打听,又没有更高的奢望,每天陪陪郭斧老伴儿说说话,开导开导性情火爆的郭缈缈,帮着这个没有儿子的家庭干一些家务活,成了他的日常生活。

    “忠阳,这个家可真是得了你的济了,你都赶上俺的半个儿子了。”老太太经常这样感慨。

    “妈,瞧您说的!”郭缈缈白了母亲一眼“这不都是他应该干的吗?以后干的日子长着呢!再说了,别人想来干我还不答应呢!”

    丁忠阳装作没听出郭缈缈的弦外之音,笑着说:“是啊是啊,这都是我的份内事,阿姨别见外。”

    今天,市委组织部一位副部长找他谈话,说要安排他到毓岚县做副县长。这个职务对丁忠阳来说只能算是平级调动,因为他已经当了多年副处级了,正常情况下,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专职秘书,转岗时至少要提半级,甚至直接安排副局级职务,但眼下的情形,他已经不敢往那些方面想。那位副部长透露,原打算派他到另一个县去,还是任市长说,毓岚是个大县,离市区近,条件相对要好一些,对他这样一个没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年轻人来说,更有利于尽快进入角色,所以才做了这样的调换。

    丁忠阳不知道是不是程可帷在里面起了作用,但他由衷地感激任天嘉的体贴和理解。他想把这个消息尽快告诉郭缈缈,让她也高兴高兴。因为自己的工作无着落,这姑娘一直心里暗有歉意,虽然不曾直言,但丁忠阳看得出来。想到这里,他心底不自禁地涌出一股热流。

    程可帷这个人真是不好琢磨。丁忠阳暗忖。是他,第一个把郭斧案子捅到上头去的,可以说,没有他坚持要求查办,郭斧也不至于身陷囹圄,为此,郭斧至今对他恨之入骨。可是,案情调查过程中,又是他几次主动找到丁忠阳,认真、详细、耐心地听取他介绍相关涉案细节;也是他,在郭斧申诉无人理睬的情况下,悄悄地从丁忠阳手中把几万字的文字材料全部收下。虽然他自己不曾透露过,但丁忠阳凭直觉感到,任天嘉能从上面下到一个地级市来代理市长,并对郭案表现出那么浓厚的兴趣,一定与程可帷有直接的关系,换句话,此案能够“通天”非程可帷的力量是难以办到的。丁忠阳对郭斧讲过自己的分析,但郭斧固执地摇头,坚持认为程可帷对自己的陷害是为了有朝一日他本人能攀上市长的宝座,而上面能够派人来,则一定是孟宪梁起的作用,因为他一直感觉孟宪梁与自己共事多年,于公于私都有很深的交情。

    从市政府大楼出来,天刚刚黑,丁忠阳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一个叫“江南小镇”的酒家。那里离公园很近,他与郭缈缈约了在那儿见面。

    车到酒家门前,丁忠阳惊讶地发现郭缈缈已经等在那里了,天知道她怎么来得这样快!可惜酒家里已满员,大部分都是来观灯的。他正迟疑,郭缈缈却提出先去看灯,回头再吃饭。想想这样也行,丁忠阳便答应了。他伸手挽住郭缈缈的左臂,这在他是从来没有过的主动动作。

    公园前宽阔的广场上华灯齐放,亮得如同白昼。人流还稍显稀疏,因为晚上六点灯展才正式开始。两人信步沿着挂满各式彩灯的人行道悠悠前行。丁忠阳偷偷打量了郭缈缈一眼,不免暗自惊叹。今天的郭缈缈,扮饰得格外娇俏,尤其是一身白狐大氅,平添了不少富贵气,丹唇黛眼,明眸皓齿,浅浅染了一圈儿的秀发束成流行的帕里斯希尔顿发式,被一只造型感很强的小发夹拢在脑后,衬得白嫩的面颊分外妩媚,枣红色的高腰皮靴敲击着冰冻的路面橐橐作响,一望而知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

    走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车前,郭缈缈站住脚,丁忠阳给她选了一支桔瓣、香蕉、山楂串起来的“三合一”看她站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低声责备她:“缈缈,你今天穿得是不是太扎眼了?”

    郭缈缈白他一眼,吃下一片香蕉,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样打扮,可我是故意的!我要让那些想看我家笑话的人瞧瞧,我郭缈缈依然过得比他们强!”

    这样的心态也是可以理解的。丁忠阳笑了笑,心想,这真有点儿孩子气。不过,他没再多语,只是想象,这副模样把她领回四川老家,老爹老娘还不得吓晕过去!

    正月十五闹元宵,一个“闹”字,尽在灯会上体现。市政府为办好这届灯展,可说是下了大本钱,据说仅各种造型风格、荟萃南北流派、大小不一的花灯就有八百八十八盏,散布在公园的各个角落,加上自省内外邀请的艺术团体现场演出,其规模大大超出往年。开幕式还没举行,不少心急的灯主就已经给彩灯通上电了。灯会现场人群越聚越多,老人、孩子成了这里的主角,欢声笑语冲走了冬日夜晚的寒气。

    随着民间乐曲喜洋洋的旋律,元宵灯会正式开始,八百多盏各式彩灯同时点亮,伴随着礼花绽放,鞭炮齐鸣,照相机的灯光闪烁不停,到处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郭缈缈拉丁忠阳站在一排柏树前,看着观灯的人们或评点观赏灯饰、或聚在一起猜灯谜,人人都是笑逐颜开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仍在高墙监禁中的爸爸,往年的灯会,都是爸爸来主持。她默然不语,感到一丝冷意。

    丁忠阳转过身,把郭缈缈的狐皮立领往里拢了拢,双臂将她抱在怀里。许久,才低声说:“缈缈,我想好了——跟我在一起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郭缈缈静静地一动不动,只是把头伏在丁忠阳胸前,也是过了许久,才说:“忠阳,我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女孩儿,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但是,现在我需要你!”丁忠阳突然提高声音说。郭缈缈忙用小拳头捶了他后背一下。

    两人互相拥抱着,不再说话。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郭缈缈挣脱出来,理理头发,笑道:“忠阳,你读的书多,给我讲讲元宵节的典故吧!”

    丁忠阳虽然是工科毕业,文史知识涉猎也很广,这点儿要求当然不在话下。他给郭缈缈介绍了元宵节闹花灯的来历。这个源自汉代、盛于明清的传统节日,被看作是春节的重要组成部分,历朝历代都在元宵之夜组织大型娱乐活动,杂耍技艺,乐舞表演,戏曲堂会,猜谜赛诗,所有这些都要围绕观赏花灯这个核心内容进行,最初的灯会只有简单的纸灯,后来又有了桔灯、绢灯、竹灯、五彩羊皮灯、无骨麦秸灯、走马灯、孔明灯等,伴着灯的类型丰富和发展,灯谜也日益巧妙完美,创造出许多奇巧谜格,如粉底格、秋千格、卷帘格、白头格、徐妃格、求凤格等,名目新颖,妙趣横生。

    “你知道吗?咱们的老祖宗们还把元宵节看作是‘情人节’呢!”丁忠阳脸上突然浮出一丝坏坏的笑。

    “为什么?”

    “元宵节期间,也是男女青年与情人相会的好时机,所以这个节日就成了那时人们的‘情人节’啊。”

    “去你的!”

    看罢灯展,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往回走时,丁忠阳告诉郭缈缈,自己要到毓岚县上任了。

    “他们怎么能这样安排!你答应了?”郭缈缈止步,定定地看着丁忠阳的眼睛。

    “缈缈,现在这个时刻,不要再争什么了。”丁忠阳安慰她。

    郭缈缈伏在丁忠阳肩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忠阳,对不起,你跟我们家吃瓜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