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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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我怎么敢不同意?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沈蔚蓝轻笑出声,感染了几分于培武话中的轻松笑意。

    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真的好感激上帝,令她遇见一个如此体贴温暖的男人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是你自己说的喔。”于培武捏了捏她的鼻子,牵起她的手就往门外走。“走吧,我们下楼跟我妈一道吃饭,我妈人很好相处,你不用担心——”

    “培、培武,等等啦!”沈蔚蓝慌慌张张地拉住他。

    “怎么了?”于培武困惑地停下脚步。

    沈蔚蓝垂眸,支支吾吾地说道:“于妈妈她呃?她知道昨天的事情对不对?”应该是吧?她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听起来,应该是这样没错。“那、于妈妈有说什么吗?我的家庭状况,她知道吗?她会不会觉得,像我这种出身的——”

    于培武的眉心迅速聚拢,双手搭在沈蔚蓝肩膀上,俯身,眼神直勾勾地对上她的。

    “像你什么出身?你的出身哪里不好了?”

    “我”

    “蔚蓝,父母过世不是你的错,我的父亲也很早就走了。更何况,你的父母过世之后,你年纪这么轻,就一肩扛起他们留下来的债务,你怎么会觉得你不够好呢?”

    于培武将她搂进怀里,又继续说道:“至于昨晚的事,你有个不肖的亲戚,那也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一切都很好,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好,我也不会对我们的感情那么没自信,那么怕你把钱还我之后就不要我了,你说是不是?”

    “培武”这些都是理论,但是实际上,她知道这世界没有这么好的

    “蔚蓝,你昨晚被咬了几口,我不介意、我妈不介意,你也不要介意。我知道这可能有点难,但你不要让这件事往心里去,我要你记住,不管,有没有别的男人在你非自愿的状态下对你做了些什么事,我都要你,知道吗?”

    好烦喔!她又想哭了,沈蔚蓝拚命咬住下唇,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她好讨厌、也很少哭的,是从昨天狠狠哭过一场之后,眼泪开关就忘记关起来了吗?

    “好啦!别胡思乱想了,等一下嘴唇咬破了,吃饭够你痛的。”于培武笑着伸手捏了捏沈蔚蓝的嘴唇,满意地看着她被他轻而易举地逗笑。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哄她开心,令她笑。

    她的笑颜是他一辈子都想追逐的灿烂。

    于培武没有骗沈蔚蓝,他的母亲的确很好相处,整顿饭下来,三人说说笑笑的,用餐气氛十分和谐愉快。

    “于妈妈,碗我来洗就好了。”沈蔚蓝把桌上碗盘收到厨房流理台内,挽起袖子对于母说道。

    “洗什么洗?通通放进来给洗碗机洗就好了。”于母笑着打开流理枱下方洗碗机的柜门。

    沈蔚蓝定睛一望,呆楞了几秒之后,笑着把脏碗盘从流理台内拿出来。

    竟然连洗碗机都有那难怪于培武会买扫地机器人给她了,原来他因为孝顺母亲的缘故,对这类机器型的家事帮手这么有研究。

    如果于培武没有买给她的话,她根本连扫地机器人是什么东西都没见过没听过呢!

    “蔚蓝。”于母眼神担忧地回眸望了一眼正在客厅讲电话的于培武,转头出声唤她。

    “啊?什么事?”正蹲低身体把脏碗盘放到洗碗机内,专心研究着洗碗机上按钮的沈蔚蓝疑惑抬眸。

    于母在沈蔚蓝身边蹲下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音量,食指比了比后头那个正面色凝重讲电话的儿子,问道:“蔚蓝,你知道阿武最近在忙什么吗?”

    “呃?”沈蔚蓝猛然想起于培武曾经说过,他大哥要与他争夺chezvous商标的事情,他一直瞒着母亲,顿时心惊胆颤了一下。

    于母以为沈蔚蓝一时之间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就是阿武啊,他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接电话都跑到客厅去讲,脸色也都很难看,我问他,他都说没事,可是喔,小孩是我生的我最清楚,他这个表情怎么会是没事呢?你也在阿武的餐厅上班,知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餐厅有发生什么事情?”

    “呃?”死定了!沈蔚蓝很想昏倒,说谎这件事她学了二十五个年头都还没有学会啊,再给她几年练一下好不好?

    “餐厅人手不够是不是?还是资金周转不过来?之前不是有听阿武说要另外再开一家店,阿怎么后来没有开?”看沈蔚蓝这个表情,她很像是知道喔。于母马上丢了一连串的问题给她。

    “呃?餐厅餐厅没有开是因为”于培武,你快点讲完电话啊!你自己来搞定你妈妈。

    “因为怎样?”于母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没有、也没有怎么样于妈妈,你还是自己问培武好了,这个洗碗机的开关在哪里?我找不到。”转移话题。

    于母伸手把洗碗机的开关按钮按下去。

    “蔚蓝,你知道阿武有个哥哥吗?”于母总觉得沈蔚蓝这么慌慌张张的神色一定有问题,话锋一转,主题又瞬间导正。

    “呃?知、知道啊”沈蔚蓝拚命用眼神,向远在客厅那端的男人求救,偏偏于培武太专心在电话中的内容,丝毫没发现沈蔚蓝在厨房这端的困窘。

    “那你老实说,培武最近这么忙,跟他大哥有没有关系?”不得不承认,母亲的直觉,大多时候是很敏锐的。

    “呃?我、我”说有也不是,说没有也不是,说不知道,又有违良心,沈蔚蓝真想直接昏倒给于妈妈看。

    于母直接一把牵起沈蔚蓝的手。

    “来,你偷偷告诉于妈妈没有关系,我不会跟阿武说你有告诉我,是不是他那个大哥”

    “妈、蔚蓝,你们在聊什么?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刚走近的于培武笑着问道。

    才一顿饭的光景,他的母亲与沈蔚蓝两人就已经变成同一阵线了?居然还有秘密不能告诉他呢!不过,这感觉还不算太坏。

    沈蔚蓝望着于培武,拚命想向他使眼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使?于培武应该不会以为她向于妈妈乱嚼些什么舌根吧?

    “呃?我、我”沈蔚蓝相信,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她从刚刚到现在说的对白绝对都可以用复制贴上就好。

    “哎哟!阿武,还不就是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搞得我也神经兮兮的,你不跟我讲明白,我当然只好问蔚蓝啊!我刚刚是在问蔚蓝,最近你的餐厅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跟你大哥有没有关系啦!”

    沈蔚蓝脸上那副大难临头的表情令于培武很想笑。

    这明明就是他的家务事,她却表现得比他还慌张着急,好像今天被母亲抓到小尾巴的是她一样。

    既然都已经瞒不住了,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让母亲知道也好。虽然他能理解母亲不想要家丑外扬、与亲人对簿公堂的立场,但是,他真的已经不想再继续容忍他大哥了。

    “蔚蓝,你先上楼吧,我有些话想单独跟我妈谈一谈。”于培武对沈蔚蓝说道。

    沈蔚蓝投给他一记担忧的眼神。

    “听话,乖。”于培武握了握她的手,要她安心。

    “噢好。那、于妈妈,我先上楼喽!”于培武口中的“听话”两字之于她,简直就像紧箍咒之于孙悟空一样。

    “好好好,快去快去,吃饱了去睡一下也好,蔚蓝,要吃晚饭时我再上去叫你嘿!”于母摆了摆手,赶沈蔚蓝上楼。

    看沈蔚蓝这孩子黑眼圈都出来了,昨晚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情,她一定没睡好,趁现在补一下眠也不错。

    吃晚饭时再叫她?于母的话令沈蔚蓝不禁失笑。

    于培武要她别工作,待在家调养身体,于妈妈要她吃饱睡、睡饱吃,这对母子的热情与体贴,还真是同一个样板刻出来的。

    沈蔚蓝回到了于培武房间,昨晚没有心情审视观察的房间摆设,此时突然无比清晰地映入她眼帘。

    书架上琳琅满目的料理类与经营管理类书籍、电脑桌上几间分店半年来的营收报表、贴在液晶萤幕上的几张便利贴,以刚挺俊逸的男性字迹记录着的几件代办事项

    沈蔚蓝面露微笑,拉开椅子,在略显得凌乱的电脑桌前坐下,拿下了某张便利贴,指尖温柔地抚过上面字迹。

    看来她的老板总是学不会,也不习惯使用智慧型手机

    他的字,好好看喔!为什么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与每一件本以为微小得不足一提的事情,都会令她如此喜爱呢?沈蔚蓝手支着头,深觉自己爱这个男人实在是爱得太多,浅叹了口气,又把便利贴粘回去电脑萤幕前。

    才正想起身,她眼角余光瞥见的某样物事又令她坐下,把被几张营收报表压住了一角、上面写着她名字的白底蓝皮记事本抽出来。

    她看过于培武拿这记事本好几次,这本子很小,恰好可以放进西装外套或是运动外套的胸前暗袋里,他总是随身携带。

    为什么上面有她的名字?

    不行!沈蔚蓝摇了摇头,擅自拿别人的东西来看是不对的!

    她正想把记事本放回去,一慌张,手中记事本一落,夹在当中的物事便掉出来定睛一望,是当年她与于培武立的借据。

    她蹲在地上,把借据捡起来夹入记事本,就算再怎么小心翼翼,仍然是看见了记事本内页上的文字——密密麻麻的,详细记录着于培武哪一天带了什么食物给她。

    什么时候她的冰箱可能空了?什么时候该去为她煮些新的东西?她吃提拉米苏时会皱眉、喝海鲜汤时会微笑、听见今天吃沙朗牛排时,表情会比听见吃腓力牛排时开心,而新口味的肋排还在观察之中。

    再继续往下翻,就是她这几个月来的班表,甚至还有她生理期的注记,难怪于培武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叫她喝红豆汤

    眼眶突然觉得酸酸的,这个男人爱她其实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用心、还要多。

    沈蔚蓝将记事本放回去,坐在床沿,心神不宁地抱着有于培武味道的枕头发呆。

    她对于培武百依百顺,任他予取予求,且在他的餐厅里劳心劳力,她总是以为自己爱于培武爱得很多,但是她什么时候有像于培武关心她的需要这般无微不至呢?

    她只想着要听他的话、要赶快把欠他的钱还清,却从没想过有天能当于培武台面上的情人、能够拥有他的孩子,更从没想过有一天于培武会带她回家、会向他的母亲说,他想娶她

    她曾对于培武说过喜欢他,说过他是她的恩人,是她最重要的人,说她依赖他、离不开他,但是她曾经对他说过,她好爱他吗?

    她想,她逐渐明白于培武为什么会以为她把欠他的钱还清,便会一走了之的原因了。

    那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把自己在这段爱情中的地位定义得十分卑微,总是觉得自己高攀不起于培武,所以她对他百般听话顺从依赖,却从来没有把情人或是丈夫这个位置保留给他。

    她总是觉得,于培武值得更好的女人,所以,或许,她真的抱着一种随时都能离开他的打算,随时准备把他让给另一个女人